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低头陷入沉默,“为何同宗姓氏不可,而表亲却没有关系呢,就因为是五服之内吗?女子嫁出去便脱离了家族,其嗣也不算于五服之外。”
“这其实是对女子的不公平。”安阳公主又道,“就好像是,孩子,只是父亲的孩子,表亲与宗亲,天壤之别,可生养我的却是母亲不是,为何父亲的亲是亲,母亲的亲却不是?”
“你这孩子,”晋阳公主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妹妹的头,“小小年纪,怎这般通透,这不该你操心,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东西,凭借单薄的力量是无法扭转的,即便想,你也无能为力。”
“躤柳开始。”在官员的呼唤之下,端午宴第二轮比试开始。
参试者聚齐在场地北端西侧,“齐王殿下。”官员牵出一匹马,旁侧还挂箭桶,比试顺序自然是由尊到卑,以爵位官阶来序位先后。
南端的草靶离北端射箭处有五十步之远,微风正拂,杨柳随风浮动。
齐王接过缰绳飞身一跃,旋即扬鞭,纵马朝北端场地中央奔去。
御座上,皇帝的脸色不再沉重,捋着胡须说道:“大郎的身姿,有几分像朕年轻时。”
“齐王殿下英武不凡。”张九昭从旁道。
“诸子中,他是最像朕的。”皇帝又道,旋即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九昭。
“齐王殿下勇武率真,又深受陛下教诲。”张九昭又道。
“生于天家,率真可不太好。”皇帝道。
“《荀子·君道》曰: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若上率真,臣下自然忠贞而不敢有所欺瞒,这是明君的品质。”张九昭拱手回道,“正所谓,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
“说得好。”皇帝称赞道,旋即朝一侧记录自己言行的史官道:“将庶吉士这句话誊录,今日宴后送到齐王府去。”
“是。”
君臣对答,丝毫不怕把这动摇储君地位的火引到朝堂上去,皇帝身侧坐着的李皇后脸色如常,不惧不惊,似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言论。
场上,鼓声停歇,只剩骏马奔腾在草地上,齐王一手持弓,旋即夹紧马肚,松开缰绳腾手拿箭,侧身开弓对准一只箭靶。
因坐下马匹不断向前,而风又不止,故而对准的难度极大,齐王对了好一会儿,直到即将跑到西侧尽头时才将箭射出。
啾——
一声弦响,万众瞩目,只见上前查探草靶的锦衣卫高举左手道:“柳断,齐王中。”
一支羽箭将柳条钉在了草靶上,射中靶心边缘,锦衣卫见之便也算做了中靶。
这一箭,让齐王信心大增,也令文武百官叹服,后妃们纷纷向贵妃贺喜,皇帝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颜。
但接下来四箭却皆偏离靶心极远,又或者是未射中柳枝。
齐王骑马返回,一众宗室奉承道:“殿下好箭法,这般都能射中。”
齐王只是跳下马回笑,旋即扔了手中长弓迫不及待的回到座上。
众人见擅武的齐王都只能射中一箭,便瞬间失去了赢试的信心。
“卫王殿下。”官员牵马走上前。
卫王先是温柔的摸了摸马脖子,随后踩着马镫跨上马背。
开弓之后,卫王沉了一口气,然耳侧的风不断吹来,加之马匹移动,使得箭在弦上却迟迟不敢发出。
一刻钟后,箭筒已空,只见锦衣卫上前查探五次,五次都未扬手,预示着,五箭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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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王稍稍呼了一口气,不再像刚入场时那般紧张,下马时看了一眼后面的宗室子弟,寻思着连齐王都只射中一箭,他们也应该与自己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汉王。”
随后上场的汉王用了不到片刻就骑马返回了,接连射出的五箭可谓是丝毫不带犹豫,连靶心都未对,最后致使悉数落靶。
“世子,”官员将缰绳恭敬的奉上,“请上马。”
赵希言不紧不慢的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此时已过午时,日趋西山。
场上再次变得安静,那些揣测燕王世子深浅之人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等待结果。
“阿姊,”安阳公主唤道,“是世子哥哥。”
“看到了。”晋阳公主回道。
“阿姊希望世子哥哥赢么?”安阳公主问道。
晋阳公主盯着场中的少年,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也许是不堪启齿。
安阳便道:“阿姊是不想的吧。”
“因为赢了,世子哥哥就可以向陛下请赏,孙大人的千金就要成为世子妃了。”安阳公主又道。
场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希言走上前与常人一样踩蹬上马,旋即活动了一下右手,向身后瞧了一眼。
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对上一双远山黛丹凤眼,眼光闪烁,似在寻求答案。
晋阳公主捏着玉杯,旋即撇开视线,淡然的回了一句安阳公主,“也许吧。”
这一眼,并没有得到回应,赵希言旋即挑眉扯紧手中缰绳双腿用力一夹。
“驾!”坐下骏马感知力气,遂向前飞奔,其速度比适才之前参试的几位亲王都要快得多。
只见赵希言松开缰绳,一手持弓,一手取箭,修长的五指弯曲,强有力的掌指关节紧夹着三只羽箭的箭尾搭上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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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弓。
“一支箭都难射中,他要连射三箭吗?”众人惊呼。
御座上的皇帝也是眉头紧皱的盯着场上全神贯注。
忽然一阵强风吹过,带起了四周的尘土,众人纷纷闭眼或是抬手挡风。
尘土所扬的方向即是风的准确方向,啾啾啾!——
只见一声巨大的弦响,三只羽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众人再睁眼时,赵希言已经取出剩下两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动作极快,开弓射箭,丝毫未有片刻犹豫。
三只羽箭将细长的杨柳射进靶心之中稳稳定住,不到片刻功夫,又有两支飞矢追来。
之前左侧两支定在草靶上的羽箭被尖锐的箭簇从尾端正中间劈开,而铁制的箭簇却被后来之箭的巨大推力所撞击着穿过靶心。
锦衣卫上前,两支草靶已被射穿,后来之箭定在了靶子后边的护板上,定于靶心上的箭只有一支,这便让作为裁判的锦衣卫有些犯难,遂唤来几个手下将靶子抬往御前交由皇帝定夺。
这五箭,官阶稍低一些的大臣与其亲眷看得极为仔细,无不为之惊艳与叹服。
“不愧是燕王之子。”
“世子正值青春,这箭法,恐是已超越燕王殿下了。”
赵希言射完这五箭后,右手微颤,牵马的官员还不忘附和几句,“世子百步穿杨,比去年的燕王殿下还要令人惊艳。”
草靶与裂箭都被呈之御前,“陛下,燕王世子连射三箭皆中柳且射于靶心之上,然后来的两箭却射在了前两箭靶上,将前箭破开从而射出了靶心。”
两个靶子,皆是中心被射穿,两支裂箭连接箭身的箭簇一端有金属撞击的凹陷,而另两支完好的箭则是箭簇尖锐的部分已经变钝,高官与宗室见之纷纷惊叹。
赵希言不以为然的回到了席间,只见安阳公主凑上前,闪烁着双眼,“世子哥哥好厉害呀,刚刚还有一些人说哥哥不过是仗着二叔的空架子罢了。”说时,一些原先冷嘲热讽的宗室子弟纷纷红脸低下了头。
赵希言笑了笑,随后看向一旁的晋阳公主,“公主现在觉得,希言如何呢?”
“世子箭法精妙,晋阳今日算是见识了。”晋阳公主点头回道。
赵希言遂转身盯着御座前众人都在议论的裂箭,“我三岁便习射箭,五岁习骑射,至八岁,已能于五十步外穿杨,十岁时,父亲举手飞出三枚铜币,我所射之箭穿孔而过,正中靶心,这区区躤柳,何难之有。”
御前,锦衣卫拱手道:“请陛下定夺。”
为彰显大度,皇帝便不敢表现出失色,遂拍手大笑道:“好,好,好,燕王后继有人,国朝又有一员大将了。”旋即问道张九昭,“既然规矩是张卿所定,那么卿觉得,世子这箭该如何算呢?”
“回陛下,此次躤柳的规矩,乃是要柳枝与靶心同时射中才算得筹,未规定时数,故而可算出靶之箭,不过柳枝过细,王世子后来两箭定是不能中柳的。”张九昭抱袖躬身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赵希言:“我厉害吧?”
晋阳公主:“就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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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垂泪因何故
张九昭之言,令五箭皆空的卫王重新燃起了赢头筹的希望,燕王世子马球只得二筹,若射柳只有三筹那么便与自己一样是五筹,按今日场上之势,极有可能并列第一。
皇帝摸着长须,“依卿之言燕王世子此次能算的便只有三箭?”
张九昭抱袖点头,“虎父无犬子,世子箭法精妙绝伦,臣也为之叹服,然规矩已立,无规矩不成方圆,陛下也有旨,今日比试不论尊卑只分胜负。”
“卿此言有理,”皇帝旋即又道:“燕王世子之箭,便按三筹算。”
“是。”
负责记筹的锦衣卫遂上前宣道:“燕王世子得三筹。”
“三筹,那不与卫王殿下一样共计五筹,若后面的躤柳再无人得筹,岂不是今年端午宴世子与殿下并列第一。”
赵希言的躤柳筹数下来,又引起了一番议论,座上的安阳公主听之,替其感到极为不公的拍桌道:“世子哥哥明明中了五筹的。”
赵希言伸手轻轻拍了拍安阳公主的肩,“没事的。”
“那这样的话,世子哥哥就要与二哥哥并列了。”安阳公主道。
“并列岂不更好?”赵希言道,“若侥幸并列第一,那么就可以向陛下讨厌两份赏赐了,亏的只是陛下。”说话时,赵希言将目光撇向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对于赵希言的得筹似乎并不在意,神情淡漠,冷冷清清。
安阳公主看到赵希言的视线绕过了自己,遂轻轻挪动身子使她能看得更加清楚。
赵希言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晋阳公主与旁侧的宗室子弟谈笑风生。
几月相处,加上十年前,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随着更多的接触,赵希言变得越发好奇,除了冷,好像在她身上再没有见过其他,甚至是找不到一点点软肋。
赵希言朝安阳公主招了招手,旋即凑到耳侧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安阳公主点了点头,便与赵希言互换了位置。
察觉身侧之人有所变动,晋阳公主心生警惕的回过头,“…”
“世子这是作何?”晋阳公主问道。
“想与阿姊说说话也不行么?”赵希言反问。
“说什么?”
见晋阳公主依旧一副冰冷之姿,赵希言挑眉道:“娘说女子本弱,而泪水则是示弱博得同情的最好利器,我见犹怜便是由此而来,难道阿姊,就没有任何伤心之处,没有任何的软肋么?”
“世子指的软肋是什么?”晋阳公主不解。
“世人皆有眼泪…”
“是吗?”晋阳公主将赵希言的话打断,“吾幼时常见母亲独自一人坐于镜台前垂泪,一日,我入内询问缘由,母告诫曰:女子一生一嫁,若非良人,莫要轻易许之,而后我才明白,母亲垂泪是因何故,我便于心中告诉自己,女子不能轻易落泪,尤其是为不值当之人。”(君莫亭【江屿】为你整理)
“什么叫不值当之人?”赵希言问道。
“有心之人,不会让你流泪,若非如此,便都是不值当的,”晋阳公主回道,“既不值当,又何故垂泪,做无谓伤心。”
“有心之人…”赵希言低下声音喃喃着,旋即抬头,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晋阳公主楞在原地,她在淡蓝色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如在水中,光明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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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暮鼓忽然响起
日薄西山,场上飞奔的人影被晚霞拉得越发长了,一支支飞矢接连从北侧飞向南侧,中靶或脱靶。
自赵希言之后,能五箭同时射中靶心与柳枝的人再未出现,就连王振二子,所得结果也只是与齐王一样,侥幸得一筹,王振长子二筹,然与马球筹数相加能超过五筹者竟无一人出现。
皇帝见之,脸色逐渐失颜,许久都拉沉着一张不悦的老脸,高士林见状,连忙道:“今年的参试者都是年轻的宗室子弟与官宦子弟,他们都还年轻,未经世事,能有此成绩已是…”
“这一辈的年轻人,远不如朕那时。”皇帝冷着脸打断道,“先帝时,各家子弟哪个不是苦练,生怕落于人后,瞧瞧今日,皆是父母娇惯溺爱之过。”
高士林噎住,旋即沉着一口气叉手退回原地不再多嘴,自讨没趣。
青袍官员将一份摘记的册子呈上,“陛下,今日得筹多者,有卫王殿下与燕王世子皆得五筹。”
“试者请上前来。”高士林高声传唤道。
一众年轻子弟按尊卑静立于御前,皇帝翻阅着册子,旋即给了身侧的年轻官员。
“今年躤柳极难,中者寥寥无几,卿看这头筹…”皇帝犹豫的看向张九昭,“该如何评?”
张九昭看了一眼,旋即合起,躬身回道:“头筹即是第一,岂能由二人同列而无先后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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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皇帝听后觉得有理,遂问道台下站着的一众年轻人,“今日之试,以卫王与燕王世子各五筹而并列,其余者,未有能超过五筹者,今只能选一人为头筹,诸卿觉得,该选谁为好?”
