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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两难
槐雪散春,红槿报夏,浮云悠扬,晚风潮暑。
文昭一日不得闲,将?廊下的舒澜意忘了个干净。
傍晚斜红满庭,文昭被一幕夕阳绚然吸引,拖着疲累的身子自书阁缓步而出?,抬眸迎上那一霎殷红。
“…陛下”
舒澜意气若游丝的垂首轻唤了声。
文昭眉心微微抖了须臾,循声回望,这才发觉丹红廊柱后俯伏着一道?可怜的瘦弱紫影,不由得抿紧了嘴角。
让人在大殿外受了一日磋磨,任凭游走于此的大臣观瞧,绝非文昭本意,她现下有些尴尬,甚至是歉疚。
正值文昭转眸思量安抚说辞的光景,槐夏背着面色苍白的萧妧现身于殿外空场,身侧还跟了个神色肃穆的萧蔚。
这一出?给本就茫然的文昭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待文昭开口询问原委,萧蔚已然眼尖的瞥见了檐下身子?摇摇欲坠的舒澜意。她眉目一凛,索性掀起衣袍跪地,正色道?:
“陛下,臣无?召入宫搅扰,实在不该。但今日事,惹恼陛下,生此推搪之意的皆是臣,与郡主和?小?女无?关。臣来领罪,请陛下赐罪。”
文昭悄然咬紧了牙关,转眸给了槐夏一记眼刀,如今她真是骑虎难下了。
“秋宁,扶澜意起来,与萧妧一道?,先安置去?殿内矮榻处,宣御医。”文昭扫过殿外的一众人,淡声吩咐。
随即她快步去?寻丹陛下长跪的萧蔚,面色上尽是为?难,抬手?虚扶着来人劝道?:“萧帅这是做甚?快请起,与朕去?书阁小?谈,如何?”
“小?女的伤是臣所为?,臣心里有数,恳求陛下恩允她回府。”萧蔚身形板正如一座傲然山峦,并未给文昭面子?:“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陛下治罪。”
“朕不治你的罪。”
文昭有些无?奈的收回了手?:“带萧妧入宫,不是朕的本意。云葳那丫头做事没分寸,是朕疏忽,明日朕让她给你登门致歉。萧妧既来了,就在宫中养伤,莫再挪动了。时候不早,萧帅回府歇息吧。”
“陛下,萧妧生性桀骜,行事莽撞,断然担不得…”
“朕颁了敕书,无?有出?尔反尔之理。”
文昭冷声打断了萧蔚的话音:“萧帅今晚既坦荡的入宫领罪,朕也与你直言,萧妧有才干,朕要定?了。你若执意想把萧妧护在羽翼下,不若入朝来,重掌实权。你的位置,朕一直给你留着的。”
“萧妧年幼不经事,臣入朝,让她再受教几年,可否?”
萧蔚听得出?,文昭此番心意坚定?,但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将?萧妧拉出?漩涡的机会。
文昭将?广袖背去?身后,望着落日余晖讪笑?轻语:
“朕不知,自?己何处如此不堪。是德行有失,还是能力不济?身侧的忠臣良将?,竟无?人愿意投效。是朕对不起自?己的臣民?么?请萧帅给朕解惑,可好?”
“陛下!”萧蔚顿首一礼:“臣惶恐。陛下贤德,乃万民?之主,万臣之君,求您莫再如此自?伤,臣等也绝无?此意,万望陛下明鉴。”
“您与夫婿血战北疆的勇毅,朕幼时常听皇考提及。若如萧家这等功勋股肱,朕都?护不好,何谈为?君平天下?今时您在此请罪,是在打朕的脸。若朕为?难功臣,便是昏聩。”
文昭俯身将?萧蔚扶起,温声道?:“萧妧需要历练不假,朕会适时提点。雄鹰展翅方可翱翔九霄,无?有安卧巢穴便能纵横长天的道?理。”
萧蔚默然良久,文昭的话音极尽恳切,若再推拒,好似是她不知进退,居功无?恃了。
“臣惭愧。”萧蔚忖度须臾,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臣冒昧叨扰陛下,望您恕罪。萧妧给您添麻烦了,陛下若无?旁的吩咐,臣告退。”
“萧帅如何来的?”文昭眸光一转,出?言询问。
“马车。”萧蔚一头雾水。
“劳您件事,”文昭促狭一笑?,“把澜意带回去?,送去?表姑府上吧,让她在府休养几日。”
“是。”萧蔚敛眸拱手?一礼,温声应下,随文昭入了大殿接人。
萧妧有气无?力的趴在殿内矮榻上,眉目间染了少许愁思与歉疚,垂眸不敢抬眼看文昭和?自?家母亲。
“你安分规矩些!”临走时,萧蔚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舒澜意,故作严肃的沉声叮嘱着萧妧。
“是。”萧妧的话音跟小?猫儿似的,再无?有嬉皮笑?脸的踪迹可循。
舒澜意巴不得一步三回头,萧蔚默不做声的加快了脚步,匆匆将?人带离了大内。
文昭扫过萧妧几无?血色的脸颊,心底五味杂陈,忍不住开口:“她将?你收拾成这般,你不知道?跑?还是说,你母女二人做戏,你宁可把自?己磋磨成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也不应朕的旨意?”
