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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冬天
等程锦再给顾珏施针的时候,彦桓真的帮上了忙。彦桓故事说得好,人又长得极好,很轻易就把顾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但程锦因怕把彦桓的嗓子给累坏了,也会顺势讲上一会儿,让彦桓去喝口水歇一歇。如此下来,两个人竟都没太累着。
程锦就这样给顾珏治了几次,文妈妈才在程锦给顾珏施完针后,皮笑肉不笑地问:“姑娘给先前的季屠夫也是这么治的?他也是得脱了裤子?”
程锦见文妈妈终于问到了这事,就轻声笑道:“自然是这样,不然怎么施针呢?”
文妈妈立即露出一副终于被她抓到了表情,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姑娘真是医者仁心……”
程锦就只笑道:“妈妈过誉了,只是会治几个人罢了。”
程锦当初让文妈妈也过来看着她给顾珏施针,就是等着文妈妈想到这一点。文妈妈刚来程府,程锦就夺走了文妈妈的银子,文妈妈一直记恨着程锦呢。
文妈妈终于抓住了程锦的短处,怎么能不利用一番?在程家时,文妈妈还有些畏惧程锦,不能有什么作为。但只要文妈妈回到了侯府,就定会添油加醋贬损一番程锦。这是程锦在当初从文妈妈手里夺了银子,就已经料到的事,如今不过是给文妈妈再添让她无法嫁给顾珏的料。
在程锦面前,文妈妈还不敢多说什么,但回过了头,就对着芷兰冷笑道:“那程家姑娘还真拿自己当成什么神医了,在些讲规矩的人家,像她这么常把男人的裤子扒了看病,不得死个几回?最好的下场,也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由得她如今这么张狂?”
“妈妈快别这么说了,她如今还要给小侯爷看病呢。要是被她听到,把她惹恼了,不肯好好给小侯爷治腿,那可怎么好?而且她这么着,还不是为了给小侯爷治腿?等小侯爷病好了,我们回了京城,我们自然少不了赏赐,但程姑娘更是有大功劳的。”芷兰轻声劝道。
芷兰对程锦也有怨,但她的怨跟文妈妈又不同。芷兰旁得地方对程锦没意见,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些敬服程锦。她只是埋怨程锦对顾珏太不尽心了,要是程锦对顾珏上心一些,或许就能找些想到治腿的法子,何必让顾珏被折腾着生了那么多场病?
芷兰还怨程锦给顾珏治病不够用心,并未全心全意一直治疗顾珏。不仅什么田地的,家里的事还要程锦去分神。而且程锦竟还要继续治那季屠夫,季屠夫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不过走得笨些,但已能证明程锦的法子能治了人腿,这不就够了么?程锦却还要继续将季屠夫完全治好了,竟还说什么既然已经开始治了,断没有中途撒手,让季屠夫只好个一半儿的道理。
芷兰心中暗自想着:要是程锦肯全心全意治疗小侯爷,小侯爷或许能好的更快一些。
但芷兰只敢心里这么想,不能与别人说。顾珏已经看过许多大夫都不中用了,难得有个程锦愿意来治他,而且有了些成效,她心里自是感激程锦的,自然不肯把她对程锦埋怨说出去。
而且芷兰也知道即便是她说了,程锦也有一百句话等着她,到时候落了难堪地只能是她自己。
芷兰很是不解,她家小侯爷哪里都好,怎么程锦就不肯全心全意对他,不肯只顾着他一个人呢?程锦都已经知道跟小侯爷有了婚约了,怎么还不把小侯爷放在最前头?
文妈妈冷笑一声:“大功劳?任凭再大的功劳,这女子失了德行,就什么都不能作数的。咱们往后且走着瞧吧!看她能张狂到几时?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文妈妈正说着,突然一个纸团打中了她。文妈妈忙顺着纸团打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顾珏坐在炕上又认真团了个纸团丢向她。
顾珏一边拿纸团丢着文妈妈,一边气呼呼地喊:“你!讨厌!”
顾珏人虽是傻的,但他不喜欢曾经试图强行扒下他裤子的文妈妈,更喜欢能给他讲故事的程锦和彦桓。他再一旁虽然不能全然听懂,可也知道“死”不是好话。程锦若是死了,谁又来给他说故事?
文妈妈和芷兰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顾珏只是为了文妈妈说程锦的话在生气呢。
芷兰倒惊喜道:“小侯爷竟能听得懂这些话。”
文妈妈却在怔愣之后,拍着大腿哭道:“我也是白费了心了,我一把老骨头跟着小侯爷来了这冰天雪地的燕州。不算个功劳也就罢了,如今小侯爷竟为了别人来打我!”
芷兰在一旁忙劝道:“妈妈也不哭了,只是纸团打的,又不疼的。这里又没有别人,妈妈若是再哭下去,让别人听到了,反倒不好了。要是让程姑娘知道一声半声的,还不是妈妈没脸面么?”
文妈妈这才擦去泪,忍住哭意,只心中更恨了程锦。于心中骂道:果然是个没德行的狐媚子,才这会儿功夫,就将爷们儿的心给笼络去了。
待忙过了秋天,入了冬,程锦这才闲了下来。地里没了活儿,季屠夫如今已全好了。程锦再不需要东奔西跑了,除了去给顾珏治腿,就只需要费心思想着吃些什么喝什么。每天吃过了饭,程锦先逗逗珍珠再哄哄彦桓。听着哪里有趣,她就出去逛逛。若是懒的出去,几个人就只在看一阵子书,一天也就过去了。
如今也只珍珠是个忙人,因为关嫣来信说,就要回燕州了。珍珠每天里一边哭唧唧地赶关嫣留下的课业,一边看着程锦带着彦桓或是出去玩或是在一处说笑,心中越发凄凉。
程家小院里时常就能听到珍珠的嚎哭:“姑娘你可帮帮我吧,别不管我呀。你帮我写几个,或者帮我给嫣姐姐求求情也好呀。”
程锦每到这时,就只笑道:“要帮忙的呀?可我倒是听说过谁说小珍珠是个有章程的,就只先松快了两天,往后每天多些几个字,就能把空子都补不起来了。如今怎么了?是松快的日子太多了,补不起来了?嫣姐姐那里我是不敢给你求情的,给你求情了,我还要被说一顿呢。”
珍珠听着程锦拿先前的话取笑她,就转头泪眼婆娑的去看彦桓。就见彦桓竟然拿了几大张的字给程锦看,程锦一边夸着彦桓写得好,一边瞥了眼珍珠。珍珠见这状况,隐约觉得自己背后似乎被射了一箭,一时竟要起志气不肯去求彦桓了。连着几天,珍珠都独自哭哭啼啼地写到半夜。
最后还是程锦见珍珠凄凄惨惨着实可怜,怕她为了赶几个字再熬坏了身子。程锦也就狠不下心了,让珍珠不必再着急写字了,她会去跟关嫣求情。她也就再听关嫣多念几句“慈母多败儿”吧,反正她也听得够多了。
当彦桓早起之后,听到珍珠一边吃饭一边笑嘻嘻地说:“我再也不用写字了,姑娘已经应了,会去跟嫣姐姐求情的。”
