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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世子 于欢 79500 字 11个月前

嘣!——

焰火从地上升空,恰好于月满上炸开,就像无数流星从圆月内散落一样,京城万家灯火,百姓们围坐在自家的庭院赏月,主母将一块大大的月饼切割成小块,再一块块分给桌边追逐打闹的孩童,千家万户,无论士庶,今日皆是如此。

月满的银光洒照在大地,使得亮如白昼,不光是宫外热闹,宫内亦是,设宴的殿内,歌舞升平,充斥着年轻人的欢声笑语,殿庭外般来的秋海棠与玉簪花,在月光与焰火的照耀下,争相斗艳。

然就在月光照不进的黑暗中,一名宫中内使悄然入内,端奉着一杯来自紫禁城赏赐的中秋御酒与月饼。

——宗人府——

“今日月圆中秋,上念父子一场,特赐下这些。”内使将月饼与酒端至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跟前。

赵成哲脸色虚弱的蹲在地上,抬头半睁着眼睛,忽然傻笑了一会儿,“陛下就没有话带给我吗?”

内使摇头,“出来前,上只叮嘱让奴婢看着您吃完。”

赵成哲遂看了一眼内使手上托盘里的酒食,不禁苦笑,“他终究还是不信任我,果然这世间,没有比他更无情的父亲。”遂从地上爬起,抓起一块饼便送入嘴中,像是饿了许久一样狼吞虎咽,随后又拿起酒壶直接用壶嘴儿对着嘴喝。

没过多久,酒壶突然从他手中掉落,连同一起的还有没有吃完的半块饼,赵成哲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脸色涨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不能呼吸一般,只见送食的内使明明瞧见也无动于衷。

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等候着什么,直到屋内再没了任何声响与动静,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屈膝跪伏在地上许久。

而后起身走出屋外,冷着一张脸对屋外静候的官员道:“上在宫中设宴,宗室子弟今日都在,劳请大人入宫一趟,就说庶人赵成哲暴毙身亡。”

宗人府官员知道内使传达的是上意,便没有多想的拱手应道:“是。”

——紫禁城——

乐工们手握乐器,吹拉弹唱,殿中央的舞女小心翼翼的跟着乐曲的节奏挥舞,两侧的宗室吃着宴席里的美酒佳肴,丝毫没有因为缺了一人而伤感。

“报,启禀陛下,宗人府有急事要奏。”守在殿外的内使跨入殿内叉手奏道。

于是歌舞便在教坊司奉銮的示意下停止,皇帝有些不悦,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

青袍官员急匆匆的步入殿内,旋即跪伏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宗人府出了何事?”皇帝问道。

青袍官员遂再一次磕头,颤颤巍巍道:“庶人赵成哲于宗人府暴毙身亡。”

官员话出,令满堂皆惊,宗室子弟们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瞠目结舌的坐在席间不知所措,偶有眼神瞥向皇帝,似乎都在害怕下一刻皇帝会做出的举动。

然皇帝却只是轻轻挥手屏退,又朝御前供奉的教坊司奉銮吩咐,“继续吧,不要停。”

奉銮也是一惊,但很快便执笏弓腰应道:“是。”

于是歌舞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得以继续,宗室子弟脸色苍白,反观作为父亲的人却丝毫不见哀容。

直到中断的歌舞全部演奏完,皇帝轻轻抿了一口酒,“来人。”

贴身护卫的锦衣卫便上前,“陛下。”

皇帝招了招手,命胡文杰上前来,又抵至他俯身的耳旁小声吩咐了一阵,只见胡文杰脸色稍有变化,随后应道:“是。”便转身悄悄离开了大殿。

家宴仍继续着,尚膳监的菜肴依旧不断呈上,然宗室子弟们却已经无心再吃任何东西了,唯有皇子席座上的汉王,独自一人吃的正津津有味,看着动作,似不想放过任何一道新上的菜肴。

“为何哥哥们都不吃呀。”汉王边吃边不解道。

齐王就坐在汉王旁侧,听到赵成哲的死讯时,竟心中突生悲悯,“我平日里是最讨厌老二的,冬猎他害我,可如今听到他惨死于宗人府,还是在这中秋之夜,我竟”

“殿下。”一侧的齐王妃伸手轻轻盖在齐王的手背上,“有时候,人要为自己的所为承担罪责,有因必有果,卫王咎由自取,殿下又何必为他伤心呢。”

“这尚膳监的食物,我自出阁之后便极少有机会吃了。”汉王拿着筷子夹拾菜肴,津津乐道道,“嫂嫂说的对,罪人都应受到惩罚,否则又为何要定制律法,律法若不惩治恶人,那么这世间岂不要被怀人乱了章法,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极快,没过多久,四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小旗将一副担架抬至殿内,以白布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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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似躺着一个人。

就在抬进来刚放下时,微风拂过,一股伤口流脓的腐臭味瞬间散于殿堂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已经死去了很久尸体所散发出的腐臭味。

随后皇帝命人揭开白布,只见皇帝两侧列座的后妃见之,纷纷捂住了口鼻,而一贯仁慈的皇后见了连忙捂住嘴,差点吐出。

晋阳公主侧身捂住了身旁安阳公主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众人不知皇帝作何,竟在今日中秋宴上将死去的皇子尸身抬入了宴上,是恐吓还是告诫,总之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举动已让不少人为之胆寒。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国朝素重律法,没有人可以逃脱于律法之外,卫王赵成哲,祸乱朝纲,致使国家重臣与亲王双双枉死,即便是皇子,也难逃死罪。”皇帝沉声道。

皇帝的话,似在告诫众人一样,很快又故作伤感的连连叹息,“他是朕的儿子,也是你们的手足,这样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望尔等谨记,身为宗室,不可废乱礼法。”

“臣等谨记。”众人起身回道。

卫王的尸身就摆在大殿中央,凌乱的头发里似乎还有虱子跳出,十几日折腾,身子早已枯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原本苍白的唇色如今已发紫,明白人皆能看出是中毒的迹象,尤其是还精通岐黄之术的齐王妃,尸体静静的躺在殿中间一动不动,真实的让人不敢置信。

与一众人的伤感不同,齐王妃忽然有些恐惧,便轻轻擦了擦似有泪的眼角,凑到齐王耳侧,“殿下是长兄,卫王虽有罪,可也是殿下的亲弟弟,如今弟弟身亡,陛下尚且伤怀,那么作为长兄的殿下又应该如何做呢?”

齐王回过头,不明所以的望着妻子,“夫人?”

“以防有诈。”齐王妃道。

齐王这才听明白,旋即喝了一口酒壮胆,本就悲伤的面容如今眼眶处竟还有些许的泪水,而后便离席飞快的扑到了赵成哲的尸体前大——&gt;&gt;

哭道,“老二呀,你怎如此愚蠢,中秋之夜,本该阖家团圆,本王虽与你处处计较,攀比,却不曾想你竟然在这月圆夜撒手人寰”

齐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赵成哲的尸体旁看呆了众人,有人不禁议论道:“齐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呢?”

“一向冷面的齐王竟哭起了曾经的死对头与竞争对手。”

“纵然是对手,可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况且陛下还在上头看着呢。”

众人醒悟,遂也纷纷挤出眼泪泣涕涟涟,上演着一场皇室中的亲情大戏。

“好了。”皇帝呵道,于是众人掩泪声止。

然齐王依旧趴在赵成哲跟前,脸露哀伤,颤抖着双手替尸体整理着仪容,尤其是散乱的头发,一边哭道:“生前如此体面之人,如今怎成了这番模样。”

皇帝并未训斥齐王,只是负手看向一侧坐立不安的齐王妃,“齐王妃。”

齐王妃遂转身福身,“媳妇在。”

“还不快去将你夫君搀扶起来,莫要悲伤过度,中秋之夜本该是喜庆的。”皇帝道。

齐王妃一愣,旋即再次福身,“是。”便提步走向赵成哲的尸体处,靠近后,因闻到浓烈的腐臭味,顿时生出一阵恶心,用帕子捂着双唇差点吐出,好在是腹内空空,只是假吐,不至于在御前失仪。

“殿下莫要伤怀了,陛下还在,莫要在御前失仪,日后好生安葬弟弟便是。”齐王妃蹲下劝阻道。

见妻子来了,齐王将双手藏入袖子里,因怕妻子畏惧尸体,刻意用身子阻挡了齐王妃的视线,又连忙起身与之一同离去,直至座上也不肯将那碰了尸体的手拿出,又刻意与妻子保持了距离,“身上脏。”

“我查探了,已经没了呼吸,连身子都是冷的。”齐王又小声道。

“置身天家,有诸多无奈,愿尔等都能顾念手足之情,莫要忘了自己的姓氏与血脉,赵家的儿郎,是这天下的主人,你们要做的,是辅佐自己的君自己的族父治理天下,而不是与自己窝里横。”皇帝训斥道,“切莫忘了祖训。”

“臣等谨记。”众人再次齐声回道。

“今日家宴就到此,都回去早些歇息吧。”皇帝又道。

“是。”

皇帝并未要离开的意思,而是转身回到座上,闷声道:“齐王是长兄,暂且留下。”

准备同一众兄弟离开的齐王忽然愣住,此刻他只想回去沐浴擦洗,突然被皇帝叫住,便让他难受至极。

待人离尽,皇帝挥手屏退左右锦衣卫与内使,从御座上走下,走到赵成哲的身体旁,负手道:“大郎。”

“哎。”齐王被妻子推出席间,连忙弓腰走上前拱手应道,“爹爹。”

“你弟弟死了,你是真难过呢,还是做给众人看的。”皇帝侧头问道。

齐王一愣,抬起头望着父亲冷漠的双眼,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先前的嫌弃忽然消散,直起身放下双手,道:“高兴也有,难过也有。”

“哦?”

“高兴的是,以后朝中再没有人跟儿作对了,难过的是,以后便没有人会跟儿说实话,便都成了阿谀奉承的讨好了,难过的是,再不济,他也是爹爹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儿第一次失去的亲人是最疼爱儿的祖母。”齐王直言回道。

皇帝瞧着长子看次子尸体的眼里,并无虚假,满是赤忱,遂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诸子中,唯你性情最真。”

“儿不明白。”齐王又道。

“不明白什么?”皇帝问道。

“老二他已经受到了惩罚,”齐王盯着赵成哲发紫的嘴唇,“为何还要”

皇帝也并不做遮掩,“朕替你除了这个最大的祸患,你不乐意吗?”

齐王旋即抬头,竟没有想到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下的狠手,“可是褫夺了爵位,连玉牒都除名了,一个被废的庶人,于儿并没有威胁呀。”

“只有死人才会彻底安分。”皇帝告诫道,“否则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齐王低下脑袋站在原地不语,衮龙袍袖子里的手有些许微颤,呼吸渐重,他只觉得有些残酷,遂又联想到了去年冬日,燕王世子一事,想来也定然不简单。

见长子不语,皇帝又负手转身看向齐王妃,“齐王妃觉得呢?”随后指向次子的尸体,“他该死吗?”

齐王妃听之,慌慌张张的走上前屈膝跪伏道:“于理,害人者,当以命抵命,死有余辜,于情,他是妾夫君的亲弟弟,是妾的叔叔,没有人会想见到亲人离世。”

“是吗?”皇帝质问,旋即话锋一转,深邃起眼眸,勾起嘴角道:“朕以为,你会高兴呢。”

“妾惶恐。”齐王妃叩首道,旋即不慌不忙的又道,“陛下疼爱夫君,为之计深远,作为夫君的嫡妻,若以妾自身而言,妾自当是高兴的,若抛开,妾只是一个外姓人,自是不悲不喜。”

齐王旋即走到妻子身侧,随同一起跪下,“爹爹,王妃她不是外人。”

皇帝背起手,看着儿子维护妻子的认真模样,旋即背转过身挥了挥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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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陛下。”于是齐王搀扶着妻子起身,朝皇帝的背影弓腰道:“儿告退。”

皇帝抬头望着御座上方悬挂的正心二字,“你们也要记住,卫王的前车之鉴,无论是谁祸乱朝纲,朕都不会心慈手软。”

先前还在皇帝跟前故作镇定的齐王妃,站定于殿门口听到皇帝最后的劝诫时,竟心生惶恐的驱身一震,幸而旁侧有人搀扶。

“怎么了?”齐王关心的问道,“陛下只是在告诫我们不要学老二。”

齐王妃旋即回头,望着殿庭中央背对着的皇帝身影,忽然觉得心思深得有些恐怖,又再一次确认了躺在殿中央的尸体,确实是一具尸体,卫王的尸体,赵成哲的尸体。

便回过身缓慢的摇着头,迈出大殿道:“妾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卫王:“我还可以救一下,呜呜呜…”感谢在2021-08-2515:09:55~2021-08-2614:4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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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齐王的威胁

——京城——

轱辘轱辘!——

两辆马车先后渡过外五龙桥,出长安右门,并驾齐驱,一直沿长安街向西南驶去,至大通街的分叉口,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最后停在了一处巷中,巷内有车架上携带的灯笼烛火照亮与头顶圆月所散下来的银光交织在一起,冷暖交融。

两车上分别下来一“男”一女,衮龙袍与命妇礼服聚到一起,秋风从秦淮河畔朝长安街吹来,又拐进巷子,吹动着霞帔底端悬挂的小金珠,“就送到这儿吧,别误了宵禁。”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合着袖子微微躬身,柔和的风吹着耳侧飘出的碎发,“今日宴上陛下之举,可吓到公主了?”问道。

“何以见得?”晋阳公主不解。

“言瞧公主一直皱着眉眼。”赵希言道,“即便未有惊吓,然也是不悦的吧。”

“世子见此种场面连眉头都不皱,可是司空见惯,还是意料之中?”晋阳公主反问道。

“我在燕地出生,母亲生我时正逢诸胡南下,狼烟四起,战乱不断,敌人将细作安插在北平,因而那时的北平府极为混乱,父王心狠,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因而我幼时见过的尸体,都能将亲王宫的大殿堆满。”赵希言回道,“而卫王之死,与陛下有关,皇权之争,从来就只有君臣,因而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有前张氏与废太子的前车之鉴,皇帝今日之举便也不足为奇,晋阳公主转过身,提醒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

“我知道,谁会在这中秋月圆之夜,将赐死的皇子尸体抬至家宴上,事出反常,必然有妖。”赵希言道,“既然皇子的死对于陛下已无关紧要,那么钦天监的吉日也该出来了吧。”

“冠礼?”——

——齐王府——

每逢外出归家,齐王妃都会习惯性的先去交泰殿探视。

“礼哥儿”

殿内内使与宫人小声提醒道:“王妃,两位小主子前些日子就被送进宫中了。”

齐王妃这才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已被皇帝接进了宫中,且适才宫宴上诸多嫔妃都在,皇帝却没有让皇长孙与孙女出来。

“夫人。”齐王追赶过来,平日充满了孩童欢笑声的交泰殿,如今已经冷冷清清,便上前安抚道:“若是想大郎与姑娘了,我明日便入宫将她们接回来。”

齐王妃摇头,紧攥着双手,心中越发的不安,“总觉得陛下知道了什么。”

齐王搂着妻子,轻轻宽慰道:“好了,别想太多,凡事都有我在呢,先去沐浴吧,时候不早了。”

——齐王府·坤宁宫——

帐内,齐王搂着妻子,用手轻轻拍打着安抚,随后渐渐进入梦乡,如雷的鼾声也随之而起。

而他怀中的齐王妃却辗转难眠,久久不能忘怀今日紫禁城中的一幕,卫王的尸身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与之一起的还有皇帝那座威严的大山。

齐王妃闭上眼,想迫使自己入睡,但皇帝的背影与卫王的身影却挥之不去,加之丈夫的鼾声,夜色渐深,而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明亮,就在即将入睡时,忽然被鼾声惊醒。

齐王妃睁开眼爬起,推搡着旁侧的丈夫,“殿下。”

齐王被妻子弄醒,却并未生气的伸手揽住妻子的细腰,揉了揉眼睛关心的问道:“霓儿,怎么了?”