“臣冤枉。”萧妧瘪着小?嘴都?快哭了,“臣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何要折腾自?己?家母发威,臣惹不起嘛…”
闻声,文昭实在憋不住,不怀好意的敛袖嗤笑?许久:
“你这本事修炼的不到?位,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便打不得你了。晚些挪你去?西面的寝阁,这些日子?就在宫里养伤,伤好后尽早履新上任。”
“臣遵旨。”萧妧低声应承下来,心底却在戳着一个叫做“云葳”的小?人。
若非云葳使坏,非得让槐夏把她抢来宫里,她好歹还能在家里自?由自?在的养伤。可这会儿,她自?己逃无?可逃便罢,还差点把老母亲搭上,实在是亏大发了。
与萧妧一起戳小?人的,还有咬牙走去?寝殿的文昭。
她将?游说萧妧入朝的压力转嫁给云葳,云葳竟给她不声不响的还了回来,实在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把她叫进宫来!”
文昭越想越觉得憋闷,在一脚踏入寝殿的瞬间,还是给身侧的秋宁丢下了一句吩咐。
秋宁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出?宫去?请云葳那个惹事的小?祖宗了。
云葳在萧府蹭吃蹭喝一整日,回了自?己府上,只觉惬意非常,正与桃枝对坐庭院月华前,摆弄着满桌的插花,消遣时光。
“院外的那两人,姑娘如何安置?”桃枝以剪刀修理着茎秆,敛眸低语。
云葳拎了几束花观瞧,随手?往瓷瓶里放:
“还能如何?供着吧。敛芳是太后身边的,惹不起;吴桐年幼,欺负她我不占理。一会儿让管家给选个好院子?安置了,衣食用度莫亏欠,什么差事也不必指派。”
“嗯。”桃枝起身直奔院门,“那婢子?这就去?,免得她们告状,说您冷落她们。”
话音方落,秋宁就入了院中,语气颇有些无?奈:“云侯,陛下请您即刻入宫。”
云葳背身对着秋宁,骤然翻了个白眼,暗骂文昭是真能折腾她,入夜都?不让她安生。
半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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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倏忽,云葳垮着小?脸儿迈入了文昭的寝殿,略带敷衍的叉手?一礼:“陛下万安。”
“朕让你给朕解决事端,没让你给朕生事打太极。”文昭立在书案后,正握着一只抓笔挥毫泼墨,笔下墨迹豪放恣意,颇有龙腾九天的豪迈气概。
“来的路上,臣听秋姐姐说,萧妧留宫,萧帅离宫,这事端可不就是解决了?”云葳气定?神闲的观瞧着文昭笔走龙蛇,毫无?愧色。
文昭掀起眼皮甩了她一记眼刀,甚是扫兴的丢了毛笔,幽幽出?言:“今日一早,云崧入宫来了。”
“他惹了您,您便折腾臣?”云葳眯了眯眸子?,话音有些不悦。
“你可否成长的快些?有些担事情的胆色?莫把难事都?推还给朕,可否?”
文昭缓步走去?了云葳的身前,凤眸炯炯的审视着她,话音里含了十足的期待。
云葳心道?,文昭就是在拐弯抹角的怨怪她没能说服萧蔚,强行把萧妧扛进宫来了。
“陛下先前说过,您愿意护着臣,做臣的倚仗。”云葳选择耍无?赖。
文昭被云葳噎得嘴角一抽,凝眸端详她良久,才回怼道?:“朕现下在与你说正事。”
“陛下的意思,您先前的承诺,是玩笑??无?关公事,唯系私下风月?”
云葳一脸认真的歪头仰视着文昭:“正事不护着臣,那臣好似也无?甚需要陛下回护的,这倚仗也无?甚用途。”
文昭的朱唇抿得愈发紧了,眼底浮现了一抹略带诡异的笑?意,颇似遇见猎物的狐狸,三分玩味七分拿捏。
“您若无?事,天色已晚,臣回府了。”云葳身上的汗毛微微竖起,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意图逃离。
文昭忽而迈步近前,扬手?揽过云葳的脖子?,裹挟着人入了里间的寝阁,咬牙道?:“你言语讥讽一通,过足了嘴瘾便想逃跑?今夜朕便让你知晓一二,朕能否做你的倚仗。”
“您自?是能的,陛下是万民?的倚仗,自?也是臣的,臣方才说笑?的。”
云葳勉强装出?嬉皮笑?脸的模样:“约法三章了的,陛下。臣想回府,您不能强迫臣留下。”
“来都?来了,再出?去?未免折腾。”文昭唇角微勾,继续拐带着人往里走:“你给朕出?难题,朕也得回敬你一个,如此才公平。再过半刻,宫门下钥,你走不得了。”
云葳气得跺脚,掀起眼睑侧目盯着文昭:
“您不讲理。是您一大早给臣出?难题,萧帅功勋在前,又是见多识广的长辈,这事儿给臣何其?难?可最终她应了萧姐姐留下,臣便是办成了事,您怎能再为?难臣?”
“朕便是道?理,便是王法,你能如何?”
文昭甚是俏皮的把人扔去?了床边脚踏的软垫上,一本正经的与人掰扯:“再说,是朕硬着头皮和?萧蔚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才留住萧妧的,不是你的功劳。”
“您入夜叫臣来,就为?掰扯这事儿?”云葳深觉匪夷所思,抱着膝盖低语,有些没好气。
“云崧与朕请旨,让朕允你回府备嫁。”文昭抬脚拱了拱云葳软乎乎的身后:“边上挪挪,给朕腾个位置。”
云葳气鼓鼓的往一侧躲了躲,偷摸丢了个白眼,把小?脑袋别去?了一边儿。
“朕觉得他的行止蹊跷,摸不准他的动机,这才让敛芳和?吴桐护你周全。本想明日得了机会与你说,今夜顺带,说话更方便。”
文昭以手?撑着脚踏,与人并肩而坐,故意撞了下云葳的肩头:“头转回来。不如回宫来住?来来回回的折腾,朕也不放心。”
“桃枝功夫很好的。”云葳单手?托腮,“臣就住侯府,离得近,不麻烦。他指望我嫁人呢,不会动我。”
“朕命益州都?督入京了,过三五日,南绍使团也要抵京。局势会乱起来,你听话留在宫里可好?”文昭语气温软,是真的在与云葳商量。
云葳有些诧异的抬眸,不解的问道?:“陛下为?何让他入京?”