彦桓好好的心情就突然败坏了,直到这天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程锦先带着他和珍珠去堆了雪人,后又张罗着晚上要吃涮肉锅子,彦桓的心情才好起来,甚至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不堪忍受了。
其实彦桓最讨厌冬天,冬天太冷了。在皇陵时,分发给他的炭火并不够用,他的手上总是会生出冻疮来。那些老宫女太监们,总是会克扣一些。他总是被冻醒。人受着冻,吃的东西也都是凉的,汤饭送到他这里来,上面已经结成了一层冰碴子。彦桓需得把碗抱在怀里,将饭菜捂暖一些,才能吃得下去。
当然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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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帮他热一热汤饭,为他多担来些炭火。他这个皇太孙虽然无宠无权,却有一副很好的相貌。但彦桓实在讨厌那些老宫女老太监落在自己身上黏腻的目光,无法忍受他们把手停留在他身上过久。
就算彦桓还没去皇陵,尚在皇宫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冬天。他正好是冬天生的,他的生辰就是母妃的忌日,他的父王到了冬天总是心情不好,他每天都活得胆战心惊。他很怕下次父王醉酒之后,就不是单单将他从寝宫丢出去,让他跪在雪地里静思己过,而是直接劈下一剑,要他去给母妃殉葬。
但这个冬天不一样,他没再生出冻疮。不仅早早穿上了厚实的棉衣,也换上了厚被。他的屋子里有火炕,烧些柴火,就能暖一整夜,再不用被冻醒。他也没挨过饿,吃的都是热腾腾的饭菜。他喜欢吃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要,并不需要拿出什么条件作为交换。再没有人目光盯着他,用着诡异地语气对他说:“老奴能多给殿下多准备些木炭,只求殿下给老奴一个‘恩典’,成全了老奴一番忠心,让老奴亲近亲近。”
他可以安心的靠着程锦,不用担心谁半夜把他从床榻上拎起来,扔到雪地里去。
彦桓笑着看向程锦,程锦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头看向了他。她的目光很干净,全然都是关心,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可是吃急了,烫到了?我给你倒些果酒来。”
果酒是他们秋天的时候一起酿的,他们一起摘下的果子,一起酿得酒。说是酒,酒味却很淡,果香的味道很浓也很甜。果酒被程锦早就拿进屋了,虽然微微有些凉,却并不冰。彦桓喝了一大口后,就见他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满了热腾腾的羊肉。
“等肉凉一凉再吃,别再烫到了。”程锦笑着对他说。
彦桓笑着点了下头,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怕被饭菜烫到,还需等一等。
?42、生日
关嫣出去一趟回来,经过了历练,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开阔爽利了。程锦远远地看关嫣穿着男装快步向她走过来,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馄饨摊旁边那个孤零零的影子,轻叹一声才笑了起来。
如今关嫣是很好,但这种蜕变未免太苦了。
关嫣给每个人都带了东西,当中最金贵的东西就是蜀锦,关嫣只拿了一匹回来,单给了程锦,算是补给程锦的生辰礼物。余下的人都分些胭脂水粉、珠钗佩环、果脯肉干。
为了迎接关嫣回来,程锦早早就置办了一桌子饭菜,都是紧着关嫣喜欢吃的做的。吃饭的时候,众人都很开心。只是吃过了饭,关嫣一开始检查珍珠的课业,珍珠的脸苦了起来。程锦虽忙给珍珠求了情,关嫣虽免了这次的罚,但却加重了往后珍珠的课业,此后每天都能见到珍珠哭哭啼啼地写字。
程锦果然被关嫣说了几句“慈母多败儿”的话,心里也不过去,生怕自己看到珍珠哭哭啼啼的再心软,又耽搁了关嫣管束珍珠,就带着彦桓躲到了庄子上住了几天,也可以让彦桓再练练骑射。
那几天彦桓格外欢喜,他跟程锦住得屋子紧挨着,早上晚上就只他和程锦对坐着吃饭。一同住在庄子上的除了原先看庄子一对老夫妻与他们的儿子儿媳,就只有程锦这段日子新雇的马夫长福,他们都是少言寡言的人,又不常往程锦跟前儿走,就仿佛是只有他和程锦住在这里一样。
新雇长福是长顺的族弟,同样是从程远所管的军营里退下来的,人比长顺还要老实一些。自从长顺跟着关嫣去了蜀州,就荐了他来做程锦的马夫。程锦这些日子用下来,觉得长福还算得用,因此就留下了他。便让长顺专心跟着关嫣做事去,有许多事也正缺个男子去奔走,也是给长顺一条更好的路走。
程锦到庄子上这几天,天气都算不错。彦桓如今也不对程锦多加遮掩,每天出去骑一阵子马后,都会带些袍子、野兔、野鹿回来,有次竟然猎下三只白狐狸来。①
但因为彦桓才刚练了骑射不到一年,还没有完全掌握好准头,狐狸的皮子都射毁了,扒不下快整皮子下来。让一块儿料理皮子的长福,都直道可惜,那三张一样雪白的狐狸皮,若是能三块整张的,拼起来,正好能做了裘衣来穿的。
彦桓猎到那三只狐狸的时候有多欢喜,待听到皮子竟做不得裘衣,就有多失落。他便收了这些日子来的笑脸,皱了眉,闷闷不乐地坐在炕边吃着程锦递过来的烤红薯。
程锦笑着劝道:“还为了那皮子的事生气?你已经很本事了,这么点儿年纪,就能猎下这么多的东西,还气什么?”
彦桓双手捧着烤红薯,小声嘀咕道:“原来是想把狐皮留下给姑娘做件裘衣的,如今也做不成了。”
彦桓是想猎个好皮子出来,给程锦做件生辰礼物的。彦桓并不知道程锦哪天生日,直到十月初三那天晚上,珍珠很是得意的跟彦桓炫耀,昨天她给程锦送了一枝金钗过生日。彦桓这才知道原来程锦的生日实在十月初二,只是程锦没有声张。
彦桓自己没有认真地过了生日,但来到了程家,也知道了原来民间是有些人是看重生日的。而且竟然不仅珍珠给了程锦金钗,关嫣给了程锦蜀锦,连芷兰知道后都给了程锦一条绣好的帕子,流月给程锦扎了几只绒花。
就独彦桓什么像样的都拿不出来,他虽有些月钱,但都用来买弓箭和吃的了。
余下的银子,不过就够给程锦买几块点心,压不过珍珠也就罢了,甚至连芷兰和流月都比不过。
彦桓心里正不自在呢,恰好程锦就带了他出来。彦桓便想猎个好皮子出来,给程锦做件裘衣,这比什么金钗子好多了?
