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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图谋

太华宫正殿,碧瓦朱甍。

“太华宫大比自这炷香点燃起正?式开始。”

一魁梧壮汉手?持玉简,面不改色,昭告台阶下琳琅满目的弟子们,“诸位考生需在落日前找到考试地点。”

“邹副堂主,我们不同门弟子间的考点也不一样吗?”有弟子问道。

“自己想!”邹无忌将玉简合上,转过身,手?背在腰后,优哉游哉地走进正?殿,“要是考场都没找到?,那可?是交白卷呢。”

邹无忌话?音刚落,广场上的弟子在混乱中迅速找到?了同伴。

“听听!”琼音一把抱住廷听的手?臂,紧张地看着那一炷香,“不一起吗?”

“我猜测不同门弟子的考试地点不同。”廷听思索着,看向走过来的齐修,他一袭圆领宝蓝色长袍,紧皱着眉,“你能卜出考点所在地吗?”

齐修也摇头:“太华宫内设置了扰乱卜算方位的阵法。”

他说着,抛起手?心的黑白棋子。蓝光笼罩在棋子上,灵力呈白线,眼见?就?要铺成一张棋盘,下一秒就?像是被什么阻拦,骤然失力,棋子也随之落下。

“不行。”齐修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再次消失的棋阵,总感觉忘了什么。

不应该啊,既然是考试,就?更不应限制弈修的技艺,为何会出现?此等状况。

“分头行动比较好,如果意外找到?了其他门的考点,用玉牌联络吧。”莫言笑快步走过来,他身着紧身黑衣,苍白着脸,恹恹地提议道。

“琼音跟着莫言笑吧,他擅武,护得住你,免得你被人恶意淘汰。”齐修看向琼音,友善地说。

“好吧。”琼音遗憾地松开手?,走到?了莫言笑的身后。

连最擅长找东西的弈修都毫无线索,更何况另外三人。

最终四人兵分三路出发。

太华宫上有十座大山,三十六小峰,下有灵泉与矿脉,山下压着护山大阵,与水墨灵兽相?协,其下又有老祖亲绘的聚灵画。

廷听捏着玉牌,一股气飞到?极高?处,俯瞰太华宫。灵力弥漫,山水如画。

廷听靠近缭音峰,唤出桃夭琴,手?指放下,银弦颤动,琴音似山泉撞石乍碎,清越动听。

山间、水边栖息的水墨鸟兽抬起头,跟着乐曲声啼鸣,朝向声源飞起,伴乐起舞。天空因此染上飘逸的墨色,如同展开一副动人的画卷。

一曲毕,廷听已经感觉到?一只鸟雀站在了她的肩上。

“你们知道音修的考试地点在哪儿吗?”廷听一边拨弄琴弦,发出清灵的短音,一边问。

别说是站在廷听肩上的小乌鸦,连其他绕着她飞的鸾鸟们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看,迷茫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毫无线索。

到?此刻,廷听觉得事态真的严峻起来。

齐修卜不了卦,连老祖亲笔画出的水墨灵兽们都不知道考点,她一个本就?不擅长找东西的音修根本无从?找起。

说到?底,音修只要拿着乐器,太华宫哪里不能考?

廷听与水墨灵兽们道谢,脑子里开始慢慢回?忆邹无忌宣布考试时的所有细节,硬是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蓦然,一阵笛声从?下方的山林间传来,只见?一把剑破空而来,袭向廷听身侧的鸟雀,鸟兽们翅膀扑闪,躁动起来,慌乱地逃开。

“什么人?”廷听转身,都没奏曲,指尖划拉过去,琴声化作波纹,笔直地撞上那把剑,她迅速落下,盯着袭击她的方向,看到?了山道上站着三人。

“廷听!这里!”

朝廷听挥舞着手?臂着的是绯扇,她红衣似火,披帛飘飞,身侧站着两人,男修持笛,女修持剑,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廷听。

廷听看到?绯扇的脸,脸色顿时变差。

她老记仇了。当初和绯扇的争吵虽然尽是鸡毛蒜皮的幼稚之事,却直接让她因此不怎么回?屋舍,屡屡回?去都迅速离开,就?是不想和这位大小姐碰上。

“初试是找考场,你们为何袭击于我?”廷听抱着琴,眼神锐利地看着几人,按着琴的手?蓄势待发。

“没有呀,只是想让你看到?我们而已。”绯扇无辜地说。

听罢,廷听沉默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把我叫下来的方式就?是刺杀我?”

绯扇愣了下,马上解释起来:“我们家都是这样的,和信号弹差不多,有用就?行!我没有恶意!”

廷听半信半疑,她不了解修仙界四大世家是什么规矩,但绯扇看着确实没说谎,她准备回?头去问问对这方面有了解的人,看着家伙是不是在忽悠她。

“你知道考场在哪儿吗?”绯扇期待地看着廷听,“有线索也行,我们在这儿兜兜转转找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东西。”

“我要是知道考场,我早就?去了。”廷听否认,“还轮得到?你们把我从?天上打?下来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绯扇凑近了,小声说,“我可?以用法器和灵石和你换!”她一靠近,廷听就?能感受到?她法衣上繁复的精密的符印,散发着财富的光辉。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廷听艰难地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了,我真不知。”

“那好吧。”绯扇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一左一右的手?臂就?被旁边两人架住。

“她骗你呢!”男音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绯扇,语速极快,“她与大师兄朝夕相?处,他负责了好几年的大比之事,定会透露一二!”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就?是不想告诉你!”女剑修看着廷听的背影,“你们不是舍友吗?你去问问她啊!不然我们得找到?猴年马月区?”

绯扇喊住廷听:“大师兄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廷听转过身,看着这一左一右两个人,指尖一下下敲着琴木,思索起她直接把这两个人淘汰掉,会不会对她考试中“德”一项的分数有影响:“没有。”

“不可?能!”那男音修当即否定。

廷听完全不懂他们脑子怎么长的,匪夷所思地问:“如果我真的知道考试线索,你们认为长老们会让我参加考试吗?”

他们好似认定廷听就?必然会比他们多得到?考试的内容,默认她不会凭实力参加考试,也不考虑她可?能因此失去资格。

男修一噎,他总不能在考试中质疑长老们不公正?。

眼看着廷听就?要走掉,女剑修不耐烦地拔出了剑,剑光呈弧线攻向了廷听的背影,灵力碰撞到?地上炸开,溅起层层沙尘,模糊了视线。

“我发现?了,你们根本不是想找我商量线索,只是想找茬而已。”幽幽的声音从?沙尘中飘出来。

琴音震荡,不过一声就?将眼前?的遮挡尽数散开,

少女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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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浓郁的灵力在她指尖流转,银簪垂下的流苏微晃,臂弯间的披帛被风撩起飘动,宛若深红的霞光,唯独笑容阴沉,来势汹汹:“我不懂你们为何笃定我知道考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但你们执意要污蔑我作弊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绯扇,她既不愿意说,那我们就?先把她困住!”男修侧着头看着那绯扇,再看向廷听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不过是个恃美上位,仗势欺人的新弟子罢了,只怕这金丹境都是吃丹药吃上去的花花架子。宣兰,我们上!”

“不必和这等装腔作势之人多言!”宣兰抬剑护在绯扇面前?。?

花花架子??

廷听的眉毛一抽,敷衍的笑容遽然消失,战意决堤。

他们太懂如何仅凭两个词点燃了廷听的气焰,他们若只误会廷听和池子霁的关系,觉得池子霁不守规矩私下泄题,她都不在乎,但他们居然瞧不起她的实力!

气氛绷紧,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廷听一跃而起,抱着桃夭琴的手?一拨琴弦,另一只手?按在暗格上,握住剑柄,碧绿色的剑身随着嗡嗡的剑鸣出窍,在空中与袭过来的剑相?撞。

“琴中剑?!”宣兰愕然,手?腕一颤,向后一退,蓄力而后又紧追而上,“你会剑术!”

“多稀奇啊,你们都能幻想到?池师兄给?我透题,却想不到?他教我习剑?”廷听凉凉地说,她单手?比不过宣兰两手?的气力,眼见?就?要后退,下一秒她按在琴弦上的左手?一挑。

随着低沉的一声,宣兰突觉身上像是压了块巨石,额间滚落汗珠,却咬着牙不愿退半步。

清脆的笛声响起,宛如林间鸟雀啼鸣,断断续续的笛音化作无形的薄刃,呈弧线从?四面八方朝着廷听飞来。

廷听头都不转,左手?指尖滑向琴弦的力道和弧度如行云流水,几乎照着男修吹出的曲调完美复制了一遍,更加悦耳动听。

音波如涟漪泛开,抚平了一切攻势。

那男修先是一愣,而后气急败坏地喊道:“砍她的琴!”

还是音修最懂如何激怒音修。

“你怎么不来试试?!”宣兰“呸”了一声,她力气明显比廷听大,但廷听每回?不是用巧劲避过,就?是用琴音区震她的腕骨,疼的她一激灵。

湍急的琴音接连不断地涌开,那男修艰难地躲避着,倒是本就?靠山崖在喊着“你们别打?了!”的绯扇躲避不及,被掀翻之后笔直地摔下了悬崖。

男修惊愕地看着空荡荡的山崖,往下瞅了瞅,水流潺潺,再没看到?那个红彤彤的身影,不可?思议地喃喃:“一个修士怎么能掉下悬崖?不是会飞吗?”这,这不用他救吧?

男修左思右想,认定绯扇是故意想离开战局去找考场的,嫌弃她临阵脱逃,也没再管她。

“也不知道你比师姐好在哪里。”宣兰剑招如翻飞的卷云,两剑碰撞,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心里越想越气,啐了一口,“算了,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连我也一起骂!?”男修重返战场,拿着笛子刚准备吹奏,猛地震撼地看向宣兰。

没人理他。

廷听摸索出他们的实力,当即不留情?,剑意凛冽,向宣兰的手?臂斩去,她擦身而避开,宽大的袖口被撕出一道豁口。

“你得意什么?”宣兰恶狠狠地看着廷听,“你也不过是靠着池子霁才能居我之上罢了,如果没了他,你能打?败我?”

廷听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没长眼还没长脑子的东西!”廷听气急,将剑丢开,空出来的右手?立即抚上琴弦,双手?齐奏,急促的琴音响起,震得女修浑身一麻,狼狈地后撤。

廷听紧追其上,见?她两眼发晕,高?高?地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啪”地一下打?在了她的脸上。

“哐当。”

宣兰的剑摔在了地上,她也被随之而来、避无可?避的琴音掀翻在地,她捂住脸,不知是羞愧地涨红了脸还是被廷听打?红的,眼睁睁看着廷听怒气冲冲地走到?面前?。

“我这身修为难道是池子霁给?我的吗?”廷听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一个金丹期的音修,在入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你们学的基础剑招能哪里不一样?”

“我的琴、我的剑他也能替我练?你们是下雨天没打?伞脑子全是水,哪怕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吗?!”

廷听怒火中烧,这些人全盘否定了她的努力,将她日以继夜的修行归咎到?一个男人身上,还试图用污蔑来影响她的大比成绩。

宣兰一懵,看着廷听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不服气你不去和池子霁说,跑来当面嘲讽我,你敢说你不是抱着欺软怕硬的心思?”

那男修追过来想挡在宣兰的面前?,被廷听喊了声“滚开!”,脸上也被她打?了一巴掌,浓郁的灵力凝聚在那一掌,打?得人头晕脑胀。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下打?得可?比打?宣兰时重多了。

男修怔怔地张着嘴,脸上的刺痛感一阵接一阵,他没想到?廷听竟然敢打?他的脸,忿然作色,难以置信地指着廷听,手?指颤抖,半天没说出话?来,低下了头。

廷听攒起手?指,不知何时缠绕在他俩身上的银色琴弦绷紧,绑得人不得动弹。

“刚刚叫的不是很?凶吗薛承业?”宣兰嗤笑,“你行你上啊!”