齐王妃盯着丈夫,“只有齐王府与卫王为敌,今日宴上之举,陛下明显就是借口做给齐王府看的,陛下的反常之举,还将孩子们在临近中秋之时接入了宫内,就算是一直在宫中的礼儿,以往中秋也能得以回府团聚,这明显就是陛下的算计,殿下,林氏一族与妾身如今都托付给了殿下,妾实在害怕。”也许只有在齐王跟前,她才会展示自己最为柔弱的一面。

听到妻子的担忧,齐王的困意渐散,紧紧搂住妻子,轻轻拍背安慰道:“本王当然知道,几年前本王行冠礼时,陛下就已经将婚事安排好了,我当时无知,想要拒婚,还被他训斥了一通,说只有林氏的威望能助我与朝中那些大臣抗衡,你与林氏一族为了我用心良苦,我岂能不知,放心吧,我不是陛下,不会做那等负心之事。”

齐王妃摇头,“妾自然是信得过殿下的,可是陛下权臣尽除,陛下如今大权在握,想要易储何其简单,就怕陛下过河拆桥。”

齐王思考了一番妻子的话,道:“我知道了。”

“殿下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明日我便去将大郎他们接回来,你是他们的生母,孩子还如此年幼,”齐王回道,“不能离开母亲。”

齐王妃旋即道:“陛下连亲子都可以下狠手况且殿下正值盛年,子嗣一事并没有顾虑,所以就算接回大郎也无济于事。”

“那要如何?”齐王陷入为难。

齐王妃抬眼盯着齐王,重重提醒道:“陛下最在意的人是殿下。”——

翌日

——燕王世子府——

“爷,礼部的人来了。”一大早,明章便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是礼部尚书李文远亲自来的。”

赵希言慵懒的从榻上爬起,伸了一个懒腰后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披头散发的自己,又盯着铜镜里的脸看了许久,旋即极为熟练的盘起青丝,从衣柜内挑了那件他最为满意的月牙色道袍。

李文远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站在中堂静静等候,一直到内使所上的茶变凉,赵希言这才梳洗完毕出来见客。

中秋一过,京城的天气便渐渐凉爽起来,赵希言被明章追着披了一件鹤氅,氅衣长度不及道袍,颜色又极素,故而衣角底下那只蓝眼睛的兔子便更加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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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随着主人的步伐摆动。

赵希言一路出内院至中堂,匆匆踏入,极为热情的走上前,“李尚书。”

李文远闻声迎上前,拱手道:“下官李文远见过世子。”

“李尚书怎有空亲自过来了,快快上座,喝杯茶。”赵希言将人迎上座。

李文远将册子递到赵希言跟前,“钦天监的吉日已经选出了,就在两日后,陛下已命宗人府与礼部共同筹备,这是冠礼的流程,世子届时只要按照这个,听候典仪的呼礼即可。”

赵希言翻开册子,果不其然,自己的冠礼丝毫未受到卫王死讯的影响,恐怕此时朝野内外都已传开,笑着拱手道:“辛苦李尚书。”

李文远遂起身,“此次冠礼,陛下十分重视,已下旨吩咐要制同亲王,说是不能让世子在京受到委屈,礼部还有事宜要准备,下官就先行告退。”

赵希言道了几句客套的话,亲自将人送出门,旋即转身收起脸上的笑意,唤道:“明章。”

&amp;——&gt;&gt;

nb“哥儿,小人在呢。”

明章便从拱门内跑出,“爷,您唤我?”

“将我的常服拿来,我要入宫一趟。”赵希言道。

“是。”——

——紫禁城·武英殿——

待礼部与宗人府的大臣离去,皇帝才召见等候在殿外许久的赵希言。

几位穿青色与绯色公服的大臣退出纷纷向燕王世子道贺即将冠礼加冠一事,赵希言只是客套的回礼笑视,随后便与出来通报的内使进了大殿。

“燕王世子赵希言,叩见陛下,圣躬万福。”赵希言上前屈膝跪伏道。

皇帝抿了一口提神的浓茶,望着御前俯首跪地的少年,“冠礼在即,世子当在家好好教习,莫要失了仪,让人笑话我宗室。”

“臣便是为冠礼一事而来。”赵希言抬头道,“父王早已之国,臣只是世子,按祖制,并无资格在宫内行冠礼,如此僭越,臣惶恐,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此时你让朕收回成命?”皇帝问道,“朕又要如何失信于人呢。”

赵希言想了想,道:“圣旨自是不能更改的,不过陛下可以改地点,将行冠礼之处从宫中改为世子府。”

皇帝想了想,既洗脱了僭越的礼制,又让燕王世子没了归燕的理由,遂叹了口气,如慈父一般语重心长道:“朕本是想以你伯父的名义替你在宫中加冠,一来尽我为人长辈的责任,二来也是因你父王劳苦功高,所以这冠礼你自然是受得起的,既然你执意要求,那便依了你吧。”

“谢陛下。”赵希言跪谢道。

皇帝挥了挥手,赵希言遂从地上爬起,“臣告退。”

跨出大殿,赵希言便撞见了刚至殿门口的齐王,瞧着圆领上的蟠龙,又行下礼道:“殿下。”

“言弟也进宫来了。”齐王很是客气道。

“是。”

不过齐王此刻急着入宫,便也没有与赵希言多寒暄什么,“我还有事,改日再请你吃酒,顺便请教请教武艺。”

“好。”

内使们通报的动作极快,毕恭毕敬的叉手道:“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齐王抬手理了理织金蟠龙圆领袍的衣襟,提步跨入殿内,于御前屈膝跪伏道:“儿恭请圣安。”

“圣躬安。”皇帝道,“起来吧。”

“谢陛下。”齐王起身。

皇帝端起桌子上刚添的茶,抿了一口又道:“平日你与齐王妃都是出双入对,极少见你独自一人入宫,今日太阳怎从西边出来了。”

齐王便走到父亲椅后,伸手揉着皇帝因常年书写而僵硬的肩膀,“儿这不是怕爹爹熬坏身子吗,昨夜的事情。”

“齐王妃让你来的?”皇帝问道。

齐王便松开手退回桌前,“不是齐王妃,而是儿想念礼儿与依儿了,依儿还小,不能离开母亲太久。”

齐王的话让皇帝很是不悦,“还说不是,你竟也要对吾说谎吗?”

齐王听到父亲似乎震怒的质问,吓得连忙屈膝跪地,“爹爹,王妃她做了什么,您这般不喜欢她,昔日不是您逼着儿臣娶她的吗,儿听您的吩咐娶了她,可是如今爹爹又为何要处处刁难王妃,儿实在不懂。”

“朕让你娶她,是想让林家势力为你所用,而不是让她凌驾于你之上,你为了一个女人,竟连亲疏重要都不分了吗?”皇帝怒道。

“她是儿的妻,是将来要相伴一生之人,儿不信她,那还有谁可信?”齐王反问。

“你是皇帝的儿子,这天下就没有可信之人,你能靠的,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皇帝斥道,旋即坐起,走到齐王跟前,“难道你还想再重蹈为父的覆辙吗?”

“林家世代忠良,岂会做出张氏那等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事。”齐王反驳道。

“那好,”皇帝回到座上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皇位与齐王妃林氏这二者你选一个,只可以选其一。”甩出狠话以此来逼迫长子做出选择。

齐王愣住,皇帝见他如此,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为人君者,善用权术,慎用权术,盛世立嫡长,乱世立贤良,周围之人要为你所用,而不是放权与放纵,要做到将局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养虎为患,林氏只是因并未达到张氏那般滔天的权势,倘若有朝一日让你登位,你依旧如此放任,你觉得林氏不会成为第二个张氏吗?”

皇帝摇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让皆为利往,野心会伴随着权势一同增长。”

“陛下非要儿做一个选择吗?”齐王似乎并未听进父亲的话,反问道适才的问题。

“对。”皇帝沉下脸色,“朕不能将祖宗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儿从来就不想要什么皇位。”齐王瞪着双眼道,“这些都是您强加于儿身上的,若不是王妃,儿也不会事事都抢先,做着父亲眼里那个合格的继任者。”

皇帝忽然愣住,自齐王及冠以来收敛了性子,行事也规矩了许多,不再鲁莽,心思又简单,为人赤忱,这便让皇帝越加喜爱,却不曾想齐王府的内宅,远不止胡文杰看到的那样。

“没出息!”皇帝怒拍桌案道,“你身为天家儿郎,怎可如此胸无大志。”

“踩着弟弟们的尸首,用鲜血淌出来的皇位,儿宁愿日后削藩也不要。”齐王道。

“你!”皇帝怒指。

齐王旋即跪伏着重重叩首,道:“恕孩儿不孝,王妃是儿的元妃,若爹爹想动她,那便先杀了儿吧。”

齐王一番话,差点令皇帝气死,他不敢置信的抚着桌子站起,颤抖着身子挪到齐王跟前,以为自己耳背,便弯腰问道:“你说什么?”

“若父亲要动齐王妃,那么就请先杀了儿子吧。”齐王抬头直起身再一次说道。

“孽畜!”

啪!——

一记响彻殿廷的耳光扇在了齐王的侧脸上,掌印很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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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肿起来,顺着耳根一起涨红。

“枉费朕对你栽培二十余年。”皇帝捂着胸口怒指齐王道,“你竟敢拿自己,来威胁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妃:“亲爱的公公,没想到吧?”

皇帝:“我儿要做周幽王了不成。”

齐王:“不,亲爱的爸爸,我比周幽王更专一。”感谢在2021-08-2614:44:18~2021-08-2715:0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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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调虎离山

“孩儿不敢。”齐王来不及捂脸便磕头在地。

“想不到啊,想不到,”皇帝强忍着怒火,一手撑在桌子上试图平缓自己的气息,“我苦心栽培了二十七年,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长子,有朝一日竟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他的父亲,这是天对我们赵家的惩罚吗,手足相残,父子猜忌,□□,太宗,皇考,还有朕,皆未逃过。”

“朕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皇帝怒视着跪伏在地上的长子。

齐王颤抖着身躯抬头,双目红润,“儿知道爹爹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儿,儿也知道爹爹怕儿会被一妇人所控,然儿行事,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非懵懂无知,女子本弱,所握权势皆仗枕边人,后宫也是如此,得宠,则权势盛,失宠,则尽失,林氏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帮助儿,保全他们林家。”

“但你,还是不知分寸。”皇帝道,旋即强撑着身子走上前,蹲下道:“你动了真情,你怎能动真情,难道你也要学周幽王,还是唐中宗?”

“儿不想成为任何人,儿只做自己,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为何爹爹一定要让儿割舍,若这是做帝王的必须,儿觉得做帝王何其痛苦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齐王回道,“天子是天下的宗主,可也是孤家寡人,万丈光芒下,有太多的束缚,爹爹疼爱儿,不也正是害怕自己成为真正的孤寡吗,儿不想为了一张椅子,舍弃为人的根本,甚至连人最普通的东西都不能拥有。”

“你是铁了心要护着她了?”皇帝再一次问道。

齐王爬上前至皇帝裤腿前一把抱住,“儿从未求过爹爹什么,只这一次。”

“为什么?”皇帝想不通。

齐王一怔,慢慢松开手跪伏于地,颤抖着回道:“儿不想不想成为爹爹这样的人。”

长子的话让皇帝一愣,又似一记重拳砸在了心头,面对自己苦心栽培与疼爱了二十余年的儿子,终是心软了下来,“曾几何时,为父也如你一般,有所爱,有所慕,可是时局所迫,我不得不得割舍,你比我命好。”

皇帝叹了一口气,回到座上,“回去吧,等燕王世子冠礼过后,朕会命人将元礼与元依送回齐王府。”

“谢陛下。”齐王听之连忙叩首道。

待齐王离宫后,皇帝一改先前的脸色,起身道:“来人。”

“皇爷。”高士林入内。

“今日不见大臣,有奏章就搁着吧,回乾清宫。”皇帝道。

“是。”

玉撵经过乾清门时,皇帝望着门外左右镇守的金狮,忽然开口道:“今日晚膳时,传汉王入宫来陪同。”

“是。”——

是日黄昏

——乾清宫——

尚膳监的烟火不断,宫人与内使将一道道精细的菜肴装入食盒内排成一排依次进入内廷,乾清门前有试毒内使二人,无误后方才呈入乾清宫大殿。

待菜上齐,汉王也得诏命进入宫内,小心翼翼的踏入乾清宫大殿,刚至门口便闻到了酒菜的香味。

皇帝只穿了一身寻常士人的行衣,垂坐于长桌正北的位置,即便衣着朴素,也颇有长辈之威,汉王蹑手蹑脚的走上前,理了理衣袖屈膝跪伏道:“汉王赵成昭叩见陛下,恭请圣安。”

“圣躬安。”说罢,皇帝便从座上起身,亲自将汉王扶起。

汉王为皇帝这一举动所惊,旋即望着一桌子菜,有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炙,还有西域之马奶,山珍海味俱全,“爹爹为何让尚膳监做了这么多菜肴?”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尚膳监的御厨所做的东西吗,自你出阁后,若非宫宴,便极少能吃到了吧。”皇帝拉着汉王坐下,一副慈爱的面容说道。

“儿是爱吃,但儿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太.祖有训,赵家起于微寒,时逢乱世,异族主华,天下大乱,土地荒芜,百废待兴,深知明间疾苦,故而告诫赵家子孙,戒奢从简,人主想的是要如何造福百姓,而非一直贪图享乐。”汉王回道,“大明建国之初也是尚简,因而孩儿每次宫宴都不敢有剩余。”

皇帝闻之汉王所言,心中颇为宽慰,笑道:“高皇帝的祖训,你倒是记得牢靠。”

“都是先生教的。”汉王回道。

皇帝夹起一块炙羊肉放至汉王碗中,自汉王有记忆来,这种举动似乎只在大哥跟前看过,便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谢恩,“陛下。”

皇帝见他如此拘谨与谨小慎微,不禁伤感起来,同时也心生自责,自己曾经太过于偏私,对长子的溺爱,除了源于他是自己登基掌权之后第一个儿子,还有便是大臣们对于立储皇长子的反对,只因非嫡出,大臣们越是如此,皇帝心中便越偏执,以至于因储君之位一直觉得自己对长子有所亏欠。

“这么多年过去,朕对你们几个兄弟不闻不问,是为人父的失职,你可怨我?”皇帝红着眼眶问道汉王。

汉王一愣,旋即从座位上退出,屈膝跪伏在桌前,“陛下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担负着苍生,因而不可能做到均衡,所以世人才会用孤家寡人来形容天子,这些儿都明白的,儿身上这身袍服,锦衣玉食,也都是陛下所赐,生养之恩,本就无以为报,如此,儿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听着汉王懂事之言,皇帝倍感激动,再次起身亲自将其扶起,“没有人想做孤家寡人,君王也是,包括我。”

皇帝将汉王拉回座上,“我老了,赵家的江山社稷日后还是要交到你们手中的。”

“陛下不老。”汉王道,“圣天子定能长命百岁。”

皇帝摇头,“没有人可以逃离生老病死,但政权还将延续,这江山,日后是要交给你们几兄弟的。”

汉王瞪着眼睛,本又想起身,却被皇帝拉住,“你莫要慌张,今日只有父子没有君臣。”