可是三张好好的狐皮,竟然被他给毁了。
“做不了裘衣,可以做件皮帽子,做双皮手套,都是很好的。”程锦笑着说。
就见彦桓依旧闷闷不乐,小声道:“那也比不过金钗子,我都还没送你生日贺礼呢。”
程锦便明白了彦桓为了什么不高兴,想了想,才轻声道:“啊,我想好做什么了。我们将先前的兔皮搓软了,拼在一处,缝在斗篷里面,斗篷就用了青绒布做,斗篷周边挑些好的狐狸皮缝一圈儿,又好看又能挡风,冬天秋天都能穿。我早就想要这么件斗篷了,只是可惜白狐狸皮子难得,如今不是正好么?你猎来的这些狐狸皮,也够拼在一起在斗篷上缝一圈儿了。”
“那皮子还是比金钗好?”彦桓试探着小声问,语气虽然还蔫蔫的。
程锦便是为了哄彦桓,也不忍心说珍珠送来的金钗不好,只是道:“皮子是你亲手猎的。”
彦桓立时高兴了起来,确实!金钗不过是从别人那里买的,但皮子可是他自己亲手猎的。
而且往后他的箭术只会更好,会猎更多东西,肯定会猎出更好的皮子来。
彦桓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他翘着嘴角笑道:“那我去和长福一起料理那些皮子,可不能再毁了。”
因为程锦还要给顾珏治腿,只带了几日就要回去了。等彦桓和程锦离开庄子的时候,除了这些皮子,还将彦桓猎下的鹿肉、兔肉一并带走了。回到家里,珍珠虽然哭丧着脸抱怨了一阵程锦他们把她撇下了去玩儿,但吃了一顿烤鹿肉与炖兔肉下去,便也好了。
待知道了这些竟是彦桓猎来的,珍珠忍不住惊叹:“没想到你的饭竟没有白吃,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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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本事。你竟然不怕马的么?姑娘先前也教我骑马,我因为怕马,怎么都骑不上去。”
彦桓斜眼看了下珍珠:“我才不怕呢。”
珍珠心里暗暗将自己与众人比了比,便皱起了眉头,叹道:“如今竟只我最没本事了。”
先前院子里珍珠一个跟着程锦,珍珠还自觉自己比旁人机灵一些。但如今院子里添了许多人,珍珠在与旁人一比,就惊觉比旁人竟差了许多。
珍珠便难得不再因为多写几个字而叫苦,竟然一直勤奋到了年根儿底下。临近过年,程锦就又忙了起来,除了要打扫屋子,买年货备年礼,还给阖府上下的人都换了一身新衣。
自家的事多了少了,都不要紧,只是年礼不能有差错。不止程远是燕州的同僚要送年礼,先前程远的军中同袍也得提前托人送过去,当中有些折在战场上,家中只余下些老弱妇孺的人家,更得实实在在备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往年里最要紧的是要给定国侯府备些年礼作为孝敬,程锦当初都是左右盘算着才拟下礼单。不止是定国侯与靖阳郡主要顾及到,他们身边的心腹也都要送一份过去。今年程锦的心境虽然也与往年不同,但先前都已送了,万没有突然不送的道理,就也得备些东西送过去。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程锦手里实在没钱,只顾着顾珏都不够,哪里能备些好礼打点侯府那些人。定国侯与靖阳郡主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但是耐不住身边人不满,说了许多闲言碎语。定国侯与靖阳郡主虽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周遭人都说程家不好,他们也就当程家不够好了,甚至更深想了一层,觉得程家这是养着顾珏,心中有怨了。
若不是程锦之后治好了顾珏,算是给侯府立了一个功劳,还知他们会把程远与她想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程锦手里有了银子,这礼数自然就能周全过去了。
年前忙了大半个月,到了除夕那天反倒是最轻松,只要厨房按着定下菜做好了,大家一道吃了,互相恭贺一下就过去了。程家出了程锦与顾珏,程锦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另外还单独给彦桓一把好弓,几个牛皮护指。
程锦笑着说:“也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就全当是这天过生日吧。这天的生日最好,这一年里开心的不开心的人,今天都得高高兴兴地。”
因为彦桓先前说是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和生日时辰了,程锦也就只做不知道。其实程锦是记得的,宗人府里有记录,彦桓的生日跟她同在十月,他只晚了几天,是十月初九。她在那天带了彦桓去了庄子上,给他煮了鸡蛋,吃了汤面,备了一桌子好吃。
但彦桓并不知道这是她在悄悄为他庆生,生日对他来说从来不算个好日子,不认为值得庆祝。
如今彦桓也更高兴程锦给了他一把好弓,弓很好,且是程锦送给他的,就更显得好了。
彦桓刚想跟程锦说他很喜欢这把弓,院子里突然响起了炮竹的声音。流月竟然提前去点了炮竹,将众人都吓了一跳。程锦忙先去找珍珠,就见珍珠已就近躲进了关嫣怀里。
程锦心中微酸,暗道:如今珍珠也不只会往她这里躲了。
再一转头,就见到彦桓抱着弓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程锦便伸手捂住了彦桓的耳朵,笑着说:“别怕。”
彦桓紧抱着弓,靠在程锦身边。程锦捂住他耳朵的手很暖,他轻轻点了下头:“嗯,我不怕。”
如今他得了更好的弓,就更能打几张好皮子了,等到明年程锦生日,他一定会为程锦制出一件雪狐裘衣来。什么蜀锦金钗,都没有他给的裘衣好!
作者有话说:
?43、尴尬
到了春天,天渐渐暖和了起来,程锦等人便又忙了起来。但比起去年凡事都要程锦亲力亲为,如今程锦有了关嫣帮忙,一些事都不需要程锦去一一交代,关嫣却能想到她前头。
只是种药材制胭脂,虽能赚些银子,但花费的时间久。而且程家并非累世的官宦人家,手里的田地份额也少,想要再多得,只能用权压人,去圈别人的地。虽然如今做官的人家多圈几块地,而且燕州地广人稀,就算程锦多占些,也占不到别人家里。并不算的什么事,但程锦不愿也不敢这么做。
程锦虽也希望多些田地,可她上辈子是见过权势斗争的,难免谨慎一些。
如今好的田地都被官宦乡绅占着,寻常百姓轻易得不到好地,便是江南鱼米之乡最好年景,竟也有农户因为土地被夺后全家饿死的。这么样下去,百姓怎能不反?往后无论谁夺了帝位,但凡这个人是个有些许志向的,都会整治圈地之风。到时候可没人去管你拿地的地方是不是地广人稀,是不是因为地荒着没人去种,才去多种了地。只多拿了地,就是可参可罚的罪过。
上辈子顾珏也有心整治过圈地之风,但头一个芮湘就不同意。芮家当时借着家里出了个太后,成了皇亲,抢占了不少土地。别说芮家本家的人,就是旁支人家,乃是家里得脸奴仆,哪儿个不多占着旁人的良田呢?芮家气势之盛,连京城里软弱些的彦氏皇亲都要巴结着。