皇帝的问话引来了一阵议论声,“陛下,臣以为,自太宗起,每逢端午,马球之赛便已成为惯例,而卫王殿下马球连得五筹,故而头筹者,应为卫王殿下。”
有支持齐王一派的大臣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不可,适才躤柳,燕王世子一骑绝尘,可谓是惊艳四座,且今日陛下分设两场,将其并为一试各分五筹,故而没有重要与否与等次之分,且今年躤柳新增规矩,使得难度增加数倍,王世子的骑射,可谓是碾压,因而头筹者,应是燕王世子。”
“陛下,臣附议,世子五箭本可全中,只因连中规矩而错失两筹,若因此便失了头筹,岂不叫世子寒心?”
“难道马球就不重要了吗?马球是与人博弈,不但考验技巧还有进攻与回防的战术,加之骑术,难度也不见得小。”
两派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皆不肯做退让,御座上的皇帝听得烦了,遂呵斥道:“够了。”
“陛下,”此时张九昭再次站出,“既然诸位大臣意见不一,不如让二人再比试一场,这样既保证了比试的公平,也可堵悠悠众口。”
高士林抬头瞧了一眼西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余晖洒照在干裂的土地上,遂上前叉手小声道:“皇爷,天马上就要黑了,今日不但有朝臣在还有众多外命妇与官员的女眷,若是晚了时辰,便又要调遣五城兵马司过来城防宫门,打破宵禁的规矩了。”
皇帝思虑再三,最终没有采取张九昭的进言,“那这头筹总得选一个出来吧?”
就在皇帝为难之时,卫王站出道:“陛下,燕王世子于千里之远的封地赴京,臣不能失了朝廷待客的礼仪,遂请将头筹之名让给燕王世子。”
“卫王殿下心胸宽广,又懂得谦让,是宗室之表率。”有大臣赞道。
赵希言站在人群里发呆,落日的金光打在身后,旋即又被凑近的汉王挡去了大半,“言弟在想什么呢,你二哥哥都让你头筹之名了。”
眼前闪过一只晃动的手掌,赵希言这才回过神,经汉王提醒,赵希言慌忙上前,整了整头顶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歪了的善翼冠,“陛下,今日比试,头筹非臣所愿,躤柳得筹,实乃侥幸,因而这头筹之名,应是卫王殿下的才对。”
二人相互谦让,便又让皇帝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到底选谁为好?”皇帝不耐烦的问了一句身侧之人。
张九昭拱手,再次献策,“既然殿下与世子都作推让,不如陛下就以抓阄来决定吧。”
“你二人觉得呢?”皇帝问道。
“臣无异议。”卫王与赵希言一同回道。
“如此甚好。”皇帝道,“抓阄定头筹,天下事,也并非全靠能力,还有运气,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此,就交由卿去办吧。”
“是。”张九昭躬身应道。
半刻钟后,张九昭抱着一只锦盒出现,身后还两名监视的锦衣卫一同走出,“盒内有两只香囊,分别装有一张字条,臣用篆书写了输赢二字。”
“自唐之后,文体逐渐偏于楷书,想不到卿还会写篆书。”皇帝摸了摸胡须表示赞赏,旋即挥手示意。
张九昭的一番卖弄,惹得一些大臣极为鄙夷,“刚得陛下重用就如此卖弄自己,莫不是谄媚的小人。”
得皇帝示意后,内侍接过张九昭手中的锦盒,张九昭朝皇帝再躬身,旋即转头迎着晚霞的红光走向卫王及燕王世子。
东西两侧的官员与内眷纷纷仰起头注目,只见张九昭走到二人跟前,抱袖躬身行礼道:“殿下,世子。”
内侍抱着锦盒,卫王便道:“言弟先请吧。”
赵希言连忙摊手,“兄长是亲王,尊卑有序,还是殿下请吧。”
二人又开始了相互推辞,张九昭便道:“不论尊卑但长幼有序,因而请卫王殿下先行吧。”
卫王于是不再推辞,遂伸手在两只锦囊前来回筛选,最后挑定一只男子用的灰色,打开后取出纸条,由于看不太懂篆体,便示给张九昭看道:“张大人,这是赢字么?”
作者有话要说:卫王:“欺负本王不识字。”
张九昭:“没想到吧,作为全才。”
赵希言:“你争任你争,我的眼里只有姐姐。”
晋阳公主:“不害臊。”感谢在2021-07-1715:35:59~2021-07-1819: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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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王世子拒赏
左右皆看不懂,张九昭便接过,瞧了一眼旋即拱手道:“恭喜殿下。”
“真的是赢字?”卫王再次确认道。
张九昭点头,遂转身走至御前,“陛下,此为卫王殿下所抽。”太监高士林走下台阶接过纸张。
皇帝见之,轻轻点头,高士林便走上前当众公布道:“今日端午盛宴,赢头筹者,卫王赵成哲。”
“恭喜卫王殿下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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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头筹。”群臣贺喜道,尤其是支持卫王一派的大臣。
“殿下,锦囊可以还给下官了吧?”随后张九昭柔和的问道卫王。
“有劳张大人。”因得头筹而高兴的卫王差点忘记了锦囊还在自己的手中,遂塞回给张九昭,随后走至御前跪伏谢恩。
张九昭又走到内侍跟前将另外一只未打开的锦囊拿起,内侍轻点头,随后拿着空空的锦盒退离场上。
“张大人。”赵希言唤道。
“世子还有何事?”张九昭转身,望着燕王世子不解道。
“卫王殿下抽了一只,可是我还没抽呢。”赵希言指着张九昭手里的另一只锦囊。
张九昭拿起,“这只香囊是借了皇后殿下身侧一位内人的,稍后还要还回去,适才卫王殿下已经抽过,那么世子的这只自然明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是吗?”赵希言问道,“可我就是好奇呢。”
张九昭见赵希言不肯罢休,只好将锦囊打开,准备将里面的纸条拿给赵希言,“世子是怕下官作假,偏袒卫王么?”
“罢了。”临阵,赵希言突然缩手,“还是不要太透彻的好,毕竟像张大人这样的人,我不想太过深入。”
说罢,赵希言径直离去,张九昭拿着准备交出去折叠成小四方的纸条楞在原地,旋即用力捏成团收回到自己的衣袖内转身回到帝侧。
卫王至御前伏候指挥,皇帝正襟危坐于御座上,“朕先前有言,可允今日头筹者一件物事,凡天下之物,朕能拿的出手的,无有不应。”
“叩谢天恩。”卫王先是叩首,“臣已到娶妻之龄,今借圣恩,想请陛下赐婚,许一人给臣。”
“汝要何人?”皇帝问道。
“礼部侍郎李文远之女,李婧一,臣去年与之相识,心生爱慕,故想请陛下做主,册为王妃。”卫王奏请道。
“卫王竟要娶李侍郎的女儿?”众人大惊。
“难怪马球上如此拼命,皇后殿下未能替其做主,李侍郎也不愿将女儿嫁之,卫王遂借了今日之机。”
“传闻李侍郎的女儿不是与今科探花郎定下了婚约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亦有不少目光投向御座旁的年轻官员。
李文远听之瞪起双眼驱身一震,旋即扭头看向身后的李氏,问道:“你何时与卫王?”
“去年翁翁祭日,女儿去鸡鸣寺…”李婧一捏紧小手低头道。
“你?”李文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随后极无奈的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老夫的命啊。”
皇帝端坐在御座上,轻轻点头道,“朕可以为你做主,不过,”又看向左侧群臣之列,问道:“李氏今日可来了?”
李文远遂带着女儿起身至御前,“陛下。”
“臣女叩见陛下,圣躬金安。”李氏行礼道。
皇帝细细打量了一眼李氏,问道:“卫王欲要娶汝为妻,汝之意呢?”
“凭陛下做主。”李婧一福身回道。
“好。”皇帝点头,“诸卿,吾家马上又要有大喜事了。”
“恭贺陛下,恭喜卫王殿下。”群臣起身恭贺道。
卫王得了头筹与赏赐,其余人便退去,赵希言转身回到座上。
刚安坐,安阳公主便嘟囔着嘴道:“明明今日比试赢的人是世子哥哥,怎么头筹就被二哥哥拿去了。”
“这可是探花郎定的规矩。”晋阳公主从旁道,“抽签也是探花郎亲自。”
安阳公主楞住,旋即皱眉偏袒道:“阿姊,我只是说结果不公平,臣子只能献言,可最后做决策的是陛下。”
晋阳公主侧头又道:“如果,探花郎所设两签,皆为赢字呢?”
晋阳公主的话让安阳公主再次僵住,旋即摊手道:“旁侧就有陛下的人监视,他怎么敢?”
“公主,没事的。”失了头筹的赵希言反而宽慰安阳公主道。
“是谁和吾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拿下头筹的?”晋阳公主道。
隔着安阳,赵希言侧身望着晋阳公主的侧脸,“言失了头筹,公主不高兴么?”
安阳公主旋即俯身凑拢,抬手挡住薄唇,“适才二哥哥抽中赢字,我看见阿姊偷偷笑了呢。”
赵希言听后再次抬头看向晋阳公主,眼里露出一丝窃喜。
“燕王世子。”皇帝忽然朝左侧唤道。
刚坐下还没说几句话的赵希言只得应声,再次从座上起身走至御前行礼道:“陛下。”
“卿虽错失头筹,然今日在躤柳上一骑绝尘,令众人大为惊叹,朕便破例,也许你一件赏赐。”皇帝极大方道,“说吧,卿想要何物?”
“陛下。”赵希言拱手,旋即扭头看了看四周,又回首看了一眼左侧文臣之列的孙氏,右侧武将之列的王氏。
安阳见此,连忙轻轻扯了扯身侧的——>>
长姊,担忧的提醒道:“阿姊,陛下要赏世子哥哥了。”
晋阳公主眉头微皱,盯着御前一动不动,皇帝的眼里印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李皇后越看越喜欢,而皇帝却是越来越心烦以及恐慌,少年救人的身影与箭无虚发的箭术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下一刻,大军压境,一支利箭即将穿过城墙刺破他的喉咙一般。
“陛下,臣不要赏赐。”赵希言回道。
众人皆以燕王世子错失了一个机会而叹息,还有不少人认为赵希言会借此机会同卫王一样求娶一直求而不得的孙氏。
“为何?”皇帝问道。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臣未能得头筹,因而不能邀赏,且臣心念的,怕是在诸位大人眼里看来是极为不雅吾与不耻的,若臣说了会引起一阵指责,那臣还不如不说呢。”赵希言回道。
赵希言的话说的并没有那么直接,像什么都没说,但是所有人都好像听明白了。
“还真是如京报上所言,燕王世子要纳一个青楼女子为世子妃。”
“就说了,烂泥扶不上墙,空有一身好武艺。”守旧的一些儒臣没好脸色道,“丢尽了宗室的脸。”
青楼女子几个字,一时间充斥在议论声中极为刺耳。
皇帝沉着一张不悦的脸,好似在指责赵希言不该当廷说出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事一样。
“罢了,”皇帝旋即甩手,“汝还是孩子心性,去吧。”
“谢陛下。”赵希言谢恩后回座。
皇帝看了一眼赵希言离去的身影,日暮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她踩着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余晖打在西侧的脸颊上,脸上轮廓分外明显,淡蓝色的眸子在此时,分外耀眼。
皇帝的这一眼,便让他想起了张氏满门,瞳色皆异,就连外嫁之女所生子嗣,也有一半的几率是。
夜幕降临,一轮新月静悄悄的爬上树梢,各宫廊道风声不断,随后被熙熙攘攘的交谈声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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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司提举带衙门字样的灯笼穿梭于宫门间,一连几刻钟,宫城四周都被车马声围绕,尤以西、南侧最多。
端午宴散去,帝后离宫,至内廷时分道,皇帝连声招呼都未打便改道去了其他后妃的殿中,只剩皇后的仪仗队孤零零的行走在漆黑的宫廊中。
“殿下…”嬷嬷站在安车旁,抬头张望着李皇后。
微弱的烛火照耀着李皇后瘦弱的身躯以及落寞的脸,国母端坐在安车上仪态万方,却双目失神,满是憔悴。
嬷嬷眉头紧锁,“陛下的方向,好像又是周贵妃处。”
皇后端在腹前的双手突然紧攥,本维持皇后礼仪的她突然低头失声一笑。
然李皇后只是笑着,也不吱声,嬷嬷害怕她会出什么事,便催促着抬辇的宦官加快速度回宫。
——坤宁宫——
殿内,李皇后换下沉重的礼服,一个人坐在镜台前呆呆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花容失色,不覆青春,良久后突然开口,“自成婚,他就极少来坤宁宫,而后虽有改善,然我知道,他每次而来,都只是为繁衍皇嗣,以堵朝臣的嘴罢了,他本就不喜欢旭儿,自被迫立储之后更是,如今他也只是将他当做储君培养,而非是父子。”
此时李皇后身旁只有自小相伴的嬷嬷一人,“殿下…这么多年过去,奴从未听您抱怨过一句,若是有委屈,可以说出来,还有心中的不快也是,”嬷嬷极心疼的望着李皇后,“或许,哭出来会更好,憋在心里,恐日久成疾。”
李皇后抬起手轻轻擦拭着已经干涸的眼角,“这么多年过去,我的泪早已流干。”
内廷宫殿的过道间,宫灯随风摇曳,从端午宴散去,皇帝瞧了燕王世子最后一眼便一脸愁容至今。
皇帝坐在御辇上,眼中扑朔迷离陷入着沉思,高士林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可是因今日燕王世子在端午宴比试上的风采而想起了往事么?”