“他不来,便是抗旨不遵;他来,安阳王府就有人质落在朕手?,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文昭揽着云葳的肩头,把大脑袋抵在了云葳的身侧借力:“南绍来的皇子?,是个累赘,借此机会除去?,最好不过。”
云葳眸光微凝,若说安阳王府或与云崧有暗地里的联络筹谋,文昭动他理所应当,这也无?可非议。
但那外邦的皇子?,与文昭暂且无?有仇怨,约莫也是在母国不得势送来的棋子?,竟要直接被除去?,未免令她心下寒凉。
“在想什么?”文昭侧眸瞧她,眼波旖旎。
“没什么。”
云葳垂眸低语:“有您决断,臣便安心。今夜臣住哪儿?宣和?殿行吗?或者让臣去?萧姐姐那儿?就说臣代为?照顾受伤的萧姐姐,如此也免了朝臣闲话。实在不行,云瑶那儿也可,姐姐照顾妹妹,理所应当。”
“你想得倒是周全。”文昭哂笑?着嗔怪了一声:“天色还早,说这些作甚?不急,陪朕呆一会儿。”
“臣乏了,想睡。”云葳忽闪着羽睫低语。
文昭不无?失落的给了云葳一脚,“哄你妹妹去?,走走走。”
“谢陛下。”云葳得逞的弯了弯唇角,叉手?一礼,逃之夭夭。
在文昭的寝殿里,云葳总觉得难以心安,生怕文昭图谋不轨。
文昭被云葳冷落,此刻心情有些郁闷,方才提了两遍让人留宿大内,云葳一次回绝,一次逃避,根本无?意应承。而提及朝事安排,云葳又闷声不吭,也不知心下作何思量。
不多时,云葳便走到?了云瑶的小?阁。
云瑶见云葳前来,颇为?意外的瞪大了圆圆的杏眼,自?床榻上赤脚跑向了她:“姐姐?你怎么想起我来了?”
“鞋穿好。”云葳淡声轻语:“我在你这睡一晚,今夜有事耽搁,出?不得宫了。”
“就知道?姐姐不是想我才来的。”
云瑶嘟着小?嘴又坐回了床榻,不时地抬眸瞄云葳两眼:“娘亲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姐姐知道?吗?”
“这儿住的不好吗?”云葳也想知道?,宁烨几时能回还,但文昭好似非要打这一场仗,只怕母女要多时不得见了。
“没有家人,不好。”云瑶委屈巴巴的摇着脑袋,复又眼巴巴的看着云葳:“要是姐姐陪着我,也不是不行。”
“想你爹吗?”云葳莫名其?妙的问出?了一个把自?己都?惊到?的问题来。
云瑶一愣,已然十二岁的姑娘不再是懵懂的傻瓜,个中因由她也知晓了些,但却还是实诚的点了点头,“想。”
云葳心头泛着酸涩:“我有公务,不便陪你。与你这般大时,我在襄州,身侧无?有亲人,不碍事的。”
她扫视着寝阁的陈设,抬脚走去?窗前的小?榻:“睡吧,我借宿一夜,明早便走,不吵你。”
云瑶搓着自?己的小?脚丫,大眼睛点落于蜷缩在小?榻上的云葳,直勾勾的凝视半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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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翕动数次,到?底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82章截杀
五月中,帝京烟雨笼。青石宫道遍染微雨,湿滑澄亮,能映衬行人的倒影。
南绍使团入住京城四方馆,使臣与鸿胪寺和礼部的郎官接洽,在前省游走不停。
“陛下,线报有言,益州都督已至城南五十里外的馆驿,午后即可?入京,您几时宣召?”
伤势大好的萧妧一身绯色官袍,秀发高挽,眉宇间透着几许飒爽的灵动?,哪怕是公事公办的口吻,都自带三分朝气。
文昭握着书卷悠闲品读,漫不经心般随口吩咐:“四方馆附近空置的官邸,你给?人选一处,朕暂不召见。”
萧妧眸光微转,拱手应承后便转身?离去。
眼看婚期临近,云葳听得文昭气定神闲的吩咐,隐隐猜得了?她的用意,不由得有些惶惶难安,眉心悄然蹙起,堆叠了?一座小山。
文昭转眸扫过左下首思量满腹的云葳,再转头瞧了?瞧安坐右侧同样沉闷的舒澜意,颇觉心神乏累,揉了?揉太阳穴。
满朝文武里?的老狐狸层出不穷,而她身?侧这二人都是鬼主意满腹的小狐狸。
她觉得自?己不似理?政的君主,而是个养狐狸的猎户,时刻提防着老少狐狸的一举一动?。
“澜意,拟旨。”
文昭淡然一语:“着礼部与禁卫安排,三?日后傍晚,朕在京北留园宴请南绍皇子,五品上在京臣工作陪。”
闻声,舒澜意微微颔首,提笔便落成一道旨意,交由内侍发往了?前省。
傍晚离宫,云葳回府的半路就?已?忍不住,迫不及待地交代桃枝:“派人盯着益州都督和南绍皇子的动?向,我觉得陛下要借刀杀人,她把?这二人安置在一处,八成要生乱子。”
“那不正合姑娘心意?”