顾珏刚提了整治圈地之风,芮湘就每天都要在顾珏面前哭一场。最后芮家也没有动成,芮家既然不能动,那旁得世家又会任由顾珏拿他们开刀?那个时候顾珏又并非大权独揽,许多世家一只脚踩在顾珏与芮湘这条船上,另一只脚还踩在襄阳王那条船上。
最后为了圆过脸面,就只一些多种了几亩地的乡绅或是小官僚被砍头的砍头,被抄家的抄家。真正的圈地的大头儿,依旧歌舞升平,安然无恙。
程远虽是五品官,但比起上辈子的芮家和诸多世代勋贵,自然算是小官僚小虾米,正是可以拿来圆脸面的。虽然有个定国侯可以依靠,可依仗着定国侯府谋利是可以的,程锦并不放心把这生死攸关的事寄托在侯府上面。圈地占地这样既害了别人,或许还会害了自家的事,程锦怎么算都觉得不合算,自然不肯做的。
眼看着能从土地上的获利已到头了,程锦只得另外寻条财路。恰好上辈子程锦为了帮顾珏笼络人,有三张酿酒的方子。酒楼每天都是有钱入账的,利润又大,只是要有本钱、酿酒的本事和售酒权。经营酒楼的钱,程锦如今是有的。酿酒的本事,程锦也是有的。至于售酒权,定国侯府也能办下来。只要顾珏伤病好了,她借着治好顾珏的功劳,或许就能靠着定国侯府的势,得到售酒权。
若是能得了售酒权,程锦就打算让关嫣去开酒楼,珍珠也能跟着帮些忙。关父前些日子因为赌钱的时候出千,已被赌场的人给打死了。关母哭哭啼啼地又打算嫁人,还来跟关嫣要了一回的出嫁的嫁妆,关嫣自然没理关母。关母这一嫁,嫁得就远了,轻易回不了。
一没了关父关母的纠缠,自然就不需要再用一张卖身契去跟关父关母做切割了,程锦就将关嫣放出去,不仅能让恢复了自由身的关嫣能合法地再置办一些地,而且关嫣也更方便处理一些产业。关嫣也越发有才干了,背着这奴籍,许多事确实不大好做。
程锦给关嫣放了身契,办了户籍后,又将新置办的两家药铺挪在关嫣名下。另一家胭脂铺,则放在了珍珠名下。程锦就只守着程家名下的地,再另占着些铺子的股。
程锦与关嫣和珍珠虽好,但当初分铺子里占股多少时,三个人也都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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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过了。关嫣与珍珠虽然不在意自己得了多少,可程锦却不舍得她们吃亏。虽然银子本钱都是程锦出的,但程锦知道日常经营铺子需要花费多少心血,因此也只肯占了一半的股。但那三家小铺子哪里能跟酒楼的盈利比?若是能办起酒楼,便是侯府那些人占去四分股,余下的也够她们三个赚的了。
程锦想着将来那栋能生银子的酒楼,甚至看着顾珏,都不觉得他太过可憎可厌了。
顾珏因为腿伤耽搁得久,虽不像季屠夫好的那么快,但大半年下来也有了些成效,顾珏的腿终于有了知觉。但有了知觉,却也惹来些尴尬。
程锦听着顾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抬眼看了下顾珏通红的脸,与那突然隆起了一块的亵裤。因为方便程锦在顾珏腿上施针,顾珏的亵裤被裁去了大一半,只留了大腿根下两寸左右的一截。顾珏的亵衣亵裤都是一应用白绸做的,因为单薄,看得极为明显。
程锦看了一眼,就拿起一旁放着的薄被,丢在了顾珏身上,将其挡住,然后继续施针。
一屋子人里,也只程锦还如往常一般。芷兰是羞得满脸通红,文妈妈虽然年长,也不免臊红了脸。只有彦桓反应了略微慢些,他以往都是接触的宫女太监,来了程家后,周围就只有女孩儿,且他还没有长成。因此彦桓一开始并不知道顾珏这是怎么了,只当顾珏是尿急,还在疑惑芷兰为什么不上前服侍。随后听着顾珏哼唧出了怪异的音调,又见芷兰与文妈妈均红了脸,表情尴尬。
彦桓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时气极,顾珏竟然敢冒犯程锦?
彦桓气极了,又见顾珏直直地盯着程锦看,便忍不住上前几步,试图挡住程锦。
程锦见状,轻叹一声,对彦桓道:“珊瑚你退后些,你站在我面前,不方便我下针。”
彦桓红着眼圈,看了眼程锦,又瞪向了顾珏,强忍住哭意:“姑娘,他……他……”
程锦低声道:“他如今是个病患,你退后一些吧。”
彦桓用手背用力蹭了一下眼睛,却还是听了程锦的话,退后了几步。随后彦桓就一直红着眼圈儿,狠狠地瞪着顾珏。
程锦施完针,便直起身,收回了手。程锦刚收回手,她的手腕就被顾珏捉住。
顾珏抓了程锦的手,他如今正痴傻着,并不知道何为纲常伦理。
他用力钳着程锦的说,通红着一张脸,仿若懵懂孩童在争取新奇的玩具一般急切道:“你继续摸我,摸我这里……”
顾珏说着,竟抓着程锦的手,往他身上按。
彦桓见状立即上前,但程锦比彦桓的动作更快,她还没有收起的银针一转,就面无表情对着顾珏的手腕扎下去。顾珏痛呼一声,这才松开了手。程锦抽回了手,立即退后几步,带着药箱几步就退到了外间。
原本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芷兰与文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忙上拦住试图再起身去拉扯程锦的顾珏。
“我不要你们……我要,我要姐姐……”顾珏却一边推开芷兰与文妈妈,一边拖着一双才刚略微有知觉的废腿就要下地去追程锦。
顾珏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程锦,只能按心中最美好的称呼去唤程锦,只有极好的人才能被他叫做“姐姐”。
一直神态自若的程锦听了顾珏又唤她“姐姐”,她才顿了一下,但也不过顿了片刻,随后便立即快步走出了西厢房。
程锦才刚走出西厢房,却又被芷兰追上,她红着脸问程锦:“姑娘……我们家小侯爷这么样可怎么办?”
程锦已站到院中,还能听到顾珏喊“姐姐”的声音,便明知芷兰问的是什么,却笑着反问:“他怎么了?”
芷兰羞红了脸,却不知该如何说,拧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程锦就笑了笑,随后就带着彦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珍珠和关嫣忙去了,屋里也没人。一回到屋里,彦桓便立即打了水来给程锦洗手,程锦还依着往日里那样洗手,也不见她因为被冒犯了,就多洗了几下。
程锦洗过了手,就见彦桓竟还在生气,就对彦桓笑道:“气什么呢?一个病人罢了。”
彦桓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睛通红,紧咬着牙,许久才带着哭腔对程锦说出一句:“他冒犯你。”
程锦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到先前看的页数,笑道:“这说明他有了知觉,并非坏事。今天在他的腰和大腿施针,我碰了他,正常男子大多经不住的,都算是寻常反应。先前季屠夫也这样过,不过他不痴不傻,自己会遮掩过去,并没有像小侯爷这样胡闹。”
彦桓气得脸涨得通红:“我就不这样!是他们心思不纯才会如此!姑娘救治了他们,他们就应该心怀感恩,拿姑娘当神明看待。人哪里能对神明生出龌龊之心?”
