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叶望便将杯子放回桌上，开始假装认真看新闻。

等江岐出了厨房往回走，叶望便收回视线，再次开始认真看新闻。

上下城区天壤之别，连新闻推送也是不同的，叶望现在搜索到的频道，是绝不会在下城区出现的。

叶望正专心致志盯着屏幕，身边沙发塌陷一块，江岐坐了下来。

这时，叶望才发现，沙发一共两个抱枕，两个抱枕都压在他手底下了。

江岐条件反射的抬手，将抱枕拦住了，动作干脆利落，就像瞄准射击时那样。

叶望摸摸鼻子：“……没事。”

主持人站在治安线内，将摄像头对准分界线，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中，和上城区皮肤白净，每一颗牙齿的位置都经过精密矫正的居民不同，下城区由于常年的污染和辐射，居民或多或少有基因病，有人牙齿乌黑，有人装着机械义肢，有人的皮肤溃烂，镜头从他们或麻木或愤怒的脸上扫过去，最后定格在了他们举着的横幅上。

搜查员踹断了平民窟的一根柱子，引起了连锁反应，那些大棚堆砌起的房子纸片般倒下，对搜查员而言，那是他们懒得多看一眼的垃圾场，可对贫民窟的住户而言，那纸板一样脆弱的空间，确实是他们的家。

镜头从暴民的脸上拉远了，作为上层区的媒体，他们不需要像上层区的民众报导这些人暴乱的原因，他们只需要知道动荡发生了，然后动荡结束了。

指挥官眯起眼睛，终于想起来那是个什么。

平民窟的人大概买不起这东西，估计是谁不要的垃圾倒进了垃圾场，被拾荒的父亲捡回家，好好的洗干净打理好，送给女儿玩的。

新闻报道依然在继续，最后几个动乱镜头播完，就进入了广告环节，广告上是一款昂贵的糖果，包装纸使用了绚丽的色彩，出境模特是个打扮靓丽的可爱女孩。

他不由转头，去看江岐的脸色：“喂……”

叶望：“……没事。”他看着屏幕上的广告，硬着头皮来了一句：“你想吃吗？楼下超市就有卖。”

江岐摇摇头，旋即将注意力拉回了屏幕上：“这种事，每年要发生好多次。”

江岐：“房子倒塌，下城区很多平民窟都是违建的，你连着我我连着你，他们不讲建筑结构基础力学，也没力气去关注那些，冰雹、大风、大雪，都可能压垮一片房子，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倒倒一片。”

江岐笑了声：“很小的时候了，在参加基因改造计划之前。”

冰雹、大风、大雪，废墟，除了实验室里前途未卜的命运，那时候的江岐，手中还剩下什么？

叶望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裴铭。

叶望心道：“不应该啊。”

至于现在最要紧的事务，无疑是下城区实验室失窃了。

叶望当即凝重了些，他瞥了眼江岐，没让他离开，而是立马换了个语气：“呦叔父，今儿这么想起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肯定好好办。”

“哦，演讲是吧，配合，配合，肯定能配合，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叶望啪嗒挂了电话。

叶望心中好笑：“刚刚裴铭给我打电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江岐勉强笑道：“先生，裴叔父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叶望略略挑眉，踱步到了江岐身后：“夫人，这裴铭和我说，实验室接到了一份来自我的举报邮件，举报你行为异常，签名是我的字迹，可是我从未写过这东西，你说奇不奇怪？”

江岐没回头，只是将脖颈埋的很低，从叶望的角度，能看见他那曲线漂亮的后颈，和皮肤上炸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

江岐浑身发毛，他在审讯室里练出来的从容淡定悉数喂了狗，僵硬死板的岔开话题：“先生，您想吃夜宵吗？”

叶望也不是有意难为他，便施施然转到了前头，狐疑道：“你会做什么夜宵？”

江岐从记忆中艰难的扒拉出来几个不开火的：“酸，酸奶碗？”

于是，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捧着杯子喝牛奶之后，他们又开始相顾无言的捧着杯子喝酸奶。

“江岐，裴铭来找我，举报信是顺带的，他主要为另一件事。”

叶望：“下城区不是暴乱吗？他想要你作为典型，去做个宣讲，后续可能还有访谈。”

他就像嫁给王子的“灰姑娘”，给下城区里成千上万个“灰姑娘”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帝国会给与江岐表面上的体面，让他鲜花着锦，让他万人膜拜，以此向世人宣告：“看啊，向上的途径从未关闭，只要你们也参与基因改造计划，只要你们像江岐一样努力，你们也可以扭转命运，将辉煌的明天牢牢握在手中！”

至于“灰姑娘”暗地里吞了多少苦水，谁在乎呢？

江岐一顿：“什么宣讲？”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鼻子：“按照设定，我们的婚姻幸福美满，我们的感情如胶似漆，所以我得和你一起去，还得有互动……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第二日，帝国之星受邀进行公开演讲。

“不错。”中将这样说，“不过还有提高的空间。”

江岐便抬眼直视他，扯出了一个微笑：“当然。”

江岐依旧道：“好的。”

“去吧。”工具如此乖顺趁手，中将拍拍他，也露出了微笑：“你是下城区的骄傲。”

少将换上了繁复的军礼服，胸前佩戴代表功勋的绶带，指尖覆盖着丝绸质地的礼仪手套，他朝江岐伸出手，示意：“夫人，请牵住我。”

江岐垂眸，牵上那只手。

叶望轻声：“按照流程，我现在得揽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