皇帝回过神,抬头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脑海里又闪过些许回忆,“张氏满门…”
“张氏满门如今就只剩下特赦的燕王妃了,当年出逃的安平伯也在十五年前抓捕归案,如今怕是连枯骨都腐朽了,皇爷还有什么心结呢?”高士林道。
皇帝侧头,眼中闪烁着狠厉,“那孩子,也是张家的骨血呢。”
高士林大惊,“他是皇爷的亲侄儿,是大明塞王的嫡子,是赵家的骨血啊。”
“是,”皇帝并不否认,“但朕诛了燕王妃本家满门,三十年了,她再未踏入过京城一步,她定是恨朕入骨,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她就不会同她儿子讲述这灭门的仇恨么?”皇帝摇着头,眼里充满了一丝害怕,“我不信。”
“陛下,”高士林苦口婆心道,“距张氏一案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燕王妃是已嫁之妇,天家的儿媳,岂能不知轻重,而让自己的儿子与一脉相承的宗室诸亲反目,燕王与王妃素来疼爱世子,必不会让他背负这些沉重的事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小高,我怕怕。”
高士林:“乖宝宝,不怕不怕。”
忘了说,有些称呼是明用语,皇帝身侧近臣内侍称其皇爷。
安车是皇后、皇太后所用车架。感谢在2021-07-1819:54:06~2021-07-1916: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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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如此绊人心
——轱辘轱辘——
马车内,身穿麒麟补服的公爵坐在主位上,妻女随于身侧,只有二子是骑马跟于车后的。
“今日场上,三娘可看出什么来了?”王振问道。
“好厉害。”皱着眉头思索的王氏忽然道了一句,又问道父亲,“不愧为燕王之子,爹爹,他的箭术…”
王振低着脑袋,叹道:“的确是非凡,张庶吉士所立规矩,加之南风,恐是老夫也未必能五箭全中,何况他还有旧疾在身。”
“能勤加苦练之人,岂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呢?”王氏质疑道。
“倒也未必,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专好武道。”王振道,“好武与德行有时并不能混为一谈。”
王氏陷入沉思,“若是故作遮掩,则说明燕王府有野心,野心总有暴露的一日,且静待吧。”
“燕王府的野心…”王振道,“前不久,为父收到了一封书信,但未有落款。”
“书信?”
王振点头,“既无落款也无文字,仅一纸空白。”
王氏忽然担忧起,“书信在哪儿?”
“见无文字,为父便烧了。”王振道。
“谁会寄一张白纸到中军都督府呢?”王氏眉头紧锁,一时间竟也找不头绪——
宫外,礼部侍郎李文远与妻女坐在马车内,李文远紧皱着眉头,“嫁得皇子,如你愿了?”
“爹爹,”李氏轻轻挑眉,“女儿不是贪慕虚荣要嫁皇子,他只是女儿要嫁的夫君。”
“他是陛下之子,国朝的亲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李文远道,“皇子十五选婚,出居京邸,至年长便要之国,如今储君已立,几位皇子皆以年长,陛下却连让其之国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前些年有大臣上疏,以齐王年长,劝陛下下旨令其之国,而后没多久,不但齐王没有之国,且上疏的大臣被悉数贬谪出京。”
说罢,李文远看着女儿,“你可知道这其中之意?”
李氏扭头,李文远强忍怒火,“亲王不之藩,国本动摇,朝廷必将迎来党争,皇权之争岂是一人一家可承担的起的。”
“这与女儿嫁卫王有何干系,难道它是因一场大婚造就的吗?”李氏委屈道。
“对,党不党争的确与你嫁卫王无关,然京城这么多公卿高门女子,卫王为何偏要选你呢?”李文远道,“你以为,他真的是爱慕你吗。”
“凶什么凶。”一旁的王氏看不下去,维护女儿道,“天大事,都还有王家在。”
一向惧妻的李文远突然僵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旋即抬起微红的双眼,“她是要将我们李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出宫的廊道内,一名内侍官提着一只灯笼微微弓腰走在赤袍前面,长长的纸糊灯笼上写着燕王府三个字样,“适才宴上陛下许哥儿赏赐,哥儿为何不要?”
赵希言将手背在身后,胸前的织金蟠龙被烛光照得发亮,“他之所以许赏,并不是真的想赏,只是想看看我究竟是否如世人言,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且我在场上的两番动作,他定然会有所忌惮。”
“容小人多嘴一句,哥儿今天实在是太过于张扬了。”内侍道,“且今日端午宴百官到的齐全,又加之还有官员内眷,世子今日掀起的风,又够在京城刮上一阵子了。”
“明章说的不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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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赵希言道,“不过我一直藏着掖着并不能避免什么,反而容易让人起疑,作为王世子,我父是国朝最大的藩王,同样也是战功赫赫镇守边境塞王,王兼将领,且无败绩,称得上是大明第一勇士,文治武功,燕国现在已然成为国朝最大的藩国,试问这样的人,怎会养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子嗣来呢,若是那样,才叫人生疑,如今我显露出来,也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忌惮三分,让他们知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世子思虑周全。”内侍赞道。
至宫门,向监门卫示出表示身份的腰牌后赵希言一行人从紫禁城离开。
陈平早已将车架停在宫门口等候,一阵夏风吹来,车架上悬挂的金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赵希言伸了伸懒腰走出,柔风吹拂着礼服的衣摆,女子静立在月光下,仪态万千。
赵希言抬手示停左右,提步独自一人上前,问道:“公主是在等言吗?”
晋阳公主转过身,秦淮河畔的清风徐来,吹拂着几丝零落的秀发,“你今日为何不要赏?”
赵希言直起腰,反问道:“为何要赏呢?”旋即又言,“适才御前我已说了,我心念之物于诸位大臣而言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贱籍女子,况且我堂堂燕王世子想要一个青楼女子还需要向陛下请旨吗?”
清风吹拂的不止是裙摆与发梢,还有赵希言身后的金铃,晋阳公主顺着声音看去,满眼淡漠,“难不成你真要赎她入府,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为世子妃?”
“不可么?”赵希言道,“她救过我,也知道我的身份,与我而言,除去爹娘,没有人比她更值得我信任。”
赵希言的这句话让晋阳公主疆在原地,捏紧端在腹前的手提醒道:“世子妃是朝廷命妇,日后要交宗人府纳入宗牒,由礼部造册,岂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青楼女子为之?”
“那又如何,”赵希言反驳道,“世子妃才是朝廷的命妇,赵希言的妻便只是赵希言的妻,谁管世子妃是何人,我只要我的妻。”
“可你要明白,你赵希言是燕王的世子,你的妻必定是世子妃,这是不会改变的。”晋阳公主道,“难道你想要被废黜吗?”
赵希言不语,“宗子遭废,是要终生幽禁于宗人府的。”晋阳公主又道。
“那我问阿姊,阿姊为何不答呢?——>>”赵希言抬头问道,旋即走近一步,“阿姊为何一直逃避。”
对于赵希言的逼近,晋阳公主只得退后,此处为宫城一角,也是戍卫瞧不见的死角。
晋阳公主撇过头,“你明知道的,不可为。”
“不可为?”赵希言侧着头,旋即背过身去,“那我偏要呢?”
晋阳公主站在原地,呆愣的望着赵希言的背影,风再次略过两个单薄的人儿,带着一点点秦淮河上的水雾,“我不想误你。”
提步走的人突然顿住,步子一前一后,后脚的乌皮靴还半踮起未离,片刻后站定。
斜长的影子踩在脚下,周围的不远处,时而响起车马声,还有车架上的金铃,随风而动,声响不停。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驾——
马车驶离,方向并非世子府,晋阳公主呆站在原地,望着车马离去的方向,微弱的烛光与淡淡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忽然觉得,时而冷,时而热。
赵希言端坐在马车内,金铃随车身晃动而叮当作响,陈平驾着车马,内侍则伴于车厢内,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世子今夜要去哪儿?”陈平驾车问道。
赵希言闭目坐着,一言不发,似乎不太想说话,内侍知其心思便对外道,“陈长史,去燕春阁吧。”
“驾!”
——燕春阁——
今日的燕春阁如往常一样热闹,且因宫中设宴,官员与女眷都进了宫,故而今日还多了不少官宦子弟。
金铃声响,车还未至门前,便有姑娘们在楼上一阵议论,“今儿不是陛下在宫中设有端午宴么,怎世子爷这个时辰还往燕春阁跑呢。”
“许是世子爷思念书瑶姐姐呗,宫宴一结束便赶过来了。”
“妈妈,燕王世子来了。”听见金铃响的小厮入内通传道。
这一喊,使得整个燕春阁前楼的客人都能听见了,楼上的人遂纷纷往下看。
马车停稳在大门前,燕王世子赵希言从车内走出,一身极为庄重显贵的赤色常服。
“瞧,就说世子爷是从宫内赶来的。”有女子议论道。
赵希言踏入阁内,妈妈便笑盈盈的走上前,“世子爷今日来得可晚。”
“杨妈妈,我不会又来得不凑巧吧?”赵希言笑道。
妈妈便一下陷入了窘境,“这…”旋即凑近小声道,“还真是,书瑶姑娘她…”
“人在哪儿?”赵希言问道。
“奴去替您叫出来。”妈妈道。
“不必了。”赵希言道,“带我过去便是。”
妈妈不敢拒绝,遂只得亲自带她前往,楼中左右皆是搂着女子细腰的官宦子弟,但像这般赤袍玉带穿着常服出入的便只有赵希言一人。
妈妈将赵希言带到一座楼阁,至房门口准备敲门时,赵希言却上前一把推开。
嗙!——
屋内的琴声也因这一声响而止,还有喝酒聊天的交谈声。
三个正值盛年头戴儒巾的读书人围坐在圆桌上喝酒谈心。
三人面向门口,气氛突然变得凝固,又见玉带与胸前及两肩所绣蟠龙,遂不敢做声。
随着赵希言入内逼近,三人不知所措的站起,亲王、世子常服俱同,他们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位小爷…”
赵希言略过三人径直朝弹琴的女子走去,杨书瑶见之遂从座上站起,福身道:“奴见过世子,世子…端午安康。”
三人这才明白,旋即又越加陷入迷茫,“今日宫中不是有端午宴么?”
赵希言走近,“跟我走。”
“嗯?”杨书瑶不解,又道:“奴今日应下了这几位公子…”
见人不肯,赵希言遂绕过桌子上前将人拦腰抱起。
“世子…”杨书瑶慌忙揽住她的脖子,皱眉道:“世子身份尊贵,这样不妥。”
赵希言却不顾她的言语,横抱着走出房间,跟随的内侍官上前,从身上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拱手道:“诸位海涵,书瑶姑娘是我们世子钟意之人,今贸然带走,诸位不会见怪吧?”
三人哪儿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我等初来,不知阁中姑娘是世子看中的,还请大人饶恕。”
内侍官笑眯着眼,指道金子,“算是燕王府的补偿,诸位收下吧。”
“燕王府?”三人再次吃惊,内侍离去,这锭金子就像烫手山芋一样,谁都不敢接,最后抵了今日在燕春阁的花销落进了妈妈的手中。
赵希言抱着燕春阁的花魁走出,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回头与背后议论及指指点点,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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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这种事不再少数,之所以如此,便是赵希言身上极醒目的衣服,士庶有别,复周礼之下,尤以皇室穿着最为严谨。
杨书瑶见是出阁的方向,便询问道:“世子要带奴去哪儿?”
“府里。”赵希言回道,脚下步伐依旧不停。
“奴的琴…”杨书瑶又道。
“今夜不听琴。”
作者有话要说:晋阳公主:“今夜不听琴听什么?”
