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绝缘军靴与金属相互撞击，一阵火花四溅过后，头顶的吊灯闪烁两秒，彻底熄灭了。

宾客们疯狂的按着呼叫铃，服务生焦头烂额的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叶望还没来得及继续，便听一墙之隔，裁判将两位选手拉道一处：“诶，先缓缓，等我叫个人来修，你们等会儿再打。”

不用在叶望面前伪装的时候，他的嗓音偏冷淡，柔顺和贤良淑德统统不见踪影，剩下刀锋般冰冷尖锐的本质。

这么想着，他打开通讯器，翻到了一个名字，径直拨打了过去。

说完，他挂了电话。

他缩在阴影里，看着无比陌生的表哥，瑟缩的像只羊入虎口的兔子：“表，表哥，我，我，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哦，哦……”裴齐双手平放在膝头，乖乖坐好了。

总闸给他踢断了，一时半儿修不好，叶望抹黑找到了出口，从螺旋楼梯上了楼。

瞧见楼上台球馆的灯光，裴齐松了口气，随口：“哥，乌漆嘛黑的，你怎么记得路啊？”

大多数人都极其依赖视觉，地下场馆一关灯，即使从楼梯就能出来，他们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底下乱窜，但指挥官受过联邦特训，方向感极好。

治安员还没来，却见通往地下室的门一动，江岐从里头绕了上来，他身份不方便暴露，便压着面具，贴着墙根，想要快步从后门离开。

叶望远远瞧了瞧，江岐准头极好，动作也相当利落，白球运动的轨迹和他的枪法一样精准漂亮，像是在做精密的数学计算。

三十秒后，叶望知道了江岐退回来的原因，七八个治安员从前后门分别进屋，将台球馆牢牢封控起来，老板诶呦一声迎上前，被为首的治安员一把拍开。

这波治安员主要是来插地下擂台的，楼上的擦边台球不归他们管，一群人哗啦啦往下走。

江岐现在的身份，若是被查出打非法擂台，帝国那边的心理记录就不好说了，届时，这难得的喘息之机也会被收回。

可偏偏有人喝了酒，越发肆无忌惮。

江岐动作一顿。

他声音洪亮，在安静的桌球区格外明显，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治安员注意到戴面具的江岐，也在小声议论，似乎觉得他有点古怪，在商讨要不要将他扣下来。

叶望便放下了酒杯。

他便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服务生：“将那个戴大金链子的拉开。”说罢，他看着蠢蠢欲动的治安员，又遥遥一指江岐，又道：“你去和他说，就说我也想请他喝杯酒，叫他过来。”

叶望坐在吧台后，远远见那服务生拦住了暴发户：“先生，这不是我们的侍者您看看别的……”

“先生那不是我们的侍者，您……”

服务生踉跄两步，欲言又止。

江岐收了台球杆，冷淡道：“抱歉，我不喝酒。”

他在江岐身上巡视一圈：“哦，我懂了，你和他们风格不一样，是不是，你走欲情故纵的冷淡款，我懂，这款我也吃。”

话音刚落，两个打手上前一步，似要动手。

江岐便手指微动，捏住了一把袖刀。

却被人按住了。

身后的人揽住他，形成了半抱的姿势：“这位先生，这侍者我先看上了，他得先陪我喝一杯。”

是叶望的声音，他的丈夫。

听闻裴氏子弟玩的花哨，裴固出现在此处，不算奇怪。

暴发户醉醺醺：“你是谁？”

“……”

他不等叶望多说，退到了角落。

从他出现的瞬间，江岐便恢复了在家中乖顺的模样，他微微垂着头，从叶望的角度，能看清他后颈细小的绒毛，脖颈的曲线垂顺滑入衣领，在耳后光洁的皮肤上，有一粒黑色的小痣。

江岐：“……好。”

叶望：“你先打。”

在工作之余，指挥官也会打桌球，他喜欢在脑中演算击球的角度、力道、球类撞击后的变化，像模拟一个数学模型，而江岐的击球更像是某种本能，他天然知道该如何出杆，往什么方向击打，这是成千上枚弹道之后，刻入骨血的肌肉记忆。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最出色的将官不需要过多模拟，本能就会带他们抬枪。

叶望同样俯身，随着他的动作，衬衫崩在腰背之上，勾勒处肌肉恰到好处的线条。

江岐轻轻拍手，尽职尽责的扮演合格的侍者：“客人真是好球技。”

“……特别好。”

“……”

“……”

叶望便又笑了声：“行，我谢谢你啊。”

窒息的沉默中，楼梯口一阵喧哗，地下的场子清剿完毕，治安官押送着灰头土脸的赌徒和选手上来，先前和江岐对过招的矮个子和壮汉也在其中，他们双手抱头就地蹲下，贴着墙根蹲了一排，江岐便侧过身，悄悄往叶望的阴影里藏了藏。

其中的高个壮汉余光扫到了江岐，眼中一喜，忽然抬起手：“治安官，我举报，那个戴面具的”

身后人皮肤温热，指腹带有枪茧，摩梭过手腕时带起怪异的触感，既麻且痒。

指挥官露出了见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