“陛下的江山是储君的,儿日后定会辅佐新君,让赵氏江山永固。”汉王似做承诺一般道。

皇帝再次摇头,“为父继任帝位时,常思,太.祖皇帝为何要行封藩之制使得祸及朝廷,成为君主的忌惮,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藩王在,群臣才不敢有异心,即便藩王势大,然终究是赵氏子孙,血脉相承,只要龙椅上坐着的是赵家人,这大明江山就不会断送。”

“爹爹的意思是?”汉王好似听不明白皇帝的话。

“燕王世子即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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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冠礼,”皇帝又道,“而你也将成年,这婚冠之礼近在眼前了。”

“冠礼爹爹是想让儿,”汉王忽然语塞,抬头犹豫的望着父亲,“之国吗?”——

是夜

汉王自入宫用膳,直至入夜才离去,而宫门各处举动,皆被晋阳公主府所获悉,夜幕降临时,京城狂风大作,突降暴雨,天气骤变,淋湿了夜禁前归家之人,此后长达半月之久,京中再无天晴,临收割的稻谷,被狂风暴雨吹倒于田地生根发芽,作物半数尽毁。

——钦天监——

钦天监正站在几丈高的金属仪器前,天井外的狂风吹入内,使得器械鸣声,铃铛不止,监正走出屋外,望着天上的气象,皱起白眉道:“天象有变,祸乱将生。”

“大人,马上就要秋收了,这天象恐怕不利于五谷。”今夜值守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之一拿着一本记录的册子一支笔,随于监正旁望着天象道。

钦天监回——&gt;&gt;

到屋内的书桌前,准备写奏疏上呈,五官灵台郎随同入内,站在身侧犹豫的说道:“前几日占卜燕王世子冠礼吉日,发现北辰黯淡,太阴星却比往年的要”

“京中已经够乱了。”钦天监正打断五官灵台郎的话,“天下大事,万物轮转,生生不息,自有他的规律,你我只是一届凡人,岂敢窥探天机,泄露天机,当做好自己的本职,推历法,定四时,分五谷,足矣。”

“是。”五官灵台郎只好拱手闭嘴——

翌日

——武英殿——

朝议之后皇帝御武英殿召见文武大臣商讨事宜,礼部尚书李文远从淋湿了些许的常服袖子内拿出一本册子呈上。

“陛下,明日燕王世子冠礼”

皇帝翻看着册子,问道:“昨日世子入宫见朕,言不敢于宫内行冠礼,适才朝堂上也有学士厉声反对,因而朕想将地点改为燕王世子在京的府邸,如何?”

李文远听后,拱手道:“既行冠礼,又不逾矩,陛下圣明。”

“文武大臣前去观礼,外加一条,禁内外命妇同去。”皇帝又道。

李文远不知道皇帝的用意,也不敢多问,只得听命道:“是。”

“明日世子冠礼,父母具不在,朕也有要务要忙,齐王是这一辈中的长兄,长兄如父,就让齐王代为加冠吧。”皇帝再次吩咐道。

“是。”

“无误的话让通政使司刊印诏书,布告天下。”

“是。”——

成德十三年八月,燕王世子于应天府京城举行冠礼,由礼部与宗人府主持,二十四衙门八局备三进礼服,皇帝下诏,命宗室、文武百官观礼,又有令止,告内外命妇不得随同出席王世子冠礼,此令一出,世人皆以妇人位卑,不容出面参加,地位再遭打压,因将宫内改为燕王世子在京居所,故而朝中无人再上疏反驳。

“以往皇子冠礼于谨身殿,都是遵照祖制,令外命妇入宫同内命妇一同朝视,亲王也要回内廷叩谢生母的,而今年只是藩王世子的冠礼,为何也不让妇人露面?”礼部官员们收到消息,只得重新修改流程与人员安排,纷纷不解皇帝此举。

“满朝文武,谁不晓得陛下的大权是从先皇太后手中夺回的,不但要与外戚争,就连生身母亲都惦记着,陛下这一朝,是最痛恨妇人参政的。”有官员解释道,“本来也是,乾坤有道,女子嘛,就该安分守己,与内宅相夫教子。”

作为冠礼的加冠之人,赵希言自然比邸报还要更快收到消息。

——晋阳公主府——

窗外听雨,天色阴沉黯淡,狂风呼啸不止,时而有雨滴飘入内。

“这雨,从昨夜下了就一直没停过。”晋阳公主望着窗边暗沉的天色道,“秋日阴雨绵绵,与百姓而已可不是一件吉事。”

赵希言随着望向窗外,想着一早礼部来的消息,便再无心思作他想,“我不过是客气的向陛下推辞了一番,可没有想到陛下竟真的答应了我在自己府内行冠礼。”赵希言不解道,“难道如今陛下还怕那些学士?”

赵希言倒不是为了冠礼地点修改而入府吐槽,只因所加条例让她气愤不已,“陛下不让内外命妇观礼,那明日连公主也不能去了?”

晋阳公主斟满一杯茶递到赵希言跟前,轻轻点头道:“我尚未出阁,按理来说,是内命妇,只是我是皇女。”

赵希言皱起眉头很是不高兴道:“那可是我的成人礼,阿姊都不来吗?”

晋阳公主愣住,望着有些孩子气的燕王世子,起身坐到她身侧,抬手将她从网巾内露出的鬓发轻轻拨弄好,安抚道:“陛下再不喜妇人当道,却也不会因此去违背祖制,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缘故,我尚不知会有何动静,正好于暗处监视,确保安全。”随后又添了一句,“你且听话。”

赵希言沉下心来,细细思考晋阳公主的话,“明日替我加冠的是齐王,中秋夜里陛下那番举动,明显是做给齐王府看的,不准外命妇,这指的是齐王妃吧?”

“齐王自成婚后,便与齐王妃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因齐王妃信奉佛法,便偶有去鸡鸣寺礼佛,除此之外,几乎不出齐王府。”晋阳公主道。

“陛下要做什么?”——

成德十三年八月十八清晨,燕王世子冠礼,金川门内摆满旗帜仪仗,礼乐摆满燕王世子府正院两侧,乐工着装齐整,而府外不远处的街道巷子停满了官宦的车架,陆续有高官入内。

——齐王府——

因冠礼筹备,齐王起了个大早,尽管动作十分之轻,还是将睡眠浅的齐王妃惊醒。

下了一夜的雨,竟在清晨稍有停歇,齐王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妻子的额头,“时辰还早,今日你也不用去观礼,再多睡一会儿吧。”

齐王妃摇头,还是陪同着齐王从榻上爬起,“妾替殿下更衣。”遂命典仪所将今日加冠时齐王所服皮弁服送入坤宁殿内,亲自为其更衣。

更换好衣裳,内使将马车驾出至齐王府大门外,齐王妃又将丈夫送出府外,齐王穿着绛纱袍、红裳,连同蔽膝也是红色,一身绯色,喜庆至极。

“殿下这一身红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亲的。”齐王妃笑道。

“迎亲?难道王妃要给本王纳妾不成,”齐王凑拢似开玩笑的说道。

齐王妃听后也不怒,只是捂嘴笑了笑,“殿下若想,臣妾自然是可以为之张罗的。”

“别,”齐王打断道,“明明是个醋坛子,还要与本王逞强,”旋即便将手中的玉圭单手拿稳,抬手轻轻勾了勾齐王妃的鼻子,“等本王回来。”

临登车时,齐王妃将手中的鹤氅展开,至齐王身后替他披上,又温柔的将系带轻轻系好,一边叮嘱道:“天气寒凉,不行礼时就披上。”

“好。”

驾!——

齐王妃端站在王府门口,望着齐王的车架渐渐远离,旋即提起下裳的裙摆登阶返回府内,才至庭院时便听得府外传来一声叫唤。

“齐王妃留步。”

声音阴柔,难辨男女,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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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回头,顿时心生惶恐,故作镇定的转告道:“内使来得不巧,殿下刚走。”

“奴婢不是来找齐王殿下的,”内使道,旋即拱手,“奉陛下之命,劳请齐王妃随奴婢走一趟。”

内使见齐王妃不动,又恐其有所动作,便直起腰身冷脸警告道:“门外就就有锦衣卫看守,王妃难道不顾念林氏的存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汉王:“亲爱的爸爸,您今天没吃药吗?”

皇帝:“…”

齐王妃:“爸爸好可怕,殿下揍他好不好。”

齐王:“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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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紫禁城·谨身殿——

内使将齐王妃带入宫中,今日宫中极少见绯色袍服的高官,只有内使与宫人们行走在各个廊道之间传递公文。

殿外内使遂转身入殿,叉手道:“陛下。”

皇帝一心于公务之上,“陛下,卫王殿下求见。”忽被通报声打断。

声音传入殿中,打搅了正在看题本处理政务的皇帝,眉头微皱,稍显不耐烦,道:“让他进来。”

卫王穿戴齐整,翼善冠、衮龙袍,玉带垂挂于腰间,“臣赵成哲,叩见陛下,恭祝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依旧看着手中的题本,拿起旁侧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么早过来,有何事?”

卫王抬起头,“臣近日听闻外面风声躁动不安,似都在传燕王世子一事,说世子非燕王血脉,所以昨夜臣也去涧银巷听了一评。”

皇帝看着写满公事的题本,似无心搭理卫王,“市井流言罢了,何足挂齿,你还有事吗?”

“陛下当真不在意这流言吗?”卫王跪伏着直起腰身问道,“不在意这故意散播的流言是因何而起。”

皇帝僵住不动,但无接下来的任何动作与言语,卫王遂重重叩首道:“还是说陛下今后要任由妇人当道。”

皇帝甩下手中题本起身,走至卫王跪伏的跟前,低头冷漠着俯视道:“汝到底想说什么?”

“燕王世子与齐王交好,京城之中,只有臣与齐王不和,臣知道,这风声起,陛下一定对臣起疑心。”卫王道。

皇帝背起双手,既没有否认卫王的话,也没有肯定,“所以呢?”

“臣只想告诉陛下,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栽赃臣。”卫王道。

“证据呢?”皇帝问道。

卫王便重重叩首,“臣会找到证据的,臣会找到证据给陛下看。”

皇帝转过身,“身为皇子,你有自己该做的事,而不是成天攻于算计”

“若有人要害臣的命呢?”卫王跪爬上前厉声道,试图以此唤醒毫不在意自己的父亲,“有人想害皇帝的儿子,以此保证她的丈夫可以顺利入主东宫,第一个是臣,第二个,第三个又会是谁呢,齐王本无野心,一直都是齐王妃在背后作祟,难道陛下要把赵家的江山,拱手送给妇人吗?”

皇帝背过身,冷冷的望着卫王,“朕凭什么相信你?”

卫王叩首,“欺君之罪,臣愿伏诛,愿已此命,以身试险,换赵家江山永固。”

“陛下。”

“陛下?”

“陛下!”

内使的呼唤声将皇帝从回忆里拉出,醒过神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世子府将行冠礼之时了,此刻齐王也应该在世子府替燕王世子加冠。

“陛下,齐王妃到了。”内使道。

皇帝冷下脸色,从西阶登台,走至大殿牌匾下的御座下端坐下,“宣。”

“宣齐王妃进殿陛见。”内使呼传道。

声音洪亮,回旋于空旷的大殿,齐王妃内心忐忑,紧攥着衣缘跨入谨身殿,皇帝正襟危坐于御座上,殿阶下两侧则有穿铠甲的金瓜武士持锤挺直腰杆站在栏杆底下护卫。

“妾林氏,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齐王妃穿着亲王妃礼服入内跪伏道。

皇帝并未唤其起身,而是冷冷的盯着她头上的金钗冠,“齐王妃,朕有话要问你。”

“是。”齐王妃回道。

“卫王一事,你可曾参与?”皇帝问道。

齐王妃愣住,抬头不解道:“陛下问的是何事?”

“月前,关于燕王世子身世,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可是你所为?”皇帝态度极其冷漠的质问着齐王妃。

齐王妃抬起头,“燕王世子与殿下交好,妾何故要散播此等对于燕王世子以及于齐王府不利的流言?”

皇帝便从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殿阶,旋即冷下一双狠厉的眼睛朝齐王妃怒目而视,“是啊,若不是有人告知,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金川门内——

相较于皇宫的冷清与紧张,燕王世子府的冠礼则要喜庆得多,同僚们围在一起嘘寒问暖等候冠礼开始。

随着礼乐声停,一声钟鼓敲响,宾客们纷纷入座,殿堂内设有节案、香案、冠席,而殿堂东侧的拱门通向东院,其中一间房内则陈有三进礼加冠时所服的衣裳,直身、网巾,袍服、翼善冠,衮服、八旒冕。

“齐王殿下到!”一声呼喊,令一众着装齐整的宾客再次起身。

齐王穿着绛纱袍踏入燕王世子府,文武官员们则转身出列拱手弓腰道:“殿下千秋。”

“本王没有误了吉时吧?”见人来得齐全,礼仪具备,又不见燕王世子,齐王便忙问道。

“殿下是主宾加冠之人,您还未来,便算不得吉时到。”有官员奉承道。

齐王不予理会,“没误就好。”于是从西阶登至大堂内,“世子呢?”

“回殿下,世子在东侧的房中更衣。”内侍回道。

府内筹备齐全,宾客也悉数到齐,只听得府外一架车马经过,大门前又进来两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子弟,穿着寻常士人衣着,不似为官之人,守门本想拦住,可见面容之后便不敢再做阻拦了。

二人绕到席间坐下,身侧官员认出后,纷纷站起想要行礼却都被她一一制止,“世子冠礼不允命妇参观,故而今日冠礼入席者非晋阳公主也,只一普通士人罢。”官员听后这才作罢回座。

东屋内,燕王世子赵希言一个人坐在铜镜前,明章守在门外,将伺候更衣的一众人打发在外。

“我家爷身子金贵,不容你等伺候,待日后府上有了主母,这自然是主母之劳,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明章想了想又添道,“你们也不必难为,只要你们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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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自不会有人提起,届时回去复命便做寻常就是。”

“是。”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钦天监所定吉时已到了,礼仪官唤了几次也没见人出来。

明章便敲门,“爷,该出去了”

许久见无人应答,明章便推门入内,“哥儿,外面那么多人都在看呢。”

“雨停了吗?”已更换好衣裳的赵希言坐在镜子前发愣,见人进来便问道。

“停了的,天公作美,连老天爷都为哥儿的成人礼喝彩,今儿一早就停了的。”明章焦急道,“主子,外边在催呢。”

赵希言皱起眉头,起身踏出房门,望了一眼黯淡的天色,“总觉得将要有不好的事发生。”又问道:“公主呢?”

“我说呢,哥儿心心念念的不肯出来,原是想念公主了,可那圣旨上白纸黑字的写了禁令,公主就算想来,也不能来呀。”说罢,便推着赵希言从拱门内走出。

洗净穿戴齐整的赵希言,龙姿凤采,众人见之议论纷纷,“世子的容貌,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见了也为之欢喜。”有官员打量着说道,“若非是王子皇孙,当真要被不少世家抢着做婿了。”

礼仪官便呼道:“初加,进巾。”

赵希言登阶入——&gt;&gt;

堂,朝堂上齐王拱手,“殿下。”

齐王笑了笑,从内侍端奉的托盘内取巾走上前,动作十分温柔,小心翼翼的替其轻轻系好,又问道:“不紧吧?”