赵希言:“听姐姐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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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赵希言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花魁杨书瑶从燕春阁横抱着离开。
有未曾谋面的官宦年轻子弟坐在阁楼上向下俯视,“织金蟠龙与玉带,这人是谁啊,穿得如此显贵。”
“他是燕王世子,燕王府的独子。”有人道,“不然还能有谁敢如此张扬进出青楼。”
“今日不是陛下在宫中设宴么,王世子怎出现在这儿,怀中还抱着女子…”年轻轻轻挑眉,似觉得这样的做法难以启齿。
“那是燕春阁的花魁,小郎君没看前阵子的京报么?”燕春阁陪酒的女子道。
年轻人唇红齿白,一脸青涩的摇头,女子陪着他对座的客人,将腰身贴得极紧,扭着动着腰身,动作轻佻至极,“燕王世子钟意咱们燕春阁的花魁娘子好久了,每次来都是一掷千金,且离开后还会送上一大堆礼物,先前还用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运送了蜀中的胭脂,羡煞一众姐妹们。”
年轻人遂又向下瞧了一眼,视线停留,整个人都有些呆愣。
“九郎在看什么呢?”对座的客人将搭在女子香肩上的手挪开,瞧着弟弟眼神如此呆滞,便问道。
年轻人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幞头,眼里充满着不解道:“有些奇怪。”
“九郎奇怪什么?”兄长问道。
“今日兄长带我来此,我见那些人眼里满是轻浮与□□,但是方才姑娘说燕王世子钟意怀中的花魁,可是我瞧她虽横抱于怀中,可眼里并没有那些东西,于男子而言,有欲不一定有爱,然无欲则一定无爱。”年轻人回道。
“你倒是看得通透。”兄长笑道。
“狎妓之人,眼里岂能无欲,若是爱其才华,也应有怜惜才对。”年轻人又道,“不过这个世子,样貌倒是极为出挑,我见过燕王,若非姑娘知我他便是燕王世子,我倒真有些认不出来。”
“你呀你。”兄长微微颤手指着,旋即又叫来两个极美艳的女子,“你们眼前这位可是国舅大人的嫡子,给我将人伺候好了,郎君定有重赏。”
“不…不了。”眼见女子凑近年轻人连忙拒道,然女子似为他故作君子,便依旧伸手,年轻人旋即直接起身躲开。
两个年轻女子垂坐席上,泣涕涟涟的委屈道:“郎君是嫌弃奴么?”
年轻人听之瞪大眼睛连忙摊手解释,“不是这样的,今日宫宴我称病未去,若是被爹爹知道兄长带我来此,定然要罚我数月不得再出门了。”
“九郎本就极少出门吧。”兄长笑道,“一年难见你几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吏部尚书李国舅第九子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呢。”——
阁内的灯笼因皆为红纸所糊,故而所呈现出的烛火也为红色,不亮也不至太暗,乃是阁中幕后之人刻意为之,便是想让来者陷入□□的迷乱之中。
杨书瑶搂着赵希言的脖子,问道:“世子今日喝酒了?”
赵希言将人抱上车架,世子车架由四匹马所拉,杨书瑶抬头,瞧见车屋横梁出檐下悬挂着一只很是眼熟的金铃,“世子,可以放奴下来了。”
赵希言将人抱入车内,随后放下,杨书瑶一入内,便闻到了比她身上还浓的酒味,就连案上香炉里的焚香也不能将其覆盖。
车厢的地板上还横躺着几只空酒壶,揭开的红纸上写了酒铺的招牌,显然是驾车路过酒肆时买的。
“世子今夜为何喝如此多的酒?”杨书瑶不解。
虽饮酒极多,但此刻赵希言身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醉意,“没什么,只是心有不快罢了。”
杨书瑶遂低头将随意丢弃的酒壶拾起,“什么人敢惹燕王世子不快呢,”随后将其摆放好,又伸手挡住另一只手的袖缘将积水的案桌擦拭干净,“恐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敢如此做吧,若有,定也是厉害之人。”
赵希言随后翻身躺下,“此人的确厉害,不提也罢。”
哐!——钟声从紫禁城的方向传来,随后从城池各角接二连三的响起鼓声。
“夜禁时间到!”马车还未驶离,夜禁的暮鼓却从城郭响起。
“一更三点了。”杨书瑶坐到赵希言身侧,“世子还是随我回燕春阁吧,今日端午,世子从宫中过来,还是莫要犯夜为好。”
“世子,暮鼓响了。”随坐在车前的内侍也开口提醒道。
“走。”赵希言道。
“世子,京城不同北平府,若被京卫抓到犯夜,恐要受罚。”内侍担忧道。
“让你们走便走。”赵希言不耐烦道。
“是。”内侍无奈,与陈平示了个眼色,“驾!”驾车离去。
暮鼓声毕,巡夜的京卫拿着刑具开始于各个街道巡查,金吾前卫于皇城南巡查,后卫则在皇城北,羽林左卫在东,右卫在西,偶有犯夜者,便可听见阴暗的巷子里或城池一角听见受刑的惨叫声,附近的居民闻之色变,令人不敢同犯。
陈平驾着马车一路向西,巡视的一队羽林右卫听见了轱辘轱辘的车轮碾压石路之声,“队正,东侧有车马声。”
队正闻之,紧握腰中佩刀,“临近二更,竟还有人敢在大街上纵马?”
而后队正便率队伍往声音处追去,“何人如此大胆,敢闯夜禁?”
五十个身穿盔甲的禁军将马车团团围住,坚韧的铁甲因触碰与摩擦发出了细微的金属声音,禁军的动作整齐划一,手持长戈,腰间还配有一把利刃,严肃的脸隐藏在头盔内,又因晚上光线昏暗,便只见得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眼。
作为皇帝上直卫亲军,这些士卒皆是从军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陈平坐在车架上沉着一张老脸,忽然一阵风从秦淮河畔吹来,车架上的金铃便随风摇曳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京报所登燕王世子受赠燕春阁花魁金铃一事出后,京中之人,闻铃声便知其主。
“金铃声…”有羽林卫左右顾盼同僚,望着车檐下摇曳的金铃,又见整车为王侯四驾所牵引,“这…”
“汝等好大胆子,燕王世子的车架也敢围么?”内侍的话音刚落,赵希言便从车内弓腰走出,负手站在朱漆金饰的栏轩内低头俯视众卒,“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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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天子亲军。”
见赤袍上醒目的织金蟠龙,为首的队正立马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走上前拱手道:“世子,下官等也是例行公务,朝廷有明令,京城夜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至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若在二三四更犯夜者,则笞…五十下,无论王公士庶,羽林军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下官等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悖逆——>>”
“噢,”赵希言回答的极淡然,“他们都是我的左右,听命于我,至于车内的,是受我身份所迫,所以今夜犯禁的只有我一人。”随后赵希言从车上走下,“若要刑罚,便责我一人吧。”
队正腰间盘挂着一根鞭子,因天气闷热的缘故,握鞭的手心已经汗湿,脸颊两侧也可清晰的看见汗流。
队伍间的副队正凑近队正道:“燕王世子身份不同一般王公贵族,咱们人微言轻,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今夜西城门是曹右郎将亲值守,不妨先去请问右郎将的意思?”
“好,你去请曹郎将过来。”队正点头应道。
副队正带着两个人离去,赵希言也没有问缘由,只是负手立于车侧静静等候。
一刻钟过后,又过来一队羽林卫,但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盔甲也与一般禁卫不同,一脸的络腮胡子,虎背熊腰。
至燕王世子车架前下马,拱手道:“左右翊卫中郎将府右郎将曹斌,见过燕王世子。”
“曹郎将。”赵希言也随之拱手,“久仰。”
“世子今日在端午宴上一骑绝尘,可谓惊艳下官。”曹斌紧接着又道:“宫宴散去至夜禁的暮鼓这中间所空时辰,即便是远住于金川门外也能赶出,世子为何在二更天才至此?”曹斌询问,旋即又解,“难道是陛下召留,那世子可有手令?”
“不是陛下召留,吾也没有陛下的手令。”赵希言回道,旋即将视线撇向车驾。
曹斌便顺着望去,一阵风从旁略过,将车帘稍稍带起,加上昏暗的夜色,车内掌有灯烛,便瞧得一个身材极好的女子身影。
曹斌这才明白燕王世子所犯夜禁是为何了,遂再次拱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夜禁之令是太·祖高皇帝所下,即便是皇室也不容触犯,所以…”
“所以吾不是从车上下来了么,今夜犯夜之人是我,而他们都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下人而已。”说罢,赵希言便将身上的常服解下,又将善翼冠摘下一同交给身侧的内侍,“朝廷的赐服,弄坏了可不好。”
见燕王世子如此爽快,曹斌大笑道:“不愧是燕王殿下之子。”
随后走近执行刑罚的士卒小声提醒道:“汝看着来。”
士卒听后吓得眼睛一瞪,身子僵直,握鞭的手抖个不停,“大…大人,我…我不敢。”
连看了几个手下,皆因赵希言的身份而退缩不敢上前,曹斌遂从一人手中抢过鞭子,“没用的东西。”
随后腾空一鞭壮胆,嗒!——鞭子甩在空气中与地面接触发出巨响,车上的女子听之仍旧静坐不动。
内侍捧着衣冠赶忙挡在赵希言身前,又见一侧的长史无动于衷,“陈长史,哥儿身子骨单薄,怎能受得了这五十鞭罚。”
陈平听之仍旧沉默在一边,赵希言将内侍轻轻推开,“不就是五十鞭子吗,多少刀剑我都扛过来了,不碍事的。”
“可是哥儿,从小到大,连大王与王妃都不舍得动您一下。”内侍焦急的哭丧着脸,生怕赵希言有什么闪失。
“莫担心。”赵希言随后走上前。
“世子,得罪了。”
说是不徇私的刑罚,然即曹斌亲出手,却也不过只是打了寥寥几鞭,以功勋之后为由,五鞭代五十鞭。
即便只有五鞭,但从武将手中挥下,疼痛与灼烧在一刹那充满后背,其中一鞭还将贴里打破,红色的鲜血顺着衣服浸出,内侍赶忙将袍服打开披在了赵希言身后。
“望世子可以记住今夜,律法严明,往后莫要再犯了。”曹斌转告后便带着人马离去。
有下属担忧道:“大人,他是燕王世子,连陛下都敬燕王三分,您这样做,恐…”
“燕王世子又如何,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就应该遵守大明的律法,况且这是太.祖高皇帝所立,若律法为公卿破例,那么如何能服众,陛下若容忍,岂不民心尽失。”曹斌道,“我这样做,是捍卫陛下的天颜。”
人马离去,赵希言打了个颤栗倒退了几步,杨书瑶遂从车上下来,紧张的上前扶住,“世子。”
随后同内侍一起将人扶上车架,入内后,杨书瑶将她的外袍揭开,“世子这是何苦要在今夜呢,为了接我而受这一顿鞭罚。”
杨书瑶瞧见伤口,虽不如初见时赵希言身上的伤那般重,但也是真真切切的皮肉之伤,杨书瑶不解,思来想去后逐渐冷静下,又逐渐失神。
察觉异样的赵希言张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世子这样做,可是有别的目的?”杨书瑶问道,“世子选在今夜,不避夜禁让我入府,恐非出真心吧。”
赵希言耸肩撑在案上,忽然侧头看向杨书瑶,四目相对,满眼数不清的谜团——
一个时辰前
宫宴刚散,赵希言出宫门时问道赶车而来的长史。
“今夜京城西是谁值守?”赵希言突然问道。
“羽林右卫右郎将曹斌。”陈平回道。
“陈长史出身军戎,可熟知这右卫郎将?”赵希言又问。
“曹斌行伍出身,曾随先帝已故的老将军麾下,立有军功便选进了上直卫,提拔为羽林右卫右郎将,此人性情耿直,且有勇无谋,得罪过不少人,遂一直在郎将之位徘徊,因一直不得升迁,他便极讨厌那些为高官厚禄而趋炎附势之人,也不喜权贵。”陈平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杨书瑶:“全剧最惨。”
顾千澜:“明明是我。”
赵希言:“难道天天挨打的不是我?”
提点一句,本剧的疑点众多,开文至今虽过渡平和,但皆是因埋伏笔,不会写不符合常理,以及jj所不允许的内容,即便你现在觉得不合理,后期也有可能因转折而合理,后期起伏较大,请准备好小板凳。
感谢在2021-07-2012:43:37~2021-07-2112:3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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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位卑者,岂能与天斗
“世子若是不想说,奴不强求。”杨书瑶缓和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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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姑娘这般聪慧,又何须在下解释呢?”赵希言随后瘫软下身子趴在坐褥上来缓解背后的疼痛。
杨书瑶便坐至她的身旁,“世子每次来,不都是逢场作戏,今又有何不同,演这样一出苦肉计,只是想让更多人知晓,世子将一青楼女子带入府中过夜。”
赵希言将头埋今褥子里,忍着疼痛道,“今日宫宴,我本得头筹,因诸多原因错失,最后皇帝却破例恩施,仍许我赏赐,然我知道,这不过是人主的试探。”
“何故喝酒?”杨书瑶问。
赵希言突楞,杨书瑶便又道:“世子眼里的悲伤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赵希言抬起脑袋,欲言又止。
“世子不用说,奴也猜到了,”杨书瑶盯着赵希言的双目,“是晋阳公主吧,那日公主来燕春阁来寻世子,我便发现了不同寻常。”
赵希言轻轻皱起眉头,杨书瑶遂伸手撑着座沿,俯下身小声在她耳畔道:“奴在应天府十余载,与晋阳公主同岁,虽未见过她出皇城,然京城中常有其身影,深知,晋阳公主表面温和,实则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身为国朝唯一的嫡公主,自出生便是金贵的,自然也会有一份骄傲在心中,然她却肯为世子寻来青楼这种地方,刑部尚书之女是因庇兄才于情急之下寻来,然只这一次也遭到了不少人的诟病,何况一国之公主。”
声音就在耳侧,同时还有气息与温度,专属于女子身上的体香也萦绕在鼻间,赵希言吞了一口唾沫,便可见喉间微微突出的喉骨上下滚动。
“这样说来,奴好像又知道了一件世子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呢。”杨书瑶直起身意味深长道。
赵希言依旧一言不发,既不承认也没有反驳。
吁——
马车在燕王世子府大门前稳稳停下,杨书瑶向身后瞧了一眼,只见车外的内侍已经掀帘,“世子,到家了。”
赵希言遂从褥子上爬起,杨书瑶上前搀扶,踏至门匾底下时,杨书瑶忽然顿住。
“嗯?”