桃枝犯了?迷糊,人死了?婚约自?然消失不作数,云葳不必受威胁,该是好事啊。
“我的意思是,莫让云家插手其中。若真出了?乱子,给?人把?屁股擦干净,莫露马脚让安阳王府生疑,我娘还在他们的地盘呢。”云葳难掩慌乱,话音都添了?些许轻颤。
桃枝这才反应过来云葳的用意,拍了?拍脑门,懊恼哂笑:
“还是姑娘机警,在理?,婢子晚些就?传话去。”
话音散去,主仆二人方出皇城就?瞧见了?长街上静候的敛芳和吴桐,遂颇为默契地闭了?嘴,一路无言,回府安歇。
时光匆匆,三?日弹指一挥,转瞬便到了?五月十五的傍晚。
文昭抬眸瞧着外间的时辰,淡声吩咐秋宁:“时候不早,摆驾留园。”
秋宁拱手低语:“车驾皆已?备妥,陛下随时可?移驾。”
“澜意,云葳,你二人随朕一道去,也替朕瞧瞧,这南绍送来的皇子,可?堪入我大魏的禁庭?”文昭满嘴打趣的口吻,神色更是大好。
“是。”二人异口同声地应允,却是各有思量。
直觉告诉舒澜意,陛下绝不会选别?国皇嗣做皇夫,今夜的宴席定然大有文章,这两日萧妧忙得不可?开交,文昭在暗处一定有所行动?,她抱着十足的看好戏的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云葳却如坐针毡,手心泛起了?一层层薄汗。
朝中只知,宁烨以拱卫边防的名义,领了?七千禁军南下入西?南边军检阅。但她清楚,文昭派宁烨去,是未雨绸缪,准备向南绍兴兵的。
可?若京中出了?半分差池,宁烨的七千兵将未必是外敌和内贼夹击的对?手。
“动?身?吧。”文昭笑呵呵的自?书案后起身?,扫过两个安静的不像话的姑娘:“都陪朕累了?一日,去园子里?松泛一二。”
云葳和舒澜意快步跟在文昭身?后,走在夕阳铺陈的宫道上,三?道颀长的身?影东倾,亦然染了?斜红。
“报——!”
忽而,南宫门传来一声火急火燎的通传,继而便是仓促的飞奔声过耳,一侍卫模样的男子疾跑着滑跪在文昭身?前十步的位置,抱拳道:
“禀陛下,南绍皇子车驾长街遇袭,皇子殿下不知所踪,刺客逃离,殿前司已?在缉捕,萧副使恳请陛下莫要出宫。”
“什么?”文昭故作震惊,柳眉顷刻觑起:“南绍皇子可?曾受伤?什么叫不知所踪?礼部和禁卫都是吃白饭的?”
“陛下息怒。”
来传讯的人惶惶不安:“刺客以袖箭行刺,皇子殿下的车内有血,但人在混乱中确实?不知所踪,殿前司和京兆府的差官都去搜罗踪迹了?。”
文昭脸色冷冽,透着不正常的青白,她设局是为致人于?死地,怎会不知所踪呢?
“秋宁!”文昭凤眸微转,转头吩咐:“传朕口谕,即刻锁闭京中各处城门,着京兆尹与右羽林卫全城缉捕刺客,你亲自?率人配合萧妧,搜寻南绍皇子下落。另四方馆增兵两百,护卫使臣安全。”
“是,婢子领命。”秋宁脚下生风,急切地离了?宫门。
此刻云葳广袖间交握的手抖得分外明显,一时猜不透文昭的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先前明明说要除去南绍皇子,今时人怎还丢了??
“陛下,外间纷乱,您回宣和殿吧。”舒澜意适时出言:“可?有臣能分忧的事务?”
“趁着天未黑,回府去吧,朕派十个亲卫送你回去。”文昭的心悬在嗓子眼,这会儿只想赶人。
“谢陛下,臣告退。”舒澜意躬身?一礼,转头便走。
“臣告退。”云葳抓住机会,想与人一道出宫。
“云葳,你…留在宫里??”文昭的语气微微扬起,给?了?云葳选择的机会。
“使团出了?乱子是大事,臣却不通晓查案缉捕之事,不能为您分忧,还是不添乱,与舒郎中一道离宫的好。”云葳心下惴惴,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文昭未曾强迫,摆摆手放了?二人离去。
二人行至宫门外,长街上已?无有百姓,兵将衙役步履匆匆,手持火把?挨家挨户的搜寻,局势格外紧张。
侍卫将云葳送回了?侯府,见人走了?进去,才敢回宫复命。
云葳方入府中,未能出府接人的桃枝便匆匆将她拉回了?书房,与人附耳低语:
“放心,方才阁中传讯,南绍皇子死了?,没有跑成。”
“陛下的局该当天衣无缝,他怎么跑的?”云葳眉心紧锁,深觉蹊跷。
“人是阁中一路追着补了?一箭才断气的,策应他离开的是何人,阁中来不及查。”
桃枝正色回应:“这是李华亭执事半刻前送来的消息,他的人还在追踪那群策应的人马。”
“皇子死哪儿了??”云葳手心发凉,不受控地攥紧了?裙摆。
“留园南墙外,有一片水塘,水塘芦苇荡里?。”
桃枝回忆着那纸条的简短讯息,依据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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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始末。
云葳闻言,骨碌碌地转着杏仁大眼,快步出门去寻了?敛芳,见人便直言:“姑姑可?能入宫?”
敛芳一惊,须臾后又恢复了?平静:“云侯有何吩咐?”
“留园南侧芦苇荡,以此为中心,方圆三?十里?搜查,可?疑者,诛。”
云葳盘算着一刻光景里?,一个人能跑出的最快速度,话音飞速的吩咐着:“姑姑骑马入宫去,切切亲口告诉陛下,快些!”
