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官和犯人郑重握手,然后礼貌的摇了摇。
两人在客厅的两张沙发分别落座,中间是一张大理石台面的茶几。
他刚刚看过了,这间房子甚至准备了茶包。
白郁:“乐意效劳。”
但很可惜,白郁真的不知道。
对公爵府而言,他不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即使全天下最优秀的刑讯官在他面前,也审讯不出任何东西。
他的笔记空空荡荡,至今没有写下一个字,这个名叫白郁的年轻人是反审讯的高手,说话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
可是不行。
房屋内有类似回音壁的设施,他们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清晰的传到隔壁。
当时伊缪尔大公稠艳的眉目冷得像冰,他抬眉看了老者一眼,平平道:“任何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都不要用。”
不对身体造成伤害,这上个鬼的刑。
可白郁显然不是能轻松套话的人,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老者不得不合上钢笔,正色道:“先生,黑袍会已经知道你暴露了,你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即使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来斩草除根,希望您想清楚,和大公府合作,才是您唯一的出路。”
白郁真不知道。
不能伤害身体……
那是公爵为白郁新配的眼镜。
老者于是微笑:“抱歉先生,请您将眼镜给我。”
“……”
老者:“希望您仔细思考我的话,一旦您改变主意,请联系我。”
一个奸细和叛徒,惩罚却只是抽走眼镜,白郁无法要求更多。
隔壁有一面单向透镜,大公正坐在榻上,意味不明的看过来。
“……”
大公忽略心中那点幽微的不舒服,自我告诫:“只是拿掉了眼镜而已,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而透镜那边,医生已经安静的坐了很久。
没有眼镜,医生就看不了书了,那本风土人情故事集被放在膝盖上,那是伊缪尔常睡的地方。
“……”
医生现在看起来很糟糕。
伊缪尔垂下眸子,无声的想:“……他该的,这是他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公忽然站起来,在不大的房间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焦躁不安,明艳的面容上布满阴云。
66轻轻戳了戳白郁,小声试探:“宿主,你还好吗?”
66撇嘴:“可是你的汗水已经滴到下巴了……”
66:“……宿主,我们早点睡觉吧。”
66:“灯在你向前10步左右的转角。”
他摸索到楼梯扶手,上了楼,而后在卧室的大床上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公爵府晚上有侍者来去,人来人往,而且靠近湖边,少不了蝉鸣鸟叫,可这处小楼却幽静的过分,听不见任何声音。
“……”
“诶,我在。”
“当然,宿主。”66很快回复,小屏幕探查一圈:“嗯,二楼没有,您得去一楼,楼梯在您右手边8步左右。”
他身形修长,脊背挺得笔直,可步履却极慢,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他的背影仿佛融入黑暗,要被吞噬个干净。
两极向上的台阶中有个小的转折平台,平台中是三角形的台阶,66提醒的及时,白郁微微一绊,很快扶住栏杆站好,没有跪倒在地。
66:“……没什么可谢的。”
他在白郁站起时就屏住了呼吸,等他被绊倒时终于克制不住,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他自言自语,不住的自我告诫:“这是他该的,他想要杀我,这是他该的!”
伊缪尔咬牙切齿,眼眶都因怒意而染上薄红,他恶狠狠的念着,仿佛这样就才能压下心中艰涩都苦意。
软塌的枕头被大公愤怒的锤了两拳,终于不堪重负,啪叽落在了地上,伊缪尔深呼吸,好容易平复住了心情,他指尖颤抖,招来的亲卫:“去!拿备用眼镜片!”
伊缪尔不能把白郁的眼镜还给他,那样会坐实他的心软,让医生更加肆无忌惮的恃宠而骄,他要让医生知错,让医生道歉,让医生知道大公的雷霆之怒不是轻易的消解的,然后才能把眼镜还给医生。
……医生自己找到了镜片,和公爵有什么关系?
为了避免只有一个度数太过刻意,伊缪尔刻意混的七八种度数,小匣子里密密麻麻全是镜片,整齐放在不同的格子中,乍一看上去,倒真像是随手遗落的东西。
给医生送东西,不能走正门,那房门老旧,开门声音太响,一定会被察觉。
房间有一个带落地窗的阳台。
伊缪尔无声捻住了指尖,将昂贵的袍服揉得皱皱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