赵希言摇头,齐王又笑道:“言弟好风采,是我众兄弟之中生得最俊秀的一个了,今日也是给我们长脸了。”

赵希言愣了愣,眼前这个长兄虽好武,然随着越接触得深,也能发现其细腻的一面,不骄傲自大,这对于一个得宠的皇子而言实属难得。

见以加冠,宾祝便于堂角祝词曰:“兹惟吉日,冠以成人,克敦孝友,福禄来骈。”

赵希言拜谢齐王后起身至堂前示于众人,文武官员起身恭贺,刚想返回时,却从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想着要走下阶梯。

一直随于身侧的明章瞧见举动,连忙拉扯道:“爷,您该回去换衣裳了,场合不宜。”

“哦”赵希言便只好返回屋中更换织金蟠龙圆领袍。

出来后流程相差无几,“再加,进翼善冠。”

祝词曰:“冠礼厮成,宾由成德”

“公主。”内侍抵在晋阳公主耳侧小声道:“小人察视了府内一遍,今日赴礼的大臣来得齐全,唯独缺了三司与几个颇有威望的老臣。”

“三司?”晋阳公主往周围看了一眼,深深皱起眉头,“那孩子的冠礼还未完成,我此刻走不得,你去打探一下宫中的消息。”

“是。”——

——紫禁城·谨身殿——

齐王妃看不明白皇帝,但只瞧得他眼里杀心渐起,作委屈的撇头道:“妾不知道陛下究竟何意。”

“好,朕让你看个明白。”

皇帝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色公服的年轻翰林院官员从朵殿内缓缓走出,先是朝皇帝躬身一拜,后又朝齐王妃微微弓腰。

紧接着还有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等三司长官与几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学士从偏殿迈出。

齐王妃见这一幕,像极了大九卿陪审皇帝亲鞫,然而令她恐惧的并非三司,而是一众绯色中间的青袍官员,一脸温和之像,宛如谦谦君子。

但此刻这番形象在齐王妃眼中,便如吃人的野兽与一张巨网,将她困住,苦苦挣扎,齐王妃这才明白原来那日在茶楼所听到的消息眼前人不仅告知给了齐王,还告诉了皇帝,且将消息告知齐王之事一并告知了皇帝。

“张卿,你来告诉她。”皇帝呵道。

“回陛下,齐王妃,臣前月与前刑部尚书孙万诚之女于城西茶楼吃茶,偶然听见燕王世子因自己样貌与燕王之差而怀疑自己身世,询问晋阳公主不得而争吵起,臣为太子殿下与齐王殿下的教授,遂于齐王府时将自己所闻告知,却没有想到”张九昭闭眼顿住,朝皇帝躬身一拜,“请陛下降臣口无遮拦之罪。”

“齐王妃,你藏得好深啊。”皇帝怒道。

齐王妃镇定下,质问道:“若是妾故意散播,那么卫王又为何要认罪?”

“你还有脸说?”皇帝盛怒,“若非你步步紧逼,卫王岂会挺身走险,陷害一次还不够,你竟还要置他与死地,他可是你丈夫的亲弟弟!”

皇帝这一次的话,齐王妃才是真的一头雾水,“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燕王世子府——

赵希言穿戴着翼善冠与圆领袍示众后从拱门返回屋内,晋阳公主遂从人群中离席,轻车熟路的绕过长廊从另一道门进入东院。

道袍、披风、唐巾做男子装,尽管如此,明章还是认出了这张在京城中最为熟悉最常见的面孔,“公公”

晋阳公主做了个手势,明章意会便开门让其入内,更衣的宫人们干站在一旁,小声议论道:“公公不是说只有府里的主母才能入内吗?”

听见有人入内,刚解开盘领扣子的赵希言拿起就近的玉带做武器警惕道:“谁人乱闯。”

“是我。”晋阳公主入内。

赵希言便放下警惕,又将手中的玉带放下,“我当是谁,敢在我更衣的时候乱闯。”又瞧着晋阳公主一身男子装扮,“公主此身,好生英气。”

“还不是为你。”晋阳公主上前道,“快快更衣吧,宫中恐要出大事了。”

“什么?”说罢,赵希言便利落的将袍服解下,脱下皁靴换上与衮冕所配的赤色袜舄,晋阳公主上前替其更衣,衮服七章,上青衣织三章,下纁裳织四章,素纱中单,蔽膝同下裳为纁色,亦织有四章,系素表朱里的大带,玉佩、四彩纁质大绶。

“今日冠礼文武百官具在,唯独缺了三司官员与几位老臣,陛下让齐王为你加冠,又不让命妇陪同,恐是另有所图。”晋阳公主最后替其将衣裳理顺,拿起玉圭塞到她的手中,“还不知陛下要作何,但今日我才知道陛下的心思之深,你先去将冠礼完成”

赵希言旋即拉住晋阳公主的手,公主不解,旋即沉下心,对视着淡蓝色的眸子,问道:“难道与你有关?”

赵希言拿着玉圭走到一把太师椅前转身坐下,似一点也不着急将这个冠礼早些完成,“言的成人礼在公主眼中,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齐王妃吗?”——

——谨身殿——

“不懂?”皇帝瞪着双眼,旋即笑道,“林氏学鬼谷之道,能言善辩,多谋略,你自幼随你祖父,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

“陛下眼里,妾是有罪之人,因而无论妾说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都会觉得是错的。”

齐王妃的话皇帝似曾听过,但只是更加激怒于他,“那好,朕问你,越国公府的信是怎么回事,卫王府里的内使,还有越国公府里的歌姬,这些,你难道都不懂吗?”

“内使是卫王府的人,出自十二监,侍奉卫王二十余载,歌姬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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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公数载,他们都是受卫王指使,这些人先前就已经认罪伏法,此之前,妾既不熟悉也从未有过交集,难道陛下觉得,这些人,与妾有关系?”齐王妃反问道。

“难道与你无关吗?”皇帝质问。

齐王妃摇头叩首,理直气壮的叩首求死道:“妾没有做过,何来干系,若是陛下不信,就处死妾吧,妾,问心无愧。”

旧案重提,一切有关人员皆以伏诛,皇帝见齐王妃如此嘴硬,便以为她是死无对证才敢如此,旋即甩袖道:“朕给过你回答的机会,你却死不悔改!”

“将人带上来。”一声令下,殿外的锦衣卫便押着几个人进入谨身殿,都穿着粗布,头顶还用黑巾罩住。

皇帝挥了挥手,锦衣卫便将他们的罩头掀开,一张张曾出现于大理寺与刑部受审的面孔,昔日被午门斩首的同谋犯人,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齐王妃眼前。

齐王妃愣住,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们不是伏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卫王:“啊哈哈,我亲爱的嫂嫂,没有想到吧。”

齐王妃:“阴魂不散!”感谢在2021-08-2816:13:02~2021-08-2911: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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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报之以琼瑶

一个月前

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跨上一匹骏马离开位于千步廊后的锦衣卫官邸,沿长安街进入长安右门入宫面圣。

秋天的夜色带着几丝寒芒,宫人内侍们提着宫灯行走在殿廊,见曳撒上的飞鱼纹纷纷顿足让道至两侧行礼。

胡文杰越过乾清门径直来到乾清宫,大殿内灯火通明,有几名太监守于殿外,其中一人穿着赐服。

“胡指挥使。”高士林阻拦道。

听见殿内有女子的欢笑声传出,胡文杰不禁问道:“谁在里面?”

高士林回道:“是周贵妃。”

“麻烦公公通禀陛下,锦衣卫有要事要奏。”胡文杰道。

高士林点头,便转身入了乾清宫大殿,殿内,周贵妃端来一碗养身的羹汤,正在御座后替皇帝松着肩颈。

“皇爷。”高士林唤道。

“何事?”

“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求见。”高士林道。

还未等皇帝开口,周贵妃知道皇帝不喜女子参政,便识趣的退到御前,先行福身道:“陛下既然有公务要忙,那妾身就先回长春宫等候陛下。”

皇帝点头,“朕晚些时候过来看你。”

贵妃周氏福身后便退离乾清宫大殿,临至门口瞧见了候在殿外听宣召的锦衣卫指挥使,便笑着脸柔和道:“胡指挥这么晚了还要替陛下操劳公事,可谓是忠良之至。”

胡文杰拱手,客套道:“见过贵妃,下官为锦衣卫指挥使,食君俸禄,为陛下做事是下官的本分。”

周贵妃笑了笑便未再多言,胡文杰目送其离开后转身跨入殿内,步伐匆匆的至御前,“陛下。”

“锦衣卫可拷问出什么了?”皇帝问道。

“经过锦衣卫近乎一日的拷问,卫王府的内使因受不了酷刑而松口点头,但并未当即招供,是说要亲眼见到陛下才肯说。”胡文杰奏道。

皇帝瞧了瞧殿外的夜色,朝外唤道:“来人。”

“皇爷。”高士林闻声入内。

“备一套士人的常服,勿要声张。”皇帝吩咐道。

“是。”

伴着漆黑的夜色,一辆马车从紫禁城中疾驰出,一直沿长安街拐入南边的巷子直抵锦衣卫官署。

锦衣卫内设刑堂与地牢,专供诏狱,以及审理疑难案件,自锦衣卫设立以来,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曾受审于锦衣卫,几乎都是站着进来,最后躺着出去,因而附近的枯树上常有乌鸦盘旋。

地牢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被锁在了十字木桩上,身上满是血迹,脸色惨白,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酷刑加身。

皇帝负手走近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仅人身上是血,就连地上的刑具也沾满了血渍。

“泼醒。”胡文杰吩咐手下道。

锦衣卫便将一盆溶有海盐的水泼向昏迷的内使,几人中,皇帝最熟的便是此人,二十余年前是由自己亲自从十二监挑选给皇次子做为贴身内侍的。

“王怀民,圣驾到了。”胡文杰提醒道。

随从搬来一张凳子,皇帝缓缓坐下,又下令将王怀民的锁解开,道:“若想活命,便将事情的真相悉数到来。”

被解开了枷锁的王怀民从木架上滚落,强撑着无力的身体慢慢爬至皇帝跟前,快要离近时被锦衣卫警惕的阻拦下。

“小人王怀民,叩见陛下。”王怀民便停下身子,拼尽力气强撑着爬起跪伏于君前。

“说吧,吾想听听,尔等究竟为何人指使,为何要陷害自己的主子。”皇帝威严道。

虽着便服,然帝王的威严丝毫不减,使得几人惊吓得颤抖了起来,“小人祖上乃早已落寞的琅琊王氏,父祖皆以先人为榜样,勤习书法,小人自幼如是,然父祖涉张氏按遭到抄家,小人因年幼入宫,也因此中断书道,再之后,小人因识字与熟读经史蒙受天恩选为皇子内侍,跟随着二皇子读书,因而又重新拾笔,小人未敢忘先祖之志,即便身残,也未尝怠慢,勤习百家书法,可后来却被鬼迷了心窍,于鸡鸣寺中遇见齐王元妃,于当时权势,齐王最有望入东宫取而代之皇太子,而小人一直跟随的卫王众人皆知陛下长次子自幼不和,成年后又争权夺势,齐王妃告诉小人,若齐王登顶,卫王必然沦为阶下囚,而我等身侧心腹之人,便都只有一个下场,小人听后终日惶恐,卫王问之,小人不敢答复,遂以病托词,后齐王妃又设计,让卫王疑心小人,卫王曾多次试探小人忠心,长此以往,小人终日处于惶恐之中,又有不甘心之志,便做了齐王妃的细作,卫王不曾指使过小人,关于此女父弟之事,也非小人所为,关押地点,全由齐王妃所述,小人只是照搬。”

皇帝侧头看向胡文杰,胡文杰便拱手道:“鸡鸣寺外有锦衣卫的暗桩,曾录有,齐王妃每月都会鸡鸣寺,无定日,卫王府偶尔也会差遣内侍至寺庙供奉,还有燕王世子也曾去过,且与齐王妃偶遇过一次。”

说罢,胡文杰命人将一份厚厚的册子找出呈给皇帝,上面有锦衣卫每日记载高官与王孙出行的地点与时辰,所记详细至极,使得皇帝不出宫门,仍能知晓京城各地各家之事。

“歌姬也是小人听从齐王妃吩咐所寻,但那日交歌姬所栽赃的书信中,并非是仿照晋王之笔,而是燕王。”王怀民头磕于地又道,“因是卫王好二圣书法,又有虞世南迹,酷似燕王手笔,我常年伴于卫王,因而熟悉其握笔习性,若此封书信落到陛下手中,陛下见过卫王字迹,必然疑心,至于之后又为何成了晋王,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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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糊涂。”皇帝骂道。

“小人本不想叛主,而是”王怀民似有难言之隐,“两府虽不和,然皆是大明亲王,按礼制,也当有节日往来,主子差我至齐王府时,谁知府上之人设计诱我与宫人内廷有训,内使与宫人私通,处以杖毙。”

“荒谬!”皇帝拍桌大怒,旋即又问,“如此,彼时冤情你为何不说,直至今日出了事故你才道出实情?”

听罢,王怀民便大哭了起来,“臣自知无活路可逃,栽赃忠良罪,从犯受斩立决,若是栽赃构陷亲王,这数罪并法凌迟之刑,小人不想受酷刑,又听闻旧主因此枉死,一连数次梦到亡魂索命,于心有愧。”

皇帝听后长吸了一口凉气,眼里满含对背叛者的愤怒,转而问道一旁的歌姬,“尔呢,宴上那番话,究竟是何人指使?”

歌姬受了拶刑,此时双手已破烂流血,颤抖着跪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是是,是有人派人威胁的奴婢,还替奴婢通点了教坊司的官员,这才使得奴婢以新人身份得以进入献舞皇室的队伍中,至于是否是卫王还是齐王,奴婢并不知道。”

“若是卫王,又何故要你状告他自己呢?”皇帝狠厉道,旋即起身走到王怀民跟前蹲下,恶狠狠的瞪道:“吾如何能知道,你今日之言,是否属实呢?”

王怀民听之,旋即叩首,“小人以先祖之名起势,若臣今日所言有半点虚假,则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听罢遂起身,王怀民又颤抖着身躯道:“小人侍旧主二十余年,主待我如手足,小人病,主曾亲自试药喂之,常以兄弟相称,是小人忘恩负义,才致主蒙尘,今日只求陛下能宽赦卫王,所有罪责,只在小人一人,万不敢再度欺君枉上。”

听着王怀民似忏悔的话,皇帝起身再次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他只觉得可怕同时又可恨,旋即转身,临出地牢前又道了一句,“子杰,去民间寻几位大夫将他们的伤势处理好。”

“是。”胡文杰应道。

皇帝随后返回宫中,闭目于马车内,喃喃自语,心有不安,“妇人之狠,乃丈夫所不能及也,若任由妇人当道,大明恐为第二武周,我赵家子弟,岌岌危矣。”——

谨身殿内,齐王妃望着揭下面罩的几人,才醒悟过来,圆审之所以匆——&gt;&gt;

匆定罪又急于斩首,死后尸身也并未扔至乱葬岗,而是由锦衣卫替其处理,原来是因皇帝早已命人将他们替换,尽管几人恢复的极好,但从气色上也得出,明显是曾受过严刑拷打的。

“齐王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帝质问道。

几人脱出实情,令三司与一众老臣唏嘘不已,而旁侧蟠柱旁还有记录的史官正跪坐于矮桌前奋笔疾书。

尽管众人皆指责向齐王妃,但齐王妃依旧挺着腰杆拒不认罪道:“妾无话可说,这些事情,妾并不知情,妾虽去过鸡鸣寺,也与此人照面过,然却从未吩咐其做什么,更未设计陷害他与宫婢通.奸,这是栽赃,是卫王设计,让他们自陈,好以此让陛下起疑,再将这罪责推到妾身上,好让陛下彻底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妾在背后作祟,所有事的主谋,都是妾。”

“是吗?”皇帝阴沉着脸,“真的会有人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栽赃嫁祸他人吗?若如你所说,丢了命的卫王,到底图什么?”