“世子就这样将奴带回来过夜,不怕她生气么?”杨书瑶犹豫的问道。
“她有江山社稷,不需要儿女情长。”赵希言淡然道。
杨书瑶忽然愣住,盯着赵希言一动不动。
“嗯?”赵希言不解的回望。
杨书瑶忽然勾嘴一笑,灯烛的微光下,精致的妆容衬托着绝美的容颜,“奴倒是有些羡慕晋阳公主了,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世子此时,不正是如此么?幼时惊鸿一瞥,便害相思。”
赵希言听之,忽然瞪起双眼,心生警惕道:“你怎知我幼时?”
杨书瑶见她如此紧张,遂道:“世子不必如此,奴不过是在人睡梦中听到的罢了,这世间困扰人的东西太多,然能入梦反复心念者,难道只是亲情这般简单么?”杨书瑶摇头,“奴出身风月场所,见过太多情与爱了。”
赵希言还想说什么,只见杨书瑶将她拉扯进府,稍稍提了声音道:“世子应该有专门的医官吧,燕王府这么大。”
听到提醒,内侍连忙往府中另外一侧加快步子赶,“小人这就去唤医官。”
杨书瑶将赵希言扶至内院,一路上,关怀燕王世子的同时,还留有余光扫向世子府周围。
“认识世子这么久,这还是奴第一次登门。”杨书瑶道,“奴以为,不会有机会了呢,没有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被世子需要。”
“入京半年,陛下赏赐工部翻修的宅子因火焚毁,我遂一直住在此,这附近只有我府中是安全的,在此之前,我从未带任何女子入内过。”赵希言道。
“世子府上的布局倒是不像学武之人所设,荷池凉亭,松竹梅,都太过风雅。”杨书瑶道。
青楼女子,观察之力总是极好的,赵希言抬头道:“你若喜欢,可随时过来,也可留于府上。”
“世子要以什么身份留奴呢?”杨书瑶转头问道,“府上献艺?还是世子豢养于府上的歌姬。”
“杨姑娘想以什么身份?”赵希言认真的问道。
杨书瑶与之对视,淡蓝色的眸子,加之如今伤痛带来的病弱感,令她眼前焕然一新,遂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抚上赵希言的脸庞。
“哥儿呀。”
掌心还差一丝就要碰上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妇人声。
“哎?”女医走进房中,见到榻上的场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明章公公不是说哥儿受伤了么?这…”
“是,”杨书瑶连忙起身道,“世子犯了夜禁,被巡逻的京卫动了鞭刑。”
女医听后这才走近,见赵希言气色便知无伤大雅,遂多看了一眼旁侧的女子,“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和我们哥儿好生般配。”
“奴出身红尘,身份微贱,不敢高攀世子。”杨书瑶退却一步道。
女医随后为赵希言检查伤口,见女子在此,便有些犹豫,“姑娘,我要…”
“吴医官就此看吧,她是我上次提到的救命恩人。”赵希言道。
医官一愣,扭头再次打量了一眼,旋即回头专注治伤,“哥儿的伤不打紧,那刑罚官用的力道恰好,只至皮肉未及筋骨。”旋即看着她身上的旧疤痕,又有些感怜道:“哥儿长这么大,就是犯了再大的错,殿下与王妃都不舍得动您一下,这来一趟京城,就像在刀山火海走了一趟似的。”
“京城本就是刀山火海。”赵希言回道,“谁来谁知道。”——
>>
女医要来一盆热水,将泡热的白娟拧干后将伤口轻轻擦拭干净,旋即撒上一些外伤药后起身,朝杨书瑶笑眯眯道:“哥儿就这个脾性,还请姑娘多多担待些。”
杨书瑶点头,送走女医官后又将房门再次关紧,回头边走边接道事先的话题,“世子做不到的事情,又何故要来询问书瑶。”
“做不到的事情?”赵希言趴在榻上,“如我问你,让你随我入府做燕王世子妃,你做是不做?”
“做,”这一次,杨书瑶回答的极为肯定与干脆,“但可能么?”
“且不说身份悬殊,就凭世子这颗心早已属于她人,书瑶不甘只得到人,书瑶要的,是全部,可世子,却连一个也给不了。”
赵希言再次僵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书瑶再次靠近,站定在榻前低头俯视着燕王世子,“幼时,便有人告知我,女子不能太贪心,想要的太多,反而会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是位卑者,所以丈夫是天,谁能与天作对呢,与天争斗,只会自讨苦吃。”
“我是女子,做不了任何人的丈夫。”赵希言道。
“你是世子,大明朝的世子,”杨书瑶道,“我始终觉得,丈夫不过是个名词,亦只是一种身份,是女子还是男子,只要心悦,便都无关紧要。”
“所以杨姑娘,也喜欢女子?”赵希言挑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是喜欢呢?”杨书瑶问道。
“情与欲的结合。”赵希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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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世子的情在哪儿?”杨书瑶随之坐下,俯身逼近道:“欲又在哪儿?”
赵希言深呼了一口气,旋即挪动身体远离了几分,将头转向墙边。
杨书瑶便见到秀发两侧涨红的耳朵,不禁捂嘴笑道:“瞧奴这记性,都忘了世子还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哪里懂这□□之事。”
笑声渐止,恢复正常脸色的赵希言也将视线慢慢转回,杨书瑶认真仔细的盯着,眼中虽藏有万般心事,然这双眸子再配上一张精致的脸,极难叫女子不心动,“知道我为何要救你么?”杨书瑶忽然问道。
“杨姑娘不是自己曾说过答案么。”赵希言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别的原因。”杨书瑶回道。
“除此之外…”赵希言低头陷入思考,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另一个所以然来,遂缓缓摇晃着脑袋。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翌日
端午旬休,故而京报所登内容皆为民间私闻,扎成书本的小册内,燕王世子之事又占去了大半。
燕王世子因接青楼女子入府而犯夜禁,遭到羽林右卫右郎将鞭笞一事很快便在应天府传开,此事通过锦衣卫,极早就传入了皇帝耳中。
皇帝震怒,然却不是因为燕王世子狎妓与犯夜,而是右郎将曹斌私自刑加宗子。
朝臣也因朝廷命官动手打了燕王世子而为之恐慌,在燕王怪罪下来之前,纷纷上疏严惩右郎将曹斌。
——曹宅——
锦衣卫入宅拿人,值守了一夜的曹斌刚从睡梦中醒来却被绣春刀架于脖颈之上,“胡指挥使,你这是作何?”见带头的是锦衣卫指挥使,曹斌皱眉道。
“你私自用刑于皇室,本使奉陛下之命将尔捉拿。”胡文杰道。
曹斌听后瞪着一双鹰眼不服道:“我是例行公务,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燕王世子犯夜,难道不应该罚吗?”
“这话,你留到大理寺说去吧。”胡文杰道,“陛下念你有军功在身,故未下诏狱,而是交大理寺处置。”
“我无罪,为何要去大理寺?”曹斌蛮横道,“况且夜禁之令,乃太.祖高皇帝所设。”
“曹大人。”胡文杰冷叫一声,“□□高皇帝虽设夜禁之令,然国朝皇室宗子,岂能与旧朝同日而语,这是赵家的天下,不是法家。”——
——晋阳公主府——
晋阳公主按例晨起,静坐在妆台前由宫人梳妆。
“公主…”宫人犹豫的梳着青丝。
“有什么话便说吧。”晋阳公主道。
“昨夜出宫时陛下给了您夜禁的手诏,您明明瞧见了世子去燕春阁,为何不制止,昨夜才发生,今日京中就传遍了,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怕又要生怒责罚世子了。”宫人道。
“陛下不会责罚世子,只会迁怒右郎将,”晋阳公主道,“因为朝臣不会允许,他们不是陛下,真正害怕燕王的是过惯了安稳日子的他们。”
宫人旋即长叹一声,“世子也真是,不惜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犯夜,就不怕燕王府颜面扫地么。”
“她要是会顾及颜面,那就不是她了。”晋阳公主紧捏着一根金簪道。
嘶——
用力握住时,手指被金簪尾锐利之处刺破。
哐当——
金簪也从手中滑落至地上,“公主。”亦将宫人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在河南的小伙伴们要多加小心呀~感谢在2021-07-2112:35:53~2021-07-2210:4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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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只因位同,何其无辜
翌日
天刚拂晓,雄鸡立于屋瓦上鸣叫,有居民推窗探出脑袋,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后一日之劳作便开始了。
通往紫禁城的干道上疾行着许多车马,两侧的糕点铺子往外扑腾着热气。
秦淮河畔的清风徐来,扬起阵阵铜铃声,临街的百姓一听声音便知是燕王世子的车架路过。
车架并没有拐道往燕春阁,而是径直朝东往紫禁城的方向飞奔而。
——轱辘轱辘——
晋阳公主端坐在车内,宫人随于身侧,担忧的问道:“公主的手,不用让医官处理一下么?”
“一点小伤。”晋阳公主道,“何足挂齿。”
“可公主还要视膳,羹汤滚烫,小人怕…”
叮——当——
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声,晋阳公主睁开双眼,音色与昨夜所听,一般无二。
“公主?”宫人见她睁眼。
晋阳公主旋即摇头,静坐在车内沉默不语,一直到宫城门前,聒噪的铃铛声也跟随了一路。
晋阳公主走下车,恰逢已下车往宫门口迈步的少年,一袭赤袍被风吹得紧贴胸前,气色与昨夜相比略差了些,也不知因何故。
“世子,晋阳公主也来了。”随在赵希言身后的内侍回头一眼后紧跟上前道。
赵希言听后却无任何反应的往宫内走,监门的禁卫见衣着只是行礼而未作阻拦。
——紫禁城·武英殿——
快步走近的赵希言跨上殿阶,“高公公。”
守在殿外的高士林见之,“我的小祖宗,您今儿怎么过来了呀。”
“我来见伯父。”赵希言道。
“早朝刚散,陛下正与六部尚书们商议国事。”高士林转告道,“今儿朝会,世子爷的事可闹了不少动静出来。”
赵希言摸着后脑勺,像个孩子一样扭捏道:“我就是顺路了一趟燕春阁,也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以往在北平府的时候…”
“我的小祖宗,这儿可不是燕王殿下的北平府,有多少眼睛盯着看呢。”高士林哭笑不得。
没过多久,六部尚书拿着笏板从殿内一一退出,临殿口瞧见燕王世子,遂作揖行礼道:“世子。”
“诸位大人好。”赵希言回揖道。
六部尚书似脸色不大好,只与赵希言行礼问好便拿着笏板匆匆离。
待人走净,“世子请稍等片刻,容小人通禀陛下。”高士林道,旋即转身跨入殿内。
适才殿内传出一阵骂声,高士林便知道里面又将是狼藉一片,果不其然,奏疏被丢得满地都是,皇帝怒时脾气极为暴躁,任谁规劝也行不通。
高士林于是弯腰一一拾起,旋即叉手道:“皇爷,燕王世子来了。”
方才与诸臣商议削藩时大发雷霆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疏重砸至桌上,“他来干什么,还嫌昨夜不够丢人么。”皇帝一把仰躺在椅子上,伸手按着额头道:“若是为曹斌对他用刑之事,便让他回吧,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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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在大理寺受审了,大可不必来找朕诉说委屈。”
“皇爷,瞧世子爷脸色,应不太像是来诉求委屈的。”高士林道。
“那他来干什么,”皇帝直起身,“认错么?”
“小人也不知。”高士林低着头道。
“让他进来。”皇帝无奈道。
“是。”
高士林于是将桌案收拾齐整后退出,至殿门口又朝赵希言弓腰叉手,“世子爷,陛下唤您进。”
“多谢公公。”赵希言回礼道。
高士林旋即转身望着赵希言的背影提醒了一句,“陛下刚才发完脾气,世子说话的时候,需得注意些。”
赵希言为之一愣,回首望着朝自己一脸笑意的高士林,合手作揖道:“多谢高翁提醒。”
哒哒哒——赵希言迈着稍微急切又略为莽撞的步子入内,经过层层叠嶂最终抵达内殿最深处。
“臣燕王世子赵希言恭请圣安。”赵希言上前屈膝跪伏道。
“你若安分些,圣躬自然安。”皇帝抬手回道。
见燕王世子仍旧跪地不起,皇帝便问道:“世子见朕,有何事?”
赵希言抬头,脸上有些无精打采,小心翼翼的问道:“臣…臣听闻陛下命锦衣卫拿了羽林右卫右郎将。”
“怎么,”皇帝半眯起眼睛,“世子是觉得入狱还不够解恨?”