敛芳闻言,分毫不敢耽搁,快步离了?侯府。
“姑娘如此做,阁中人与陛下的人撞上可?怎么办?”桃枝听着云葳的话音,不无担忧地询问。
“这群突然冒出的策应之人,是最大的隐患,一个都不能活。他们若是南绍细作,便更危险。此时阁中该与陛下同心,李华亭应该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会见机行事吧。”
云葳解释的语调淡漠无波,转身?回了?房中。
听得此语,桃枝立在渐渐昏暗的庭院中,望着云葳的背影,眸色颇为复杂。
云葳在大事取舍得失的权衡问题上,素来清醒的令人胆寒。在她的脑海中,紧要关?头只有利害,事情牵涉的人,无论归属何方,于?她都如物件一般,生杀不带一点私情怜悯,显得冷血而凉薄。
桃枝正如此想着,云葳忽而又打开了?房门:
“姑姑若是放不下,且传讯出去,让阁中人就?近找暗桩避避。”说罢,她随手再度将房门合拢。
桃枝有些意外云葳心软的决定,立在原地思忖须臾,她匆匆回房写了?个条子,悄无声息地小跑去了?侯府后苑。
停在侯府后墙拐角处,桃枝四下环视一周,掏了?个活动?的砖石出来,将纸条安放进去,反向将这块青砖塞回了?缝隙里?,还不忘拎了?地上的尘土蹭一蹭四周,这才放心的离去。
不远处的老柳树下,云葳犀利的杏眼微微觑起,收回了?窥探的视线,先一步贴着墙根跑回了?书房。
青砖一面对?着府内,一面对?着府外,桃枝只是调转了?方向,想必阁中人一直环绕在云葳的四周。
或许早餐的小摊贩,打更的阿翁,墙外的乞丐,都是她不知底细的部下。
念音阁的情报网与势力,好似比云葳想象的更为强大,而她从前要的名册,至今也无有京中的那一份。
一轮高天圆月下,凝眸苦思的,除却云葳,还有大内宣和殿的文昭。
敛芳匆匆入宫,直奔书阁,将云葳的传讯知会了?文昭。
文昭毫不迟疑,转头就?吩咐槐夏依言照做了?。
待人走后,她颇为惊讶地追问敛芳:“云葳一回去就?和你说了?这事儿?”
“云侯归府直奔书房,不过须臾便找上了?婢子,当时她的容色,好似难掩惊慌。”敛芳垂眸回忆着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应。
“你回去吧,这几日护好她,她若外出,你务必寸步不离。”
文昭眼底划过一瞬欣慰的眸色,云葳舍得与她分享念音阁的消息了?,总算是有些进步。
敛芳走后,文昭长身?立于?轩窗下,仰首对?清月,指腹剐蹭着锦衣的纹样,硬生生把?常服袖口的如意云芝图样,摩挲出了?细小飞扑的绒毛飞边。
书阁烛火通明,京中长街兵士步履匆匆,长夜喧嚣,各自?无眠。
夜半三?更,萧妧快步直入书阁,对?着文昭回禀:“陛下,南绍皇子在留园外芦苇荡里?被找见时,已?然毙命。身?上只有一处箭伤,可?留下的箭矢,不是臣的人备下的袖箭了?。”
“只他一人么?”文昭听得这人死了?,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路司言带的人马抓到了?七人,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臣方才与秋校尉确认过,这七人皆是…益州都督的随员,自?安阳王府跟来的。”
萧妧如实?回禀,试探道:“臣派出行刺的下属,还在他府上,您看还演戏么?”
“将人灭口,留在他府上。等天亮,你再派兵去围府搜查。现下,把?南绍皇子的尸首送去四方馆,让齐相带着礼部的人,去四方馆稳住他们,不准生事端。”文昭不假思索的做了?决断。
“臣,明白。”萧妧抿了?抿嘴,却也不敢抗旨,依从文昭的吩咐,善后去了?。
启明星升起之时,秋宁拖着疲惫的身?子折返,文昭竟还守在书阁。
秋宁颇为心疼地安抚文昭:“陛下,婢子查实?了?,无人逃脱,此事不会漏出风声,您安心。”
“好。”文昭长舒一口气,拎了?御案上一封了?火漆的密信:
“你再跑一趟,将此信急递去元照容手里?,命她即刻南下拿人,除安阳王本人,其余人审过后,就?地格杀。”
第83章除佞
翌日清早,云葳顶着黑眼圈往大内当值时,宣和殿内热闹非凡。
文昭扫了眼立在门边的云葳,无意与她攀谈,只?用一双冷冽的凤眸,审视着书阁正?中长跪的益州都督,她素未谋面的小王叔。
“陛下,云相在廊下,您可要宣?”须臾后,内侍监罗喜战战兢兢的入内通禀。
“嗯。”文昭沉声应下,犀利的寒眸半刻都不曾离开身前长跪的男子,幽幽道?:
“你既执意装哑不言语,朕不再跟你费口舌,饶是晚些再想说,也断无机会?。”
下首的人脸色幽沉,话音入耳却无丝毫反应。
说话间,云崧目不斜视地趋步入内,忽略了门口的云葳,朝着主位就跪了下去,哀惶道?:
“陛下,老臣糊涂哇。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是不中用了,险些将云家葬送了去,求陛下治老臣的罪。”
“云相这话,朕甚是费解。”
文昭悠然?饮了口茶:“今日叫卿来,不过是查问?些情况,罪从何来?”