齐王妃愣住,旋即反驳道:“卫王城府之深,未必不会拿此来做赌注,陛下是卫王的生父,未必不会因此暗中保全…”

“够了!”皇帝怒斥道,“前不久刑部大牢死了两个狱吏,刑部上奏说是二人纵酒过渡,才导致气竭而亡,若朕记得没错,其中有人一人名唤王五。”旋即走近齐王妃,用一双冷目盯着,小声问道:“齐王妃可知道此事?”

齐王妃听后为之一愣,守着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攥紧双手故作镇定道:“妾一直于内宅深居简出,并不知刑部的狱吏亡故一事。”

“是吗?”皇帝质疑道,“朕瞧着他二人的死,倒像是有人在灭口。”旋即看向三司中间颤颤巍巍的绯袍吼道,“刑部尚书林海荣还不将实情素素道来,是想你族人与你一同获罪吗?”

三司长官中其一的刑部尚书听后身子一颤差点没有站稳,只听得扑通一声跪下,慌忙找到掉落的笏板,扶正乌纱帽,战战兢兢的爬向御前——

——燕王世子府——

赵希言穿着衮服,手拿玉圭,似在故意拖延时间的坐在太师椅上。

四目相对,晋阳公主望着此时的赵希言,很难与先前那个孩子气的人联想到一起,“你…”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晋阳公主盯着赵希言,曾记得后面这句话,还是她少时所教赵希言的话。

赵希言起身,拂了拂衣袖朝门口走去,“言说过,会将路铺平,让公主平平稳稳的走下去。”

晋阳公主楞在原地,望着踏出房门前去完成冠礼的少年背影,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恼怒,反而轻呼了一口气,眼里充满了些许的宽慰,“果真是长大了,到底是兔,还是狼呢。”

衮服加身的赵希言从拱门内走出,双手持玉圭,脚下踏着赤舄,迈着沉稳的步伐登阶入内,内侍奉八旒冕站于齐王身侧,冕板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各垂八旒三色玉珠八颗。

齐王见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冠礼,又想到了父亲亲自授冠时所告诫的话,“冠礼之后,汝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切莫再要任性,世子是塞王之子,将来承袭封地,要做好为人主之表率,这是兄长作为过来人的肺腑之言,而不是礼部拟定的流程,望你能受用,莫要学我,成天被你嫂嫂嫌弃。”

听着长兄的告诫,赵希言盯着齐王犹豫的喊道:“哥”

“嗯?”齐王看着赵希言,旋即从内侍身侧接过冕冠,“有什么事,等过了冠礼,你再同哥说哈。”

“三加,进衮冕。”

赵希言屈膝跪下,齐王遂将手中的旒冕弯腰戴于燕王世子头上,以金簪簪之,纮与缨皆为赤色,上结于金簪首尾,下系于颌,使缨垂于胸前。

穿戴齐整后齐王便退后一步认真的瞧了瞧,满意道:“果真是精神许多,”又笑了笑,“冠礼之后,你也该迎世子妃入府了吧。”

见三次加冠已成,官员便又进祝词道:“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番邦。”

祝词完,教坊司奏乐,光禄寺官员便抬着一张醴案入内,将空爵奉于齐王手中,齐王接过爵至赵希言所跪的席前,礼乐声停,又有祝词道:“旨酒受兹景福,百世其昌。”

齐王遂将爵授与加冠的燕王世子手中,赵希言接爵时,又道了一声,“哥”

齐王见她支支吾吾,接二连三如此,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起了疑心,然身侧光禄寺官员与内廷侍臣就在旁看着,他便只得安抚,“先行冠礼。”

赵希言作委屈之姿,将接过的爵置于醴案上,教坊司便奏《喜千春之曲》光禄寺官员斟酒于爵内,赵希言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放回,教坊司乐止。

“进字!”

“今日燕王世子表字,乃陛下亲敕,本王只是代为行之,”齐王解释道,选及又郑重的念道:“奉敕字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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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旋即就有院中站立的官员低声议论,“陛下所敕世子之字,怕是别有用意。”

“长卿,长卿,卿是臣之意啊。”

“受戒!”

左右两个内侍便搀扶着赵希言起身从堂内东阶出去,跪伏于前阶听戒,齐王上前唱戒词道:“孝于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毋溢毋骄,永保富贵。”

“世子千秋!”冠礼毕,群臣躬身恭贺道。

齐王旋即走下,拉着还在受拜的赵希言走到了一旁,火急火燎的问道:“言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适才我瞧你从冠礼开始就支支吾吾想要说什么一样。”

赵希言皱起眉头表现的很是为难,“刚刚我在屋内更衣公主来了。”

“公主?哪个公主?”齐王不解。

“晋阳姐姐。”赵希言回道,手里的玉圭也被她捏得紧紧的,像极了一只因受训斥而委屈的小兔,“因为今日是言的成人礼,晋阳姐姐从宫中出来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束,出宫时恰好遇见了齐王妃的车架前往宫中,好像车架前骑马的人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印绶监掌印。”说话的同时,还转动着双眼,就好像真的在回忆着说辞一样。

嘀嗒!——

一滴雨落在了衮服右肩的火纹上,赵希言松开一只手,用掌心接着雨水,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玉珠晃荡的遮着了视线,便又下低头,望着已经跑远的绯色背影,问道:“下雨了,哥哥要去哪儿?”

齐王无暇顾及任何,天边开始狂风大作,刚停了不到半日的雨又开始倾泻,而他奔跑的步子也越来越快,最后竟出府抢了一匹官员的马,飞身跨上,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扬鞭离去。

驾!——

作者有话要说:纮:释义,古代冠冕上的带子,由颔下向上系于笄,垂馀者为缨。

皇子身上绣的也是龙,蟠龙,是五爪,五爪,请不要被影视剧误导真正的历史。

衮服是历代(汉族)最高的祭服了,重大场合才穿,比如祭祀,受册,什么皇太子千秋节,王父生辰什么的。

冠礼参考了明代皇子冠礼,因为是穿插,所以简化了一些。

具体世子冕服长什么样我放微博了哈~

另外,不要嫌弃礼仪繁杂,作者菌的故事皆会故事与史相结合,以什么朝代为背景,就会以当代为参考,而不是纯粹的写故事,不想让传统文化埋没,明清的小说其实很容易误导人,因为每一个朝代,都有他独特的人文风俗,承上启下,现在看的小说,大多都是以清代称呼为准的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电视剧奇葩的太多了。感谢在2021-08-2911:05:18~2021-08-3015: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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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数罪并罚

刑部尚书林海荣慌忙拾起笏板爬上前,笏板就端奉在手中,手举在地上,连同着额头一起磕下,颤抖着跪伏的身躯,使得公服所配的幞头展角抖动得不停。

同僚见其怂样纷纷甩袖嗤之以鼻,“身为执法之官,岂可如此失仪,我看林尚书分明是做贼心虚。”

“罪臣林海荣,恳请陛下开恩。”刑部尚书林海荣并不认罪道,旋即重重叩首,“罪臣一时糊涂,才会与齐王府做出那等勾当,然实在是,齐王府势大,罪臣不敢得罪,便只有听从吩咐的命啊。”

“朕看你是,想着自己是齐王妃的堂叔,便刻意讨好,好为将来一步登天做准备吧。”皇帝冷冷道。

“臣冤枉。”林海荣辩道。

“诸卿眼前,尔此时还不速速澄清真相,更待何时?”皇帝斥道。

“越国公自被抄家之后,族人悉数关于刑部大牢中听审,因女子众多,便分批关押,罪臣事先得齐王妃之意,利用职权将越国公府内一婢女单独关押,后令狱吏王五携带狱卒衣裳将其偷换出,为防泄漏,便将那狱吏与那日一同撞见的狱吏灭了口。”林海荣话音落下,便如同要接受死刑一样闭上双目,重重磕头,“臣有罪,臣有罪。”

皇帝负手走上前,“齐王妃,你的心思好生缜密啊,可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人。”

说罢,一内使走近谨身殿,叉手道:“皇爷,诸位大人。”

内使与众人道:“因越国公是于国有功的大臣,当夜,小人奉旨前往刑部大牢赐御酒慰问越国公,以示皇恩,却于狱中廊道瞧见了两个行事可疑的狱吏,回宫后便将所见悉数道与圣上。”

内使说完,皇帝便挥手遣退,“朕此前从未疑心,直到刑部交了一道卷宗,狱吏饮酒暴毙,这才想到了什么,遂派锦衣卫细查。”说罢,皇帝怒视一眼跪在脚下的绯袍,旋即又冷冰冰的看着齐王妃,“尔好大的胆子,几条人命,即便卫王之事与你无关,这也足矣让你以命抵命!”

皇帝话出,虽只是于齐王妃之言,然跪在脚底的大臣却比齐王妃还更加惧怕的瑟瑟发抖,连忙磕头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一切都是齐王妃指使罪臣做的。”

齐王妃倒退了两步,种种证据指向自己,在劫难逃,便瘫软下身子重重倒地,抬头望着一脸冷血的皇帝,“是陛下想要杀妾,因齐王,陛下不容妾,也是因为齐王,陛下要为自己的长子铺路,将所有人都视作棋子,如今妾不过是一颗没了用的棋子,陛下是上位者,而妾这个位卑之人,岂有反抗之力。”

皇帝阴沉着脸色,“不是朕想要杀你,是你自己的野心,害了自己,女子不得参政,这是明皇祖训,你竟连祖训都忘,国朝岂能容你。”旋即问道旁侧几位老臣,“诸卿,齐王妃之罪,该当如何定论?”

皇帝今日所唤大臣,皆是先帝旧臣,于朝中声望极高,新任左都御史为皇帝的心腹,刑部尚书跪地认罪,熟通律法的便剩新任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拱手道:“明律所记,公卿大臣犯法,罪加一等,违背祖训,栽赃构陷,害人性命恕罪并法,足矣判死,谋亲王者,如同造反,谋反之罪十恶不赦,可夷三族。”——

一匹快马疾驰在街道上,一个穿裋褐的壮汉推着一车果蔬出来售卖时却被飞来的快马撞倒,不仅自己摔倒沾了一身泥水,就连车上的果蔬也洒了一地,损毁大半,壮汉忍者一肚子的气准备爬起臭骂一通这个不眨眼之人时,抬头定睛一瞧,见那马背上的人身上的皮弁服便慌了神,连那即将道出口的脏话也一个劲的往肚子里咽回。

齐王连忙安抚好受惊的马,同时还不忘被自己撞到的人,急问道:“老兄没事吧?”

壮汉连忙摇头,拍了拍结识的胸脯,“俺硬朗着呢。”

齐王遂扯了扯缰绳,“对不住,我还有要紧事,你的菜蔬我之后会派人过来赔给你的。”说罢,便再次扬鞭离去。

壮汉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将身上倾斜的蓑衣穿好,无奈的吐了口气弯腰捡着果蔬,“飞来横祸,还真是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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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霉个甚。”旁边铺子里一个老妇人从店里拿出一把伞,帮衬着壮汉捡起掉落还未损坏的果子与菜蔬,“撞你的人可是当今最受圣上宠爱的皇长子,齐王殿下。”

“大娘,”壮汉不服气,“我这好好的推着车哩,不明不白就给人撞了,忍气吞声没地儿讲理不说,可怜我今日一早的辛苦,大半都要毁了。”

老妇人摇摇头,走近了低声道:“你也是晓得的,皇家人那是天,你能跟天过不去不?”

自明开朝,定下数条律令,虽极重法,却也将皇室推向了最顶端,即便是无职权的宗室也有姓氏庇佑,锦衣玉食,致使宗室子弟嚣张跋扈惯了,壮汉遂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算我倒霉吧,果真如世人传言,齐王殿下好武亦是个莽汉。”

老妇人继续帮他捡着果子,“鲁莽归鲁莽,但齐王殿下可是皇子中少有的仁义君子,爱憎分明,否则你这一顿撞,换了其他人,定叫你挨顿鞭子才会罢休。”

呼啸的狂风将暴雨吹得向西倾斜,齐王沿着城西主街道,迎着暴雨一路狂奔,就在离近宫城西安们前时,因积水而至道路湿滑,使得骏马失足,齐王连人带马翻滚了下来,连头顶的皮弁也率落,见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又因冠礼耽搁了整整半日,齐王不敢停留片刻,也顾不得率疼的伤口便连忙从地上爬起向宫门一路徒步狂奔。

于宫城西巡逻的府军右卫察觉动静后火速赶来,几人将齐王受惊的马安抚住,府军右卫指挥佥事又亲自替齐王将掉落的皮弁拾起,一边冒雨追赶着喊道:“殿下,冠,冠”

齐王却头也不回的径直入了宫门,虽未戴冠冕,好在头上有网巾束发,只落出几根零散的碎发于耳畔,而不至于——&gt;&gt;

全部变得凌乱不堪。

“殿下。”

“殿下。”

身侧经过的低级官员纷纷驻足行礼,齐王却只顾着往西华门跑去,绿袍官员们撑着雨伞,见齐王这番模样纷纷惊愣,却也无人敢指责他的失仪。

绛纱袍上沾染的泥渍被暴雨冲刷干净,齐王从内到外都已经湿透,衣服虽层层叠穿多重,但因纱与绫罗质地轻薄,又连着被雨水打湿,便能隐约瞧见他那衣服内壮硕的体型,路过的宫人们行礼时只得将头低得低低的。

穿过长长的宫廊,齐王进入西华门,监门的禁卫同样不敢做阻拦,齐王进入宫中,见官员内侍出来便上前拉着急问,“陛下在哪儿?”

官员们见齐王脸上有擦伤,便道:“殿下,您受伤了。”

“本王问陛下在哪儿!”得不到答案的齐王怒吼道。

官员吓得连手中的雨伞都未拿稳,提起下摆连忙跪伏道:“陛下好像在谨身殿。”

皇帝平日都在武英殿中召见大臣处理政务,听到是三大殿中的谨身殿,齐王便一阵心慌像疯了一样朝武英门跑去。

齐王今日于宫中这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然就在齐王穿过武英殿,准备从武楼进入奉天殿时,却在旁侧的宫殿廊道内瞧见了一个既熟悉又可怕的身影。

一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穿着青布直身,外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披风,头戴对角方巾,狂风拂起巾后所缀的一对飘带,装束如文人,抱袖行走于避雨的宫廊间,身后还有携桐油伞的内侍跟随。

齐王冒着雨,以为是雨水的缘故让自己眼花没瞧清,便抬手揉了揉眼睛,文人略过一根根红漆梨花柱,旋即转向武楼,却依旧瞧不起那模糊的容颜,带着心里的疑惑与满头雾水慢下步伐,顺着廊道向文人追去。

直到文人站定于自己跟前,有内侍为其撑伞,然狂风吹斜的暴雨还是将他的披风与夫子履打湿,齐王彻底震惊,又如同见了鬼魂一样害怕得后退了几步,抬起颤抖的手指道:“你”——

内侍撑起一把伞走到燕王世子赵希言身后,“爷,雨大了。”

稍有不留神,赵希言才发现自己的衮服已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于是转身回到屋内,冕旒的珠子随着他的步伐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她觉得眼花,加之冕与衮服都沾染了雨水变得十分沉重,冠礼又持续了半日,整个下来,便弄得她疲惫不堪。

恭贺几句后,宾客纷纷从燕王世子府离开,只待明日再次登门拜见,赵希言迈着步子回到更衣的东院。

此时,晋阳公主仍在屋内没有离开世子府,且将适才赵希言与齐王对话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赵希言入内后站楞在门口,脸色温和的闭上双眼,抱着袖子弓腰道:“公主。”

“今日世子的成人礼,算是让吾开了眼界,直至今日吾才醒悟过来,原来你早已经长大成人,不是当年那个寻人庇佑的稚子了。”晋阳公主端坐在太师椅上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赵希言回道,“言也希望自己一直年少,一直赤忱。”

晋阳公主起身走到赵希言跟前,望着她穿戴齐整的衣着,庄严肃穆,开口问道:“沉吗?”