“你!”薛承业愤然,挣扎着想挣脱身上的琴弦,身上被琴弦勒出数道血印,“你还说呢,最开始不是你说的,我们两个人对付她绰绰有余吗!”

宣兰骂骂咧咧:“那还不是你给?的消息不准?!你不是说她是个花架子吗!”

“这件事难道你一点责任没有?”薛承业吹眉瞪眼,“不是你说她就?是靠着池子霁的庇护吗?”

庇护?

廷听麻木地听着他们狗咬狗,觉得他们对池子霁抱有绝对错误的认知,就?像是她刚入太华宫时,曾刻板地误以为他是风光霁月的正?道大师兄。

他是吗!?

“停一停。”廷听扯了扯琴弦,两人倏地安静下来,无比耻辱地看着她,眼里泛怂,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当面质疑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廷听想了想,碧绿色的剑尖抵着薛承业的脖颈,似乎下一秒就?要在那薄薄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口,“你是音修,怎么和绯扇这个新入门的画修混在一起的?”

“她,她是太史家的大小姐!”薛承业脸色难看,视线晃了晃,语气坚定,“我想和她打?好关系很?正?常吧?”

太假了。

廷听一眼就?能看出薛承业在说谎,放下剑,笑了声,她笑薛承业还拿她当傻子糊弄,找理由都那么不走心:“你若是想巴结她,她刚刚逃跑的时候你就?该追上去,而不是抓着我不放。”

她声音清甜,一字一句却紧追不放,薛承业咬着牙不说。

“那我盲猜吧,是不是魏紫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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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听轻飘飘地说。

“不是!”薛承业斩钉截铁地否认。

廷听笑着:“是她啊。”

薛承业瞪着她,眼见?地颓靡了下来,低下头不再作声。

宣兰也放弃挣扎般闭上眼,似乎不愿再看他的蠢像。

“为什么帮她?因为钱财,权利,恩情??”廷听手?托着下巴,蹲在两人身旁,兴致勃勃地一个一个说过去试,这个时候她倒格外耐得下心,声音都甜了三分,“总不会是恋慕她吧?”

薛承业浑身绷紧,似乎怕自己不小心再露底,但他实在没想到?廷听太过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你喜欢她?”廷听意味深长地说。

薛承业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处刑台上,结果旁边这个言笑晏晏的处刑官还慢条斯理地磨刀,生?怕他不能细细品味其中妙处。

“天哪,连我都从?同窗的口中听说魏紫和蓝珊二人恋慕池子霁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廷听故作浮夸的语气如箭矢般穿过薛承业的胸膛,“还是说——”

“你明明知道她喜欢别人,还上赶着帮她铲除情?敌?”

廷听弯着眼笑着,青色的裙摆如花般铺在地面上,微风撩起她柔软的发丝,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薛承业,生?怕他感受不到?她别具一格的“关心”。

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宣兰汗流浃背,她都能感受到?薛承业脊背紧绷,时不时颤抖一下,按捺着压力,也不知他是惧还是被气的。

薛承业生?怕廷听再给?他补一句“你真大度”,他都做好了再被捅一刀的准备,却没想到?廷听没再刺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不禁质问:“你就?这么走了?!”

廷听步子一停,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浑身狼藉的薛承业:“你们身上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我停留的价值吗?”

“囿于情?爱,明知没好处还奋不顾身,甚至甘于放弃大比,还没自知之明地挑衅我。”廷听一个个给?他数,说着说着笑起来。

“那如果是你会怎么做?”薛承业不信邪地问,执拗地想从?廷听身上得到?一个答案,“面对一个你喜欢但不喜欢你的人。”

“这还不简单?”廷听想了想,不假思索,“变得比他强。”

“就?这样?!你懂不懂情?爱啊?”薛承业振振有词,“爱和强大不能一概而论!”

“你没懂我意思。”廷听知道薛承业脑子不太好,竟怀念起池子霁说话?时无需过多解释,恨不能走一步想三步的刺激感,“如果足够强,她可?能就?喜欢你了。”

薛承业脑子一空。

“再不济,我都比他强了,还不能强取豪夺吗?”廷听想起她看过的两百多本话?本子,合情?分析,“届时哪怕是外界都只会觉得必定是他想攀附我,对我心怀不轨,有所图谋。”

薛承业呆滞又落魄地坐在原地,陷入了漫长的思索,哪怕廷听走了都没注意到?。

廷听摆脱了路上偶遇的麻烦,重新踏上寻找考场的路。

既然出发点太华宫正?殿并非考点,她也去缭音峰确认过没有人,她先后去了讲道台、试剑山,都空无一人,寂静无比。

廷听提着裙摆降落在了逐月峰上,她走到?池子霁洞府门口,左右一看,蓦然发现?门口的水缸里只飘浮着几片花瓣。

她来回?走了好几圈,都没看到?那个养了条璨假龙的水缸在哪儿,心中浮起疑惑。

廷听来这儿阅书数次,池子霁忙事也会唤她来此练剑,每次都能看到?那条璨假龙一见?她就?冲出水面,生?怕她瞻仰不到?它的美貌,

现?下消失不见?,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廷听走到?那洞府门口镇着的金色符印下,抬手?用灵力绘出图案,半晌,符印一动不动,门没有打?开,她陷入迷茫。

池子霁不可?能为了一个大比还换个锁吧?

下一秒,廷听腰间的玉牌颤了颤,她拿起看到?齐修给?她单发了一个“林”字。也不知齐修是遇了事还是有禁制,问他是遇险了还是不好说,久久没得到?回?复。

没有更具体?一点的线索吗?还是说,这些古怪之处就?是线索?

廷听离开逐月峰,思索时飘得慢悠悠的,她俯瞰着下方,刚好飘到?了香饕山。

太华宫食堂位于此山山脚,临水傍山,环绕山底一周,红墙绿瓦,外观类似人间的鼎盛酒楼。

水流沿着香饕山一路向东,在入门考试时曾助她一臂之力的水墨蛟便栖息于此。

人都消失了,这大家伙不可?能也原地消失吧?

廷听落到?水面上,灵力将水向四周推开,她弹起《梅花三弄》,好几节过去才停下手?,清澈的水面缓缓流淌,下面没有半点水墨蛟的动静。

出人意料的,一个细长的身影骤然冲出水面,鲛人银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少年亮着眼,伸开双臂伸向飘在水上的廷听,似乎想要拥抱她:“听听师姐!”

“萧粼?”廷听疑惑。

“进考场的阵法在水下!”萧粼拉住廷听的手?腕,他一拉,没拉动,回?头发现?廷听目光审视,心里焦急又无奈,“我骗你做什么?”

廷听想了想:“打?击报复。”

萧粼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诚挚地看着廷听:“我不怪你,那是池子霁行凶,你保护了我不是吗?”

“保护?”廷听罕见?地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她打?量着萧粼,完全没想过这家伙会这么想。

最开始是她抱着审问及行凶的目的去找的萧粼,然后引来了更杀气腾腾的池子霁,她才不得不为了线索将萧粼保下来,只是他受伤未愈,廷听又不能冒着被邬莓发现?的风险去药堂找他。

爱上一个差点杀了他的人??脑子没毛病吧?

廷听:“你在水下设了埋伏?”她说着目光开始扫视水下的动静。

“我心悦你,这话?不作假!”萧粼诚挚地说,“这只是初试,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廷听:“那谁知道呢。”

萧粼明知廷听不光谨慎还油盐不进,却还是不由得心梗,他少有的剖除利益,真心实意的想帮一人,结果对方还不信他,逼得他开口带了灵力:“我以心魔发誓,没有骗你。我刚刚看到?好几个修士下去了。”

廷听思忖片刻,见?另一侧也有人冲下了水面,也潜入水中,水下鱼群游动,花瓣顺着水流飘动。

相?比起入门之时的狼狈,廷听经过一番艰难的苦涩的炼体?,现?下在水中堪称如鱼得水,不一会就?触碰到?了水底的阵法。

萧粼速度极快,拉着廷听的手?腕引着她往水底游去,廷听一眼看到?水底一个金灿灿的巨大阵法泛着光辉,而在水上分毫看不到?。

真的在水下吗?那齐修那个“林”字又是什么呢?

阵法大亮,璀璨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们。

一阵天旋地转。

廷听脚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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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站稳,捏了好几个清洁术将身上弄干,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所在之处正?是讲道台的一角。

讲道台建于十山其一的青云山顶,是个面阳的圆形高?台。

台上宽敞明亮,用轻纱般的长布包围,木质桌案整齐排开,分成了数个区域,不同的高?台上坐着不同的长老,他们面前?疑似擂台的圆盘上有弟子正?在进行相?应的考试。

明明廷听刚刚在外界去往讲道台的时候那里空空如也。

“听听师姐,音修在考场在那边!”萧粼指着东南侧的高?台,也是琴曲声源之处。

“琴声?”廷听面露迷惑,提步她大步向前?,仿佛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找到?钥匙,直到?走到?音修的考场边上站住。

包括毕牧歌在内,上首的共有八人。

其中五人为音修一门的长老、夫子,一人是来自执法堂的监督,另一人是别门书录,来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

最后多的那个是池子霁,他和考试没半点关系,似乎只是来听曲儿的,他眉如石棱,眼尾稍扬,一袭朱袍,金镶玉蹀躞带绕在劲腰上,明艳得夺目。

但此时此刻,他专注地看圆台之上的紫衣女子,好似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日光之下,魏紫脸上带着浅笑,发间的凤尾金簪流光婉转,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舞动,情?意满满的琴声萦绕在周围,绵延不绝,动人心扉。

廷听停下步伐,看着池子霁的目光诡异了起来。

萧粼紧跟在廷听身后,他哪怕不像廷听那样熟悉琴曲,但也很?快想起来魏紫弹奏的正?是《凤求凰》。

“听听师姐,没事的。”萧粼看到?这一幕,先是一喜,而后立刻装得担忧又体?贴,抬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廷听的手?腕,声音柔软又清灵,“大师兄地位高?,性情?不定,朝令夕改也是常事。”

终于,魏紫一曲毕。她面上含羞,期待地看向上首。

日光锃亮,如在人身上披着层朦胧的金纱,池子霁眸光带笑,开口。

“魏紫师妹技艺娴熟,万里挑一,此曲情?感深厚,格外与众不同。”少年的声音轻快而从?容,毫不吝啬夸奖。

从?头到?尾,池子霁都未曾往廷听他们所在的方向看过哪怕一眼。

廷听眼眸漆黑,好似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她灵力炸开,浓郁得让人徒生?醉意,毫不犹豫拔出剑,碧剑如翡,剑尖在日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

不过转瞬,廷听就?出现?在池子霁的面前?,手?中的剑高?高?扬起,锋芒毕露,在一片喧哗中,毫不犹豫地插向池子霁的心口,用力地一捅。

周围传来惊呼。

廷听利落地将剑拔出来,鲜红色的流体?缎带顺着剑甩在四周,她恶狠狠地看着“池子霁”,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没品的东西!”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如冰雪融化,如从?高?处落下的强坠感涌出。

廷听再一睁眼,她正?坐在讲道台的下方,不出她所料,周围满是身处“睡梦”中的同窗。

她抬头,恰好对上不远处池子霁津津有味的目光,他眉眼弯弯,正?笑着鼓掌,四周许多长老正?难以言喻看着池子霁。

“捅得好。”

第22章斗琴

讲道台上。

“嘶……”

看到这一剑捅下去的人感同身受地捂住了心?口。

当然,更多的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长老们之间的少年,他?马尾高?束,身上穿的是平日里最常见的白与玄,矜贵又?清湛。

“感觉如何?”邹无忌看乐子般抬了抬下巴。

邹无忌正坐在池子霁身侧,知晓池子霁大比不管事,表面代宗主之名坐在此,实则光明正大的摸鱼,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他那小师妹在看。

原本长老们大多观察着不同的弟子,唯独池子霁一人独树一帜,不遮不掩,只盯着他?那小师妹。

众人难免爱凑热闹,廷听不光以一敌二,甚至掺杂上了情?感纠纷,最后还捅了顶着池子霁脸的幻影一剑,以考试而论未免过于精彩,相较起来,其他?弟子们中规中矩的画面就显得?乏善可陈。

“捅得?好。”池子霁眼里满是欣然。

“荒唐啊!”林兽峰的长老看到池子霁这副模样,深以为?戒,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后生看到如?此景象不光不介意,反倒赞叹有?加,“别人只是要爱情?,你这小师妹是要命啊!”