赵希言连忙摇头,“陛下误解了,臣是来替曹右郎将求情的。”
“求情?”皇帝僵住。
赵希言连连点头,旋即抬手摸着后脑勺一脸憨厚道:“臣实在没有想到会因折道一趟燕春阁就误了时辰回府,还犯了夜禁,曹大人也是秉公执法,况且他没有下重手,若是因为臣而让国家的忠良入狱,臣于心不安,况且曹大人还是于国有功的将领。”
皇帝盯着跪伏在桌前的少年,“你倒是比那群大臣还明事理。”
赵希言依旧摸着后脑勺,“臣也不知道,这事会闹得如此大,昨夜睡得晚,今日天刚亮,侍奉的内侍便推门而入,将一份京报递到了床头,臣这才知道,昨夜刚才发生的事,今日拂晓就传遍了应天,那些商人也真是,什么都能往上写,消息也真是灵通。”
皇帝沉着一张老脸,“汝上京报的次数还少吗?哪一次不是惊天地,泣鬼神呢。”
赵希言突然愣住,“原来陛下都知道?臣第一次入京居住,也不知为何,那些商人好像长了天眼一样,就盯着臣不放。”
“你不做那些丑事,谁会盯着你。”皇帝沉声道——
>>
赵希言跪爬上前,“陛下,您就放了曹大人吧,不然臣都要被骂死了。”
“哦?”皇帝故作惊疑,“你堂堂燕王世子还会怕被骂。”
“母亲时常骂我,因而臣倒是不怕骂的,只是臣见不得女子落泪。”赵希言回道。
“见不得女子落泪?”皇帝疑惑道。
赵希言点头,“母亲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屋中一角暗自伤神,臣问缘由,母亲也只是摇头…”
“你娘,”皇帝忽然开口打断,“常常独自一人落泪,却不曾告诉你缘由么?”
赵希言连连点头,脸上充满了不解,“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爹爹对娘就很好,府里也没有侧妃争宠,但是娘成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昨夜燕春阁的花魁娘子倒是告诉了臣,说女子总是喜怒无常,不必问,也问不出什么缘由。”赵希言又道。
再次听得花魁的名头,皇帝脸上便又浮现出些许的不悦。
“所以,又是什么促使你来求朕网开一面,放了曹斌呢?”皇帝问道。
“今日一早,臣还没出门,曹大人的家眷就将臣的府门堵住了。”赵希言回道,“曹大人的妻女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泣涕涟涟,虽然臣昨夜吃了鞭子,现在背还疼呢,但见她们哭的如此伤心,便于心不忍。”
皇帝听闻长叹了一口气,“一人过错,举家涕泗。”
“所以还请陛下开恩,若要责罚,那便责罚臣好了。”赵希言俯首道。
皇帝盯着少年弓曲的背脊,叹道:“你要求情,便自己大理寺为他辩解吧。”
赵希言听后高兴的抬起脑袋再次叩首道:“谢陛下。”
准备起身离开时,皇帝忽然唤道:“世子。”
赵希言回首,“陛下?”
“曹斌的事情说完了,那便说说你自己吧。”皇帝再次拉下脸色。
赵希言身子一僵,旋即转身慢慢挪至御前,再次跪伏道:“伯父,侄儿…侄儿知错了。”
“那花魁现在在何处?”皇帝问道。
赵希言的头枕在手背上,睁眼瞪着地板楞了许久,随后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还…还在臣府里。”
“昨日你想要的,便是这个女子吧,所以才会有那番言论,即便不用朕的旨意,凭你燕王世子的身份也能将她带回府中。”皇帝又道。
“是。”赵希言点头道。
啪!——皇帝拍响桌案,“自你入京,常有人上报,你在京中闹的那些事,有多少,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逛青楼也就罢了,如今还将人带回府中,就不怕丢了你爹的脸面吗?”
“为何我带女子回府就会丢爹爹的脸面呢?”赵希言反问道,“抛开出身,良家子与青楼女子不都是女子吗,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为何要否认出身不好的女子,难道仅因为身份,我就要抛弃自己心爱的女子,而选择一个我所不喜欢的人吗?”
“你懂什么是喜欢?”皇帝问道,“又懂什么是责任与担当。”
赵希言低头不语,皇帝便告知道:“喜欢是冲动,责任与担当则是克制与理智,你身为藩王嗣子,肩负一国之重任,有些事情,岂能任性胡闹。”
“这些话,晋阳姊姊也同臣说过,”赵希言道,旋即又理直气壮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可是娶谁为妻,与能否治理好国家有何关联呢,女子又不参政。”
皇帝惊住,乃因赵希言第一句话,“你说,晋阳也曾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赵希言点头,“阿姊不止一次两次,还曾追过燕春阁,就连口气,都跟伯父一模一样。”
皇帝渐渐陷入沉思,随后不再追究赵希言的事,“长辈所言,自是为了你好,花魁之事,点到为止,往后收敛些,莫要做触犯律法之事。”
“是。”赵希言跪伏。
皇帝旋即深深沉了一口气,突然问及,“你母亲…还好么?”
赵希言抬头楞住,“陛下,臣都入京已有半年了,这段时间,母亲只来过几封家书,与以往一样,依旧身子单薄,时常卧病。”
皇帝听之,便闭眼倒靠在椅背上抬手一挥,赵希言见手势,叩首道:“臣告退。”
退离之后,高士林上前轻轻替皇帝揉按肩膀,“皇爷觉得可还舒服?”
皇帝再次长沉了一口气,“诸子之中,唯晋阳最通明达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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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为规矩不需操心之人,刚柔并济,才是君王最长久的手段,然只是…”皇帝顿住,将手垂下,无奈道:“偏为何是个女儿身。”
高士林旋即停手,退步绕开御座走至桌前,重重跪伏道:“容小人多嘴一句,倘若晋阳公主真为嫡子,皇爷立储之后,还会生动摇国本的心思么?皇爷究竟是不满意太子殿下年幼,少不更事,还是不满意外戚李氏,恐其擅权。”
“汝想说什么?”皇帝直坐起,睁眼道。
“皇爷心结未解,致国本动摇。”高士林重重叩首,苦口婆心的劝道:“陛下!您该醒了,李氏并非张氏,李氏并未两女皆嫁帝子,能有一个不满,还能废立另外一个的机会,您不该将对张氏的恐慌迁移到李家,前人之罪,已伏法成为恒古,今又疑之,只因位同,何其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晋阳公主:“好家伙,卖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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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皮肉之苦,人心之深
——武英殿——
皇帝拉沉着老脸静坐在御座上一声不吭,高士林跪伏在桌前,用着略微颤抖的声音苦劝道。
“若陛下怕主少国疑,以及外戚势大而擅权,那么有晋阳公主在呢,晋阳公主是皇长女,才思敏捷,极具魄力,作为储君一母同胞的姊姊,岂会让赵氏皇权旁落。”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即便是公主,”皇帝冷道,“祖宗旧制不能忘,后宫、外戚、还有宦官,尔想仗着与朕的关系逾越吗?”
高士林叩首,“小人不敢,小人自幼侍奉皇爷,小人是怎么样的人,皇爷难道还不清楚吗,先帝交给皇爷的江山满目疮痍,是皇爷励精图治方有百姓如今的安居乐业,可是随着皇爷年岁渐长,疑心也开始越来越重。”
“若让外戚擅权,毁我赵氏家业,那还不如让燕王来坐这个位子呢。”皇帝沉闷道。
“陛下会甘心吗?”高士林道,“先帝立储不决,身为嫡子,却要与一个庶子苦争多年,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不传于子嗣,反而拱手相让曾经的政敌,陛下真心可愿?”
皇帝盯着高士林,张口欲答,高士林遂抢先道:“小人知道皇爷想说齐王殿下,可是胡指挥使与皇爷说的,皇爷难道忘了吗?齐王惧内,已非专宠那般简单,齐王妃的厉害,直至那日指挥使通禀皇爷才知晓,若改立齐王,恐与前唐中宗…”
“够了。”皇帝打断道,旋即起身上前弯腰扶起高士林,“兄长太过操心了,朝中局势朕自有考量。”
“皇爷…”
“好了。”皇帝轻拍了拍高士林满布皱纹的手背。
高士林只好闭嘴,深知皇帝至此,已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规劝——
——大理寺——
因是刑部上疏定罪,锦衣卫便将曹斌先押至刑部,而后交有大理寺覆审,有羽林右卫昨夜巡查的军士为证,曹斌之实,刑部遂直接定罪而未容其辩解,这于一个军戎半生,立有战功的将领而言,无疑是羞辱。
大理寺寺丞端坐堂上,头顶还悬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
曹斌被押入内,瞪着官员乌纱帽上的牌匾,满眼鄙夷,只差吐出一口唾沫来以示不满。
“堂下何人,为何见官不跪?”寺丞用镇尺重重拍响案牍。
“曹某人只跪天地君亲师,你算哪一个,论官阶,你我皆青衣,本官还大你一级,当是你跪我才对。”曹斌理直气壮道。
啪——“放肆,曹斌,你已摘乌纱,刑部定罪,今交大理寺覆审,还仗自己是羽林卫的右郎将吗?”
“我按明律行事,却被尔等构陷入狱,”曹斌怒指寺丞,“这天下,难道是燕王的天下不成,汝等惧怕,我可不惧。”
“大胆,”寺丞大怒,“公堂之上,你还敢顶撞法官,罪加一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斌昂首挺胸站在公堂上。
大理寺外拥挤着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其中还有曹斌家眷正向阻拦的官差哭诉想要入内。
在大理寺丞的示意下,几个衙役持杖走上前紧紧架住曹斌,随后棍棒相加,欲强行逼其下跪。
曹斌不服,便咬牙抗着,然妻女的哭声传入时,这个身材粗壮,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便瞬间心软,旋即双膝触地,一阵鼻酸涌上。
“曹斌,你可知罪?”寺丞再次问道。
“我要见陛下。”曹斌怒红着双眼道。
“你还不明白吗,自设立镇抚司以来,能驱动锦衣卫的便只有陛下,将你送往刑部移交大理寺覆审,是陛下的意思。”寺丞道。
“我不服。”曹斌道,“明律乃国朝最高律法,我按明律行事,怎就错了呢?”
寺丞顶着乌纱帽长叹了一声,“罪不及宗室,即便要用刑,也不该由你,否则太.祖皇帝何置宗正寺?”
曹斌紧攥着搭在大腿的上手,“若律法都不能做到公平,那天下事岂不都要倾斜,这样的朝廷又如何有信服力。”
“…”寺丞张口语言。
“右郎将说的好。”一道声音从公堂外传入。
“何人胆敢擅闯大理寺公堂?”寺丞皱眉道。
只见入内一白面少年一身赤袍,皮靴玉带,眉目清秀,非显贵不能已。
赵希言示腰牌而入,惊楞公堂诸吏,寺丞见衣冠与蟠龙刺绣,连忙起身上前弯腰道:“下官见过世子,世子怎亲自到大理寺来了?”
赵希言摊了摊手,旋即走到曹斌身侧弓腰将其扶起。
“我来奉陛下之命,为右郎将曹斌曹大人开释。”赵希言道。
“这…”一众官吏皆楞,尤其是刚刚刑罚加于曹斌身上的大理寺丞,“世子,此人对您动用鞭刑…”
“是我犯夜在先,曹大人只不过是秉公执法,怎就成了罪人呢?”赵希言道,“若换作军中,难道因为我是燕王世子,延误军机致使将士殒命的罪行便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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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言轻轻摇头,“国朝以法治国,不能因我一人而乱制。”
寺丞听明白后,旋即拱手,“下官明白了。”
没过多久,大理寺覆审驳回刑部的判定,羽林右卫右郎将曹斌遂得开释,无罪归家。
大理寺门口,妻女见曹斌安然释放,遂哭得成了一个泪人。
妻子看着衣衫褴褛的丈夫,掩面而泣道:“今早与姑娘探亲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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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闻夫君被人押走,遂四处询问,才得知是锦衣卫,他们说锦衣卫所拿之人,从未有活着出来的,刑部与大理寺,不问缘由便定夫君的罪名,想着若夫君今日不能出来,妾便要日日敲那登闻鼓。”
曹斌听后大为心疼,“是我鲁莽,这忘了这皇城脚下的规矩,害夫人担心至此。”
曹斌安抚了妻女后走到赵希言跟前,眼里不再是昨夜的傲慢,而是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世子仁德,下官感激不尽。”
赵希言伸手托扶,“曹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就是我犯夜有错在先,让曹大人无端受累,实在惭愧。”
“曹某人向来不喜欠人情,既世子有恩于曹某,他日若有事相求,曹某人定竭尽所能。”曹斌遂承诺道。
赵希言笑眯起眼,“若将来有事,定会找曹大人的。”
“世子背上的伤?”曹斌担忧的问道。
“府中医官瞧过,说曹大人下手并不重,遂无关紧要。”赵希言笑道。
“那世子这气色?”曹斌瞧着赵希言脸色,似乎不大好的样子。
赵希言遂凑拢抬手遮掩着小声道:“昨夜之事,昨夜之人,曹大人应能明白。”
曹斌转动着眼珠子,旋即意会,后退一步拱手笑道:“世子正值青春,血气方刚之时,还是要多多节制,身体要紧。”
赵希言半眯着眼睛笑道:“自然。”——
——世子府——
从大理寺离开后,因经筵讲学只从二月至端午,东宫无事,赵希言便返回了世子府。
叮当——
马车稳停,金铃声也慢慢消散。
“去将吴医官唤来。”赵希言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吩咐道。
“是。”
赵希言常滞留的院子里响起一阵阵秋千晃动的咿呀声。
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听见走近的脚步声也不曾回头。
“无端受一顿鞭罚,天还未亮便起身入宫去为打你之人求情,世子还真是,”杨书瑶靠在秋千一侧的木柱上,“菩萨心肠。”
赵希言止步看了一眼背影,旋即加快步子登上石阶推门而入。
咿呀——
秋千突然顿住,杨书瑶似察觉了什么似的从秋千上起身离开。
咿呀——
咿呀咿呀——
秋千还在独自晃动,陪伴它的却只有秦淮河畔吹来的夏风。
杨书瑶紧跟着赵希言的步伐入了屋,焦急的问道:“是伤口裂开了么?”