“神明?若人当真都能把医者当做神明,就太好了。”程锦拿书抵住了下额头,然后看向彦桓,忍不住笑了。
若还是上辈子的程锦,她确实会为了撞上这种事羞恼的。上辈子她给顾珏治腿的时候,不知道羞成什么样子。但后来她随着顾珏出征几次,顾珏在前方打仗,她就再后方医治伤患,她害羞犹豫的功夫,或许就会多死一个人。比起人命来,什么男女之别,一些无法自控的冒犯,并没什么要紧的。
程锦说着,又对彦桓笑着问:“而且你又不是男子,你又怎么知道男子是哪个样儿?便是你是男儿身,你如今年纪这么小,也是不懂得的。这是我为他们治病时,不得不碰到了他们,才引起的再寻常不过的反应,没什么龌龊的。这种事,又哪里控得住的?”
程锦虽然憎恶顾珏,但在这件事上却不认为他有错。
彦桓自知失言,竟差点泄露了自己是个男孩儿装扮的假丫鬟,便抿住嘴唇,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程锦看书看得都有些困了,才突然又听彦桓慢吞吞地说:“反正他们那样不好,跟畜生无异,不能学他们……”
程锦听了想笑,但也不便再多说了。左右等彦桓再长个一两岁,通了人事,再遇到个中意的女孩,就明白过来了。
彦桓见程锦合了眼睛,歪靠着枕头,是睡非睡。因这个时候有些热,彦桓便强忍着心中委屈,拿了团扇靠过去,给程锦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彦桓知道他如今年纪小,又是女孩儿打扮,如何表明心意,程锦都不会当真。但彦桓想,或他长大了些,或是等他不用再隐藏男儿身份的时候,他就会让程锦知道,这世上还有他这样尊她敬她的男子。他才不会像顾珏那样冒犯程锦,显露出那等畜生行径!龌龊心思!
但此后顾珏就缠上了程锦,程锦只在院子中,顾珏就坐着木轮椅黏在程锦身后。程锦想了想,却没有阻了顾珏亲近她。
她之所以先给顾珏治腿,就是因为头上的穴位复杂,一时不慎,轻者致残,重者致死。在头部施针,又不能用麻沸散,极其需要病人配合,程锦得让顾珏听她的话。为了尽快将顾珏治好,让顾珏快些回京城去,程锦是忍得了的。
程锦对付恢复正常的顾珏,本事还有限。但对于如今痴痴傻傻的顾珏,她却有的是手段。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功夫,顾珏就对程锦言听计从,眼里也再无旁人,气得文妈妈背地里连骂了好几声“狐媚!”。
连芷兰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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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味,原本她很盼着程锦能在顾珏身上费些心思。如今程锦当真在顾珏身上费心思了,也和顾珏亲近起来了,但看着顾珏只听程锦的,眼里心里只装着程锦,芷兰却也高兴不起来。
但文妈妈再如何骂,芷兰如何吃味,都抵不过彦桓对顾珏的厌恶。
顾珏有时追着程锦来她屋里一趟,彦桓都要在他离开后,仔细地做了清扫,仿佛顾珏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便是顾珏没有用过茶水,彦桓也都要认真将茶杯茶壶清洗过一遍,才肯让程锦用。仿佛,只因为顾珏看过一眼茶杯,就把它给玷污了。
作者有话说:
?44、何必深情
顾珏这么缠着程锦,程锦心中也是不耐烦的,但她想着往后的日子,竟也生生忍了下来。程锦都觉得这一世她的心性确实平和了许多,忍性很是见长。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顾珏竟也会下地走几步路了,侯府那边得了消息,终于派了人过来。虽然来的也不是定国侯与靖阳郡主身边最要紧的心腹,却也算是很得脸的人了。他们见顾珏当真能笨拙地走几步路,但人还是痴痴傻傻的,就叹了口气,将侯府送来的东西一放,当天就回去了。
侯府送过来的东西,有给顾珏的,也有给程远和程锦的。东西虽都是好东西,但一看都是没上心挑选过的。非但给程锦的几匹缎子花色太老,并不是程锦能穿的,连顾珏此刻能真正用得上东西都没几样。也只程远欢喜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为了收这些物件,竟要多置办两个定好的樟木箱子去装。
程锦也将所得的东西都好好的收起来,却不似程远那般只一心收着,全然并不去动用。缎子花色老,程锦就等着哪家老人过生日,给她们送过去。首饰样式不好,程锦就打算只留着一两件去侯府戴。其他的,等过两年就能熔了,改个样式自己用也行,送给别人也好。
只是几件玉器摆件难以处理,明眼人一看就是皇家出来的东西,不好乱送给别人,那样式如今程家也摆不的。但总归都是好的玉石料子,天长日久的难保哪天可以用上,或是能够卖出去或是当了的,可如今就只能好好收着。
程锦太知道侯府那边的人都是如何做事的了。
如今侯府里最要紧的就是定国侯与靖阳郡主与二公子,先前顾珏也算个要紧的人,但如今人又痴又傻,也不算要紧了,自然就轻忽了。靖阳郡主好脸面,必然吩咐下来是要给好的。但是给什么好的,靖阳郡主又不能一样样说,自然由着下面办事的人拿捏。那办事的人当中有一些是虽自己不能得利,也见不得别人好的,怎么肯让与他无关的人轻易得了好?因此才有了这些东西送过来。
程锦上辈子已经与侯府这些人生足了气,连珍珠都折在里头了,如今也懒得再去气了。总归给了东西,就没给好。能有侯府的势力可依,就比没势可依好。那些轻视与傲慢,程锦又不是没见过,如今就只当没瞧出来。
程锦虽不计较,珍珠和关嫣瞧了出来,却替程锦不平。珍珠与关嫣不高兴,彦桓更是因为顾珏缠着程锦,整天紧绷着小脸。恰赶上七夕节,燕州城中不仅有夜市,还能放河灯。程锦就带了三个气包子换了新衣裳,在家里焚香迎过仙,对着灯穿过几枚针,弄完这些迎仙乞巧的事后,就忙出去看热闹了。
燕州没有京城里那么大的规矩,到了七夕这天,已成婚或是有婚约的男女是能出来一道逛逛的,而尚没有婚约的男女也能出来凑热闹,去月老庙求根红线,再在月老庙旁边的算命摊子上算算姻缘。其他时候羞于出口的婚姻一事,只在今日可以去求一求。
七夕节里,集市上最常见的除了小吃摊,就是胭脂水粉与首饰摊子最多。一对有情人放了河灯,去过月老庙,那些男子少不得或是买些胭脂水粉或是些珠钗首饰送给身边的女子,女子也少不得挑个香囊配饰送给身边的男子。珍珠名下的那家胭脂水粉铺子,也在集市上找了个摊位,此刻店铺里的伙计正照看着。
一到了集市上,珍珠就也顾不上去气了,忙四处凑起了热闹,很快手里就杂七杂八买了许多东西。彦桓则盯了那些小吃摊寻起了吃食,关嫣却看着那买胭脂水粉的摊子,仔细与自家的货比了比。虽然如今胭脂水粉铺子是在珍珠名下,但珍珠毕竟年纪太小,许多事珍珠都要托了关嫣出主意。关嫣因知道铺子都是程锦出的银子,且程锦在里面还有股,关嫣自然希望哪个铺子都能为程锦赚银子的,就拿那间胭脂水粉铺子当做自己的一样费心打理。
