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在床上恍惚了片刻,被子里余温未散,依稀可见另一人躺过的痕迹。
江巡:“他几时走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个撇清了。
以他对沈确的所作所为,沈确不可能不放心他,只是今儿日子比较特殊,不得不演戏罢了。
虽然皇帝下了口谕不予追究,但薛晋不从牢里走出来,便算不得尘埃落定,如今镇北侯一方都卯足了劲儿,等今日审判的结果。
江巡道:“我知晓。”
于是,他也参加了这次庭审。
他其实也没想好要沈确怎么讨好,比如软声求两句,或是其他什么,但当时他与沈确已然在龙床上滚了又滚,沈确当即抬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皇家的帘子轻盈飘逸,用了蜀中最好的蚕丝,风一吹便能掀开,从大街两侧的茶楼酒肆一望,便能望见里头。
但为了薛晋,沈确还是跪了。
现在要复刻的,就是这样一段剧情。
这个点,沈确应该在阁里殚精竭虑的批折子。
同僚们都伸长了耳朵。
可沈确神色如常:“知道了。”
撩开帘子的瞬间,便是一愣。
这轿子宽两米多,坐下两人绰绰有余,可江巡只占据了边角的一小块位置,正掀开帘子望轿外看,他手上捏着块糕点,确并没有吃,只是握着发呆。
沈确想到君王昨日晚上也赶他走,迟疑片刻,试探道:“臣可以靠着陛下坐吗?”
他刻意给沈确留了位置,怕贴的太近他不自在,沈确却不领情。
于是沈确靠着他坐下来。
66戳了戳宿主:“宿主?”
他不喜欢沈确说薛晋,更不喜欢沈确伤害自己为薛晋求情,可剧情又不得不走,于是再次干巴巴的念台词:“沈太傅知道如何该如何讨好我吧?”
可旋即,他的手腕便被捉住了。
大腿蹭了蹭手掌,像是在邀请他把玩。
帝师清了清嗓,端正道:“回陛下,臣知道。”
江巡“……”
66:“?!?!”
宿主每件事情都做了每句台词都说了怎么剧情又他妈的偏了啊啊啊!!!
任谁在正蹲墙角装蘑菇自闭,害他蹲墙角自闭的罪魁祸首忽然扯过手,硬要把大腿塞给他摸,都是要被吓到的。
江巡的眼型偏狭长,眼角下垂,眼帘总是耷拉着,无论什么表情,都带着疏离与厌世。
沈确便笑了。
沈确前世很少笑,他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一个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国家,一个任性不知事的君王,以及帝国边境虎视眈眈的蛮族。
他对沈确的印象停留在瘦骨嶙峋的文臣,历史上忧国忧民的青衣宰相,他的眉头该总是深蹙着,可现在,他却在笑。
这笑并非讨好,而是纯然的开心,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东西。
江巡狐疑地环顾四周。
江巡皱眉,心道:“不会是我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巡有些恼怒,心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沈确将掉了的糕点重新捡回桌面,看着君王别扭的表情,他略有点为难,却还是试探:“不喜欢这里,那要别的地方吗?”
他再次扭头,蹙眉盯着沈确,几乎是在瞪他了。
江巡:“?”
要是前世,沈确是不敢和江巡讨价还价的,以至于江巡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他维持着冷淡厌世的表情:“……谢谢,我不需要。”
沈确眼中笑意更盛,他俯身将轿中准备的糕点放好,问:“陛下,路途遥远,要用些糕点吗?”
他想说:“不要和我说话。”又觉着太礼貌,不符合昏君的身份,便强行改成“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轿中安静下来。
江巡率先下轿。
薛世子前世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当时狱卒揣摩圣心,有意磋磨他,弄的血糊糊。
等君王落座,帝师也落座,惊堂木一拍,会审开始。
原来后世肃清寰宇、万世称颂的大梁开国帝君,是长这个模样的。
江巡身体差,偏羸弱,看着多吹点风就能死;薛晋却是俊朗健壮,能拉开七石弓的将门子弟。
庭审重要,镇北候也来了,老人家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等判决赦免薛晋无罪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了,给江巡磕头。
他状似有意无意,寒暄:“薛爱卿此番受苦了,您此番千里迢迢来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