“陛下,三日后便是家孙与安阳王府结亲之日。是老臣糊涂,贪图王府荣耀,盼孙女高?嫁,这才在得了王府求娶音讯后,便不管不顾,喜不自胜,匆匆替拙孙应了亲。臣糊涂,糊涂啊。”
云崧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以额触地,瞧着颇为懊悔自责。
满屋子臣工看着云崧这副模样,一个个的脸色甚是复杂,更有甚者,直接向门边的云葳投去了探寻的目光。他们可听说,云葳是这跪在书阁里的益州都督的未婚妻呢。
“云相的意思,是不知安阳王府与南绍有勾结?堂堂宰辅为自家后辈许亲事,竟这般草率?”文昭轻笑一声,话音听不出喜怒。
“老臣当真不知,老臣年迈愚钝,家事糊涂至此,遑论朝事。此事是臣失职,未曾觉察王府异动?,愧对?圣恩,亦愧为当朝宰执,恳请陛下赐罪,废黜老臣中书令的职分。”
云崧声泪俱下,一张老脸上花白的须发不住地颤抖着。
云葳眯起?了眼睛,宛如局外人般冷眼旁观老狐狸逢场作?戏。
文昭从始至终都没给云崧一个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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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此刻只?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虚离的视线飘落在案前执拗不吭声的男子身上:
“朕倒是好奇,小王叔怎就相中了云公方归京不久的孙女呢?你的随员对?南绍皇子又是杀又是护的,让朕好生糊涂。那你求娶云家人,是要拉拢相府权柄,还是要害朕的大相公万劫不复?”
文昭微微弯了唇角,扫过舒澜意、萧妧和云葳,忽而?眸光一转:
“这殿里便有你意欲求娶的未婚妻,不若你指给朕看?你认对?了,朕一高?兴,念及你有三分真情,亦是文氏宗亲,或可从轻发落你。”
云葳傻在了当场,不知文昭意欲何为。
堂下的人眸光微转,思忖须臾,便毫不犹豫地转头?,指向了门边垂眸静立的云葳,颇为不屑地冷嗤一声:
“臣不过是听闻这丫头?有些才名,心?下好奇,找云相要了她的小像,瞧她有些姿色,勉强配得上王府门庭,就请母妃给云府下了帖子。臣不在乎婚事,不就是拎个门户尚可的女子回王府摆着吗?”
这可是此人被押入宣和殿后,开口说得第一句话。
文昭眯着凤眸,沉声道?:“云葳,你可听清了?他这般态度,对?你全无尊重?,当初你缘何应下这门亲?”
突然?被文昭提及,云葳眸光一怔,匆匆迈步近前,跪在了云崧身后,忽闪着羽睫低语:
“陛下容禀,非是臣自愿为之。臣在洛京时,得了不知何人送来的威胁口信,言说臣不从,臣母便回不来京城,臣实惶恐,望陛下明鉴。”
“竟有此事?云公,孙女被人威胁,你可知情?你们两方各执一词,朕愈发糊涂了。拿人性命逼亲,是什么路数?”文昭话音徐徐,低沉却透着探寻。
“…这?陛下,老臣不知啊。”
云崧一脸茫然?:“若知此隐情,老臣无论如何也要护下孩子,更该入宫与您通禀。是臣未曾教导好后辈,险些让人落入虎口,任人摆布。于公于私,皆是老臣失察,甘领罪责。”
他忽而?转眸怒视着云葳:“你怎可如此糊涂?你…你到?底是年岁浅,拎不清!这不是云家家事,更不是你的私事!宁烨在外掌兵,事关朝局,有此威胁,你怎敢绝口不提,还骗家里人说婚事处处合意?”
云葳紧了紧牙关,阖眸一叹,顺着戏码俯伏在地:
“臣知错。臣被吓糊涂了,求陛下念在臣担忧家母安危,失了心?智的份上,宽恕臣的无知欺瞒。一切皆是臣之过,求您看在婚约未成的份上,对?祖父从轻发落。”
“云公不知情,云葳受了胁迫,小王叔却说求娶是随意为之。安阳王府与云家的婚约,真是处处蹊跷。左右两方都非真心?实意,婚事本就未成,如今更是笑话了。若传出去,坏文家和云家清名,平白给百姓留谈资,朕便做主,让此事消失于此时,此地。尔等可明白?”
“臣等明白。”书阁内的臣子尽皆俯身应下。
文昭起?身踱步至书阁中央:“萧妧,朕这小王叔手下随员截杀诱拐南绍皇子的事,交由你去查问?,务必将真相公之于众,朕绝不准允任何屈枉,有冤洗冤,将人带去殿前司。”
“臣遵令。”萧妧拱手一礼,指挥禁卫带走了益州都督。
文昭垂眸扫过几乎跪不住了的老狐狸,淡声道?:
“云相,身居宰辅位,卿是朕的臂膀,国朝肱骨,家事亦关乎朝局,日后断不可如此鲁莽草率。你年事已高?,朕今次不追究你的过失,下不为例,退下吧。”
“老臣叩谢陛下圣恩。”云崧以额触地,表现得很?是谦恭。
“云葳,先送你祖父出宫,快去快回,朕有话问?你。今日无朝议,其余人都退下,各忙各的。”
文昭拂袖离了书阁,直奔外间的茶案。
云葳压着心?中的愤恨,有模有样地搀扶着云崧走出了宣和殿。
祖孙二人缓缓行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她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
“若不想云家上下死无全尸,就适可而?止。我娘若出事,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
云崧不合时宜地勾起?了嘴角,侧身躲开了云葳的搀扶,指着宣和殿的方向,沉声道?:“莫让陛下久等。”
云葳悄然?攥了拳头?,毫不犹豫地转身,拂袖折返。
待到?她回了大殿,殿内只?剩文昭一人,连侍从都被打发走了。
“愣什么?门关上,进来。”
文昭抬眼瞥见云葳杵在殿门外,朝着人招了招手,顺带多添了一杯热茶。
云葳抿了抿嘴,合拢了殿门,快步走去了茶案边,微微欠身低语:“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否告知臣?”