赵希言楞了楞,捋了捋衮服有些褶皱的袖子回道:“本是还好的,可适才淋了雨之后就变得有些沉了。”

“才八旒,就觉得沉了?”晋阳公主又问道,似话里有话,“若将来亲王九旒,天子十二,这衮服沾染的也不再是雨水,而是同宗亲族的血水,世子届时,又该当如何呢?”

赵希言站在原地瞪着双眼一动不动,再次闭眼勾嘴笑道:“国朝的皇帝,哪个没有沾染过族人之血呢。”

“你是要给吾铺路,还是借吾给自己与燕国创造机会呢?”晋阳公主质问道,“信誓旦旦的承诺,岂不知与今日台上一样,都是演出来的。”

赵希言遂走到屋内桌旁,解开下颔朱纮所系的结,拔出金簪,摘下沉重的冠冕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转身问道:“公主觉得呢?”

晋阳公主回头,四目相对,那双好看的眸子忽然变得不再清澈,似再也看不透,“我不懂。”

“我在利用你,你同样也在利用我。”晋阳公主又道,“你将软肋示出,无疑也是利器,是断定我不会杀你,也在猜测我的恻隐之心。”

赵希言抬头盯着晋阳公主,“公主是个念旧之人。”

“你我会为敌吗?”晋阳公主盯着问道。

赵希言坐在椅子上陷入沉默,旋即闭眼深呼了一口气,“不管今后会如何,我都不会想要害公主,况且公主有我的把柄,不是吗?”

“那是”

“那不是言情急之下为活命所做出的举动,”赵希言将晋阳公主将要反驳的话打断,抬头对视道:“公主当真觉得杀了燕王府于暗中保护我的护卫,再凭借那酒中的药,就能近身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晋阳公主:“瞧瞧,狼崽子长大了。”

赵希言:“喵~”

会继续把相关服饰放出来哦,因为光文字描述,没有接触过传统服饰的人可能想象不到,便于你们想象形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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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江山与妻

“什么意思?”晋阳公主问道。

“北平府时常混入敌军细作,下药这种事,王宫内自然要警惕得多,且我终日混迹风月场所,风尘女子惯用的手段可比这些这些小伎俩高深的多,岂能骗过我?”赵希言回道。

“所以呢?”听到风月场所,晋阳公主稍稍皱眉,旋即甩袖转过身道。

“我在赌,”赵希言起身走至晋阳公主身后,“赌公主的真心。”

“你就不怕我真的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借此机会打压燕国势力。”晋阳公主道,“若燕国百姓与臣子知道了他们的世子是个女子,恐怕人心必乱吧。”

“陛下一心打压李家维护齐王,是想要改立储君,若燕国没了,这天下便没有人在能牵制皇帝,皇权至上,易储便只在皇帝一念之间,所以打压了燕国,李氏一族也不会好过。”赵希言回道。

“世子果然好谋划,将时局看得如此透彻,看来吾先前的担忧,真是太过多虑。”晋阳公主道。

“仅仅凭借这个,还不足以让我如此涉险,”赵希言又道,望着晋阳公主的背影,问道:“十年未见,公主在金川门前与我再次相遇时,心中在想什么呢?”

“金川门城楼上,公主的眼睛,又在看什么?”赵希言再次问道。

晋阳公主攥着袖子里的双手陷入沉默,赵希言便走到她的跟前,“让言来告诉公主,公主在策划,在筹谋,也在犹豫,因为你看到了言,十年后的言,长大后的言,人一旦犹豫,动了恻隐之心,势必会影响她的决策与计划,在扬州官道刺杀我的人马中,只有一队人马不曾斩尽杀绝我的人,只想要活捉,便与他方厮杀作一团,这才使得我有一线生机逃出。”

晋阳公主闭眼,又睁眼,那日她并非恰好出城于城门口相迎,而是自队伍走在应天府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时就已经等候在城楼上,“二郎。”

晋阳公主忽然一声叫唤,让赵希言直直愣住,为隐藏自己入京目的,再相见时她只能暗压久别重逢的激动,“皇姊的声音,言想了整整十年。”

“你”晋阳公主楞看着赵希言,“那日我站在城楼上,瞧见你从马车内走出,才恍然想起,原来已经过了整整十年,你退了稚气,比从前成熟了太多,曾有人从北平带回过你的画像,也有流言传你容貌,我也曾设想过,亲眼见到时,却还是有所惊艳。”

说罢,晋阳公主走近一步,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大概没有人会拒绝这世间的美好。”紧接着手便慢慢往下滑,至白皙的脖颈,红色的指尖轻轻滑过因纤瘦而凸出的喉骨至织黻纹的素纱中单领口,再慢慢往下划至胸口,抬头直勾勾的看着道,“在知道真相后其实并不意外,反有一丝欣喜,对啊,这么好看的人,岂会是那些粗鲁的男子呢。”

“知道吗,皇帝最讨厌的就是女子涉政,未出阁前,我随皇后殿下居住在坤宁宫,听得最多的便是他的叹息,叹息晋阳为何不是男儿身。”晋阳公主垂下手,苦笑道,“渐渐的,我从不喜,到厌恶,再到恶心。”

“知道为何,我已过双十还未出嫁吗?”晋阳公主又问道。

赵希言摇头,“公主不愿”

“天家女儿,一切以君命是听,哪有由不由得一说,”晋阳公主回道,“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联姻人选,因为他仅有两个女儿,国朝的驸马不可涉政,他岂会轻易将我们弃用呢,这大概就是我从小羡慕你的原因吧,受尽父母亲宠爱,没有束缚。”

赵希言听后,连忙走近一步将人搂进怀里,“我来了,就没有可以从我眼底将你夺走,皇帝也不行。”

“倘若让你在江山与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什么?”晋阳公主抬头问道——

——紫禁城——

齐王抬手指着眼前站在伞下的年轻人,失神道:“赵成哲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

风雨如晦,雨水冲刷在齐王已经湿透的身上,被指的年轻人站在伞下抱着袖子,脸色温和的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人是鬼,你我都是手足兄弟,兄长又何必惊慌呢。”

赵成哲一开口,齐王便垂下手连连后退了几步,仍不敢置信道:“你”

“圣天子明鉴,查我冤情,以假死炸出罪魁祸首。”赵成哲回道,“兄长难道不该为弟弟感到高兴吗?”

齐王怒瞪着赵成哲,满眼的鄙夷与不屑。

“兄长还不过去吗?”赵成哲又问道,“内外命妇犯法,皇家皆会为息事宁人不声张而赐鸩酒一杯,晚了,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至此齐王才明白皇帝为何会将冠礼改在世子府,又为何让自己代替皇帝行加冠,原来这一切都是卫王从中在谋划与算计。

“卑鄙小人!”齐王恶狠狠的瞪着赵成哲。

见长兄双目通红,赵成哲依旧脸色温和,“究竟谁是卑鄙小人,齐王殿下难道还看不明白,也是,枕边风迷人心智,以至于让兄长忘了谁亲谁疏,连黑白是非都不会分辨了。”

齐王甩着湿透的袖子朝奉天殿撒腿跑去,赵成哲望着他急切的背影,半眯起双眼道:“陛下最疼的儿子,却并不了解他父亲的心思,殊不知越是如此,便越会将人推入险境,还真是一根筋啊。”

——谨身殿——

皇帝转身登阶回到御座上,威严的望着殿廷中央的齐王妃,“齐王妃,你可知罪?”

今日是燕王世子冠礼,文武大臣皆去了金川门,而自己的夫君齐王作为加冠的主宾此刻也在,明显是皇帝刻意谋划,其目的就是要在今日置自己于死地,感知无活路可选,齐王妃撇过头,极为硬气道:“妾,无话可说。”

“汝是亲王元妃,国朝外命妇的表率,却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念你为皇室开枝散叶,特从轻发落,赐鸩酒一杯,你自行谢罪祖宗吧。”皇帝挥袖道。

于是便有内使端着一壶酒一只斟满酒的金杯入殿至齐王妃跟前,齐王妃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鸩酒,狠狠的瞪着台上的皇帝,眼睛里充满了愤怒,“陛下的私心,不在于任何人,陛下最在意的人,其实只有自己,赵括,你宠妾灭妻,刚愎自用,胸襟狭隘,就凭这几点你远不如燕王赵择,迟早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众叛亲离。”

“放肆!”有大臣斥责道。

就在齐王妃颤颤巍巍伸手去拿酒杯时,殿外传来一声吼叫。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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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大殿的禁卫与内使将闯入内的齐王拦住,“殿下,您不能进去。”

眼见即将进入大殿却被人阻拦,齐王像疯了一样夺过禁卫手中的金锤朝几人挥去,即便有盔甲阻挡,但齐王所用力气之大,且金锤本就是破甲所用之器,受了一锤的禁卫口吐鲜血后退着绊倒门槛栽倒在大殿内,引来一阵恐慌。

“快,快叫医生。”有内使大喊道。

“陛下,陛下。”一内使见不妙便匆匆进殿通报道,“齐王殿下来了,还打伤了看守殿门的上直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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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之深皱起眉头,便将这一切怒火全部加到了齐王妃身上,“让女子为祸,朕之过也。”

还未等皇帝发怒,齐王便拿着血淋淋的金锤闯进了谨身殿,吓得这一众文臣连连后退。

“放肆!”台上的皇帝怒斥道,“逆子,你可知持器上殿等同谋反?”

齐王便将手中金锤一扔,跪地哭道:“陛下,求您放了齐王妃,若要惩治,就治臣的罪吧,臣一人承担。”

“你”

齐王妃听后,连忙上前至齐王身侧,“殿下。”

“锦衣卫,分开他们。”皇帝沉着一张极为不悦的脸道。

护卫在皇帝身侧的近身侍卫便上前将齐王夫妇分离,齐王见状,便跪伏着爬上前,“爹爹,爹爹,求您,求求您看在儿子的份上,绕过齐王妃吧。”

皇帝怒视齐王,见其衣冠不整,身上还被雨水淋透,大怒的起身道:“混账!”

旋即甩袖走下殿阶,锦衣卫护卫身侧不离左右,皇帝至齐王跟前,齐王便顺势爬上前抱着皇帝的裤脚,“爹爹,爹爹,儿今后一定听话。”

齐王身上的雨水全都蹭到了皇帝的衮龙袍下摆上,气得皇帝当着众臣的面抬起穿皁靴的脚狠狠将其踢开,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身为亲王的体面都不要了吗?”

“若连结发妻子都护不住,儿要这体面做何?”齐王连忙爬起跪在皇帝跟前颤哭道。

旁侧大臣见之,纷纷摇头长吁短叹,“齐王殿下,实乃性情中人,可就是太过偏执,也太莽撞。”

皇帝背起双手,低头冷冷的望着齐王,“齐王妃所犯之罪,足已夷林氏三族,你凭什么为他求情?”

“不是的,”齐王起头道,“臣适才在武楼前看见了卫王,这都是卫王的圈套。”

皇帝抬头闭起欲哭无泪的双眼,“若不是朕事先察觉异样,派遣锦衣卫私下调查,你弟弟就真的被这个贱人坑害。”

“王妃她不会这样做的,求陛下开恩。”齐王不信道。

“你的妻,买通这几人陷害你的亲弟弟,陷害朝廷重臣,毒害刑部官吏,这数条人命加在一起,你告诉朕,朕要如何赦免她?”皇帝指着卫王府内侍以及一个高官质问道齐王。

或许于皇帝而言,即便卫王不受重视,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比外姓之人看得重要,况且齐王妃令齐王做出如此举动,这便让皇帝更加忌惮,除之而后快。

齐王跪在地上回过头,才发现殿堂旁侧还跪着几个奴仆,还有一个瑟发抖的绯袍大臣,又望着战列中一个绯袍哭喊道:“老师,您曾夸赞王妃是贤良之人,您快帮我劝劝陛下。”

文渊阁大学士听到齐王之言,无奈的闭眼摇头,端着笏板弓腰道:“殿下,林氏罪大恶极,今日人证物证具在,如何能为一不法之人开脱呢,还请殿早早醒悟,莫要让陛下为难,让皇室蒙羞啊。”

尽管教授自己的老师也如此说辞,但齐王依旧不信,便挥袖大怒道:“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之人,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他!”

说罢,齐王指着殿门口将要入内的年轻士人,大臣们顺着望去,也都吃了一惊。

赵成哲步入殿内,跪伏道:“废卫王,庶人赵成哲叩见陛下。”

得皇帝示意后赵成哲从地上爬起,又极礼貌的朝诸位学士与三司微微躬身。

“是你!”齐王跪爬向适才自己扔的金瓜锤,旋即拾起冲向赵成哲道:“是你在背后算计,本王杀了你!”

“拦住他!”害怕形势会因此不受控制的皇帝大喊道。

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遂亲自出手只一招便将齐王控制住,又将他手中的金锤夺过,旁侧的大臣都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而赵成哲却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心不跳,泰然自若的拱手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放开我,我要撕了他!”齐王睁着血红的双目朝赵成哲怒吼道。

皇帝走上前,伸出手挥袖甩了齐王一巴掌,啪!——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也使得殿内瞬间死寂,齐王楞在原地,在父亲跟前,纵然再恨赵成哲,却也因这一巴掌不敢再造次。

只听见扑通一声齐王跪倒在皇帝跟前,“爹。”

皇帝见到像失心疯了一样的齐王,开始后悔当初自己所逼迫他成的这桩婚事,再一次颤着双唇质问道:“宁愿不要体统,你是铁了心要护着她了?”

“她是儿的发妻,是儿两个未成年孩子的亲生母亲,看在孩子年幼不能没有生母的份上,请陛下网开一面。”齐王叩首道。

咚咚咚!——头磕在地上,一声,两声,三声,皆让皇帝痛心不已,旋即过身背对,垂下无力的双手,闭上双目长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好,朕已与诸位殿阁学士与翰林学士商议,有意下诏易储,今日朕且问你,储君之位与齐王妃,你要哪一个?”

齐王愣住,望着父亲如山一般的身影,回头望向被锦衣卫制住的妻子,不禁回想到大婚时的光景与昔日携手相伴的岁月,还有妻子于寒夜中冒死为自己诞下一子的惊险,江山与发妻,又该如何抉择。

齐王妃对视着齐王,泪如雨下,朝其不停的摇头示意,“不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二人的抉择分别是啥?

齐王:“老弟,远老婆还是选江山?”

赵希言:“阿这…”

医生这词早就出现了哦,可以理解为医学生,进入太医院学习,培养的医学人才。感谢在2021-08-3112:42:42~2021-09-0115: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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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齐王的选择

——谨身殿——

齐王跪在皇帝身后,回首望着妻子,旁侧还有看戏的赵成哲,一脸虚伪,便攥紧双拳回头对着皇帝磕头回答道:“臣要江山。”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齐王会要妻时,齐王的话,惊呆了殿内众人,尤其是刚入内的赵成哲,一改先前温和的脸色,僵硬的望着齐王。

皇帝很是意外,同时也十分高兴,转过身来哈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吾儿,身为皇长子,岂能为一女人拖累。”遂挥手吩咐端酒的内使,“动手吧。”

内使端着鸩酒走近齐王妃,又听得皇帝吩咐道:“放开她。”

于是锦衣卫退下,齐王妃站在端奉鸩酒的内使前,不舍的偏头望着跪在皇帝跟前的齐王,泪流道:“嫁给殿下,妾此生无憾,夫妻一场,即便有今日结局,也无怨无悔,然奸佞当道,殿下要时刻警惕,万望珍重。”说罢,齐王妃一把夺过内使手中的鸩酒一饮而尽。

齐王回头,抬手大喊,“不!”