赵希言一声不吭的开始解自己的袍服,杨书瑶见她满头的汗水,遂上前厉声道:“你站好。”
“手不要乱动。”杨书瑶轻拍开她的手,旋即走至她身后伸出手顺着她的玉带环住整个腰肢,最后摸到双鞓革带两侧穿孔的针扣将其解开,“这公服穿在身上除了吓唬人,还能做什么。”
很快,杨书瑶便将赵希言的外袍一一解开,从盘领肩侧的珍珠扣至侧腰的系带,因公服厚重,加之天气炎热,赵希言的伤口便受闷发脓,贴里的背上已经渗了不少鲜血出来。
哒哒——
女医踏入房中,焦急道:“我的小祖宗,这大热天的您怎么跑出去了,臣不是说过,天气炎热,不利于外伤愈合,便叮嘱您静养,那曹什么,下手虽不重,但也不轻,毕竟皮肉都绽开了,皮肉之苦哪能不疼呢。”
赵希言只是笑了笑,女医便走上前,“快快趴下。”
赵希言照做,这一次女医未在顾及身侧还有花魁在,轻轻解开赵希言身上最后一层中衣,伤口才经过半日便开始在结痂的周围溃烂,女医心疼道:“您这硬生生把伤口磨得…”
“吴医官,世子。”杨书瑶突然开口道,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吴医官侧头,觉得极为眼熟,便生疑道:“这药,不是晋阳公主府上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赵希言:“我也是女的!”
燕王:“宝贝小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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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公主的关怀
——晋阳公主府——
一匹马飞奔在京城的街道上,马背上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褐色的贴里,唇红齿白,像是宫廷内臣外出办差。
只见马匹拐进临街的深巷,飞身而过,卷起砖地上的烟尘,驶至晋阳公主府门前骤拉缰绳,随着骏马高抬前肢,一声嘶鸣,守门的侍卫便快步迈下石阶将马牵稳,接过手中缰绳扶下马恭敬道:“公公。”
内侍轻轻点头,旋即迈步进入府中,风尘仆仆的踏入一座小院,院中格外安静,宫人们站在长廊上静候,没有人做声,只有那墙角的梅树随风摇曳,好似在诉说孤寂。
内侍上前,踩住一个孤影叉手道:“公主。”
“药送过去了?”晋阳公主问道。
“送过去了,但是世子还没有回府,是一个女子代为接的药。”内侍柔声回道。
“女子?”晋阳公主回头盯着内侍。
“是…”内侍低耸着脑袋,“是燕春阁的花魁。”
晋阳公主挑起黛眉,丹凤眼充满了不解与些许的怨气,“世子没送她回去?”
内侍摇头,“府中长史与伺候世子的内官都不在,只有花魁在府里,待客与收受馈赠很是自然。”
晋阳公主轻轻挥手,内侍遂再次叉手弓腰道:“小人告退。”——
——世子府——
面对医官的惊疑,杨书瑶问道:“吴医官怎知?”
“上次哥儿在冬猎上受伤,公主便送了一次药,这专供皇家的官窑瓷器样式独特,我岂能记错。”女医回道。
“这的确是晋阳公主差人送来的。”杨书瑶回道,“但因府里没人,我便代为收下了。”
“这药治外伤有奇效,上次的都给哥儿用完了,公主这药来得真是及时。”女医道。
“晋阳公主对世子,还真是关怀备至呢。”杨书瑶从旁道。
只见赵希言趴在榻上,埋头一声不吭,全然不顾她们的对话与弦外之音,“上药吧。”
“是。”女医便开始替她处理伤口敷药。
昨夜之事,经京报之后,满城风雨,论燕王世子妃人选,论燕王府权势盖过明律,又论朝廷官员骨气全无,偌大一个朝廷,却害怕区区一个藩王国,宁构陷忠臣,也不敢触怒藩王,萎缩至此——
——城郊·中军都督府——
一份印刷齐整的京报静躺在书桌上,王氏端来一碗羹汤,瞧着已有白发的父亲,“爹爹,城南药堂张神医开的方子,可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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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这个。”王振伸手将京报推向前,“昨夜的事,今日便如风雨一样骤降应天府。”
王氏遂拿起京报细细翻阅了几页,惊疑道:“燕王世子将燕春阁的花魁带入府中了?”
“他还因此犯了夜禁,被昨夜值守的羽林右卫右郎将用了鞭刑。”王振道。
王氏神色依旧,所见与所听似都未让她有所触动,盯着京报上的文字皱眉思考道:“昨日燕王世子在御前那番话…指的就是这个花魁吧,因为知道会被那群文官反对与说教,所以才没有在御前直接言明,且凭借他燕王世子的身份即便没有圣旨,也能将人带走。”
“昨日卫王求娶礼部侍郎李文远之女的事情还未消停,燕王世子又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已完全盖过皇子即将大婚,且朝中消息,礼部尚书已到致仕之龄,准备向陛下辞官了。”王振道,“李文远极有可能位大九卿之列。”
“卫王…”王氏皱眉,“动作也太过明显,陛下答应便是默许,足已证实,他不想传位储君,毕竟李文远是外戚,与皇后殿下是血亲,李氏一族本支持储君,李文远持中立,虽庶出,但在族中能力出众,便也在庶出的年轻子弟中极有信服力,如此一来,李家内部必然也要分派林立。”
“他一直都不想传位储君。”王振道,“对于李氏嫡长一支也一直处于防备,皇后的嫡亲长兄吏部尚书李文忠,为官数十载,三朝元老,根基极深,其门生遍布朝野,且李家枝繁叶茂,光他一人便育有九子。”
“如此世家,如此势力,君主岂能不惧,李氏…再重蹈张氏的覆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李家没有盖主的功勋,”王氏冷道,“九子,传闻龙生九子,若有人在此做文章,恐陛下的疑心会愈加重吧。”
“陛下是被迫娶的中宫,连立储都是。”王振叹道,“天子家事即是国事,百官出谋,君王决策,天下事又岂能是君王一人说了算。”
“爹爹不必为陛下叹息,朝局这般,皆是他咎由自取。”王氏道。
“放肆。”王振轻斥道。
“不是么?”王氏不满父亲的循规蹈矩,“不是昏庸之主,却也不是明主,准确来说,是无能之主。”
王振再次怒斥,“够了!不管怎么样,王家能有今日的辉煌,皆仗陛下信任与器重。”
“陛下才不信任爹爹呢。”王氏又道,“不然为何要屡屡试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何故要试探,徒增疑心,既然生疑,何故还要用,徒增不安,这实非明君之举。”
“为父不允许你这样说陛下。”王振不悦道。
“爹爹就是太过执拗,”王氏生着怨气道,“君王不明,愚忠只会害了自己。”
“家族衰落,先父遇太.祖高皇帝,辅佐千秋大业,才成就王氏今日满门,赵氏皇族于王家有大恩。”王振道,“汝自诞下之日便锦衣玉食,岂——>>
能知门庭从衰微中遇明主再次振兴的艰辛,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岂能忘。”
“爹爹忠于赵氏,可如今的赵氏,已非前人,尤其是今上。”王氏道,“太.祖器重翁翁,只因翁翁将门出身,有一身统兵的本领,取所需罢了,天下人皆图利,尤其是君主,所贪为天下之罪,私心如此,爹爹应做的,是多多为己。”
咚咚——
房门被敲响,一道声音传入,“大人,宫中来人传旨,陛下召见。”
父女两对视一眼,王振随后起身,推门走出道:“拿我的公服过来。”
“是。”
“爹爹!”王氏急忙出门喊住父亲。
王振顿住,夫子履停留石板片刻,“为父自王府起侍奉陛下,自有分寸。”旋即离去——
一辆马车从晋阳公主府的后院驶出,车夫驾出京城门至京郊,随后饶小路驶进了山中。
“吁。”
马车拐进一处庄园,园主人听到了马蹄声便匆匆赶出。
对襟披风的下摆两角随着走路所带起的风往外飘,园主人戴着方巾,满头白发,面对车上下来的人走上前极恭敬的唤了一声,“主子。”
车内下来的人裹着一件黑披风,身材纤细,举止大方,不似普通人,“人如何了?”
“老实了不少,只是进食依旧不多。”老翁回道。
“嗯。”
老翁旋即将人带进了内院,进入堆放杂物的库房,将尘土拍开后轻轻转动着一盏覆盖了一层灰却无指印的老旧烛灯。
巨石摩擦声旋即从地砖出传来。
地底,一缕微光从楼梯转角照射进来,旋即又有一道火光,随着脚步声响起,火光越来越近,光照便也越来越强。
女子被锁于地牢内,铁链紧吊着双臂,拖着毫无力气的躯壳跪坐于地,埋藏在脏乱秀发里的双眸早已失尽了光华。
受不到阳光照射的人日渐消瘦,精神也变得萎靡不振,呆坐在地上,如一具活尸。
来人将披风的遮帽从头顶拿开,露出脖颈前所穿立领用宝石制成的子母扣,挥手吩咐下人打开牢门,瞪着丹凤眼的眸子又道:“解开她手上的铁锁。”
“主子,她会武,恐…”
“打开!”因手下人未能及时遵照她的命令行事,瞬间令她震怒以至色变。
“是。”
女子双手悬吊的铁锁于是被一一解开,然脚下还有束缚行动的脚铐足有数百斤重,“你们都出去吧。”她又道。
几个侍从犹豫了片刻后离去,“是。”
女子失神的垂坐在冷冰冰的地砖上,眼神呆滞。
“才不过半年,就不行了?”
听见似在问她话,女子抬起脑袋,凌乱的头发从脸上滑至两边,眼前人影逐渐清晰,因双手被解开,怒气瞬时涌上双目,“晋阳!”
晋阳公主见人朝自己握拳挥来,便连连闪躲,脚铐束缚加之没有力气,女子此刻行动不过是因愤怒所带来的爆发。
晋阳公主见之,转守为攻,又极力的克制着怒火与手中的力道尽量不真正的伤害到她,最后将人狠狠掐住定在墙壁上,“够了!”
“要杀便杀!”顾千澜瞪着血红的眸子旋即将头一撇。
晋阳公主见之便用力将人甩至地上,不等爬起便抬脚用力压住,“想死?”
顾千澜并不挣扎的趴在地上,听得晋阳公主俯下身又言,“死了,你就再也看不见也碰不到她了。”
顾千澜睁开眼,伸手想要挣脱束缚,晋阳公主低头俯视着摇头道:“啧啧啧。”
“你如此在意她,可她却已经将你忘了,纵之前有救命之恩,但人心就是人心,经不起世间的考验,”晋阳公主旋即将一本京报从袖子里拿出,落至地上,灰尘扑到了顾千澜的脸上,她便将踩住的脚挪开,“看看吧,你用命换来的人,是如何在京城风流的。”
顾千澜撑着地砖缓慢爬起,旋即拾起京报翻开,“为何告诉我这些?”
“顾指挥使大好年华,又有如此好的武功,”晋阳公主旋即俯下身,伸手挑起顾千澜的下颚,“不如跟随吾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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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丰功伟业。”
“世子在北平府也这样,我就在身旁,亲眼所见,若是因这一张纸上所书我就叛主,又何须等到现在,且像公主这样虚伪的人…”顾千澜旋即将京报扔弃,鄙夷的瞪着晋阳公主,“是有多愚蠢才会想要跟随呢?”
“你——”
作者有话要说:顾千澜:“大大终于想起我了。”
晋阳公主:“跟我走吧,别去女主的后宫了。”
赵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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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紫禁城·武英殿——
皇帝独自一人倚在偏殿的榻上,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大明的疆域图,都城位于应天府,西北两侧有三大藩王坐镇,其中仅燕王一国便将北方占尽,近千里封地,比起蒙古诸部,燕国对中央的威胁显然更大。
高士林守在殿外,即便为宦官,然一身斗牛赐服让进出的官员们都对他恭敬有加。
哒哒——哒哒——皮靴踩着白玉石梯发出急切的声响,登阶之后,赤袍松开提下摆双手,走上前道:“高监,陛下在里面吗?”