“你昨日做得很?好,能与朕配合的如此默契,又何须再问??”文昭淡然?浅笑:“坐吧。”
云葳昨夜收到?阁中传讯,阁中无人被文昭派出的人马所抓,令她深感意外。
“陛下,若臣猜得不错,您本来是要派人佯装刺客,灭掉南绍皇子,再嫁祸给益州都督的,可对??”云葳乖觉安坐在茶案边,垂眸轻语。
“不错。”文昭抿了口清茶:
“但朕未料到?,这人当真与南绍有染,竟暗中派人护着那皇子。朕的人去行刺,他们趁乱将人救走。多亏了你的人补箭,才没让此事出纰漏。这事是朕把局做简单了,朕反省。”
“…臣的母亲还在…”
云葳有些慌了,行刺的疏失令安阳王府暴露了与南绍勾连的事实。如此一来,西南边疆的宁烨完全是掉进了狼窝,里外都是敌人。
“小芷别怕。”
文昭听见云葳犹豫开口的瞬间,便匆匆起?身坐去她的身边,抬手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抚:
“朕一早让人给她送信去了,嘱咐她提防身边人。且她手里有兵符,必要时可以调动?边军。西南边军将领大多是朕的人,不会?有事的。”
云葳咬了咬下唇,耷拉着小脑袋没吱声。
“信不过朕?”文昭抓了云葳藏进衣袖的小手握着:“手心?怎么这么冰?方才吓着了?”
云葳摇了摇头?,小声轻喃:“安阳王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勾连外敌,你说如何?”
文昭勾唇哂笑,刮着她的小鼻子轻语:“小芷想问?朕的,怕不是对?安阳王府的处置吧?跟朕耍滑?”
云葳悄然?自低矮的座位上滑下,谨小慎微地跪在了文昭身前,却没有言语。
“你只?去过云府一次,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朕很?清楚,你与这些毫不相干,自会?护着你。”
文昭搓了搓云葳的脑袋瓜,语气很?是轻柔:“起?来吧,有朕给你做主,你少?些思量?”
“皇子殒命在此,南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陛下,是否要宣战了?”云葳忽闪着杏眼,索性转了话题。
“安阳王府与南绍,不知是几时勾结一处的。南绍送皇子来此,本意绝非求和。国书入京的那天,朕便知道?,此战无可避免。也好,他们本就蚕食了我朝南疆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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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土地,是时候还回来了。”
文昭揽着云葳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并无丝毫担忧,好似胜券在握一般。
“陛下,那晚云瑶跟臣说,她想娘亲陪着,或让臣陪着。臣可否跟您求个恩旨,让她住去臣府上?”
云葳半倚着文昭的膝盖,将软软的脸颊贴上她的裙裳,颇似与人撒娇。
“你不是不喜欢她?”文昭有些意外,勾过了云葳的脸颊,端详着她的视线里满是不解。
“没有不喜欢。”
云葳别过视线,扭捏又局促的回道?:“就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但是她说想跟家人住,臣不好不管的。”
“好说,你俩都住宫里,遂了她的心?愿,朕也省心?。看护一个孩子是看,两个也不费力?,考虑一二?”文昭笑盈盈的与人打趣。
“臣不是孩子了。”
云葳嘟起?了小嘴:“您不应,就当臣没提过,也请您别再让臣住宫里了,不合规矩。”
文昭凤眸微转,沉声道?:“既这么不愿陪着朕,朕今日心?情不好,你也不必留在此处了。往殿前司一趟,给那人端杯鸩酒去,你便回府歇着吧。”
云葳头?皮发麻,可文昭既放了话,她也不好违拗,只?得爬起?身来,拱手称是,提腿开溜。
看着云葳如此乖顺,文昭简直是哭笑不得:“回来,你不问?问?朕,为何要你去给人端酒?你真想亲手杀人?”
云葳背着身子翻了个白眼,而?后才垂着眸子转了回来,敷衍道?:“陛下有令,臣遵从就是,不敢多嘴。”
“朕让你住宫里,怎不见你听话?”文昭试图耍赖皮。
“陛下,这是两回事。”云葳比她更厚脸皮:“公私分明,不能把朝事和私下的事混为一谈。”
文昭冷嗤一声:“回家去吧,这会?儿他的魂儿都过了奈何桥了,犯不着脏你的手。”
云葳眉心?一紧,悄然?敛了眸光,未再多话追问?,欠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文昭想做的事,无人能拦阻;文昭厌恶的事,谁敢上赶着给她添堵,便是在寻死。
云葳记得,文昭曾说她心?狠,六亲不认,睚眦必报。可她今日分明体悟到?,文昭也是如此行事的人,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84章狠绝
“陛下,急报!”