金杯落地,哐当哐当的弹起落在了脚边,鸩酒毒性极大,才刚入肠,便有一股剧烈的灼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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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毒药扩散至五脏六腑再至全身,齐王妃瘫倒在地。

齐王一个箭步将人接住,跪坐在地上将人搂进怀中,颤抖着哭道:“是我对不起你。”

因毒性发作,疼痛齐王妃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搐,又强忍着被毒药侵蚀的痛楚,抬手轻轻摸向齐王,“大王莫哭,妾会一直看着大王,成就千秋大业。”

齐王握着妻子的手不断摇头,“不,我不要。”

此一幕,感化殿内的众人,老臣们纷纷掩面,私下小声道:“都道天家薄情,今日却不曾想能见到如此情深一幕。”

“有错当罚,何况人命关天,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毒性一点一点侵蚀人身,使得齐王妃的意识渐渐消散,四肢气力慢慢流逝,最后彻底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霓儿?”见身下再无动弹,齐王僵住,连忙唤道:“霓儿,你不要吓我,别睡了,快醒醒。”

任齐王如何问与轻轻摇晃,齐王妃都没了任何反应,蜷缩的身子也很是僵硬,他抱着妻子的尸体痛哭流涕道:“你怎么能忍心扔下我与孩子离开呢。”

皇帝见此一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唤道:“通政司使。”

绯袍官员出列道:“臣在。”

“将今日之事与齐王妃罪行刊印成邸报,布告天下,齐王妃林氏,谋害亲王,残害官吏,枉顾人命,即日起,废黜诰命,于宗室中除名,今自裁谢罪,罢黜共犯刑部尚书林海荣尚书一职,押入天牢听后三司发落。”

“是。”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林海荣叩首求饶道,因聒噪,皇帝便甩袖差人将其拖离大殿。

皇帝负手走回座上,威严道:“今日之事,诸卿见证,朕的处决,可有不妥?”

群臣持笏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成昭既受蒙冤,即日起恢复亲王爵位,改封楚王。”皇帝又道,“诸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剩下事宜,有罪之人服罪,有过之人当罚,按明律行事,交由三司处理。”皇帝道,旋即起身离开,“朕乏了。”

锦衣卫便将其余共犯一并带走,群臣恭送道:“恭送陛下。”

皇帝离开后,殿内还剩抱着妻子尸体的齐王,还有新册的楚王,与一些朝廷元老。

“齐王殿下,斯人已逝,还请珍重身体。”官员们劝到。

齐王抱着妻子的尸体不语,只是面露凶狠的瞪着楚王,诸臣只好从殿内离去。

至殿廷外时,纷纷摇头议论,“储君尚在东宫,陛下所言抉择,实为不妥,看来是铁了心要易储。”

“皇太子殿下无过错,皇后殿下也是,且皇后殿下素来有贤良之名,陛下若强行改立储君,恐不能服众啊。”

“陛下这样做,怕是要伤李氏之心了,日后必又要掀起一番风浪。”

有官员笑道:“当初劝陛下立李氏女为后,诸位大人都是参与了的,能造成今日之结局,诸位大人功不可没。”

“立李氏是为稳定朝纲,陛下自己也明白,若真立了周氏,周氏小门小户如何林立权臣之列,先皇后外戚一族便要重蹈张氏之祸乱了。”

“罢了,咱们都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将来如何,就由小辈们去吧。”

“陛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本已入了葬的卫王忽然又活了,这秦、晋、齐、楚可是国朝最尊的国王称号,陛下如今改册卫王为楚王,到底是何用意?”

“用意?自然是有关国本的顾虑了,要知道陛下最忌恨女子涉政,可齐王这样闹上一出,为了个女子,连体面都不顾了,这难免让陛下不满从而心生芥蒂。”

殿内,齐王与楚王久久不曾离去,楚王一身士人便服站在齐王跟前,望着伉俪情深的二人,“还真是没有想到,兄长如此宠爱发妻,竟会在江山与妻子之间选择了江山而置妻子于不顾。”

齐王闭着双眼,随后弯腰将妻子轻轻放置好,阴沉下脸色看向楚王,“楚王好本事,以假死来除本王羽翼,以为没了林氏,本王就好欺负了?”

楚王愣住,望着脸色阴沉的齐王,低头笑道:“哥哥多心了,你我都是陛下的儿子,生死之事,哪能由自己说了算呀,林氏的罪,可是她咎由——&gt;&gt;

自取,陛下这样做,也是为了哥哥好。”

“是啊,”齐王背起双手,“没了妇人在旁拖累,本王今后行起事了便也少了诸多顾忌。”

楚王愣住,低下眉眼盯着齐王,只见齐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便转身跪伏着将妻子横抱起踏出谨身殿,“赵成哲你记住,寡人与你之仇,不共戴天。”

齐王抱着妻子离去,楚王站在殿内不以为然,旋即转身朝一个穿色公服的年轻官员拱手,“先生。”

青袍便微微躬身,便也要离去,至楚王身侧略过时小声提醒了一句,“齐王今日之举,恐日后报复,殿下须多加小心。”

殿外还下着大雨,齐王就这样冒着雨水横抱着妻子徒步在殿庭,内侍们拿着伞却无人不敢上前去撑。

雨水冲刷着泪眼,齐王迈着沉重的步伐,低头颤抖道:“我带你回家。”——

——燕王世子府——

面对怀里人的质问,望着寻求答案而恳切的眸子,赵希言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与江山我都要,但你在前,江山在后,只有得了江山,我才有力量护你,才能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否则以你我的身份”

赵希言赤忱的望着晋阳公主,“姐姐,姊弟的身份,我没得选。”

——咚咚!——

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爷,公主府的内侍来了。”

年轻的内侍弓腰站在门口道:“公主,小人有要事禀告。”

“是伴伴。”晋阳公主听着熟悉的声音道,“我适才让他入宫打探消息,齐王已离去近一个时辰了,恐是宫内发生了什么。”

赵希言遂将她放开,转身寻着太师椅坐下,道:“皇帝调齐王离山,必是要除心中隐患的,否则何必如此。”

晋阳公主望着赵希言,“所以你现在能告诉,你到底要做什么?”

“齐王受宠,却无谋略,卫王不受宠,然极具城府,若陛下的子嗣起争执,公主觉得谁最受益?”赵希言反问道。

“东宫?”晋阳公主楞道。

赵希言端起桌案上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润了一口嗓子道:“姐姐还不让他进来么,站了好一会儿了。”

晋阳公主于是朝门外唤道,“进来吧。”

内侍推门入内,并不意外的看着二人,叉手道:“公主,世子。”

“如何?”晋阳公主问道。

“齐王妃殁了。”内侍回道,“卫王不仅没有死,且越国公一案全部推到了齐王妃身上,齐王妃赐死,林氏一族也受到了牵连,锦衣卫正在京城各处抄家,明日邸报就会刊登所有事宜”内侍将今日谨身殿所发生的事情如数转告。

再次听到真切的消息时,晋阳公主眼里已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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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而一侧的燕王世子更是镇定自若,内侍又叉手道:“还有一事,卫王恢复了宗室身份,改册为楚王。”

“楚王?”晋阳公主微微瞪眼,旋即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内侍瞧了燕王世子一眼旋即退离房中将门轻轻合拢。

晋阳公主转身看着赵希言,赵希言放下杯子,耸了耸肩,“姐姐这样看着我作何?”

晋阳公主不语,赵希言便闭上双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睁眼道:“你父亲是个极自私之人,卫王哦不,现在该称呼为楚王殿下了,即便楚王再不讨喜,也是他的亲子,中秋夜如此反常之举,必然有妖,楚王失势,想要与齐王府抗衡,必然需要借助皇帝,但他不敢直接对上齐王,也无需对上齐王,因为齐王府真正的掌权人,是齐王妃,皇帝老而多疑,齐王妃又设计陷害,楚王只得将计就计,可以说齐王妃之死,是咎由自取,越国公一案,她必在栽脏者之列,楚王也是,这一点皇帝心里明白,因此参与者之中还有皇帝自己,故设此计,推至齐王妃一人身上,加之刑部官吏确实是为她所害,这些加在一起,纵然皇帝不想杀她,她都在劫难逃,至于那选择齐王又不是傻子,事出之后,当然知道皇帝调自己离开至我府上替我行冠礼的最终意图,无论他选什么,齐王妃都必死,既然无法改变,那便顺着圣意,保全自己,免让小人得逞,以待日后报仇雪恨。”赵希言又道,旋即伸了伸懒腰,“不过楚王竟敢拿性命做赌注,那一身伤痕总没法作假,倒真是个狠人啊。”

“他们兄弟,齐王一向大度,就算不和,齐王也不会置他于死地,但楚王自幼寡言少语,心思深沉,论聪明才智,确实是众皇子中最为出色之人。”晋阳公主道,“但是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再聪明之人,也会屈服于绝对的权力之下。”赵希言道,“能动齐王者,只有皇权。”旋即站起,将腰间的大带解开准备更衣。

晋阳公主见状,便上前替她解开衮服的上衣下裳,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袍服,“齐王与楚王今日结下的梁子,怕是只有生死可解了。”

赵希言站定不动,望着紧闭的窗户,窗外天色极黯,“应天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更换好衣裳后走至窗口轻轻推开窗户,一阵狂风涌入,天空之上乌云密布,西边日落方向电闪雷鸣,如天光乍破,天色忽暗忽明,“上天回哀眷,朱夏云郁陶。”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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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八面玲珑

成德十三年秋,八月下旬,齐王妃林氏因构陷亲王与朝廷重臣、残害人命,赐死于谨身殿内,林氏宗族受其牵连,身居要职者皆遭革职流放,刑部尚书林海荣以同谋罪,革除刑部尚书一职,由三司会审,判秋后处斩,卫王赵成哲因受人陷害蒙冤,故无罪释放,恢复其宗室身份,改封楚王。

燕王世子冠礼当日,内廷巨变,邸报一出,朝野震惊,一年之中,锦衣卫频繁出动,抄家者不下百户,遂令官员惶恐,加之连连暴雨,天象异常,不少老臣于惊悸中病倒,告病在家,于卧榻中递辞呈,先帝一众旧臣连同昔日见证齐王妃之死的臣工皆以老病为由请求辞官归故,皇帝赤批,按朝臣子廷致仕所规定,赐予良田宅邸。

因天灾,致收成减半,户部亏空,原定为汉王所举行的冠礼只得取消,一月过后,京中雨停,秦淮河下游积水堵塞,命工部征召工匠,挖凿河流泄洪。

——楚王府——

原先查封的卫王府被重新打开,官员揭开封条,又有工匠架梯将旧的牌匾拆下,换上楚王府字样的门匾,楚王被释之后王府长史陆寅官复原职,任楚王府长史,又调派内臣、太医、护卫至府中充实各所。

楚王换上一身崭新的衮龙袍迈入重新打扫干净的楚王府内,低头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绝处逢生,仍是惊魂未定,若是本王败了,可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洪福齐天,陛下是圣天子,岂能不明奸佞的陷害。”楚王长史跟随身侧道。

“疑心作祟罢了,”楚王只是为之一笑,“府中还有诸事,陆长史不用陪着本王了,去忙吧。”

“是。”

随后楚王来到一座院子里,院中的银杏已经开始泛黄,还记得是他亲手所植,院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原先是楚王贴身内侍的住所,如今院中许多东西都已经枯败,唯有这颗杏树被照看的极好。

八月底时,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悉数被斩首示众,这一次,人头落地,再没有了任何的转机。

楚王走至屋门前,犹豫了片刻后抬手轻轻推开,虽有灰尘溢出,然房间收拾的很是齐整,陈设极简,多的只是摆满架子的书籍,还有浓浓的墨香,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没有人比楚王更加熟悉这些陈设了,若是旁人走进,皆会以为是读书人所居。

楚王在屋内四处走动,每见到熟悉之物便要禁不住叹息一次,越渐伤神,“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可奈何才行此下策,若不是齐王府步步紧逼,我又岂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来。”

楚王随后走到一副画像前,两个孩童在桃树下嘻嘻,其中幼童剃光了头发,年长一些的则穿着内臣服饰,恭敬的陪在一旁,“怀明的忠心,本王自是从未疑过,待日后我夺得大位,定为你追封赐谥,为你族人沉冤昭雪。”——

——燕春阁——

燕春阁内一阵热闹,妈妈从内踏出,攥着手笑眯眯的迎上前,“哟,是爷来了,可是有好一阵子不曾瞧见爷登门了呢,姑娘们都想疯了。”

燕春阁的杨妈妈体态轻盈的走到燕王世子跟前,瞧着一身赤色的蟠龙圆领袍,眯起双眼赔笑道:“上个月世子爷冠礼,奴一微贱之人不敢前去恭贺,还请爷莫怪。”

赵希言撩袍子入内,“老规矩。”也不与妈妈多说一句废话。

“爷,今儿啊书瑶姑娘未陪客,但在戏楼上出台呢,台下皆是客,他又是后行最主要的弹奏乐人,爷此时叫她离席,恐”妈妈有些难为道。

“哦?”赵希言忽然来了兴致,“带我去瞧瞧。”

还担心蛮横的燕王世子会砸了楼里的场子,听到赵希言感兴趣之言,妈妈乐开了花,笑吟吟道:“就在戏楼里,奴领您进去。”

于是赵希言便跟着妈妈去了戏楼,平日有楼中善舞的妓女会登台献舞,楼中三年一选的花魁也是由此举行,楼中女子善舞,极出色者常常能被教坊司选中,落籍与教坊成为官家的人,身价倍增。

妈妈带着赵希言,本想从戏台旁侧至屏风后的转梯去到二楼最佳观赏的雅间,才刚跨入内,便瞧见了十几名衣衫有些裸露的女子正伴着奏乐翩翩起舞,台下座无虚席,看客们个个肥头大耳,瞪着一双圆滚似要吃人的双眼,死死盯着台上舞女们的举手投足,其间许多人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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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乐律,也不懂歌舞,之所以如此专注传神,乃是因台上有着别样的风光。

赵希言轻皱起眉头,一眼便看到了旁侧后行弹曲之人的身影,衣着整齐,虽被众人眼观,却心无旁骛的弹奏着自己的曲子。

“爷,您”

赵希言抬手,“你忙去吧,我就在此看着。”

“这”戏楼坐满了财神爷,妈妈似乎不太放心。

赵希言便又道:“吾不会砸了你的场子,放心吧。”

妈妈于是这才福身离去,“爷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一刻钟之后,台上这支舞在曲子结束后得以落幕,台下宾客纷纷叫好,又向台上扔各种身上就近的珍宝。

因为那身赤色的袍子,加上前胸后背与两肩上金织的蟠龙,赵希言的身影便在众人中格外显眼。

“按照戏台的规矩,结束后由领舞挑选贵客,但是去是留,全凭客意。”燕春阁自开阁后戏楼中所定规矩,因新颖,且楼中女子才貌双全,阅人无数,作为领舞之人更是,自然眼光也极高,使得一些富家子弟常常一伙人相邀,争相比斗,以被领舞选中为耀,跃跃欲试。

应天府的风云之变与天灾,致使京中被乌云笼罩了许久,城外许多百姓因粮食欠收——&gt;&gt;

而食不果腹,然这燕春阁之内的靡靡之音却从不曾断过,里面富家子弟如云,挥霍金钱无数,丝毫不理会外面的形势。

浓妆艳抹的舞女,只穿了几件薄薄的纱衣,肌肤若隐若现,话闭后从戏台东阶缓缓走下,长而尖的指甲上覆有艳红的蔻丹,从东阶下时指尖轻轻滑过那扶梯,只见台下的宾客见之,就如同指尖从胸口滑过一样,令人心痒难耐。

“董娘子,在下愿以一箱珠宝相候。”

“董小姐,某愿赠绫罗百匹,家中于蜀川还置有几座布庄,若是小姐喜欢,愿差人传信,赠以蜀锦。”

在众人的攀比声中,只见姓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径直走向戏台门口,楼外天色阴沉一片,楼内灯火扑朔,唯有那门口处还剩一点光明。

争抢之人不断加码,显示雄厚财力的同时也暴露其虚荣与色心,衣冠楚楚,却将獠牙毕露。

女子从他们之中略过,争抢的声音便逐渐小去,他们随女子的身影望向门口,本欲讽刺一番今日的胜出者时,却看到了那一身可以吃下众人的衣冠。

满堂寂静,敢怒不敢言,女子走至赵希言跟前,轻轻福身道:“大人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不累么?”

