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下舌尖,疼痛让昏沉的思绪略显清明,等到怀中人清安下来,才道:“好了好了,标记结束了,没事了。”
只可惜短短数月,终究是不一样了。
昨日宴会上时律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时律愣了一下:“我们之间有合同。”
时律道歉:“对不起,昨天有点事,实在抽不开身,耽误了半个小时,来晚了,没有耽搁你的病情吧?”
死一般的静默中,梁叙微不可察的叹息:“……没有。”
时律还是时律,老宅建在深山,如今身份变迁,泼天富贵唾手可得,他却愿意徒步三公里走到大路,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Omega做标记。
唯一变得,只是昨晚他对梁叙的态度罢了。
或许是兄嫂的身份,或许是其他的什么顾虑,当代年轻人的爱慕如疾风骤雨,飘忽不定琢磨不透,梁叙也有所耳闻,他微微自嘲,心道大概真的太久不接触年轻人,已与时代脱节了。
于是,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两声清浅的叹息。
他敛下眸子:“我的情况已经平缓,不再需要每月一次的疏导了。”
比起不可控的隐患,梁叙习惯快刀斩乱麻。
而身后时律明显迟疑了片刻:“啊……是吗?”
时律觉得有些不对。
似乎从今天进房间开始,哪里都太不对。
时律试探:“你找到了和我信息素相似的代替品?”
无人说话。
没有应答,没有解释,片刻后,梁叙轻声提醒:“标记完成,你该走了。”
临到门前,时律还劝了一句:“身体重要,不管您对我满不满意,该接受的治疗还得继续,张平先生有我的手机,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打给我。”
如无意外,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而在梁叙看不见的地方,时律按下了电梯,准备下楼。
他手指划动,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瞳孔倒影着荧蓝的光斑,如同在搜寻着什么,随后,他在原主密密麻麻的联系人中准确找到室友宋逸,拨了过去。
时律垂眸:“我上次回寝室,你说在我身上闻见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你还记得吗?”
但现在……
时律单手按住扬声器,将音量压的很低:“那你还记得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五秒沉默后,宋逸扬声:“噢,我想起来了,竹子啊,竹子,很清新干净的竹子味……”
他已无心再听。
一个是梁叙,另一个,是张平的表弟。
“青竹味啊,很干净的青竹味儿,怎么啦?”
“当然不高,起码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吧,一座城市有两三个相似的了不起了,完全一样几乎不可能”宋逸语气越发狐疑:“不是,时律,你怎么回事,这不是小学学的生理知识吗?”
他这么说,宋逸倒有些担心了:“时律,你到底怎么了是?今天怪怪的,昨日定好的生日也不过了,遇见什么事儿了吗?”
宋逸托下巴:“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还忽然问起信息素,怎么?那个青竹味的Omega把你甩了?”
他笑了声:“就当我还没追上吧。”
时律能理解梁叙的隐瞒,对方温和平静的面容下是难以催折的傲骨,他是绝不会允许发情期的丑态暴露于人的。
时律迟到了半个小时,手机安安静静的,一条消息也没有。
时律微微抿唇,他有点难受,却没过多纠结,他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梁叙和叶选有过婚约,时律知道,标记是叶选的,才会和他相似,但他同样粗略了解过ABO世界的背景,现在早已不是Alpha一家独大,Omega需要守贞的年代,如今信息素的帮扶很是普及,联邦政府建立了专门的信息素普查库,在各大城市设点,还有专门的志愿者服务。
与之相比,委托张平和时律签约,反倒是下下策了。
电梯平缓的下降着,右上电子屏从29逐渐倒数到1,当叮咚一声铃声响起,时律恍然明白了四五分。
至于这个人,只能是叶老爷子。
虽然认出了信息素,但时律真的很难将黑暗中瘫软的Omega和梁叙,或者X对等,X和梁叙稳重且强大的,带着是岁月洗礼后的沉静,他们已然坐到了所有人倾佩向往的位置,足够的自傲自立,可以骄傲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Omega无助,脆弱,带着窒息和濒死感,当Omega靠在他肩上的时候,时律觉得,他似乎很需要一个拥抱。
但这些截然相反的特质,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控制不住的想,在张平的描述中,Omega受过泼天的委屈,那梁叙呢?那些时律甚至不忍多听的委屈,他也曾受过吗?
时律失笑:“倒不是高冷……别问了,你就当我还在努力追吧,生日的事我改天再请你。”
嘟嘟的盲音响起,时律扣上手机,揣回口袋里,脸上笑意收敛,顷刻无影无踪。
倘若梁叙并不想让他知道,倘若他还没做好揭开面具的准备,倘若时律不足以让他信任,倘若他不愿意暴露软肋,那时律会先装作不知道。
出了酒店,时律原路返回,趁着夜色翻回老宅,收了窗帘挂好,将一切复原,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
第二日,时律照常去新叶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