见摊子上的货大多粗劣,均没有自家的好,关嫣就回到了自家的摊位上。那珍珠只顾着去凑热闹,竟忘了自己也有个摊位在做生意,胭脂水粉的生意便只得由关嫣来照看。关嫣一边笑眯眯地照看着摊位,一边想着等回去再如何去罚珍珠。
珍珠尚不知回家还有处罚等着她,正抱着一纸袋的炒栗子全神贯注地听人说书。
说书人坐在长案后,正很应景地讲着痴男怨女悲欢离合的故事。因是在市井中说书,并没太多规矩,就只顾着新奇有趣。
此刻讲的这个故事,是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姓周,又是生得风流倜傥,又是才高八斗。这周公子原和自家的姑表妹青梅竹马,情根深种。但哪料周公子的母亲不允两人一起,势必将两人拆散,让周公子另与一户姓桂的人家结亲。周公子母命难违,就只得娶了那桂家的女儿。可周公子一心记挂表妹,虽与桂姑娘成亲,却每日郁郁寡欢。而那表妹更是思念周公子至极,竟直接病死了。
表妹死后,她的魂魄去不肯入地府轮回,只游荡于周公子身边。而那周公子知道表妹的死讯想要寻死,表妹便数次救周公子于危难。后来地府神君为表妹的深情所感动,便允许表妹返回阳世。但吴表妹尸骨已腐,恰好嫁给周公子的桂姑娘抑郁而终,表妹的魂魄便落在了桂姑娘身上。
经过一番周折,周公子认出了桂姑娘的身体里竟是自己表妹的魂魄,两人自此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程锦坐在珍珠身边也听着这个故事,听得说道表妹死后,周公子欲追表妹而去时,周遭一片啜泣声。待听得周公主和表妹两人白头偕老后,周遭都是一片欣喜的感叹声。珍珠也是先哭后笑的,竟吃光了一袋子栗子。
程锦是既不啜泣,也不欣喜。她并不在乎周公字与其表妹如何情深不悔,又是如何百转千回终成眷宿,这种情深似海的故事她上辈子都经过了,只不过她并非故事里的表妹,而是只略提过几句的那个婚后备受冷落,还要及时死了将身体让给表妹还魂的桂家姑娘。
说过了这个故事,说书人又说了个相许十生十世的故事。程锦一听,如今夜已深了,这十生十世怕是讲不完,要留着明天继续引人来听的,程锦明天可没时间再来听故事,而且不定又听到什么让人憋闷的故事。程锦索性就站起身来,牵着珍珠与彦桓往回走。
“唉,周公子当真是一往情深之人……”珍珠还在回忆着方才听来的故事,就突然顿住,低声道,“那不是简大夫么?诶,他旁边的不是徐银匠家的姑娘?”
程锦看过去,就见简行之和徐银匠的姑娘正提着的小灯笼走在不远处,简行之为人羞涩,徐银匠家里的姑娘也是个腼腆的。两个人挨着一块儿走,两张脸都红通通的。因集市上的人多,简行之小心护着徐姑娘,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为许姑娘挡开别人。简行之的手腕上帮着一条红线,与徐姑娘手腕上的红线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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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见他们这样,就忍不住笑了。原本她就觉得简行之很好,现在更觉得简行之好了几分。
什么情深不悔,生死相随?程锦上一世就是被顾珏那痴情之人给坑了。现今在程锦看来,好的男子合该是简行之这样,和哪个女子在一处,就该对哪个女子一心一意的好。既与一个女子成亲,就什么前情旧事都应该尽数抛了。哪有一边娶妻,一边记挂着别人的道理?
她程锦上辈子的眼光不好,这一世的眼光竟然不错。
程锦再一想,若不是她重生回来,让简行之避开祸事,徐姑娘哪儿能觅得佳婿?
程锦便宽慰许多,先前听那个故事所产生的些许憋闷,就全散了。上辈子程锦与徐银匠家有些来往,与徐家姑娘也见过几面,知道徐家姑娘嫁得并不好。如今徐姑娘能与简行之在一处,依两个人的性子,往后余生怕是连架都难吵起来的,但是一段很好的姻缘。
“简大夫他……”珍珠还想说话,却被程锦拉住,扯到了避人的地方。
程锦忙捂了珍珠,低声道:“别喊,到时候让他们听到了,他们会不好意思的。”
珍珠探出头又看了简行之与徐姑娘一眼,皱着眉头,扁着嘴:“我还以为简大夫能等一等姑娘的,想来像周公子那样痴心的男子还是少的!”
彦桓在一旁听了珍珠的话,明白过来珍珠话里的意思,就立即探出头去看简行之。彦桓先前也见过简行之几次,只记得简行之很和气,对简行之其实并不厌烦。
但彦桓如今只看着简行之的背影,就觉得简行之突然面目可憎起来。面甜心苦的人多了,别看简行之看起来和气,难保就不个表里不一的人。而且简行之走路的仪态不够端正,脑袋也太大了些,只提了一会儿灯笼竟然还要换下手。想必骑马射箭也是不会的,如此羸弱,怎能为夫?
待彦桓想到听珍珠话里的意思,程锦与那简行之的事大概已经过去了,彦桓才心气稍平,再看简行之也不觉得太过可憎了。但简行之就算大概是个不错的人,也不能成程锦的夫君,程锦的夫君最起码骑马射箭上,应该比得过他彦桓。若连他不及,那是万万配不上程锦的。
“都已过去的事,自然各寻各的姻缘,何必再等什么呢?以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程锦忙拦住了珍珠。
程锦说着,笑了起来:“我看简大夫这样很好,比那个什么痴情的周公子要好多了。你当情深是什么好的?有的情深之人最是可恶,比如那故事里的周公子,既无法违背母命,不能跟表妹在一起,另娶了桂姑娘。他就该对前面的情意撂开手,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他却成了亲,还冷落妻子,害得妻子抑郁而终。”
“而他在听了表妹去世的消息后,竟然不顾父母家人,自己寻死去。早有这份胆气,当初怎就不敢违背母命跟表妹在一起?这是有鬼神的故事,倘若没有呢?表妹因他的懦弱而死,桂姑娘因他的冷漠而死,他的母亲知道他的死讯,大约也得伤心而死。他这样的人,有怎么好的?”程锦说着,摇了摇头。
程锦是在骂那周公子,也是在骂顾珏,更是骂上辈子的自己。
珍珠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皱眉道:“姑娘说的是有些道理,可他们都说深情的男子好呀。”
程锦笑道:“可不能能因为自己的深情去拖累别人啊。营生也不管,事业不顾。把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家里妻子儿女,都狠心抛下了。伦理纲常全都不在意,只追着一份男女私情去。这算什么好人?所谓的深情之人多为偏执狭隘,不好相交。但凡心胸开阔一些,又有事业要奔走,哪里能只追着一个人去深情?”
