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伊路微微用力,捏了捏光团。
光团:“咕?”
伊路任由他蹭着指尖:“这么喜欢我?”
神灵哑然失笑。
和严肃死板守规矩的精灵王一点也不一样。
精灵母树。
神灵只得用指尖安抚:“没事,没事,珀西,我们回家了。”
人类的躯体躺入母树果实中,果实悄然合拢,神灵回归母树,珀西的灵魂则被飘往树冠之下的中空部分。
伊路则回到树冠,用了半天稳固身体。
他脚下虚浮,略感不适,扶着茧床站起身。
伊路:“珀西应该醒了,去看看。”
复苏的灵魂大多已经没有记忆,但珀西是个例外,母神保留的他的记忆,将他温养在树干中。
神灵的躯体与青年只有七分相似,发色瞳色也截然不同。
*
昏沉,混沌,大脑几乎不能思考,灵魂浮萍般沉浮,如大海上的孤舟。
精灵记得死亡时的感受,他在陌生的欢愉里失控,合眼,等待消散……
光团茫然的查看四周,忽然整个缩紧了。
这里是母树。
……怎么会回归母树?
又要遭遇一次吗?
母树的枝干是最纯净的空间,精灵的灵魂在里面游走,就像是婴儿回到了羊水之中,这里是生命的起源,是没有任何伤害的安全之地,所有灵魂都安然的漂浮着,享受着出生前的宁静。
是了,灰黑的灵魂会消散,却没有人知道,灵魂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消散呢?
是回归母树,被神灵审判,生生打散吗?
而且,他还需要再次见到神灵。
他的绒毛隐隐带着灰色,不明显,但和四周纯白的灵魂一比,就显得无比脏污。
明明没有身体,心脏却揪成了一团,光团彻底蔫了下去,蜷缩着不动了。
原本平静的小光团们纷纷朝门口涌去,散发着“欢欣”和“喜悦”的情绪,像是婴孩眷恋着母亲的怀抱,珀西也悄悄感受,便见入口处有轻微的响动。
伊路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他一手挽起银发,一手提起纯白的衣摆,避免踩到,而后顺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灵魂状态本来就比身体状态更脆弱,一时间,无措和委屈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会被讨厌的。
珀西从来不知道,原来灵魂也会落泪,甚至将绒毛濡湿了一小片,变得糊蹋蹋的。
光球恹恹的往墙角挤去。
对方蜷在墙角,只占据了很小的面积,像只拼命把自己团起来的小刺猬,似乎在默念:“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阴影笼罩在背后,光团缩的更紧,神灵轻声问道:“珀西?”
没有反应。
还是没有反应。
这一层的灵魂都是没有记忆,没有神智的沉睡状态,珀西现在还是和他一起住树冠比较好。
光团却自闭的缩的更紧了。
树冠是神灵独居的场合,伊路又懒又宅,他的私人领地从不放其他灵魂进来,所以精灵的传承记忆里,没有“树干上层是神灵住所”的概念。
“……”
于是光团蹭了蹭,又蹭了蹭,从角落挪出来,蹭到了神灵的掌中。
才几个小时,怎么了吗?
小小一团,也不知道眼泪从哪里来的。
一个灰黑的,蔫哒哒的,绒毛塌陷的光团。
先前的每次祭典和仪式,无论心态如何,珀西都盛装出席,他的表情永远温和,举止永远优雅,姿态永远端庄,这是他第一次在主神面前,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
光团肉眼可见的更难过了。
神灵的手很稳,光团悄悄冒头。
室内干净整洁,楼梯旁的摆放着藤制桌椅,桌上是酒和蜂蜜,蜂蜜由高山杜鹃的花蜜酿成,色泽澄黄明亮,空气中满是清甜的味道,而中间是一张茧状软床,床上铺着软垫,软垫上则是蚕丝织成的毯子和被子。
这不是“处刑所”,这是神灵的住所。
……为什么带他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