“哪里荒唐?”旁边幽幽传来一个女声,她身穿粉裙,满头珠翠,艳丽不可方物,一看身段便知是个舞修,“我倒觉得?那小姑娘敢爱敢恨,行事果决,让人钦佩。”

“她就是知道了那是梦境才敢下手的!”

“这不正说明她聪慧吗?”

“你!”

池子霁望着平台上的少女,她头上水镜般的画面化为?泡影,昭示着梦境的结束,人也?悠悠转醒,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四周张望着,直到对上池子兴味的目光。

初试的第一道题,即找考场。

所有?考生陷入了同一场梦境,梦境如?水中花,虚幻而脆弱,实则考场就在他?们脚下,只看他?们能不能意识到自己身陷梦境。

在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同时,也?就答完了第一道题。

邹无忌:“你那小师妹的分数不会低。”以直报怨的思路很?对。

池子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只是其他?长老谈及自己弟子时难免谦虚几分,池子霁倒好,一副“我家师妹如?此优秀很?正常”的架势,理所当然的让人无言。

“就是不知她最后那一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邹无忌迟疑着思索。

池子霁转头,黝黑的眼神瞥了眼打分的考官:“我本人都不在意,有?什么影响?”

“你小子不要恐吓考官!”邹无忌狠狠地拍了下池子霁的肩膀:

考官会为?每个弟子在梦境中的行动打出“德”、“智”分,其中“智”一试主要看能不能从梦境中醒来。

池子霁朝着廷听招了招手,廷听疑惑地指了指路,不确定她能不能直接过去,直到池子霁点头才提着裙摆小跑着来到池子霁面前。

邹无忌在旁边瞪着池子霁的行为?,无声指责他?的随心?所欲。

就在廷听都开始思索要不要道个歉的时候,池子霁开口问:“怎么发现是幻影的?”

“之前到逐月峰的时候只是怀疑。”廷听解释,“但模仿成?池师兄的幻影处处违和,才肯定的。”

“哪儿?违和了?就因为?他?对着别的女娃娃夸了几句?”坐在旁边的邹无忌探过头来,他?变化术在身,坚毅的脸上胡子拉碴的,狐疑地看着廷听。

“他?穿着红衣,但池师兄只在外出伏魔时会穿红色,这几日应当都没有?出太华宫。”

邹无忌非要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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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是例外,恰好他?今天出去了没和你说呢?”

廷听一噎,不依不饶:“那曲《凤求凰》弹得?很?一般!”

“是,那个幻影很?没品。”池子霁肯定了廷听的说法?,“我是很?苛刻的。”

“这倒也?是。”邹无忌认可了池子霁的自知之明。

其实不光因此,明明萧粼紧跟在廷听身后,池子霁却半点反应没有?,相比起那夜的杀意过于平静,好似觉得?不重要,介于池子霁根本不是会憋着的性格,那就只能是假的了。

“快去考试吧,别被你这没心?没肺的师兄误了时辰。”一旁的舞修长老朝着廷听摆手,催促道。

“准备弹什么?”池子霁轻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信赖,似乎比廷听自己还笃定她的能力。

廷听笑着刚开口:“关…”

背后不远处传来诧异声:“魏紫师姐今年弹的是《关山月》?!”

“她不是擅长轻快些的曲子吗?今年怎么一改风格?”

廷听一愣,疑惑地转过身,看向坐在音修考官面前的紫衣女子,流畅的琴音萦绕在考场之上,周围隐约可见?夸赞声。

明明敏锐地能听见?每一个音,廷听还是着了魔般下意识快步向乐台走去,以至于错过了池子霁伸出来的手。

邹无忌意味深长:“哟,撞曲了。”

池子霁专注地望着廷听的背影,纤细中是满满的坚定,仿佛一棵茁壮成?长小树,无论风雨都无法?摧折。

“音修多半会备有?其他?曲目,以免和之前的考生撞曲。”林兽峰的长老慵懒地说道,“你那小师妹若是机灵,便会避开她那还有?些名声的师姐。”

“名声?她有?什么名声?”

“她不是池子霁的青梅吗?”林兽峰长老反问。

池子霁缓缓转过头,眼里满是迷茫:“我哪儿?来的青梅?”

林兽峰长老睁大了眼,指着台子上的人:“魏紫啊!那个台上弹琴的那个不是你的青梅吗?!”他?都知道你个当事人不知道?!

“魏紫是谁?”池子霁迟半拍地意识到问题,蹙起眉。

林兽峰长老指着池子霁半天,见?他?脸上的疑惑半点不作假,半晌拍了下大腿:“荒唐啊!”

邹无忌嗤笑了声:“堂堂一峰长老尽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

“她不会换曲。”池子霁笃定。

林兽峰长老不以为?然:“即便她们技艺差不多,排在后面的考生天然就输上一筹。”

音修考场传来隐隐的喧哗声。

乐台之上琴音阵阵,随着琴音起伏,灵力飘荡之中在魏紫的上方汇聚成?模糊的边疆之景。

“琴音化境?”有?人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元婴以上音修才能做到的事。”

“想来魏师姐突破元婴指日可待!”

魏紫无名指压双弦,猛地掐起,随着铿锵的一声,若有?骏马奔腾,将士持枪拼杀,很?快又?缓和下来,随着泛音渐浅,最终又?归于无垠的荒凉。

“弹得?好稳啊!”有?人压着声音夸赞。

确实稳。

廷听站在乐台边,盯着魏紫的指法?,确乎精通琴艺,但她越听越觉得?古怪,面上浮现迷惑,有?些地方和她预料中相差甚远。

“她的琴艺在太华宫如?何?”廷听随口一问。

“你不知魏师姐?”站在廷听不远处的人惊诧不已,用一种“你这都不知道你亏了”的可惜眼神看着看着廷听,“魏师姐自幼在皇宫中习琴,后同年与大师兄一同进入太华宫,当得?起出类拔萃。”

廷听掐指一算,这练了得?有?十来年,琴艺理解上应该不会出问题,她眼底浮现了然,紧接着恹恹起来。

那多半就是人出了问题。

魏紫先是抱着琴先朝毕牧歌行了礼,而后笑着朝台下招了招手,俯视的视线最后在廷听的身上停了下,她似乎觉得?稳操胜券,嘴角弧度不减。

“不愧是魏师姐,短短一曲弹得?层次递进,雅致中又?不失力度!”旁边的师妹红着一张脸,跑向魏紫:“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关山月》!”

廷听挪开视线,没说话。

“就你嘴甜。”魏紫从乐台上走下,一双柔荑白玉无瑕,摸了摸师妹的头发。很?快旁边就有?好些弟子围住她交口称赞,恨不能将平生的词汇全拿出来。

他?们越夸,廷听的眉头就蹙得?越紧,她双臂环在身前,看向了坐在乐台上方的毕牧歌。

毕牧歌坐在监考官身侧,她神色淡漠而慵懒,一如?既往,似是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廷听师妹与我同为?琴修,”温柔的声音穿过人群,围在魏紫身边的人纷纷退开一步,魏紫嫣然一笑,似是无辜地看着廷听,“觉得?我弹得?如?何?”

“魏师姐你就是太谦虚了!”旁边马上有?人附和,瞥了廷听一眼,“一个新进门的散修弟子,哪里比得?过师姐你自小习琴。”

“薛承业,你拉我干什么?!”他?恼火地拍开扒拉着自己,想让他?不再说话的薛承业。

薛承业收回?手,尴尬地站在一边,他?看了看魏紫,又?看了看平淡的廷听,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他?耽误了些时间,在不久后也?突破了梦境。

魏紫蹙起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当回?事,很?快就挪开视线。

廷听无言地看着这些人,因为?太过寻常不光提不起生气的心?,竟有?几分怀念。

上一次她遇到这种同窗质疑她琴艺的场合,好像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在那之后,廷听年年魁首,从未失手,纵有?人质疑她的脾性、修为?都没质疑过她的琴艺。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好似被廷听的目光一烫。

廷听没理会他?的问题,转而问了个问题:“你弹过古琴吗?”

“我学的是萧,怎么会弹琴?”那人秒答,马上意识到廷听的质疑,“就算没亲自弹琴,也?能品出琴艺的好坏,弹琴又?不是只弹给内行听。”

廷听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雅俗共赏的道理倒是没错,只是捧他?师姐的时候还要踩她一脚的就很?没礼貌。

“廷听,快到你了。”一个扑棱着翅膀的书童冲到廷听的面前,手中拿着纸卷和笔,凑到她面前问道,“你要不要换曲目?”

薛承业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紧张地看着廷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师妹年纪小,有?勇气,愿意横冲直撞地闯一闯也?是好事。”魏紫耐心?地看着廷听,如?同和善而体贴的过来人,“但不能徒有?勇气,对不对?”

廷听定定地看着魏紫,她对情?感本就敏锐,哪里能看不出来魏紫是想借此生事,暗示她知难而退。

两人在乐台下无声对峙。

一个是刚出过彩的同门师姐,另一个是还不算熟悉但出过风头的新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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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难免有?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气氛不知觉紧张起来,仿佛有?硝烟味无形中弥漫开来。

“为?什么?”廷听困惑地看着魏紫,问出了从一开始听到曲时的最大的疑惑。

为?什么要在大比上刻意和她撞曲?为?何选了曲又?没有?好好演奏?为?什么要让她退缩?廷听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最终都浓缩成?了这三个字。

魏紫诧异地对上廷听的目光,她没想到廷听会问出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她还以为?这是个很?聪慧的师妹,可以马上意识到她的用意。

“廷听师妹莫不是在明知故问。”魏紫轻笑了声,抬手用袖口掩住嘴角,意有?所指地往上首长老们的方向——亦或是池子霁的方向瞟了一眼。

廷听眼底漆黑,凝视着魏紫,心?口的火苗如?被泼了一大桶热油,猛地蹿了起来。

“总有?人因为?意外得?了珍奇,却不知这只是一时眷顾,注定不能长久,却还执着不放。”魏紫不徐不疾地说着,若有?所指。

“不换。”廷听当即转头,看向来询问的书童,说完,她快步跟着书童朝乐台走去,步伐果断,如?刚出鞘的利剑,微现锋芒。

书童见?廷听不换,将她领到乐台边上,犹豫了下,小声提醒了她一句:“切忌怒火影响了你的琴声。”

廷听怔了下,伸手摸了摸书童毛茸茸的小脑袋,扬起明媚的笑容:“不必替我担心?,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书童一懵,涨红了脸,却还是在同行人的催促下离开继续去领考生了。

“下一位考生,廷听,演奏曲目是——《关山月》。”

随着宣报声,周遭的目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即将走上台的廷听身上,那其中掺杂着诸多惊愕、怀疑、难以置信甚至是恶意贬低的情?绪。

“她怎么敢的?!”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撞曲在大比中已经?十年未见?了,这一回?不光撞,还是紧跟在上一个身后演奏,堪称离奇。

“紧接在魏紫师姐之后考相同的曲子,还不改曲目?”