程锦这话说完,彦桓便猛地抬头看了程锦一眼。
说到深情,彦家的男儿倒是出了好几个痴情种子。从成帝开始,就为了皇后空置后宫。待到他的父王,就更为深情了。自他母妃薨逝之后,父王就没再亲近过一个女子,将他这个独子当做仇人一样看待。
彦桓念及自身,很是赞同程锦的说法,便点头道:“深情之人确实多为偏执,我也不喜欢那样的人,将来也必然不会去做那样的人。”
珍珠见彦桓这样说,虽心中仍疑惑,却也立即道:“嗯,我也不做那样的人。我还有姑娘,还有嫣姐姐,还有流月姐姐,还有胭脂铺子要顾……”
珍珠说着,看了眼彦桓,勉为其难地加上了他:“当然还有小珊瑚要照顾,我也不能去做那深情的人,去追着哪个儿男子去死。”
程锦没想到因为一段说书人胡诌的故事,一个简行之,竟然扯住这么些话,竟还让彦桓和珍珠互不相让的争着表明不去做那深情之人来了。
程锦便笑道:“今天是七夕,合该祈求姻缘的,哪里像这么样互相比着不做那等深情之人的。这些痴话若是让别人听了,怕是要笑得。我们去找嫣姐姐吧,她刚才正看胭脂水粉呢……”
程锦她们找到关嫣后,珍珠才猛然想起自己竟还有个摊子要顾。珍珠当下就知不好,见关嫣并不先发怒,反而对她笑眯眯的,珍珠就更加心慌,一路都很忐忑。
等回到程家,珍珠挨过关嫣的罚,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
程锦又忍着顾珏缠了她小半年,终于将顾珏赶在年前治好了。
程锦可没闲心等着顾珏的腿全部养好了,再治他的痴傻之症。看顾珏已全然听她的话了,程锦就一边给顾珏治腿,一边去治顾珏的痴傻之症。
上辈子顾珏的痴傻之症并非程锦治好的,程锦那个时候可不敢轻易在头上下针。程锦把顾珏的腿治好后,他还傻了好久。
一直到顾珏十九岁那一年,因为他想要给程锦送一件生辰贺礼,便去山里采药。他并不知道程锦制药,是因为药材能够卖些银子,只以为程锦是喜欢药材,就傻傻地进到山里去采。
顾珏一脚踩空,跌到了脑袋,从此就不痴傻了,又成了定国侯府里的小侯爷,也将他这段痴痴傻傻的日子尽数忘了。
后来,程锦怕顾珏再犯了痴傻之症,才去学着医治了这个病症。
顾珏是突然恢复记忆的,顾珏离开的那天,程锦不在家里。她带着彦桓去了趟庄子上,想将彦桓先前打下的猎物带回去,顺便再让彦桓练一回骑射。彦桓如今箭法很好,再也不会射坏皮子了。今年程锦过生日时,顾珏还给程锦做了一身雪狐狸裘衣。
程锦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得到一点顾珏乘坐的马车的影子。倒是比上辈子强些,上一世程锦只去买了一回药回来,顾珏就走了,连个马车影子都没看到。
顾珏的腿其实还没有完全养好,但他太急着回京城了,甚至许多行李都来不及带。他的家在京城里面,那里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一生挚爱。
顾珏他们一走,这院子里就只程远与珍珠最为失落。程远虽然一心忠于侯府,但是顾珏猛然恢复记忆,就要离开燕州,急急忙忙地回京城去,到底让程远有些心寒。
而珍珠则因为流月的离开失落难过,珍珠还忍不住哭道:“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急?让我跟流月姐姐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那小侯爷当真可恶,傻得时候难缠,好起来就只顾着冷沉了脸催着离开,好似我们欠了他什么,能脏污了他什么似的,当天就非得立即找马车走了。他腿没好利索就走了,路上又颠簸,仔细养不好,往后成了个大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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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至于成了瘸子,程锦心里最知道一旦顾珏不再痴傻,就必要立即回到京城的。所以程锦是将顾珏的腿治的差不多,才给他治得痴傻之症。若是顾珏的腿再瘸了,她程锦的功劳不是被埋没了?且还可能又背起顾珏这个包袱。
但顾珏终究是没养好了腿就急着走的,路上又冷又颠簸。怕是往后天气略冷些,或是下雨的时候,顾珏这双腿会狠疼个几天。
怎样能让顾珏好了,还能受些病痛。程锦是仔细掐算过的,她终究还是不甘心将顾珏彻底治好了。
而且只有顾珏腿还没养好就离开,程锦才能有个借口追去京城定国侯府。她既有了功劳,就得去拿报酬,她一定要拿到售酒权。
程锦觉得这大概就是当初吴大娘子不肯收她为弟子的缘故,她到底还是欠缺了医者仁心。吴惠莲就绝不会有意疏忽病症,去整治人算计人。哪怕那个人她极恨,也会奔着将人完全治好,不留任何病症,尽力去医治的。
作者有话说:
?45、忠心
顾珏他们走得匆忙,连行李都没带全,乘了两家马车就走了。程锦一面让关嫣珍珠等人帮着把他们余下的行李收拾了,一面去跟程远商量去定国侯府的事。
程锦看着程远失落的表情,心中暗乐,面上却皱眉叹道:“小侯爷也走得太匆忙了,连行李都没带全。他的腿又没有好,这么走了,若是落下病症,好似我们没有尽心待他一样。父亲,女儿想着把他们落下的行李收拾了,雇上两辆大马车,赶紧给他们送过去……”
程远垂着眼睛,闷声道:“小侯爷怕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他回到了侯府里,自然有更好的,何必送过去讨嫌。”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别说程远是上过战场的,并不是实实在在的泥人。
程锦见程远如此心中更乐,便叹道:“父亲往日里都教导女儿,要一心地为侯府着想,如今怎能与小侯爷怄气呢?他嫌恶不嫌恶,有没有更好的,那是他的事。我们却不能轻忽慢待的,而且小侯爷腿伤未愈,这么走了,再落下病症,我们怎能放心得下?便是京城里有太医,侯府里府医,我也得过去把小侯爷用的药交待一下,免得他们后面用的药,与我先前的药相冲。”
程锦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们得把侯府的银子交还回去,将账目都拿给侯府去看过了。这事要是父亲出面,就显得生分了,好似连几个银子都要跟侯府掰扯一样,是我们提防着侯府疑心了,别再让父亲与侯爷生了嫌隙。这事还该女儿去,女儿年纪小,胆怯怯地去把账目一交。别人只当女儿年纪小,胆子小,便是笑,也是笑女儿不经事,影响不了父亲与侯爷的关系。”
程远抬眼看向程锦,长叹一声:“你想的是啊,那你去吧。”
程锦笑了笑:“此次去,就要把侯府落在我们这里的东西都带过去。郡主先前给的那支钗也顺路带过去吧,也免了郡主再派人跑一趟。”
程远皱眉道:“这可是你与小侯爷……”
程锦叹了一声:“父亲看今天小侯爷这番作为,像是能成就这份姻缘的么?我如今也死心了,父亲也忘了这事吧。我去了,就只说不知道哪里来得钗,想是侯府的东西,就一并带去了。互相不伤脸面,郡主、侯爷、小侯爷,或许还能念我们些许好。父亲虽然不说,心里也应该是清楚的。若是小侯爷没好,这段姻缘或许能作数。可如今小侯爷已经好了,我们家是够不上的。”
程远抬眼看了眼程锦,就转身将装着金钗的长条檀木匣子递给了程锦。
