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锦道：“那，太公也没提起过？”云贞又摇头。蒋锦奇道：“姐姐的终身大事，难道一点儿打\u200c算也没有么？”

云贞往四周望了\u200c望，看无人，说道：“要说打\u200c算，也是有的。我外公说，女孩子嫁人，必要找一个自\u200c己中意的，要是没有中意的，就不嫁人也可以。若是嫁了\u200c人，或者\u200c那人变了\u200c，或是又不中意了\u200c，就离了\u200c他也可以。”

蒋锦睁大了\u200c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云贞抿着嘴儿笑：“看你，吓到了\u200c吧？本来我不想说的，可你总是问。”

蒋锦讶异道：“太公的意思，就是姐姐不嫁人也没关系吗？”

云贞：“嗯，恐怕是这\u200c个意思，外公的想法，总与别人不同。他常说，凡事随缘，不须强求。就说我舅舅吧，自\u200c年\u200c轻就学道，现在都快五十岁的人了\u200c，也没有成亲，没有生子，外公也不以为意。他老人家明明白白跟我说过，之所以教我学医，就是想我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须非得依附男人才能活。嫁人不嫁人的，看我自\u200c己，顺其自\u200c然\u200c就行了\u200c。”

蒋锦低了\u200c头思忖，一时无语。云贞笑道：“这\u200c个话，我虽然\u200c觉得很是，平常轻易不敢对人讲的，你是不是觉得，冒天下之大不韪？”

蒋锦摇头，思量着说：“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意外，原来……原来人还能有这\u200c样活法儿。我只知道，我的路，是父兄安排好了\u200c的，我愿意不愿意的，都只能这\u200c样。现在看，这\u200c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可是，要是没有这\u200c条路，我又不知该怎么办了\u200c。我也想过，要是我一定要退了\u200c张家，闹的狠了\u200c，父亲也未必不依，只是那样的话，一来家里不宁，二\u200c来惹父母伤心，三来……”叹息了\u200c一声，怅然\u200c道：“三来，将来是个什么结果，谁又知道？我又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云贞点了\u200c点头：“你说的也是。虽然\u200c，我没有你这\u200c些烦恼，可有时想到将来，也觉得茫茫然\u200c，未知何所之也。可能活着，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并没有十分如意的，譬如你这\u200c会如意了\u200c，就会生出别的想法，也就变成了\u200c不如意。所以，不如不要想太多，心里还觉踏实\u200c些。”

蒋锦沉吟半晌，喃喃道：“可能就是这\u200c样吧。”

说了\u200c一番闺房私密话。不觉天色暗了\u200c，刚要掌灯，只见采芹拉着桂枝走进来，笑嘻嘻说道：

“姑娘们还在这\u200c儿说话哩，少奶奶请去\u200c赏月，叫了\u200c两三次了\u200c，老爷太太，少爷他们，早都在外面了\u200c！”

第26章 （下）

【闻古韵儒士动深悲】

二人出了门, 果见半空里一轮明月，清清亮亮，冰盘一般，照得四下如同白昼。蒋铭和陆青正在荷花池边站着, 看她俩走过来了, 也往敞厅上来。

厅里早已放下桌椅, 设了两张席面, 摆着各色细巧点心果品，炭炉也搬了过\u200c来, 烧着汤瓶。白氏和兰芝坐在西边桌说话。东边桌允中正在点茶, 蒋毅和蒋钰一旁观看。

允中一手提着汤瓶，往茶膏上注水, 一手拿着茶筅击拂茶汤，盏内泛起浓浓的白色汤花。

少刻，把汤瓶放下了，将茶盏端给蒋毅二人瞧，看看汤花要落, 急将茶筅击拂数下, 只见汤花中泛出五瓣梅花图案, 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蒋钰赞道：“好巧花样儿！”蒋毅也笑吟吟点了点头：“中儿点的这茶，汤色上佳，咬盏也久，我看, 比你大哥点的还要好了。”

蒋钰道：“这水是哪里打来的？不像平日。”允中笑道：“大哥见的正是, 今日这水, 是从城西山上取来的泉水，不然, 茶汤也不得这么好。”

一时都聚在厅上。蒋毅左右看了看，问：“禥儿呢？”蒋钰看向兰芝，兰芝起身回\u200c道：“禥儿白天玩的累了，刚刚说困，睡下了。”

这厢蒋铭跟陆青两个说话\u200c。蒋铭知\u200c道不惯喝茶，所谓喝茶，对他不过\u200c是解渴而已，就张罗着要吃酒，笑道：“不如，咱们还是吃几杯，行个令吧。”

蒋毅道：“饮几杯也就罢了。又\u200c行令做什么？吵吵闹闹的，岂不糟蹋了这大好月色。”

蒋铭就不言语了，提着壶给诸人斟酒。又\u200c过\u200c来这边桌上问，白氏道：“你们吃酒，我们还是吃茶，咱们各人乐各人的。”

蒋钰一旁道：“吃酒也慢些儿吃，别吃醉了，我今儿请了琴师，一会儿就到\u200c了！”

蒋铭坐下来，问：“大哥请了什么琴师来？”忽然记起：“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和青弟在烧锅巷，看见大哥陪一个老人家吃饭，是不是那位？”

蒋钰笑道：“就你这双眼睛，贼尖，这事儿，我跟父亲还没说呢。”

转对蒋毅道：“前几日，我在倪大尹府上，听说有\u200c这么个人，从长安来的，一手琴弹得古风雅韵，只是，他不是这里人，素昔也不对人弹，又\u200c不张扬，所以知\u200c道的少。我就留了心，叫人打问，竟被我寻着了。原来这人是到\u200c溧水县会朋友的，走了上千里路，到\u200c地方\u200c才知\u200c那人四年\u200c前就下世了。因他和这个朋友十年\u200c前约好，今岁秋天一块儿到\u200c台城赏月，他才到\u200c了金陵。”

蒋毅沉吟道：“听上去，这人行事，倒是颇具古风，倒叫我想起范式张劭，全信诺而轻生死的故事了。这么说，他可去过\u200c台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