“是不是太心?高?气傲了,完全不懂什么叫避开锋芒啊。”

乐台下议论纷纷,时不时还有?目光落到魏紫的身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廷听的身影,猜想起来。

“她是故意撞曲的吗?不会吧,她不是个新弟子吗?”

有?人闷着声嘲笑起来:“许是只会弹《关山月》,找不到换的曲子呢。”

“我觉得?你们说得?很?有?道理。”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个少年声。

众人转头。

只见?一个相貌陌生小公子身穿宝蓝圆领衫,手持折扇,扇尖一拍手心?,压低声音,笑着提议道:“要不要赌一把,是魏紫师姐赢呢?还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弟子赢呢?”

明知太华宫禁止弟子私赌,却还是以身犯禁。

“这有?什么可比性吗?”一人插着腰质问,完全不当回?事。

“是啊是啊,都选魏紫师姐的话,那有?赌的必要吗?”旁边的人议论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是谁啊?”

“我乃弈修。”齐修饶有?兴致地抬起手,一个锈金色的秤忽然出现在眼前,虚影一边盛放着一座缩小化的灵石山,“我出一百上品灵石赌台上这个妹妹赢。”

旁边的声音陡然一静,本来想随手举报齐修的人也?蓦然停下,用看人傻钱多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哪儿?掉下来不谙世事的傻少爷。

一百上品灵石!都够买下几件寰灵阁摆在台面上灵器了!即使即刻离开太华宫,都够一个普通修士衣食无忧过个百来年!

重利当前,不少人的道德感直线下降,觉得?朋友之间有?些小小的押注完全无伤大雅。

“不为?钱财,主要是图个热闹。”齐修眉眼弯弯,笑得?轻松愉快,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攻击性,声音和钩子似的诱人上当。

这种以一得?百,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即便最开始持抗拒态度的,都还是有?人瞅着那一百上品灵石动了心?弦。

就试一点,没了也?不亏,赚了那就是一大笔呢。

“我全压听听!”琼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兜里的灵石一砸,虽然远不及齐修那一百上品灵石多,但分量也?不轻。

莫言笑看了看压魏紫那边零零碎碎的灵石,再看向仅凭两个人就将廷听这边压出个了灵石山的筹码,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哪有?你们这样押注的?”

说着,莫言笑也?摸出了个袋子,掂量掂量,同样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廷听的位置上。

琼音:“我还以为?你多坚定呢!”

齐修笑眯眯的没说话。

这些弟子们不懂事,因为?不管压哪边,哪边压得?多,他?作为?庄家都不可能亏,是真图个热闹罢了。

“你不是机关一门的弟子吗?你怎么也?压她?”旁边有?认得?莫言笑的音修弟子瞪大了眼,匪夷所思,“你不是爱财吗?不瞎就应该压魏师姐啊!”

“嗯……”莫言笑沉默了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思索,似乎在回?忆,“正是因为?我不瞎,所以我才觉得?廷听会赢吧。”

他?必定会更相信他?亲眼所见?的,就像时不时就会和他?一起出现在药堂病床上的廷听。

齐修笑吟吟:“压定离手哦,考试开始就不许压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过去,一看心?之所向的魏紫竟然筹码还比不上一个新弟子,都难免起了气焰,灵石小山愈堆愈高?。

直到廷听抱着琴走上乐台,坐在中央,双手缓缓放在琴弦上,台下的嘈杂声才渐退。

廷听垂眸,指尖按在琴弦上,熟稔的一拨,如?同练习过千百遍,无论外物侵扰,她的手都能够凭借肌肉记忆奏出脑中的音。

她的指法?流畅而轻巧,其声并不像魏紫弹奏的那般铿锵有?力,却仍如?钩子扯住了在场之人的耳目。

哪怕只一声,都足够动人心?弦,平静地将人带回?那凄凉的战场上。

两人弹得?是同一曲,风格却截然不同。

越是内行,越是能从简短的音中窥见?演奏者的水平。毕牧歌不自觉柔和了眉眼,相反,魏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直到下一节响起,众人才恍惚地意识到乐曲还在继续,而他?们无形中陷入了由乐曲编织的回?忆中。

周遭没有?半点人声,只余琴音在少女指尖干净地盛开。

她的手指宛如?在琴弦上舞动,极具韵律,每一下都看起来无比轻松,让人不由自主地专注于曲中万千,而非提心?吊胆生怕她下一个轮指不够美?,泛音不够曼妙。

她在弹将士戍未归。或老或少的战士夜下把酒共饮。

他?们面容灰黑,拿罐的双手粗粝,抬头遥望故乡月,热酒入喉,辛辣勾缕缕酸楚,还来不及感怀昨日还在谈笑功名的战友今日毙,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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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踏上了前赴后继,折戟沉沙的战场。

思念化作血汗尽数淌在了黑硬的泥土上,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没有?半分灵力的波动,无形的琴音在上空交汇,形成?了苍凉的月光,静静地照应着地上残破的旗帜,无人收殓的尸骨,砂石埋没的头盔。

如?音律作笔绘制的清晰画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展开,根本无法?忽视。

这才是琴音化境。

而不是用溢散的灵力掺着琴声做出的虚像。

一曲毕,明明只是片刻,却好像过了许久,余音不在场只在心?。

周遭鸦雀无声,只剩浅淡的呼吸声。

廷听安静站起身,看向台上坐着的考官。

事实胜于雄辩。

当差距过大的时候,再将其他?人与廷听去比较,是对她的不尊重。没有?人会在这样一曲珠玉前再去质疑廷听,更多的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她是如?何能在这般年纪拥有?如?此娴熟的琴艺?

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每个音都恰如?其分,多一分冗余,少一分浅薄。

她拥有?得?天独厚的技艺,却不会让人觉得?是炫技而去过分关注,似乎这于她而言只是经?过千锤百炼后工具,而她能用这些工具将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哪怕是外行都能体会到曲中充沛的情?感。

对于曲子的演奏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但廷听站在那,就好像提供了一张完美?的答卷。

“她是一天能练二十个时辰吗?”说话之人难掩艳羡,初次如?此直面人与人的参差,仿佛廷听一天能多活几个时辰。

“恐怖……”

“她才刚及笄没多久吧?大师兄怎么慧眼识英的?”有?人看向不远处被评眼光长远池子霁,回?头打量着廷听的面貌,“怎么早先我就没注意到她呢?”

他?们大多觉得?廷听运气好,自恃美?貌,不过是恰巧合上了池子霁的眼缘,现下一看,理解了一切后自觉肤浅,没想到他?们以狭隘度人,倒闹得?贻笑大方。

听着这些对廷听的夸赞,之前出言或讥讽、或否定过廷听的弟子此时噤若寒蝉,脸色臊得?慌,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生怕有?人把他?们刚刚的话拿出来当众调侃。

“技艺上佳,情?真意切。”毕牧歌说道,自打才试开始她就没出过声,现在却开了玉口,“你去过战场?”

“外出历练时去过凡间战场,曾与边疆战士有?过交情?。”廷听抱着琴抿起唇,没再接着说下去。

但即便廷听不说,旁人也?能通过刚刚那一曲的意象中猜到,她去日谈天的人来日就命丧疆场。

战场无情?,生命易逝。

那是她的第一次出长音阁历练,也?是最后一次。

“嗯。”毕牧歌挪开视线,看向站在乐台下、人群之后的魏紫,眼里带着淡淡的不满,“你觉得?呢?魏紫。”

人本质慕强,弹过琴后的廷听身上带着天然的吸引力,许多人这才慢半拍的意识到魏紫还在,面上平添尴尬与踌躇,不太敢看向刚刚还被他?们捧着的魏紫。

“……廷听师妹天赋异禀,弟子甘拜下风。”魏紫笑容僵硬,硬生生咽下那股堵着的气。她明显没想到毕牧歌会当众点她,可她也?心?中有?虚,知晓毕牧歌必然看出了她行的伎俩,才略施小惩,当众下她面子。

魏紫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只是第一回?闹到大比上,也?是觉得?廷听太过特殊。

廷听缓步走到魏紫前方,她在乐台上,魏紫在乐台下。

“廷听师妹有?何见?教?”魏紫声音温柔,装出一副服输的大度模样,袖中的手攒得?死紧,手心?印出了月牙型的血印。

廷听看着魏紫的眼神逐渐失望。

这眼神如?火焰般灼烧了魏紫的心?,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被架在台上下不来,花费了全身力气才保持住一身庄重与体面。

“你还是没懂我为?何生气。”廷听轻轻地说,她难得?当众如?此明显地表现厌恶,“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耍手段与我撞曲,不在乎你当众讥讽我。”

“可你不过是站在亭台楼阁中沉浸在你想象中的壮阔战场,太过虚浮,忽略了最重要的悲意。”

廷听掰着手指细数,她忽略围观的视线,直直地盯着魏紫,根本不在乎魏紫的难堪,只想用言语作匕首利索地剖开魏紫的心?。

哪怕是企图污蔑她的薛承业和宣兰都没有?让她如?此愤怒过。

“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将这场考试当做你勾心?斗角的工具。”廷听指向池子霁所在的方向,头都不回?,眸光凌厉,毫不留余地的斥责着魏紫,“琴对你来说算什么?你不是练了很?多年吗?你现在就拿着你不熟悉的、可能临时练了两三天的曲子来对付我?!”

到底有?多傲慢,才能这么若无其事地侮辱人啊?!

“你不尊重我,不尊重这首曲子。”廷听凝睇着魏紫,一字一字,简截了当地说,“同样不尊重你自己!”

说罢,廷听一拂袖,决绝地转身离去。

这番话振聋发聩,台下一片寂静,似是连呼吸都忘记了,诸多目光停留在廷听身上。她背影锐利而飒然,仿佛毫不在意考试结果,直到身影远去,消失在人前。

不知过了多久,

众人缓慢拾起声音,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何是好。

下一个上场的弟子心?慌意乱地跑上乐台,眼神不知所措,想到廷听又?莫名定下神来,心?中盛着向往与钦佩,郑重地坐到了台中央。

悠扬的琴声渐起,带着生涩与认真。

停滞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干涸的河流重新焕发生机。

徒留魏紫怔愣地呆在原地,恍惚中说不出来话来。

第23章道歉

“一出?好戏啊。”

有长老看着毕牧歌的方向调侃。

眼见着魏紫在原地?站了下,很快就转身朝着廷听离去的方向追去。

邹无忌瞪大了眼:“那小姑娘怎么跟着去了?”

“她?们不会打起来吧?!”邹无忌实在不放心,生?怕让执法堂的弟子去处理不够周全,最后稀里糊涂的变成大混战,毅然决然站起身准备亲自去处理。

还?得他来?!

池子霁刚要站起来?,又被邹无忌一把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给我等等,你可不能?去!”邹无忌眼看?着池子霁挑起眉,严词厉色,“这种情感纠葛你一去那还?得了?”

两个音修女弟子还?在邹无忌可以解决的范畴内。

再加一个池子霁那简直是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会留存下来?,你们一个都不准去。”邹无忌说?完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生?怕他再晚一步现场就变得昏天黑地?,不好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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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接一个和下饺子似的跳下讲道?台,被按在座位上的池子霁满眼遗憾,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索然无味。

乐台下,齐修笑?着将押下的注退还?给了周围的弟子。

“本就是玩笑?罢了,哪里能?真的触犯宫规呢。”齐修调侃着,看?着那些押了魏紫的人拿回灵石后脸上的愧疚愈发浓重,这才满意?的功成身退。

“琼音,看?哪儿呢?”齐修往考场外走去,看?向还?在发愣的琼音,“我和莫言笑?可都是考完了才来?的,你这是打算压轴呢,还?是大轴呢?”