赵希言见她穿着,眼里丝毫不闪躲,回笑道:“是为美人而惊,故在此停留驻足,岂会知累?”

“大人真是爱看玩笑,”女子捂着嘴笑道,“奴瞧着,大人的眼睛,分明是看向别处的。”说罢,便回首往后行的奏乐处望去。

“哦?”赵希言惊疑,“吾离戏台甚远,一眼可观尽台上台下,姑娘怎知吾看的不是台上?

“因为大人的眼睛里,太干净了,干净的一尘不染。”女子回道,“大人身份尊贵,想必见到的佳人远比燕春阁要更甚,又岂会盯着奴而走不动道了呢。”

赵希言低头一笑,旋即便略过女子走向后行,至一抚琴人跟前,抚琴人起身,福身道:“世子成人礼,奴未曾前去恭贺,还望世子”

“成人礼而已。”赵希言似不在意的一笑,旋即便在众人眼前将抚琴的女子带离戏楼。

“这就走了?接下来还有戏呢”后行之中有人道,但话还未说话,头顶便迎来了一锤,“缺了抚琴的换一人弹奏便是,得罪了这位爷,咱们楼里今后就没得安生了。”

“这不是上个月刚行冠礼的燕王世子吗?可有好一阵子不曾来了。”

嘈杂的议论声终于从耳畔消失,雅间内点着熏烟,尽管窗户尽开,但房间内的光照依然十分黯淡,杨书瑶想要去点灯,被赵希言所制止。

窗外阴雨绵绵,乌云久久不曾散去,“爷有好一阵子不曾来了。”杨书瑶倒了一杯热茶端到赵希言桌前,“今日是为何?”

赵希言沉默了一会儿,想到适才台下那些人的嘴脸,抬头问道:“你可想离开燕春阁的这种生活?”

杨书瑶于她的对桌坐下,屋内光色极暗,她看着赵希言的双眸,“奴在这儿十几年了,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但爷”

“你何时也学会那些人的口吻了?”赵希言低下眉头。

“楼中多官宦,大多姑娘都是如此称呼,也就只有世子不爱听。”杨书瑶回道,又继续问着最开始的话题,“世子今日来?”

“京城云雾太多了,破开一个还有一个,”赵希言极信任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下道:“杨姑娘的消息如此灵通,既能通卫王府,那么,汉王呢?”

“世子说错了。”杨书瑶回道。

“错了?”赵希言不解。

“消息灵通的是燕春阁,不是奴,”杨书瑶道,“世子可知,燕春阁中的消息,就连朝中的重臣也会前来求之,一言可值千金,而奴说给世子听的那些,便当做那些赠礼的抵偿吧。”

“是吗。”赵希言笑了笑,“原来只是礼尚往来,吾还以为是杨姑娘心系天下,为了大义才告知的。”

“大义,”杨书瑶忽握杯的手忽然停下,抬眼望着赵希言问道:“世子夺取天下后,国如何,苍生将如何?”——

自齐王妃赐死被废,尸首由齐王抱回,皇帝下旨不允操办丧事,齐王遂于府内偷偷搭设灵堂半月之久,又为齐王妃备齐哀之服,于成服之日身穿齐哀哭丧,称病不朝,齐王府内侍告知皇帝,皇帝不语,是以默许。

——齐王府——

齐王妃是罪人之身赐死,故而齐王府内只有齐王一人身披丧服,府中内侍与属官害怕锦衣卫监视,皆只安抚齐王而不敢作任何伤心之姿更不敢议论,只有齐王妃生前恩待的奴仆尚在府内者身着白直裰头戴白唐巾为其哭丧,然也只有寥寥几人。

灵堂内立有牌位,亲王无视皇帝旨意,仍旧以齐王赵成德嫡妻之名而立牌,又独自一人跪在灵前,将钱纸一张张投入火盆之中,脸露哀容,满怀仇恨道:“霓儿你放心,本王必会为你报此仇,参与之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等着我,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下来给你陪葬了。”

哒哒哒,齐王府长史迈入院中,站在灵堂外的阶梯下远远躬身道:“殿下,燕王世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还算是个重情义之人,皇帝最爱的人当然只有自己了,不如意的宁愿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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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戏里戏外

——齐王府——

王府内的内侍将赵希言领进搭设灵堂的院子,“殿下就在院内,世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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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言撑着一把雨伞跨入内,打湿的白绫被风吹动,赵希言将伞放下,又摘去冠冕,露出了裹头的网巾,随后将衮龙袍上的玉带解下,连同袍服一起被她脱下交到了跟随的内侍手中,吩咐道:“你在此等我。”

“是。”

说罢,赵希言便往灵堂迈去,雨水打在缌麻丧服上,连同着泪水滴落在地,“嫂嫂”

齐王跪在灵前,听到恸哭的声音后回首,盯着燕王世子一身装扮,连忙起身相迎,“言弟这是?”他竟没有想到,邸报传至天下,齐王妃罪责公布,如此时候,竟还有人敢冒着同谋罪的风险前来吊唁亡妻。

赵希言跨入内,抬手轻轻擦拭着不知是有泪还是被雨水打湿的眼角,哽咽着说道:“若那日冠礼,我没有再三犹豫,而是直接告诉兄长,或许嫂嫂今日就不会死,都是我的过错。”

齐王听后,眼里满是心酸,连忙摇头安抚道:“这是有奸人在背后作祟,即便我早去一个时辰,也改变不了什么。”齐王又扭头看着妻子的灵位,充满了自责与愧疚,“若要责怪,我才是那个最该受责之人,若不是我的放纵与宠溺,你嫂嫂也不会沦落至此,终是我害了她。”

“怎会是兄长呢,”赵希言擦净泪水道,“嫂嫂是兄长嫡妻,兄长敬她爱她,作为宗妇,这等福分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

齐王再次跪于灵前,“纵然夫妻情深,却也比不过有些人对于权力的觊觎,阴险狡诈至极,将我们生生拆散,阴阳永隔。”

“兄长是说卫哦不,是楚王殿下,”赵希言同齐王一道跪下,将心里的疑惑展露在一张看似天真的脸上,“那日中秋夜宴,楚王殿下的尸体被锦衣卫抬进来时,可将我与安阳吓了一跳,觉得陛下的心也太狠了,楚王殿下可是陛下的亲子,竟然赐死抬于宴上用以警告宗室子弟,如此做法,实在是骇人听闻。”

“没成想”赵希言挑起英眉,望着灵位犹豫的嚼着字,“不但没有死,还成了楚王重新出现在京师,嫂嫂也”

齐王忍着怒气,将双手撑在大腿上跪于地,闭眼问道:“言弟真的相信三司会审的结果么?”

皇帝赐死齐王妃之后,又诏三法司会审重开越国公疑案,齐王妃成了祸首,楚王得以开释,因受牵连,林氏一族的高官尽乎消失于朝堂之上,一些参与审讯的老臣纷纷辞官归故,皇帝的权力牢牢在握,除却北方的燕王,朝廷,集权于皇帝一人。

“觉得,你嫂嫂是陷害楚王的罪魁祸首么?”齐王又补问道。

面对问话,赵希言抬眼一愣,旋即闭上双眼回答道:“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这是嫂嫂生前于鸡鸣寺告诫言的话,嫂嫂其实都明白,世间诸多烦恼,皆因利起,但世间诸人,又有多少能真的不争不抢,如此世界,如此制度,胜者王,败者亡,嫂嫂今日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兄长吧。”

齐王忍住心中的怒火,赵希言便又道:“兄长一定不喜欢言的此番言论,但言没有通天之眼,事情的真相如何便也不得而知,嫂嫂已不在,无论真假,都平息不了兄长心中的怒火与仇恨。”

齐王平下一口气,“我信你嫂嫂绝没有陷害赵成哲,反是被赵成哲所陷害,赵成哲利用了陛下的疑心,张九昭”齐王忽然阴森下脸色,“时至今日,本王总算看明白了,他才是最阴险狡诈之人,看似他不愿侍奉我为主,可实际又时常出谋划策,他久在陛下身侧,阳奉阴违,日后若让他担任要职,必是祸害我大明江山的奸人,若他不除,社稷必然危矣,用他为辅臣入翰林,实是昏庸之举。”

“兄长想要除去奸佞,需得有除奸佞之能才行,”赵希言提醒道,“否则嫂嫂做的这一切,就全都白费了,兄长不能辜负了嫂嫂的一片苦心。”

齐王怒火未消,很显然他已被仇恨所蒙蔽了心智,并没有听进赵希言的话,“本王容忍不了杀妻之人多活一日在本王眼前。”

“兄长怜惜嫂嫂,不忍她枉死,可是兄长也要顾念贵妃,贵妃生育兄长,抚养兄长成人二十余载,有哪个母亲,会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做傻事白白断送呢?”赵希言说道,“我还未至十岁时,朝廷就破例册我为燕王世子,陛下多次下诏命我入京,都是因母亲不舍我,迫使父王拒受诏书,直至去年冬日,诏书再次传到北平,父王无奈接下诏书,母亲便整日以泪洗面,日日埋怨父王,前不久我又收到北平的书信,母亲卧榻已数月了,而我却”赵希言越说越伤感。

齐王听之,对这个堂弟瞬间心生怜悯,同时也对自己的软弱很是内疚,“我还未出生时,朝政由外戚张氏把持着,皇后稳坐中宫,太子已立,母亲虽得宠,然在六宫之内如履薄冰,每日都要向皇后请安,还要提防张氏族人与宫内其他妃嫔,我这一生,都被女人护着,反过来,我身为亲王,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你说,我还有什么用呢?”

齐王一番话,让赵希言神色微变,但很快他便又是一副伤神之——&gt;&gt;

资,同着齐王连连哀声叹气。

行完一番极为庄重的凶礼,又与齐王交了一会儿心后赵希言从齐王府拜别,穿上衮龙袍登车离去。

宽大的车架内,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伸向赤袍肩膀上的盘领扣子,赵希言下意识的躲开,“换衣服这种事情,就不劳烦杨姑娘了。”

杨书瑶收回无措的手,端坐在凳子上呆呆的望着赵希言,“数日不见,世子就与奴生疏了么,还是说世子已抱得美人归,就此避嫌?”

赵希言脱下外面的袍服,旋即将裹在里面的缌麻丧服一一脱下,重新披上袍服,脸上的哀伤之情也消失不见,“逢场作戏只在场上。”

杨书瑶作罢,也不与之计较,“齐王一向心大,为人耿直,皇帝喜欢的,正是他事事皆不隐瞒的赤忱,如今没了齐王妃,纵然齐王不蠢,但他也不屑于用阴谋,齐王府成了一座空壳,若没有皇帝的庇护,善谋之人设局,轻轻一推便倒。”

“他是不蠢,能看清时局,爱憎分明,但太过执拗,听不进任何劝谏,就如皇帝一样,刚愎自用,这样的人若是为君,因该会与先帝一样吧。”赵希言道,“武宗之过大于功,虽收故土,却也丢土,最后还是哄着我父为他打回来的,然那作为条件所答应的储君之位,却不曾兑现。”

“我们赵家的皇帝,真是一个比一个奸。”换了衣服的赵希言身上少了一层咯人的麻衣,总算舒坦了许多,呼着车窗外吹进来的空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比心狠?”杨书瑶看着赵希言,忽然问道:“若要比心狠,世子比之他们,又当如何呢?”

赵希言侧过头望着车窗旁端坐的年轻女子,眯起眼笑道:“论起狠,吾与今上相比,不及也。”

“哦?”杨书瑶有些质疑。

“今上为权,连生身母亲都可圈禁,又诛国舅一家,先皇太后死得不明不白,言,可不敢效仿今上。”赵希言道——

——长春宫——

自齐王妃之事出,齐王生母周贵妃常伴君之侧却只字未提此事,也未曾求情,直至齐王为已废齐王妃搭设灵堂偷穿丧服之事传入耳中,周氏恐慌。

“陛下至!”

转动的佛珠忽然止住,周氏睁眼,身侧宫人意会,连忙上前搀扶着起身,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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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佛珠,抬手拂了拂发髻,“瞧我仪容可还好?”

宫人与内使纷纷点头,皇帝掀帘入内,看着周贵妃手中的佛珠,“爱妃又在礼佛么?”

周氏轻呼一口气屏退左右后笑迎上前,“陛下怎么就进来了,妾身正准备出去迎接呢。”

皇帝拉着周贵妃坐下,“刚忙完外朝的政务,还是你这儿清静。”

周氏知道皇帝的喜好,侍奉多年,一切无不是投其所好,不多言,不多做,规规矩矩安安静静。

周氏旋即走至皇帝跟前跪伏道:“陛下。”

皇帝愣住,望着衣着朴素的周氏抬手问道:“爱妃这是作何?”

周氏抬起脑袋,“齐王府内出了这等事,都是妾这个做娘的不好,平日里疏于管教,才让大郎受了女子蛊惑,妾身有罪。”

皇帝听后,连忙起身亲自将周氏扶起,“原来爱妃是为这事,之前你只字不提,朕还纳闷呢,还以为你吃斋念佛就不管咱们的儿子了,大郎开府置属于京城多年,又不常在你的身侧,若说管教,该是他府里那些教授先生之过才对,况且齐王妃林氏的作为,与爱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妾还听闻齐王妃死后大郎他”周氏挑起眉头,“竟为一罪妇披麻戴孝,妾”

皇帝听之渐渐松开周氏的手坐下,态度也比之前冷了许多,“长春宫什么时候还有了宫外的眼线?”

周氏听后连忙再次跪伏,叩首道:“陛下饶恕,实是妾放心不下大郎,便让十二监的内使过来送俸银时打听了一下齐王府内的动静,才知道大郎在府中为那罪妇偷设灵堂半月之久。”

皇帝叹下一口气,“齐王妃十恶不赦,然他夫妻成婚多年,自是有感情所在,大郎重情,朕也谅解,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过问此事,你就放心吧。”说罢便负手起身,至周氏旁,俯下身子抵在她耳侧,小声道:“朕一直念着你除张氏的功劳,朕给你和大郎的,就是太子也比不上,莫要忘了后廷的规矩,得不偿失。”

尽管悉知皇帝的真面目,但对于眼前突然的露狠,周氏还是不由的惊恐了起来,旋即叩首道:“妾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戏精本精。”

赵希言:“哪里哪里。”感谢在2021-09-0316:04:46~2021-09-0414:5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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