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没什么事情，有些担心陛下的伤。”

江巡：“诶，别！”

他心中哑然，却装作没看见，将折子还给江巡：“想必是每年的请安折，没什么重要东西，批个‘知道了’就行。”

帝师杵在这儿，他老大不自在，身体越发僵硬，只梗着脖子：“既然不是来问薛晋的事情的，沈爱卿请回吧，朕要就寝了。”

沈确：“临近年关，折子又多又杂，想必打扰了陛下休息，如果陛下信的过臣，臣帮陛下分个类？”

他求之不得，面上却装作勉为其难：“好吧，那你过来吧。”

江巡便装作睡觉，实则偷偷打量他。

从小江巡就知道，沈先生是当世最有学问的先生，他从来进退有度，举止温文，连他最受宠的几个哥哥遇见沈先生，也要毕恭毕敬的喊先生，只可惜，江巡从来不愿意上去惹眼。

沈确任由他打量着，将奏折一一分类后便搁了笔，忽然道：“陛下，臣家里养了只鹦鹉，会学人说话，很是有趣，我明天带来给你玩？”

骤然被点名，江巡便是一愣。

但是沈确给他带鹦鹉？

如果他说想要，沈确会不会骂他昏君呢？

沈确便添砖加瓦：“是只牡丹鹦鹉哦，很漂亮，巴掌大小一只，叽叽喳喳的，叫起来很可爱，头顶还毛茸茸的。”

江巡盯着手里的折子：“既，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带过来吧。”

沈喜欢养花养鸟，这是沈确从侄子那里薅的，还薅了只最漂亮的。

沈确将鸟笼安放在书桌，教皇帝如何喂水喂食，然后故作神秘：“陛下，这鹦鹉只要教的好，认识的字比秀才还多。”

之后，每当下朝，沈确就来给鹦鹉讲课，教的头头是道，还都是最基础的识文断字，按着启蒙书的章节教。

他本来就聪明，沈确又教的仔细，如此过来开春，江巡就读得懂折子了，偶尔还能看明白沈确的批复。

他日日出入皇宫，还变着法子给江巡带宫外的东西，什么糖串枇杷，鲁班锁九连环挂画，还有各式各样的杂书，俨然是将小皇帝当孩子哄。

但是某一天，江巡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折子尽数丢给沈确，沈大人忽然用纱布裹着手臂，吊着胳膊来皇宫了。

江巡当即有些慌了，心中有股说不清的焦虑，他豁然站起：“你，你胳膊没事吧？”

“……”

他学了字，也学了点文书批复，但让他自己来，还是当着沈确的面来，他不敢。

他战战兢兢的批完一本，写得乱七八糟，最后泄气般的往沈确那里一推，闷着头不想说话了。

江巡抬头，见沈先生眼中全是温和的笑意，似乎真的非常欣慰，不由顿了顿，语调中带了两分小心翼翼的期许：“……很好？”

沈确：“当然。”

“……”

沈确脸上的笑意便掩不住了。

奏章又多又难，字还认不全，江巡批的磕磕绊绊，屡次想要发火，可沈确就坐在他身边，含笑的眸子始终落在君王身上，每当江巡不耐烦，他就轻声问“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糕点？”“要不要逗鹦鹉？”，将江巡安抚下来，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提点两句。

皇帝心头烦的很，然而沈确温声细语，吊着个断了的胳膊，还用另一只手帮他磨墨泡茶，江巡没有办法，还是耐着性子批了下去。

江巡不自在的捏着毛笔：“是，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摞挪给皇帝：“这些也批完。”赶在君王发火前，沈确又道，“休沐的时候有灯会，我带你出去玩。”

养在深宫的皇帝没见过灯火，总是向往的。

皇帝出行，需要仪仗护卫，需要内务审批，总而言之，很麻烦，容易被骂劳民伤财。

江巡：“！”

“……”

沈确一本本拿起来看。

沈确不放在明面上讲，只是隐晦着说，而江巡争强好胜，自尊心极高，沈确讲了，他表面装不在乎，却暗搓搓的记下来，免得旁人看轻他，这样往复三四次，他已经能做的很不错。

江巡没怎么出过宫，看什么都新鲜，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沈确不干涉他，偶尔看他喜欢，就掏钱买下，只有人特别多，为了防止皇帝走散，才会抓着江巡的领子将他拎回来，放在身边看好。

沈确便摊开手掌：“要不要握着？”

江巡觉着太小孩子气了，他都多大了，还要人牵，当即就想拒绝，可他垂眸看见沈确那只手，又犹豫了。

哦，对了，偶尔也拿戒尺。

他至今记得，那戒尺是黑檀木的，沈确用手指握着，将他冷白的指尖衬的比玉还冷。

江巡理直气壮的握了上去。

另一边，沈确握住爱人的手，也悄悄松了口气。

今生他比之前主动太多，江巡反而远了，处处客气，到现在，连个肢体接触都没有。

虽然现在的皇帝也很可爱，沈确还是喜欢会往他怀里蹭着撒娇的。

就这样，一边批折子，一边哄孩子，沈确日日和江巡待在一起，天亮入宫，天黑才走，休沐则带着小皇帝出门踏青，到处去玩，日子平淡又轻松，就这么悠悠过了数月。

前世沈就管不住嘴，诽谤皇帝，虽然江巡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这一世君臣关系好不容易缓和，沈确可不想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