琼音立刻收回视线,匆匆跑向药修的考场。

另一边。

邹无忌很快就找到了廷听和魏紫二人。

好在他速度够快,这二人一左一右站在瀑布下,尚且没有动武之兆。

邹无忌眼疾手快的从衣兜中?摸出?执法堂专用的记录留影珠,注入灵力将其开启,生?怕漏掉未来?的呈堂证供。

气氛凝滞,空气中?只剩瀑布冲刷石面的声音。

她?们没急,邹无忌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好随时将两人按住阻止一场斗殴发生?。

半晌,魏紫一拱手,深深地?低下头:“我通过手段得知你的考试曲目,想通过撞曲让你退却,同时从大师兄身边离开,此举轻视、侮辱了你,我向你道?歉。”

别说?廷听,邹无忌都一愣。

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和他想得不一样,但无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你弹得很好,所以夸奖与成绩都是你应得的,我输得心服口服。”魏紫声音平和,却逐渐低迷起来?,“我完全理解殿下为何偏袒你。”

哪怕是她?也无法拒绝乐台之上廷听的身姿。

她?弹得多好啊,如行云流水,真切动人。

越是弹琴,魏紫越能?了解廷听的厉害需要反反复复的钻研,日以继夜的练习,更不用说?她?顶着纷繁的舆论上台要面对的目光与压力。

魏紫知道?,却还?是做了,她?也不是被指责过手段下作,但她?早已习以为常,只不过这是第一次被当众指着鼻子骂她?有多么傲慢无礼罢了。

廷听在乐台上那般耀眼,无人出?其右,好似她?天生?便应该扶摇直上,站在高处。

同为金丹境,魏紫却能?感受她?们之间的天堑。

“我生?而?卑微,从小于乐坊被迫习琴,我不爱它?,但我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魏紫缓缓站直身,攒紧了手,仿佛在说?着她?过去的耻辱,眼里盛着自卑与不甘,“世家贵女抚琴为雅,而?我跪在贵人妃子面前弹琴谋生?。”

“我一直理所当然地?将琴当作安身立命的工具,利用起来?毫无负担。”

廷听沉默了片刻,蓦然轻笑?了下。

“你不会以为我是大家小姐,高高在上地?指摘你吧?”她?眸带笑?意?,仿佛要看?穿魏紫那单薄的身躯。

在廷听眼里,比起阴晴不定的池子霁,魏紫的情绪可简单多了。她?的怒气在刚刚的大比上发泄完了,现在平静下来?,魏紫这一出?其实并不出?乎她?意?料。

魏紫愕然,在廷听的目光下突然感觉无处遁形。

“你的道?歉认真,但诚意?不足,恐怕是觉得输给我也不丢人,表面功夫做好了,先维护住辛苦经营名声再说?。”廷听思索着,笑?容明媚,一针见血。

“你还?在找藉口呢。”她?轻叹。

“也不介意?告诉你,我是战乱中?遭遗弃的孤儿,自小寄人篱下,学不好琴就吃不上饭,与琴相依为命。”廷听平淡地?说?,丝毫不忌讳她?的身世。

她?没有高高在上的身世,也没有雪月风花的闲情。

她?的琴陪她?活过了十几个秋冬,是她?的另一半灵魂。

路都是自己选的。

“难怪……难怪。”魏紫好似站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扶着头,脸上恍然。

她?之前便觉得廷听不似凡间世家贵族女,也没听过姓“廷”的修仙世家,但气质上却天然有股受过受过熏陶的从容与雅致,眼神明亮似点星,无半分自卑,哪怕陈述自己平凡的身世都落落大方。

“我听说?你更擅长轻快些的曲子。”廷听看?着魏紫的眼神里带上了浅浅的遗憾,“我本来?以为能?听到你最好的琴音。”

魏紫被那遗憾的目光灼得浑身疼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相比起来?,她?对于廷听的嫉妒和厌烦显得那么浅薄、可笑?。一想到她?想用手段将廷听打退,廷听却曾期待着她?的琴声,她?越觉得窘迫。

魏紫埋着头,捂着脸,仍不断有泪珠从手缝中?溢出?,滑落在地?,打湿泥土,涂出?一个个深色的圈。

她?从未意?识到她?如此肤浅,弱小又不择手段,哪怕踏上了修仙路都未有分毫改变,这些年好似都虚度了。

魏紫不停地?道?歉,原本温和的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蹲下抱住自己的双臂,哭得字不成句,不知是哭她?的错误,还?是哭曾经的卑劣。

廷听沉默地?看?着魏紫泣不成声。

躲在石后的邹无忌看?着廷听的目光也一变再变。

邹无忌看?着池子霁长大的,哪里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不光看?人下菜,精通君子之仪但全看?心情用不用,遇到事端不想着解决净想着怎么有趣怎么来?。

武力是越修越强,这脾性也是越修越歪。

这些年池子霁难得有个偏爱的人,廷听看?着也是个乖顺听话的孩子,如果能?安安分分的在一起,不闹出?什么红杏出?墙的大事,邹无忌也能?安下心,再不用成天担心太华宫出?个十恶。

只是可惜廷听这般心性被池子霁看?上,多少有点倒霉。

可惜,烂桃花也是桃花,没办法唉。

邹无忌心虚地?又怜爱地?看?了廷听一眼,只能?日后对她?关照些了。

哭声渐消。

魏紫用清水抹了抹涩得发疼的脸,声音嘶哑:“宫中?的议论我与殿下的是谣言。”

“我与殿下并非青梅竹马,他是皇子,我不过是在筵席上奏乐的琴女,我后来?被皇后看?中?留下,与他多见过几面罢了。”

“你喜欢他?”廷听随口问道?,她?的修为尚且不够她?感觉到石后来?自邹无忌的难以置信的视线。

“年少时钦慕过这般遥不可及的存在,以为能?救我脱离苦海。”魏紫苦笑?,“不过战乱后跟在殿下身后进入了太华宫,也算吧?”

廷听想到池子霁那个性格,一言难尽。

她?之前就猜测过他修仙前的身份,想过世家子却没往皇宫里猜。

那池子霁洞府中?那些前朝未修撰的珍贵典籍就有迹可循了,多半是亡国时以免被敌军付之一炬,从书?库里一股脑拿的。

廷听疑惑:“你现在还?喊他殿下,他会不会觉得你在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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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我也就私下喊喊,习惯了。”魏紫低声,“殿下看?着随性,实则是个很高傲的人,从皇宫到太华宫,顺风顺水直至今日,从未受过挫折。”

“我针对你也并非因为我爱慕殿下,只不过是我觉得殿下理应配最好的人。”

石头后缩着的邹无忌大为震撼。

他人已经三百来?岁了,但还?是难以理解现在的女娃娃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还?给一个陌生?人操起爹妈的心了?

闭关修炼的宗主都不在乎池子霁结不结道?侣!

廷听:“最好的人?”

“我之前觉得,是和殿下同为七星的禄存星——姜望月。”魏紫略显愧疚,“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你很好,最重要的是殿下喜爱你。”

她?其实没有资格置喙什么,之前是她?魔怔了。

姜?月??

廷听眉头一皱:“她?和姜新月什么关系?”

“你见过上清门宗主的次女?她?们是姐妹。”魏紫讶然,她?临近大比才回宗,自然不知晓姜新月曾朝廷听求婚还?被池子霁当场遣返的事故。

“记忆犹新。”廷听难以言喻地?挪开视线。

池子霁对其他七星印象不好,她?也不太关心这些流言蜚语,若有事届时再说?也来?得及。

“对了。”魏紫想起一件事,犹豫地?看?着廷听说?道?,“我之前误以为你是攀炎附势、仗势欺人的无能?之人,是因为你的舍友,那位太史?家的大小姐这样说?过你。”

“她?外表看?着天真,心思却不一定。我曾在宫中?见过外表嚣张跋扈、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妃子,你与她?共处一室,终试还?会遇到,万不可小觑她?。”

廷听看?着魏紫的双眼,听得出?魏紫现下没有说?谎。

她?在初试时遇到过绯扇,却并没有感觉到敌意?,但也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恶事也是绯扇旁边那两人做的。

若绯扇心机如此,她?一个画修,借刀杀人有什么目的?

假如绯扇是明目张胆的太史?家细作,除她?之外,莫非别的太史?家细作,她?想借外力将廷听淘汰出?去,让太史?家占据更多进入藏宝阁的名额?

……

初试与复试相隔一天。

通过初试的弟子们自由选择同伴,人数不超过五人,由事务堂综合初试成绩与修为颁布任务,最终根据完成任务的质量和时间打出?分数。

事务堂。

四?方立柱,石面砖地?,人来?人往,只有复试的弟子们紧张地?等待着考试任务。

“廷听师姐?!你有队伍了吗?”一个刚走进事务堂的弟子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廷听,思及她?在初始中?大放异彩的架势,当即热情似火地?冲了过来?。

熟人之间早已组好了队,但仍有弟子企图临时找同伴。

廷听侧过身,还?没看?到人,就发现背后和门神似的站了一蓝一黑两个人,将她?和唤她?的弟子完美隔开。

“咳咳,小师弟,是我们两个长相实在平庸,还?是我们站得不够高呢?”齐修一手搭在腰上,身穿宝蓝长袍,俊逸逼人。

莫言笑?垂着眼,苍白?的面庞让他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紧身黑衣让他比起修仙者更像人间话本中?冷酷无情的刺客。

本是要冲向廷听的小弟子猛地?刹住,在这两座山面前犹豫了片刻后又希冀地?开口:“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只是想来?加入……”

眼见齐修的笑?容愈发深,他声音越来?越小。

齐修和善地?开口:“这个队伍里已经容不下再多一个人了。”

“抱,抱歉!”小弟子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丧气地?遗憾出?门,刚一出?门就险些撞上一少年,刚想道?歉就发现那道?身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弟子狐疑地?挠了挠头,嘀咕着难道?是大白?天看?错了,也没太在意?,快步离开了。

“觊觎听听师妹的人犹如过江之鲫。”齐修转过身,做作地?长叹一声。

莫言笑?凉凉道?:“先下手为强。”

廷听陷入深思。

“听听?你在担心什么吗?”琼音出?声拿着玉简跑到廷听身边。

“内容是什么?”莫言笑?探过头来?。

琼音摇了摇头:“早着呢,上面设了禁制,要到明日开考之时才会解开。”

四?人拿完考题就离开了事务堂,商量去山下集市看?看?,也为复试做准备。

廷听:“你们知道?绯扇在初试成绩如何吗?”

她?这么一问,莫言笑?迷茫地?看?向了齐修,充分表明他不认识这个人。

琼音警惕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她?做了什么?”

“你这话问得巧。这位太史?家的大小姐乃画修才试魁首,出?梦境也出?得早,目前分数与你不相上下。”齐修看?着廷听,好整以暇地?问,“你在怀疑什么?”

廷听将魏紫口中?消息连同她?的怀疑一起说?了出?来?。

“我也怀疑过绯扇。但她?实在太明显了,真的有这样不遮不严恨不得告知天下自己可疑的细作吗?”齐修蹙起眉,百思不得其解,“我之前也猜测过这有没有可能?也是她?的一种伪装。大智若愚?”

表面最不像细作的人反而?就是细作。

琼音不擅长这种推理题材,也不了解绯扇,陷入迷茫。

莫言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轱辘话,埋头想了想,含糊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明天复试,我们四?个同年魁首联手难道?还?考不赢她?一个吗?”

琼音:“就是!我之前去问过邬师姐,事务堂分配给新弟子的任务都很简单的,最难的也就是伏魔!”

还?是那种闹不出?什么风浪的魔物,动静大的早就被池子霁那等修为的人诛得灰都不剩了。

“太华宫名声在外,其他宗门表面不会交恶,邪道?也大多避让。”齐修笑?着安慰廷听。

“其实只要不遇到十恶就行吧?”莫言笑?话音未落,就被齐修死死地?捂住了嘴。

齐修语气微妙:“莫兄,这话可不兴说?。”

“你们算卦的就是忌讳一堆。”莫言笑?不以为然地?推开齐修的手。

琼音好奇地?看?向廷听:“说?来?,大师兄这回会监考吗?”

