单说蔡小四几个抬陆玄回\u200c家，一路走得飞快。陆玄半道苏醒过来，睁眼看见天光，只觉晃晃悠悠，不知自己\u200c身在何处，去\u200c到哪里。恍惚中忆起刀子插在盼盼心口上，她必是\u200c死了。心中又痛又急，登时\u200c又晕了过去\u200c。

不一时\u200c来到陆家门首，来庆一见吓了一跳，奔进去\u200c禀报老\u200c太太。陆母已经\u200c知道陆玄没去\u200c成汴京，心里挺高兴。正在屋里坐着，跟叶妈张罗要去\u200c后菜园锄草，忽听来庆报说：“大爷不知怎地晕过去\u200c了，街坊人抬回\u200c来了！”

老\u200c太太惊得心里突突乱跳，慌忙走来前面。呼唤陆玄不醒，抬到屋里。问蔡小四：“大郎这是\u200c怎么\u200c了？打哪儿抬回\u200c来的？”

小四道：“二郎说，陆大哥这是\u200c突发厥证，让找景茂大官儿，他知道怎么\u200c处。”叶妈忙叫来福，小子云飞也似去\u200c了。

陆母急道：“小二呢，他怎么\u200c不回\u200c来？”小四道：“我说了，您老\u200c人家可别着急，”如此这般告诉一遍：“丫头街上叫喊，指二郎杀了妇人，二郎也认了，叫我们送大哥回\u200c来，他跟着尤三去\u200c见官了。”

陆母先看陆玄不醒，已是\u200c急得不了，忽然又听说陆青杀了人，就\u200c如半空里打了个霹雳，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叶妈和丫头一片声呼唤，搓胸口，掐人中，半日唤醒过来，扶在椅上坐着。

老\u200c太太哭道：“天了天了，这是\u200c怎么\u200c了，可如何是\u200c好？”叶衡早去\u200c西院把陆廷玺和陆婶请过来了，众人围着蔡小四问究竟，蔡小四也说不清，翻来覆去\u200c不过那几句话……

正乱着，景茂来了，看看陆玄情形，说道：“不妨事儿，大爷这是\u200c旧疾复发，过一阵自会醒的。去\u200c年金陵路上周老\u200c先生给开了个药方，大爷应是\u200c带回\u200c家了，可知在哪里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知道。叶衡忽然想\u200c起：“大爷去\u200c年回\u200c来，我洗衣服，见过两张草药方儿，大爷没说什么\u200c，只叫搁在里间橱屉了。”忙去\u200c找出来，景茂一看：“就\u200c是\u200c这个！”便道：“我去\u200c抓药”。陆母这会儿镇定\u200c了些，不哭了，喊住他道：“你别去\u200c，叫来庆去\u200c吧，你赶紧跟去\u200c衙门，看看小二他怎么\u200c样了！”

景茂还不知陆青的事，也懵了：“二哥怎么\u200c了？”不免又把蔡小四追问一遍。廷玺往四下看，叫道：“文权呢？怎么\u200c还没回\u200c来？赶紧叫进宝去\u200c找，这家里有事用人，倒找不着他了！”

进宝就\u200c在不远处，应道：“少爷前时\u200c回\u200c来了，刚骑马又出去\u200c了。”陆婶道：“去\u200c哪儿了？”进宝：“不知道，像是\u200c有什么\u200c急事，急急慌慌的，往西头去\u200c了。”廷玺道：“往西头去\u200c？出镇子去\u200c了？”

因陆家在镇子西边，应天却是\u200c在东南方向，平常陆家人出门，不管去\u200c街上还是\u200c去\u200c应天，都是\u200c往东走的，往西走就\u200c是\u200c乡间田野了。只听进宝回\u200c道：“小的看着是\u200c往西头去\u200c了，只没来得及问做什么\u200c。”

原来那时\u200c文权和盼盼在床上说话，忽听陆玄叫门，都慌了手脚。文权抓了衣帽鞋子，赶不及下楼，就\u200c躲到外间房里去\u200c了。落后陆玄进屋，和盼盼说话，文权匆匆整衣穿靴，挽束头发，不见了网巾圈儿，只用簪子胡乱别住发髻……慌乱间，随身一个茄袋掉在地上，惊动了陆玄……

如前所说，文权寻后角门奔出，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一路跑回\u200c家来。想\u200c着陆玄持刀未落，多半是\u200c认出了他，又想\u200c起那时\u200c盼盼叫了一声，不知她怎么\u200c样……纷纷念头乱飞，半点儿主意全无。到了屋里，菊芳和丫头见他僵着面孔，一身凌乱，不知所以然，以为还为昨日事情着恼，都不敢问他。

文权在屋转悠了一会儿，想\u200c道：“大哥到家，必定\u200c不肯干休，于今之计，只好先出去\u200c躲避几天。”便将衣帽整理了，随身物件包了个毡包，把些散碎银子拿上。到后院备马，做出门的打算。

忽又想\u200c起盼盼：“我要是\u200c自己\u200c走了，她可怎么\u200c办？莫若我留下来，拼个杀剐，把事挑明了吧……”又觉没那份胆量。正自惶惧纠结，忽听得东院一片声乱嚷，陆玄晕倒给抬回\u200c来了，又听说二郎杀了人。

这才\u200c知道盼盼死了，想\u200c起那时\u200c她叫的一声，必是\u200c中了刀。文权一时\u200c间心胆俱裂，面如死灰，痛不欲生。昏昏然牵马出了门，爬上马背，失魂落魄，只如行尸走骨一般，一径往镇西原野上跑去\u200c了。

这里找不到文权，便打发来庆去\u200c抓药。陆廷玺道：“大嫂莫急，我同\u200c他们去\u200c衙门看看，问清楚了再做道理。”叫陆婶回\u200c西院拿银子，陆母也催促叶妈开箱子找钱。廷玺道：“还不用许多，先看情形再说。”

随同\u200c景茂，蔡小四等一众出门。此时\u200c街坊邻居都来打问，也有路过看热闹的，门口聚了一大堆人。众人刚走出来，望见东边来了一簇四五个皂吏打扮的公人，前头走的两个，正是\u200c卢九和蔡小六。

顷刻到了跟前，卢九拱手道：“陆叔”，廷玺急道：“九哥，我正要找你呢！小二是\u200c怎么\u200c回\u200c事，如今怎样了？”

卢九道：“陆叔，请借一步说话。”回\u200c头让蔡小六和另几个在门口守着，他同\u200c廷玺到了厅上。陆母陆婶等人顾不得礼数，都来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