然后程远背过身,背对着程锦,瓮声道:“爹知道,让你受委屈了。可我们家出自侯府,是如何都断不了的关系。侯府好了,我们才能好。那战场上,有比我更勇猛的战士,也有功劳更大的人。可我立了功就立即做了官,还能留在京城,即便来到了燕州,也从未遇过刁难,就因为我是定国侯府里出来的人!这全是……全是侯府的恩典……”
程锦将檀木匣子收拢在手中,看着程远佝偻的背影。他不是个聪明人,虽有些忠心,但不知道变通。不然不会都已经五品官了,却在侯府出来的人里,最不受用。便是程锦用人,都不爱用他这样的。他并不多在意程锦,虽然将银子都交给程锦管,也任由程锦到处跑去,但更多是为了图省力气。他总是把侯府的人和事,放在程锦前面。
可程锦看他穿着半旧的衣服,像是一条一心效忠主子,却因为碍了自家主人的眼,被小主人一脚踢开的老狗。程锦心中也无法再取笑起程远了,她心里慢慢酸涩起来,不由得恨起了顾珏。怎么就那么急呢?她这位爹爹所求的,不过好好告个别,置办一桌子宴席。亲耳听到他供奉了一辈子的侯府小主人,对他说一句“辛苦”,赞他衤糀一句“忠厚”罢了。然后她的爹爹就可以安下心来,觉得他这只老狗还没有被侯府舍弃。
他知道自己的平庸和笨拙,除了侥幸立下的那一次战功,也就只有忠心值得一提,值得一说。所以就一味忠心,为这份忠心,连女儿都可舍了。但这份忠心,却没得到该有的称赞。
上一世程锦卖完药回到家时,顾珏已经离开。程锦自己都心神俱裂,自然也没有空闲去细细猜度程远的心思。
如今程锦再看程远这副颓丧的模样,心中不免为其悲凉。她是恼他的,但她看他一腔忠义错付,也为他不值得。
程锦攥着那个檀木匣子,慢慢从程远屋子里走出来,眨了几下眼睛,散去泪意,就去安排明天要去京城的事。虽然程锦不知道顾珏哪天能好起来,但她猜着也不过这几天事,因此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她这一去,大概要在京城过年了。珍珠和关嫣,她是不打算带了。这里铺子要有人照看,带了哪个儿走,另一个都孤零零的,还不如两个人都在燕州做个伴儿。程锦只打算带了彦桓和长顺走,长顺做事稳重灵活,不似长福那么老实,相较适合去京城。而彦桓,因为他的身世的缘故,程锦必须得带着他去一趟。
若是京城的局势有利于他,他就可以直接留在京城。
程锦刚跟珍珠他们说了要珍珠和关嫣留在燕州的话,珍珠就哭了。她闷声哭着,只掉眼泪,却不似先前那么哭闹,就更让程锦心疼。
程锦将珍珠搂在怀里,轻声哄道:“等忙完了这一回,我们也就安生了,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你跟嫣姐姐在家里互相照顾着,我也放心。我是一心将你们全都带走的,但如今铺子正指着年前年后多赚些银子,因是新铺子,伙计又很生,实在离不开人。而且……”
程锦给珍珠擦了一下眼泪,轻声道:“我走了,你也走了。留老爷一个人守着空院子过年么?咱家老爷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贪玩儿,非要亲手去摘那树稍上的杏子吃,还不是老爷把你抗在肩上哄着你去摘的?你在家里,多照顾些老爷,盯着他过年的时候可要换身新衣服,不能年不年,节不节的乱凑过。我也去不了太久,若是快,赶着正月十五前就能回来。没出正月就是年,咱们还能在一起过年。”
珍珠便只小声哭道:“我还没离开过姑娘这么久呢,还正赶上过年的时候。那小侯爷真是个冷心冷肺的,但凡晚一些,等大家过完了年,互相道个别再走也行呀,现在闹得我们都不自在。我去给他们收拾东西,流月姐姐竟连最喜欢的首饰都没带走,看着只匆忙多拿了一身厚衣服,胭脂水粉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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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放着。那小侯爷是吃不了苦的,谁不先尽着他呢?但流月姐姐这一路可要遭罪了,谁能顾着她?”
珍珠说着起身对程锦道:“姑娘,我写封信,姑娘给流月姐姐带过去吧。”
程锦摇了摇头:“你们方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很多东西是不能给她们带进侯府里去的,这些东西送过去,侯府的人都要察看一番。要是我去了一趟,单单给了流月一封信,对流月反倒不好。他们回到了京城侯府里,虽算有功的,但也太过招眼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的错处,要踩他们一脚,将他们的功劳给抹去了呢。若是为了流月好,就不能送这个把柄给别人去踩她。我这一去,怕是见不到她们的。”
文妈妈是心里没成算的,只当跟顾珏来了一趟燕州,就能当个功臣,从此就能在侯府里横着走了。但侯府里那些人,怎么会让文妈妈他们压过一头去。反正顾珏又忘了在燕州的这段日子,先前躲开去燕州这份差事的人,看到顾珏回来,难道不想要争一争?
程锦当初下狠心整治侯府,是看不惯侯府内盛行的贪腐之风,更看不惯这样排挤打压有功之人的行为。若是说几句逢迎好话,对管事妈妈多使几个钱,就能逢难就躲,遇好先得,那往后只会寒了真正做事人的心。
偏偏靖阳郡主,就是个爱听逢迎好话的人。那个时候定国侯已经阵亡,便是不死,他也不是个爱管府内事务的人。
程锦眼看着府中风气败坏,怎能不急?若不整治,顾珏别说做什么摄政王了,或许整个侯府都要被这些人拖累死。
这一世,没了她这个唱黑脸的,也不知顾珏能走到哪里。
珍珠听了程锦的话,呜呜咽咽的哭到了大半夜,让程锦不得不又抱了珍珠睡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早上,珍珠红着眼圈儿,将程锦备好的行李里放在了马车里,就跟关嫣一起目送程锦离开。程锦这一次走,还带走了关嫣的户籍,她先前已经跟关嫣商量过了开酒楼的事。
若是能办下售酒权,程锦还是要放在关嫣名下的。往后酒楼主要会由关嫣经营,自然放在她名下更稳妥些。而且程锦不得不为将来早做打算,她程家确实和侯府太近了,轻易断不了关系。
将来若是有一天侯府折进去了,牵连到了程家,这些产业散在不同人的名下,总能保住一些。
?46、路上
女子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上了前面的马车。她用马逼停了马车,便快步向马车走了过去,不顾众人阻拦上了马车。
女子一掀开马车车帘,再见到曾经互许过终身的男子,强忍着哭意,轻声问:“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不是说要给我庆生的么?怎么就突然走了?你就算恢复了记忆,要回到京城,也该跟我说一声吧。”
女子样貌很寻常,只是皮肤生得比旁人白净一些。此刻,她红了眼圈儿,一脸委屈,看起来很是可怜。
车内那俊美男子抬起眼眸,冷漠疏离地看着她,冷声问:“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
马车一停,程锦的身子向前一晃,就从梦中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