“他之前说?不负责此次大比。”

四?人商量好分头行动,齐修与琼音负责采买阵材、药材,莫言笑?去补充他的机关配件,廷听负责搜集有没有可能?用得上的

法器。

市集上人来?人往,修仙者与普通人并无大差,左边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铺,右边一个修士席地?而?坐,叫卖“童叟无欺!清心丹!十灵石一颗,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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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听避开这位丹修殷切的目光,走过一个岔道?。却不想,旁边狭窄巷子里遽然伸出?一只手,将措不及防的廷听拉了进去。

廷听杀意?凛然的琴弦已经在她?周身炸开,抵住对方的脖颈,下一秒她?就听到了那熟悉的闷声。

“池师兄?”廷听惊讶地?抬头,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想松开手,却被他捏住了手腕。

“自保意?识尚可,但是不怎么敢下手啊。”池子霁蹙起眉,竟透出?些不满,可惜地?看?着廷听,“若要出?行,最派得上用场的应该是我才对。”

他自然听到了方才四?人讨论历练时需要物件的话。

廷听迷惑地?看?着池子霁:“我也买不起池师兄啊。”

她?什么身家,池子霁什么身家?

池子霁略微睁大眼眸,似是没想到廷听会这么说?。

廷听看?了看?四?周,狭窄的巷子背光,潮湿而?阴暗,墙上爬满了青绿的苔藓,他们要非常小心,才不会贴到脏兮兮的墙壁,不解:“师兄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

“当然是避嫌。”

池子霁笑?着,迅速从纳戒中?取出?了满手的法器,发簪,项链,扳指……上面带着浓郁而?熟悉的凛冽灵力,看?得廷听眼前发晕。

“师兄见不得人,不能?陪你去历练,只能?给你多带点行装。”池子霁调侃道?,将廷听耳垂上的耳坠取下,将他手心的小剑形的耳坠拿起,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了上去。

廷听紧张地?感受着他生?涩地?将耳针推进她?的耳垂。凉手衬得她?耳朵好似发烫,她?眨了眨眼,麻木地?像个美丽的傀儡被妆点了个遍。

“池师兄是去监考别人吗?”她?小声问。

“当然不。”池子霁声音轻快,“师兄自有事要做,哪儿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廷听一听池子霁这语气便觉得不对劲。

“廷听——?”

巷外突然传来?莫言笑?的呼喊声,似乎疑惑廷听跑到哪儿去了。

廷听一僵,刚想看?向巷子外的身影,下颌骨就被少年冰凉的手锢住了。

“怎么?”池子霁弯起眼眸,不紧不慢地?将廷听的发丝拨到她?耳后,“你又想把我撇下,去追你的同伴了?”

少年垂眸,紧紧盯着廷听,眼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四?目相对,廷听竟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几分,不远处的声音逐渐模糊,只剩下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心跳下意?识漏了几拍。

第24章尊重

“廷听?”

莫言笑一回头,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看到了少女怔愣的身影,问道:“你怎么站在那儿?”

廷听缓缓偏过头,眸光闪烁,耳上还有?未散的热意,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

除她?之外,无人知晓那巷子来去匆匆,如?昙花一现的少年?。

他们很快便?和琼音、齐修汇合。

四人商议好对策,也不准备回太华宫,在清音城郊外找了个偏远点的地方,设置起?传送法?阵,只等?第二日考卷的禁制解除,迅速将目的地绘入阵内,抢占先机!

翌日清晨,考卷上的金色禁制“啪”地解开。

琼音急忙打开玉简:“处理兴民?镇上潜藏的魔物?”下面?的地图标注了兴民?镇所在之地。

四人作为新弟子之中境界和修为都最高的一组,拿到的自然是历练委托中最难的一份。

“果真是伏魔?”齐修走上前看了眼琼音手中的地图,“这位置有?点偏,可能是‘前夜’遗留下来的混种残留。”他说着?,立即动手完善起?传送阵,生怕晚了就慢别人一步。

前夜,便?是在百年?之前,灵气干涸,资源枯竭的时期。

太华宫老祖登仙将灵气重返人间?,海量的魔物殊死一搏,战争随之打响,尸山血海,生灵涂炭,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人类正式迈向了崭新的时代,喧嚣也渐渐低迷,现存的魔物大多不成气候。

“潜藏?”莫言笑脸色一青。

他不怕和魔物打架,就怕魔物玩躲猫猫。要知道在众多宗门长?年?累月斩杀魔物的攻势之下还能活到现在,说明有?点儿东西。

琼音:“问题不大!齐修如?果算不出来就让他再想想办法?。”

廷听好奇地看向齐修:“我还没见识过弈修的测算法?术呢。”

齐修欲言又止。

兴民?镇位于照山之脚,临河而建,山清水秀。

四人到来之时恰逢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滴在石瓦片上又落下屋檐,在沾着?黄泥的地上晕出圈圈水洼。

街道上行人不多,有?撑着?伞的,也有?被这雨水打个措手不及蒙着?头巾奔走的,溅出一片片水花。

“娘——他们为什么不撑伞也不会被雨淋啊?”一个扎着?冲天髻的女孩扯着?自己母亲袖子,指着?蓦然出现在镇子上的陌生人。

头上包巾的妇女一僵,以为自己女儿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准备敲她?的脑袋,蓦然感到一阵让人头脑一清的风,侧过身刚好看到了两男两女。

他们俱是少年?模样,男的俊俏,女的秀美,宛如?误闯人间?的仙人,衣衫薄而飘移,齐齐站在雨中却不沾片许水珠,出尘不染。

妇女睁大了眼:“仙,仙师?!”

“什么?!”

别说街道上有?人不顾雨淋回过头看过来,连房屋二楼的窗都“啪”地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张望,在看到四人的身影时不由得雀跃惊呼。

“有?仙师来了!”

“仙师仙师,麻烦您们看看我的女儿根骨如?何?能不能跟着?你们一同去?仙门求学?”刚刚的妇女急忙提溜着?自家女儿,一把推到了廷听的面?前,殷切地问道。

那女孩皮肤黄黑,脸上两处驼红,水汪汪的黑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像是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和她?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凡是讲究缘法?,莫要强求。”齐修状似高深莫测地掐指,笑道,“我们与令媛并无牵扯,许是机缘并不在此。”

妇女一下子被他唬住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廷听看到站在自己右手边的莫言笑,他看着?这片雨,脸色黑得像锅底。

莫言笑见廷听看过来,只是压低声音说:“许是打草惊蛇,这雨模糊了魔物的气息,更难找了。”

廷听轻声应着?,眼眸中映出了连绵向远方的屋顶上的灰黑色阴影,魔气平均而浅淡。

她?正思索着?如?何能将魔物强逼出来又不伤害到平民?百姓,蓦地感觉有?道视线落到身上,她?迅速转身,穿过人群却发什么什么人影也没有?。

莫言笑警觉:“怎么?有?线索?”

“没。”廷听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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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地说,“有?人在看着?我们,我不确定是不是监考之人,只能说没有?恶意。”甚至有?点熟悉。

没容得其他镇民?热切地想把他们推怂着?朝家里带,镇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旁边跟着?他给他打伞的小?厮跑得脸通红。

“仙长?大驾,有?失远迎。”镇长?刚来便?冲着?他们一作揖,恭敬中带着?谄媚:“鄙人张应,乃一镇之长?。不如?先下榻到庐舍之内,再做打算?”

几人一对视,应下来。

镇长?家。

大堂内暖意轰轰,香炉里飘着?有?些?杂味的檀香,桌上的茶杯中乘着?热腾腾的青茶。

他们坐在两侧的靠椅上,一位一看就不是下人的清秀少女端着?点心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浑身贵气的齐修,顿时眼眸含春,袅袅婷婷地走过去?。

“公子,请用。”

齐修端着?茶杯一口没喝,转过头,看到少女的时候面?色不改,猜出她?大抵是镇长?的家眷,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姑娘看着?灵秀,像极了我那才及笄的小?孙女儿。”

“……”

镇长?女儿眼神一凝,手一颤,手中的茶壶嘴一歪,茶水无一例外地流到了桌子上。

只见齐修俊秀不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外貌的笑容,连眼神都透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不像演的。

镇长?女儿也不是不知道修仙之人向来“表里不一”,但这一幕还是对她?那平凡的三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很显然,她?尚且不能接受如?花似玉的自己向一个拥有?孙女、自己爷爷辈的人献殷勤。

“您,您请用。小?女子就不打扰仙长?门谈正事了。”她?很显然功夫不到家,悻悻然笑了笑,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开了,刚好和自己父亲擦肩而过。

“你都有?孙女了?”莫言笑震惊地看着?齐修。

琼音压低声音:“藉口啦!藉口!”

张镇长?走进来,没管自家女儿掩面?冲出去?的原因,大步走了进去?,恰好看到梳着?丱发,一身鹅黄裙衫的少女调侃着?什么“熟能生巧”。

廷听捏着?杯子看着?他们笑闹,看到张镇长?整理好行装走进来才开口:“多有?叨扰,我们一行人来此确有?正事。”

旁边几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张镇长?。

张镇长?担任此职多年?,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唯独没怎么见过仙人,现下这股凝视着?他的视线着?实让他有?些?压力。

“您说说?”

“兴民?镇上有?何异事发生?不止近日,几十年?之内都行。”廷听柔和地笑了笑。

正坐在廷听对面?的齐修捏着?黑玉棋子,准备细细听他的回答,旁边的琼音拿着?玉简准备记录,莫言笑望着?门外止不住的雨水,恹恹出神。

张镇长?听完一愣:“异事?”

廷听看着?他的神态,心里不安一跳。

果不其然,张镇长?皱着?眉头捂着?嘴深思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兴民?镇是百年?前战争之后的灾民?流浪至此建立的村落,后来发展起?来成了城镇,长?年?风调雨顺,除了张家长?李家短,今天李四家的鸡飞了,明天王五家的猫不见了之外,没出过任何事端。”

“仙长?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兴民?镇,地图上就是这里。

他不知道魔物之事,那是谁委托到太华宫的?

廷听侧过脸,冲着?眼神阴恻恻的莫言笑摇了摇头,证明他没说谎。要么是他觉得没有?,要么就是他不知道。

她?总觉得莫言笑有?种想通过一些?相对极端的手段来获得可用信息的气质。

张镇长?见几位仙长?脸色都不太好,冥思苦想,汗都要下来了,才踌躇地说:“文家的小?姑娘最近拿着?本叫音希的作者?写的话本子,违背她?父母的媒约,嚷嚷着?要谈一场人与妖之间?的旷世绝恋,今日逃家了算吗?”

他在赶来见这些?仙长?们之前,刚好在面?对哭闹的文家父母。

张镇长?话音刚落,莫言笑和齐修的心神就被提起?来了。

只有?廷听注意到琼音拿着?茶杯的手一哆嗦,茶杯中的水差点溅出来。

“逃家?人现在找到了吗?”莫言笑问道。

镇长?摇头:“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平民?难以理解妖魔之间?的区别,混种魔物可能生出灵智,文家女许是被蛊惑了。”齐修站起?来,快速跟上了笔直往外走的莫言笑的脚步。

魔物通过捕食人类来获得力量,文家女如?果被勾走那就危险了。

廷听站起?身来,笑着?与张镇长?客套了几句后辞别,带着?神不守舍的琼音追上了风风火火的两人。

“怎么了?”

琼音强颜欢笑,干巴巴地说道:“那个音希写的话本子我看过,其中是有?一本是写人妖殊途的,男主?角是一条水蛟。”

“能操控范围降雨,确实与水有?关联。”齐修回过头,“城镇临河,去?河边看看?”