“在呢,陛下在偏殿等候殿下多时了。”高士林回道。
齐王正了正头顶的善翼冠,提步迈入朱漆门槛时突然顿住,一只脚踏入内,一只脚却仍旧在外,双腿一前一后所张开的幅度使得穿在圆领袍内的蓝色贴里露出,“高翁。”
“哎。”高士林闻唤,连忙凑近弯着腰应道。
“陛下为何今日独唤我?”齐王不解的问道,“该不会是要训斥了吧?”
高士林摇头,“陛下只是吩咐传唤殿下,但吩咐时脸色没有变化,应当不是训斥,殿下莫要徒增忧心。”
齐王遂将身子完全跨入殿,小心翼翼的寻到偏殿,见到负手站立在墙画前的皇帝,走上前屈膝跪伏道:“臣,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金安。”
皇帝转过身,欲张口时,齐王再次叩首先一步道:“儿按照爹爹的话,没有抢他们风头,马球也是让了的。”
平日里严肃惯了的皇帝突然心慈,走上前亲自将长子扶起道:“来。”
“爹爹?”齐王不解。
“坐吧。”皇帝道。
“爹爹唤儿子来?”齐王疑惑的望着父亲。
“今日你我父子只道家常。”皇帝拉着齐王坐下。
“为父问你,齐王妃如何?”坐下后,皇帝关怀的问道齐王。
“王妃?”齐王稍楞,旋即肯定的回道:“王妃世家出身,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又为儿诞育子嗣,能娶到这样贤德的王妃,实乃儿子的福分。”
“待你如何?”皇帝又问。
“待我?”不懂皇帝用意的齐王轻轻皱起眉头,“王妃待儿极好。”
皇帝遂抬手拍了拍齐王的肩膀,“齐王府偌大,你尚未之国,中馈难掌,齐王妃一人打理太过劳累,若将来之国,封国王宫便要比京邸还要复杂,所以朕与你母亲昨夜商议,替你选一个侧妃,也好协助王妃搭理齐王府内院。”
“侧妃?”齐王僵在椅子上,反应过来后便急忙起身跪地道,“爹爹,王妃她待儿很好,齐王府的中馈有王妃一人就足够了,儿不要什么侧妃,儿…”
啪!——见长子不愿,皇帝瞬间变脸,不悦的拍响罗汉床中间的案几,“你是国朝亲王,是皇子,将来无论是之国还是继任大位,身边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也绝不能为女子所束。”
“可是儿…”
“没有什么可是的。”皇帝态度强硬,旋即从榻上起身,走至齐王跟前蹲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齐王欲哭的脸颊,“记住,你是赵家的儿郎,绝不能颠倒乾坤,为女人所把控。”
齐王瞪着眼珠子愣住,看着父亲的多重面孔,似明白了什么,便叩首道:“儿知道了。”
皇帝随之将齐王拉起,“回去吧,朕会下旨赐婚,由礼部张罗,你也该自行回去筹备,齐王妃是个明事理之人,你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头一次娶妻,况且还有齐王妃在,王府内的事用不着我与你娘再操心了吧。”
齐王摇头,“纳妃之事,儿回去便与王妃说。”
皇帝点头,旋即又躺回榻上,“朕一会儿还要召见几个大臣,你先回去吧。”
“是,儿告退。”齐王作揖道。
皇帝坐在榻沿,将双手搭于腿上,抬头道:“大郎。”
齐王后退的身影顿住,合着袖子抬头道:“爹爹。”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皇帝语重心长道。
“儿子谨记。”齐王躬身道。
齐王旋即从偏殿退离,随后转身抬头挺胸的朝大殿门口快步走去。
“殿下。”出门时,被守在门外的老太监高士林唤住。
“嗯?”齐王回头。
“小人没骗您吧?”高士林笑眯眯道。
齐王回头望了一眼,“昨夜陛下去了我娘哪儿?”
高士林点头,“端午宴刚散便去了。”
齐王皱起眉头甩袖从武英殿离去,边下阶梯边咒骂道:“这个该死的胡文杰。”
骂骂咧咧至殿廷时,恰逢赶入宫中的中军都督王振。
“齐王殿下。”王振穿着一身赤色麒麟补服,从腰间的革带取出笏板,向齐王行礼道。
齐王顿步,负手问道:“今日询休,越国公怎么进宫来了?”
“陛下召见,下官这才又换了常服。”王振回道。
齐王便向身后的武英殿再次回望了一眼,突然想起皇帝适才那番话,瞬间僵住。
“殿下?”见齐王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王振不好率先离开,遂再次轻声唤道。
齐王回过神凑近王振,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一压,使得二人贴得极近,“王公。”
齐王这一举动让王振有些不明所以,“殿下?”
“能否求您点事?”齐王问道,“替本王谋划谋划。”
“殿下请言。”王振道。
“适才陛下与本王说要替本王纳侧妃,可是王公你也知道本王夫人的厉害,若是那女子入了齐王府,估计没有好日子过,况且本王也无心其他女人,可是本王适才稍表拒绝之意,陛下便斥声责怪,无奈只好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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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齐王叹道。
“陛下要替殿下纳侧妃?”王振问道,“这…殿下可知是哪家姑娘?”
齐王摇头,“就是不知哪家姑娘会如此倒霉。”
“那这…毕竟是皇家之事,下官作为外姓臣子,也不好插嘴。”王振颇为无奈道。
齐王遂松开手,王振这才得以直起腰杆,“罢了,王公快些进去吧,陛下就在偏殿,盯着疆域图不动,想来召见,是为军务吧。”
王振点头,提步朝大殿走去,齐王再次负手,扭头瞧了一眼王振的背影后阔步离去。
——殿内——
王振双手持笏,入内弓腰道:“臣中军都督王振,恭请圣安。”
“躬安。”皇帝负手背对道。
王振将微低的脑袋抬起,见皇帝一直盯着墙画。
“卿家。”皇帝忽然唤道。
“臣在。”王振应道。
“大明历经几代人才有今日的疆土,汉人的土地被蒙古人夺走,衣冠、文化、礼仪皆断,太.祖历经千辛才收复故土,复衣冠礼仪,如今蒙古人被赶到了关外,然…”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自继位起,朕心中仍无一日安宁。”
“陛下是为藩王之事而忧?”王振道。
“朝廷有中央的铁骑与山东的常备军,先帝所留老将半数致仕,还有一些则是燕王的麾下,”皇帝——>>
转身走近王振,“如今朝中,最有能力,又能让朕信任的将领,就只有卿了。”
王振听之,拱手道:“蒙陛下器重,臣定尽心辅佐陛下,若藩王有不臣之心,臣也绝不容他们在国朝放肆。”
“朕想将朝廷的新军都交由卿来训练,”皇帝道,“藩王们各有一支铁骑,尤其是燕王还有一支未尝败绩的鹰师,朝廷卫所的兵力总和虽远超藩国,然燕王率军以少胜多的战争,屡见不鲜。”
“陛下还有太宗皇帝在云南宣承布政使司所留的二十万大军,镇守的西平侯乃太宗皇帝养子,多年来镇守云南治理边境,令诸方土司信服,且西平侯对朝廷忠贞不二,”王振道,“当初武宗传位,西平侯与其嫡长皆在,诸王师出无名,私自调兵即是造反,西平侯岂能无动于衷,如此,陛下又何惧藩王呢?”
皇帝紧皱起眉头,“卿跟随朕多年,难道还不知朕的心思吗,朕想要削藩,是那些元老以藩王功勋做阻拦,他们害怕燕王的铁骑会踏入京师,碎了他们的太平梦。”
王振低下头,皇帝又长叹道:“因而朕要训练一支新的精锐,持以火.器,以一敌百,诸将中,王卿跟朕最久,这么多年来,朕一直亏欠,想起来卿的幼女曾向朕求过赏赐,然燕王世子性格顽劣,岂配卿之令爱,朕想了一夜,朕的大郎是诸子中最像朕的,便想替大郎再讨一门亲事,册卿的幼女为齐王侧妃,你我兄弟,结为姻亲。”
王振一惊,“陛下…”绕了诸多事,甚至谈及军政,然皇帝的最终目的却是自己的女儿,“臣女自幼受溺爱,又疏于管教,遂性格顽劣,实不配为亲王侧妃。”
“哎,”皇帝推之,“三姑娘性情直爽,且又喜武,与我家大郎甚是般配,王卿何须说这种话来贬低呢。”
“陛下…”
“好了,”皇帝眯眼笑,拍了拍王振的肩膀,“吾之子中,二郎将娶李氏,大郎之喜不如一并做了,皇家双喜,天下幸事,王卿就莫要再推了。”——
——京郊——
啪——
一声鞭响,地上尘土四起,墙壁上的烛火也摆动了几下。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晋阳公主拿着鞭子怒甩道。
顾千澜横着双眼不作理会,晋阳公主遂又上前狠狠揪住她的头发,“这天下岂有不虚伪之人?”
顾千澜依旧不语,晋阳公主又道:“你所忠的燕王,比之当今皇帝,只怕虚伪的更甚,你是否想过,刺杀赵希言的人当中,也有燕王一份。”
“不可能!”顾千澜否定道,“皇帝弄权,连诸子都可以算计,岂能与燕王殿下相比,殿下爱子,岂会…”
“他若爱子,凭借燕国势力纵使皇帝下诏,他也有理由回绝而不受处置,而今将子送入京城…怕刚是想得一个师出有名的旗号,剑指皇城。”晋阳公主打断道。
虽被激怒,但晋阳公主仍旧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对顾千澜刑罚加身,“顾指挥还记得先燕王世子么?”她又道。
“世子临?”顾千澜忽楞,她年长赵希言,遂亲眼见过燕王嫡长子赵希临。
“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其样貌怎会变化如此大呢?”晋阳公主道,“且先世子的瞳色并无异。”
“公主所疑,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顾千澜并不相信晋阳公主说的话,“公主今年才至双十,应该不知三十多年前废后所生嫡长,废太子衡也是异瞳吧,难道天子的骨血还能作假?要知此等欺君之罪便是十族都不够灭。”
顾千澜盯着晋阳公主,两双丹凤眼,心怀各异,“不过,我没有想到,皇帝诸子中,心思最深的,竟然是嫡公主,不过也对,公主虽为嫡出,表面风光,然却不受帝后喜爱吧?”
“皇帝废后,被迫另立,传闻新后在成为国母前,与朝中一新科士子定情,此士子如今位列高官,皇帝不但没有贬谪罢黜,反而加官进爵,皇帝大度,皇后仁德,帝后和睦,海晏河清,自此无人再提及此事。”顾千澜道,“不知公主自己,又是否知道呢。”
晋阳公主为之一愣,皱眉道:“我身为嫡公主,生长于宫中,翻阅尘封卷宗无数,然汝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与我也差不了多少岁,怎知如此多事?”
顾千澜将头一横,“你以为只有皇帝有锦衣卫么?”
“护卫指挥使…”晋阳公主喃喃着,旋即伸手再次捏住顾千澜的下巴,俯身道:“看来顾指挥使身上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呢,燕王…当真不甘愿做臣啊。”
顾千澜旋即侧抬头,继续勾嘴笑道:“公主是早产儿,册立新后的第九个月所生,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若是旧事再次一件件被人提起,公主觉得,皇室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晋阳公主脸色依旧镇定,“母亲作为李氏嫡出,幼承庭训,便不劳指挥使费劲心思去猜测这种虚无。”随后直起身背对,“地牢暗无天日,顾指挥使好好想想吾适才的话吧。”
锵——巨石缓慢移动摩擦,晋阳公主再次披紧黑色的披风,又逢艳阳天,脸上的妆容没过多久便被汗湿。
老翁恭敬在一侧送其离开,临登车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旋即抬手凑在老翁耳侧小声叮嘱了几句。
“是。”老翁叉手应道。
马车离开前,一匹快马从京郊山间的小道上飞奔入城——
——燕王世子府——
赵希言的伤刚被处理好,一个人趴在榻上听着琵琶曲静养。
“原来书瑶姑娘不止琴弹得好,连琵琶也如此擅长。”
“卖艺之人,不多学些艺技,又如何能讨得客人欢心呢?”杨书瑶回道。
——咚咚!——
“谁?”赵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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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起身子。
“世子,是臣。”
听是陈平的声音,赵希言便再次趴下,“进来吧。”
陈平推门而入,迈着火急火燎的步子走向赵希言,“世子。”
脚步匆匆,琵琶曲遂停,赵希言见他如此急切,“长史何事如此慌张?”
“探子说今日发现了一辆马车从晋阳公主府后院离开,去了京郊一处偏僻的老宅里。”陈平凑拢用手遮掩着极为小声道。
赵希言听后当即从榻上爬起,急急忙忙伸脚塞入靴子内,随手拿起旁侧搭在椅子上的外袍便朝门外跑,“带一匹人马,跟我出城。”
杨书瑶将怀中的琵琶放下,起身追赶道:“世子的伤?”
“不碍事。”扔下一句话,赵希言便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爸爸,我不要小老婆,大老婆会打死我的。”
皇帝:“真没用,学学你老子。”
晋阳公主:“发现了一个宝。”
顾千澜:“呜呜呜,就会欺负不会说话的老实人。”
作者菌在想要不要弄个微博,文里一些服化道不懂历史的人可能想象不到,最近出了一个《玉楼春》明制,不过阶级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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