“那个姓文的小?姑娘最好撑住,哪怕是跳河了只留半口气,琼音的医术都足够把一个普通人给救回来。”莫言笑飞向河畔,手中的千机罗盘已经松了扣,灵石泛起?光华,锋光凛冽,蓄势待发。

琼音苦着?脸:“您可真是高看我。”

“廷听,你能找到河里的人影吗?”齐修转过头,身边飘浮着?数枚疯狂颤抖的黑玉棋子,偶尔有?几道如?棋盘线的光华流转。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看着?这嘈杂的雨滴声,也没抱太大希望。

廷听怀中抱着?桃夭,指尖按在琴弦上,闭眸蹙着?眉。

靠近河畔,潮意浓重起?来。

琴音突响,浓重的灵力散开,在潺潺的河面?上带起?一圈圈涟漪。

旁边的人屏息,生怕打扰了她?的查探。

还未等?她?继续翻弄河流,一条鱼突然钻出了河面?,张开大嘴冲着?他们开口:“你们又是谁?在找什么?”

“鱼妖?”齐修怔了下,“你是否看到过一位姓文的姑娘?”

那条鱼的大眼珠子看着?齐修,腮边突然浮现出了两坨奇葩至极的红色,扭了扭肥硕但灵活的身子,浑厚的声音满是娇羞。

“文家小?姐?呀,你是说蓉蓉吗?我的恋人,她?刚和我在河上泛舟,已经回家啦。”

琼音难以置信,左右踱步,浑身不得劲:“为什么?!”

她?眉目狰狞地看着?湖里那条胖头鱼,感觉脑子要炸掉了:“为什么!”

人与妖之间?的旷世绝恋!但胖头鱼!

“我不能接受!”琼音尖叫着?,被廷听一把抱住了手臂,“为什么是一条这么丑的胖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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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变成人欺诈了别人家女郎!你老实交代!”

“诶你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胖头鱼眉头一皱,朝着?琼音吐了口泡泡,“你们几个丑八怪!”

“懂不懂得欣赏美啊?我这优美的身姿,绝世的美貌,配文家那小?丫头,那可是屈尊降贵了!”

琼音这辈子没有?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如?此不平,她?平静地指着?胖头鱼:“莫言笑,上。”

“我刀上的毒你承受得住吗?”莫言笑戾气陡升.

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臂后翻出来一堆散发着?寒气的诡谲机关,指缝里夹着?数个刀片,就要下手,马上一左一右分别被廷听和齐修架住。

“冷静!兄弟,冷静!它一看就是未造过杀孽的妖,我们不可擅自伤害它!”齐修一身冷汗,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不是被妖魔吓的,是被同伴吓的。

“你们不要和一条鱼斗气啊?!”廷听难以置信。

这两个人压住了脸色苍白的莫言笑手臂,手上的刀片没握稳划开了他的手指。

莫言笑低头一看,身体一震痉挛后麻痹,当即瘫倒在地,表演了一番什么叫被队友痛击。

廷听失声:“琼音!”

琼音呆了呆,马上反应过来,从纳戒中熟练地翻出药丸一把塞到他的嘴里,强迫他咽下去?,一边流着?虚汗一边说:“稳住,不要慌,我知道他刀上是什么毒!”

胖头鱼无言地看着?他们兵荒马乱:“你们是被哪个门派逐出师门,落魄至此的吗?”

地上的莫言笑被迫咽下了感觉比他命还苦的药,眼前一阵阵发白。他没力气说自己这毒他熟,不用吃药再过个几炷香的时间?,丹田周转几次就自愈了。

药见效很快,莫言笑的脸色迅速好转,坐起?身来,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注意力重新回到河里那条鱼的身上。

廷听沉思片刻,遽然想起?方才这条胖头鱼口中的话:“你刚刚说‘你们又是谁?’

“‘又’,你之前什么时候见过谁?”

胖头鱼眼珠子一转,左右看了看,目光停在了廷听身上,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昨天见过一个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味道和你很像的男的。”

“味道?”廷听陷入迷茫。

琼音断然:“‘长?得不怎么样’,首先排除大师兄。”

“慢着?。”齐修伸出手,三人一鱼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想了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有?没有?可能,不能用一条鱼的审美来判断人的美丑?”

胖头鱼怒斥:“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有?道理,那既然是大师兄的话,文家小?姐就应该是安全的。”琼音点头。

“你们为什么默认我身上的味道像池师兄?”廷听眼看着?几人讨论起?来,完全不理解他们的逻辑回路,赶忙说,“就算是池师兄,他难道‘恰好’来这里执行任务吗?!”

这也太凑巧了吧?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除了我们之外。”琼音讶异又理所当然地说,“还是个男的,不就只有?大师兄了吗?”

廷听想反驳,但一下子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转头看向那条胖头鱼:“长?得怎么样不重要,他强吗?”

胖头鱼一听此话,变了脸色,不满地摇了摇尾巴:“水平一般叭,也就平平无奇的剑修。”

廷听沉默了。

“那应该安全了。”齐修安慰道,“我们去?文家查探一下吧。”

“也好。”

几人很快将那条胖头鱼甩在脑后,四处打听之下找到了目的地。

……

文家。

传言之中拥有?一位想谈一场人与妖间?旷世绝恋的文蓉小?姐的家。

家境不如?镇长?家富余,但布置齐整,院落之内养着?一小?池鱼,几盆假山石与花草点缀在旁。

“你们作为仙人,竟和我的父母沆瀣一气!”身穿玫色裙衫的女郎坐在石桌的一侧,手持巾帕,掩唇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四人,眼里满是忿忿不平与不被理解的酸涩。

她?正是文家独女文蓉。

“他虽是妖,却也与我一样是人间?生灵!我们之间?的爱正如?音希先生所写,是跨越种族的、伟大而真挚的感情!”文蓉一副情比坚贞的模样。

廷听由衷赞叹:“你口味挺别致的。”

“音希先生写的是人妖殊途。”琼音正坐在文蓉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平静的不似以往。

文蓉一怔,而后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含泪: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你也读过音希先生的书?那你更应该理解我啊!”

“正因为我读过才更不理解!”琼音一拍桌面?,气势汹汹,“话本扉页里的‘书中内皆为编篡,现实切忌模仿’,你是一字不看?”

文蓉被琼音的气势所震撼,松开手往后挪了挪,但也当仁不让:“朝露和黑蛟之间?的情感多么真挚而凄美!是污秽的世俗规矩与人们的愚昧阻碍他们在一起?,才有?了令人遗憾的天人永隔的结局!”

“竟还是个悲剧……”廷听吃着?文家父母送来的奶糕,与莫言笑、齐修一同如?背后靠山般屹立于琼音背后。

齐修若有?所思地看着?琼音的背影。

莫言笑两眼放空,想起?太华宫里那条整天热衷于要别人给它画眼睛的水墨蛟,完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想和这种东西谈恋爱。

“你知道他们下场那么惨那你还要照做?”琼音质疑。

文蓉:“音希先生这是在鼓励我们要勇于突破世俗的枷锁,追求真我!也正因此,我才不愿被繁冗的规矩所束缚!”

琼音:“倡导自由,很显然不是让你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逃出家门和妖怪谈恋爱。”

文蓉大声斥道:“你根本不懂音希先生!”

琼音:“……”

她?抬起?手捏住人中,像是从没遇到过如?此严峻的问题,嘴里嘀咕着?“没救了”“病入膏肓的恋爱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廷听还是初次见这般强势的琼音,有?些?新奇,看她?面?露疲倦,往前走一步,看着?文蓉:“人妖殊途的问题无所谓啦,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你的恋人是一条胖头鱼吗?”

她?在说起?“胖头鱼”三字时仔仔细细,像是生怕文蓉听不清,尽显体贴和善。

“什么鱼?”文蓉迷茫了一瞬,很快反驳,“你们身为修仙之人,却不留余地地污蔑我心爱的郎君,又算什么君子?!”

“我们亲眼所见那条鱼,还能有?假?”琼音气笑了,“它已经承认了在你归家之前,你们在雨中的河上泛舟。”

她?话音刚落,就见文蓉的神色一愣,表现太像一个被妖物蒙蔽了双眼的纯真少女。

“你们不过也是受我父母所托,想来阻止我的人罢了!”文蓉掩面?,“我与郎君情比金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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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如?珠似玉,说了命中只我一人,再无旁的莺莺燕燕。”

琼音平淡无波:“对对,它可以有?别的鱼。”

齐修:“你这般倾心相付,可有?想过,它可能只是馋你身子?”

却不想,文蓉一听,不光没警惕,反而红了面?颊。

莫言笑果断转身:“没救了,就这样吧。”

齐修拉住莫言笑:“我对阵法?有?所涉及,我们一同在女郎家中布下护身阵,以防她?遭遇不测。”

莫言笑认命,二话没说就从纳戒中倒出一大堆寒意凛然的机关,誓要将可能存在的危险扼杀于襁褓之中。

两人埋头如?火如?荼地布置起?来。

“你不必觉得我们与你的父母串通,我对你与那条鱼的绝世恋情并不感兴趣。”廷听展颜,笑容甜美而亲近,“我们来兴民?镇是为了伏魔,希望你在这段期间?能在家中消停些?时日,等?我们办完事再继续,可以吗?”

文蓉望着?廷听的双眸,宛如?被蛊惑了般乖乖点了点头:“可兴民?镇上有?魔物吗?这里不同于京城,年?年?岁岁都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我们也正在找呢,但没什么线索,本是借提醒你妖物危险的同时来向你打听些?消息的。”廷听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文蓉蹙眉沉思片刻,提议道,“不过确实除你们之外确实看过一个少年?修士,他朝着?寺庙的方向飞去?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寺庙?”齐修心中疑惑陡升,“佛教?中人?”

有?佛门之人还将伏魔的委托派遣到太华宫??

若是这等?棘手的魔物,太华宫又怎会派遣给了新弟子?

“雨水掩盖了香火味。”莫言笑意识到,不然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兴民?镇有?座寺庙,他想立刻出发,却被齐修按了下来。

齐修:“少年?修士?是何模样?”

文蓉回忆着?,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拿着?把剑,长?着?一副不安于室又招人的模样。”

“你说什么?!”

廷听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她?承认池子霁性格是有?点奇形怪状,不太正道,但她?绝不能忍受文蓉质疑她?的审美!

廷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齐修反手地按住了手臂,好似生怕她?也“重蹈覆辙”,怒火中烧动手。

“冷静,冷静!尊重她?人口味!”

齐修眼前发晕,苦口婆心地劝说,冷汗都差点下来。

“既然大师兄可能去?过寺庙,我们也去?看看!”

第25章欢喜

四人离开文家,赶往文蓉指给他们的寺庙方向。

“你与佛门有旧?”廷听看着莫言笑问道,心觉他虽行事干脆利落,但像刚刚那般焦急还?是?少见。

莫言笑“嗯”地应声:“儿时流浪,病重之时曾受佛门方丈照拂,从而救回了一条命。”

“抱歉。”廷听放轻声音。

“无碍,都是?旧事。”莫言笑声音干脆而果断,显然是?真不在意?了。

寺庙位于小镇的边缘,河流下游,光是?靠近就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的血气?。

守门的僧人看到几个不凡的身影,目光在廷听身上额外多停了刹那,白净的脸上显露期待:“阿弥陀佛。施主们莫不是?太华宫修士?太好了,小僧等你们许久了。”

几人互看一眼,琼音掏出玉简:“委托是?你们下的?”

“正是?,施主们快请进。”守门僧快步引着他们进门,边衷心夸赞,“施主们根骨甚好,假以时日定会功成名?就。”

一进门,规律的木鱼敲击声便停了下来。

寺庙有些破败,连佛像上的金色大片残缺,只剩下慈悲的面孔上细长的眼眸俯瞰着下方。庙内飘着股有些杂的檀香,像是?镇长家中的香味。

然而檀香掩饰不了弥漫的血厉之气?,浓郁得令人眼前发昏。

功德箱前的软布残破,点?香炉里的灰也不多,都昭示着寺庙的贫乏。

寺庙内的僧人也不多,甚至有一位的棕色长衫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色,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的伤口上久久不散,阻止着灵气?的流转,让伤口无法愈合。

坐在他身旁的僧人手持一灰白碗,将青菜叶子伙着凉米饭塞到伤者嘴里。

“那魔物?凶狠,栖息于兴民镇数十年之久,已生灵智,杀害了我们数位僧人,罄竹难书?。”守门僧双手合上,闭眸面露不忍,“可惜小僧们力有不逮,没有能?镇住它的力量,才不得不委托予太华宫。”

“长此以往,魔物?欲壑难填,必会残害凡人,望施主们尽快降服孽障,还?兴民镇一个安宁。”

“你们损失了数位僧人的事只你们知晓?”齐修问道。

“是?。”僧人点?头,“此消息暴露出去必定引起镇民恐慌,所以小僧想将危险尚且集中在己身上,早些解决。”

这理由……

齐修不动声色地看向?廷听,却见她一直定神望着佛像前放置着的木鱼,若有所思?。

“伏魔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你们不必担心。”琼音担忧地看着伤者,“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为你们治疗伤势吧?”

守门僧惊讶,喜形于色:“施主是?医修?”

“正是?!”琼音跟着他快步走向?伤者,面不改色地看着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熟稔地从纳戒中取出所需的药物?与工具。

自“前夜”后,魔物?反扑,修士与魔物?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往后百年之内,医修最常见的伤势便是?魔物?造成的伤口。

魔气?会隔绝灵气?自传,导致本不严重的伤口急剧恶化,最后危及修士性命。

琼音快步过来,疼得大汗淋漓的伤者立刻将手中的灰白碗筷放到一边,见她蹲下来快速整理,身上仿佛披着一层浅淡的金光,僧人的目光逐渐透出几分灼热。

“阿弥陀佛。”他闭上眼,唇角扬起,虔诚念道。

莫言笑正快步四处走动,检查着寺庙之中的魔气?踪迹,试图找出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齐修并肩走在廷听身侧,他见守门僧正关注着忙于救人的琼音,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是?你们寺庙派发的委托?怎么没有直接将寺庙的位置标出来,害得我们好找。”

廷听见齐修问话,收回放在木鱼上的视线,转过头来。

守门僧一顿,转过身来,歉意?地长叹一声:“事出从急,那位发派委托的僧人许是?没注意?。他已命丧魔物?之口,我们对此也并不知情。”

齐修:“你们这两?日可能?见过除我们之外的修士?”

他问出了廷听最大的疑惑,若是?池子霁在此,哪怕兴民镇有考题,也不可能?对这等惨状置之不管。

守门僧迷茫地看着齐修,笃定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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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

“轰隆!”

门外一声惊雷轰顶。

天色已晚,黑云滚滚,层层压在头顶,偶有电光在云层间闪烁。

呼啸的风吹得破败的门窗呜呜直响。

廷听与齐修互看一眼,心中有疑,没再追问下去。

鉴于已有数位僧人遭到魔物?袭击,琼音还?在医治僧人,廷听嘱托莫言笑守在琼音身边,而她和齐修去寺庙后院魔物?袭击僧人的事发点?查探。

两?人谢绝了想为他们带路的僧人,对方也不强求,只是?为他们指了指路,笑称寺庙小,走两?步看到魔气?最浓重的地方就到了。

夜深人静之时向?来是?事故高发期。

“师妹如何看?”齐修轻声说。

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还?能?隐约听到幽幽的回声,石墙上绘着许多已然模糊的佛典壁画,只能?猜测是?火焰的形状,焰中还?站着数人,似乎是?在做法事。

“若只是?一件两?件意?外,倒也罢了。”廷听并肩走在齐修身侧,喃喃道,“这寺庙的古怪之处远比文蓉要多。”

潮湿的天里点?不亮火光,齐修从纳戒中拿出了一枚鲛月珠,将四周照得一清二楚。

廷听只能?分辨出他们是?否说谎,无法知道说话者的认知是?否被蒙蔽,会不会因自身意?志产生误解。

“文蓉没有说谎,她自称与妖相恋,但不是?胖头鱼。那条鱼也没有说谎,他认为他与文蓉相恋,且刚与文蓉泛舟湖上。”

她的声音清晰如水滴,坠落在齐修的耳侧。

这就衍生出了数种可能?。

一,文蓉有可能?与妖相恋,但她被那条胖头鱼所蒙蔽。

二,文蓉分辨不出妖与魔的区别?。

她的恋人实则是?魔物?,但根据僧人的证词,魔物?已生灵智,同时蒙蔽了文蓉与那条鱼,让鱼妖自以为与文蓉恋爱,掩饰住魔物?的真身。

这里暂且不去想她同时和多个妖产生情感纠葛,对他们的委托并没有意?义的可能?性。

文蓉的身边被他们布置了极其周密的保护措施,只要她听话,魔物?不可能?伤害到她。

“但刚刚那位僧人真话里掺假话。”廷听的步伐一缓。

阴暗的长廊之中残破不堪,战后的碎渣满地。

墙边杂草丛生,雨水冲淡了血气?,空气?中弥漫着潮腥味。

两?人站在魔气?萦绕的石墙边,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骸骨的痕迹。

齐修便回身看向?廷听:“他哪些是?真话?”

“他是?委托人,魔物?已生灵智,蚕食了他们数个僧人,他们力有不逮,不愿魔物?残害无辜镇民,没见过其他修士都是?真。”廷听直视着齐修。

“将危险集中到自己身上是?假,不知道发派委托的僧人没标地点?是?假。”

廷听对声音何其敏锐,整个寺庙内没有一个元婴境的,僧人的谎话在她耳里堪称破漏百出。

“这佛门可真是?不清净。”齐修思?索着,调侃了句。

魔物?对于有灵根之人的贪欲远高于普通人,无论他们想不想,它都会优先攻击他们。

但故意?不标记寺庙地点?的是?为什么?

不想暴露委派身份未免不太可能?,兴民镇就这么巴掌大,只有这一个寺庙,目标太大。

想拖延时间,让他们晚些找到寺庙?

可僧人们自身损伤惨重,若是?没有琼音在,大抵撑不了几天。

还?是?说,他们在等什么?等人,还?是?等时机?

“魔物?并不在此,我也不擅长追踪。”廷听摇了摇头,无能?为力。

他们初来乍到,能?得到的讯息还?是?太少了。

齐修见问题进入瓶颈,便换了个话题:“刚进寺庙时,你盯着木鱼看半天是?为什么?”

他这么一提,廷听眼里立即浮现困惑,但又有些迟疑,见齐修似乎在整理思?绪,才小声开口:“虽然我只在远处听了几下,但那只木鱼的声音有些奇怪。”

“奇怪?”齐修狐疑,他完全听不出差异,再加之刚进寺庙僧人就没敲了,更没印象。

“我说不清,我也没怎么接触过佛门。”廷听拿袖口掩住唇,蹙着眉,“但我就是?觉得那个木鱼的声音不对劲,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

“无碍。说句不太好听的,比起那群和尚,我更相信你的判断。”齐修果断,宝蓝色的袖子随风晃了晃,细密而齐整的暗纹在鲛月珠的光亮下清雅而贵气?。

齐修追问:“你能?判断出那只木鱼的材质吗?”

“若是?能?想到,我也不会犹豫这么久了。”廷听有些苦恼,“听起来不太像我经?常听到的乐器材料,可我又肯定我绝对听过。”

“这里破旧,香火也不旺,尽管往简陋的方向?想。”齐修一边鼓励着廷听,一边想着木鱼的材质有异,僧人的谎言,寺庙的布置,是?否能?见微知著,窥见什么真相。

廷听思?索着,目光缓缓停留在身侧的壁画上。

壁画上的金色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黑乎乎的两?个人形以一个奇异的姿势相拥,一人盘坐,一人仰首。

廷听在对上佛瞳的刹那,脑袋如针扎般剧痛起来,耳垂上的剑坠灵力迅速护住她,却也没能?阻止她被硬生生扯入晦暗之中。

周围的一切模糊起来,眩晕感骤起。

“呀。”

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明明轻盈,却如撞钟般震回了廷听的意?识。

廷听双眸失神,似乎还?没从剧烈的震荡中缓过神。

恍惚中,她被一双白玉般的手托起了下巴。

近在咫尺的少年半跏趺坐于金莲之上,眼尾勾勒出一道狭长的红线,他肩挂白帛,裸露的胸口、手臂、胸口处金链迤逦而绕,圆润的耳垂上挂着大大的金盘坠。

廷听看清了他的脸,愕然地睁大了眼:“师兄?!”

不对,他怎么一身佛门的味?

“小施主看到的是?你师兄?”少年勾起嘴角,毫无芥蒂地伸出手,想将廷听拉着坐到他怀里,却在看到她的耳坠时一顿。

他随意?地伸出手去,想将那剑形的耳坠扯下来,下一秒手心却被一道凛冽的剑意?擦过。

“嗯?”他蹙起眉往廷听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紧贴着廷听,左手死死揽住廷听的腰,却依然能?清醒的看出是?个一袭朱衣的少年,他手中持剑,威压狠厉,剑尖宛若点?星。

“灵力化形啊。”

廷听头疼欲裂,她看到眼前莲座上的少年说了句,又将目光转向?了她。

少年眸绕金环,手臂线条流畅而有力,胸腹分布有致,淡淡的金光落在他的身上,如笼金纱,带着蛊惑人心的圣洁与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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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与我有缘的小施主呀,甩脱他罢。”

他缓缓展颜,微勾的舌尖泄处一丝邪意?。

“由我来教你禅中绝妙之法。”

奇异的乐声在廷听耳畔响起,她隐约见到有无数个人影在周围跳舞,眨眼在欢喜,闭眼在狞笑。它们看上去不是?欢快,而像是?想将她撕扯而后吞噬殆尽。

廷听浑身发热,身后仿佛随时要消失的身影抬起手,那纤细的手如月影般模糊,却仍紧紧地贴住她的双眼,帮她摒弃一切歪魔邪道侵扰。

“听听。”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唤她的名?姓。

廷听呼吸逐渐平稳,她以为池子霁留给她的灵力化形会指引她脱离困境,却没想到他另一只手贴住了廷听的脖颈,用风雨欲来的危险语气?来了一句。

“我还?没一个假货好看?”

廷听猛地被惊悚得脊背一颤。

也正是?刹那间,眼前光影变换。

廷听一下没站稳,踉跄间被旁边紧张的齐修扶住。

齐修焦急地看着似是?惊魂未定的廷听:“你没事吧?!你刚刚突然发起呆,没回应,吓了我一跳!”

廷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过神,强压住翻涌的呕吐感,问:“我没事,齐修,你知道欢喜禅吗?”

齐修:“禅?我不懂佛门,欢喜……我记得佛门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吗?”

两?个都不了解佛法的道宫弟子面面相觑。

“等等。”齐修脸色一变,来不及和廷听继续分析她注意?到的古怪之处,“文家的阵法被动了!”

齐修拉着廷听径直往寺庙外冲去,到门口时冲着守在佛像旁的莫言笑喊道,“兵分两?路,你们守在这里,我和廷听去看看!”

“魔物?都引动了护身阵,你还?要我留在这里?!”莫言笑对着笔直从上空飞过的齐修喊道。

“防止是?调虎离山的可能?!”

齐修的声音迅速消弭,昭示着两?人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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