晨雨簌簌,文昭正在?寝殿用膳,罗喜捏着加急军报快步而来,双手举至她眼前。
文昭眉目微凝,接过后飞速拆开,眼神游走的飞快,脸色随着视线移动的轨迹,渐渐冷了下来。
读罢,她将军报收拢于掌心,狠狠捏成一个纸团,转手丢去了远处的小茶炉里。
望着那团鲜红的火焰,她再?没了用膳的心思,扶额缓了许久,才?低声吩咐:
“槐夏,传萧蔚来见朕。”
槐夏不知军报中写了何事,但文昭心情差到此等地步,绝无?好事。她步履生风,小跑出宫门,将马打得飞快。
不过一刻光景,萧蔚便现?身宣和殿,与文昭交谈许久。
云葳过来当值,却被罗喜拦在?了殿外。
顶着一头雾水立在?廊下,云葳虚离的眸子扫过外间风吹雨水形成的飘渺雾帘,心口莫名空落落的,神思不定。
约莫等了一刻,萧蔚板着脸从殿内出来,余光瞥见云葳时,视线特?意多停留了须臾,却未曾说话。
“云郎中,进去?吧。”罗喜微微颔首,给云葳开了殿门。
文昭端坐御案后,手中无?笔也无?书卷,十指交叠的骨节格外分明。
她身侧的舒澜意脸色幽沉,只呆呆地坐在?那儿,容色泛着沮丧。
云葳蹑手蹑脚地进来,感?知到周遭奇怪的氛围,见礼时连嘴都没张,悄咪咪坐去?了自己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
文昭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云葳身上落去?,僵持了半晌,却几度欲言又止,书阁里透着诡谲的静谧。
云葳虽低垂着眉目,但她能感?受到上首间断的眸光注视,文昭一声不吭,令她心下发毛。
两颗忐忑的心不安的鼓动?着,阴差阳错间,文昭再?次将眸光落去?云葳身上时,云葳下意识地抬头,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正在?二?人错愕的间隙,秋宁快步入内,与文昭轻语:“陛下,雍王在?外求见。”
文昭与舒澜意俱是?一怔。
云葳眼尖,霎那间觉察到这二?人如出一辙的神色变化,心下疑窦丛生。
“云葳,你先出去?。”文昭淡声吩咐:“宣雍王入内。”
云葳转着瞳仁,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她蹭地站起身来,鬼使神差地怼了句:“臣不走。”
秋宁的脚步悬在?了半空须臾,回身看着文昭,不知该不该叫舒珣入内。
“怕臣听?还?是?想瞒着臣?后者可能性更大吧?”
云葳凝眸望着文昭,语气轻飘飘的:“陛下,臣最怕别人吊我胃口,您挣扎半晌开不了口,想来不是?好事。臣受的住,您大可直言。”
“叫进来罢。”文昭顿觉无?力,往后仰了仰身子缓解促狭,转眸瞧了眼秋宁,便把视线落去?了桌案前的虚空。
急促的脚步传来,舒珣沉声见礼:“臣参见陛下。”
“澜意,扶你母亲起来,赐坐。”文昭凝眸望着舒珣,话却是?对舒澜意说的。
舒澜意起身近前,舒珣却未从命,侧身拂开了女?儿的手,恳切道:
“求陛下允臣与萧蔚一道去?岭南,接小女?回京安养。臣只剩静深和澜意两个女?儿了,这点儿私心,望陛下垂怜。”
文昭怅然一叹,自御案后绕到堂前,亲手将人扶起:“表姑,山高路遥,您何必非要奔波?朕与萧帅安置妥了,会把人好生接回来的,您再?等等?”
“陛下,静深她…她有孕了,臣放心不下。”舒珣话音里满是?苦楚。
文昭眉心一紧,深觉意外,手心几度开合蜷曲,攥来攥去?,最终妥协道:“朕答允,一路小心。”
“谢陛下,臣告退。”舒珣仓促一礼,脚步分外急切。
这人走后,云葳眸光怔怔,愣了须臾,鼓足勇气喃喃试探:
“陛下,宁侯出事了,对么??他…走了?”
怯生生的话音入耳,舒澜意别过了脑袋,文昭背对着云葳,只余一声轻叹。
云葳了然,却格外平静。
先前在?洛京,宁家传讯说,宁烁受了重伤,她担心了好一阵,但这会儿,她好似找不到自己的心在?何处了,更不知担忧为何物,苦痛为何感?。
“朕放你一日假?回府去?,还?是?留在?宫里好受些?”文昭忍不住转眸瞧她,提议的语气温存。
“臣无?事。”云葳迷糊糊摇了摇头,忽而绕出桌案,双膝点地:“可否求陛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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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什么??”文昭一个箭步上前,端住了云葳的胳膊:“起来说话。”
“臣母还?要备战,此刻心绪不便被外物所扰。她姐弟相依为命多年,一时怕是?受不住。臣想求陛下,瞒着她。”云葳言辞恳切,一双晶亮的大眼巴巴望着文昭,话音都是?颤抖的。
“先起来,听话。”
文昭将她从地上薅了起来,正色与人解释:“朕给不了你承诺,非是?不愿。宁家世代供职于密察职司,情报体?系自成一脉,你该清楚,朕未见得瞒得住她。”
一语落,云葳眸色黯淡了几分,无?奈垂了脑袋:“那可否,别让云瑶知晓?她还?小…”
“好,朕答应了。”
文昭拍了拍云葳的肩头:“莫光顾着别人,你若难受,这儿也没外人,哭出来无?妨。”
云葳摇了摇头,她当真没什么?感?觉,除了心底有些空洞,好似大梦方醒般虚幻外,再?无?旁的情绪。
“若不自在?,让槐夏送你回府去??”文昭有些无?奈,云葳表面冷漠,却能在?知晓消息后为宁烨和云瑶做请,便说明她并非冷心冷情之人。可她偏偏压制着自己的情愫,不肯宣泄,不愿正视。
“臣谢陛下垂怜体?恤。”云葳躬身一礼:“臣自己回去?就好,时候不早,不扰您公务,臣告退。”
话虽如此,文昭放心不下,还?是?让槐夏带人跟了一路。
云葳入府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呆了半日,时近晌午,她忽然开了门,对着院中徘徊的桃枝吩咐:
“姑姑,给我选身素衣,我们去?趟云府。”
桃枝惊得身子一怔:“姑娘去?那儿作甚?您今日心情不好,切莫冲动?行事,免得日后懊悔。”
“我很?清醒,也足够冷静,您去?安排吧,我们时间不多,先机不可失。”
云葳立在?屋檐下,淡漠出尘的容色,仿若即将随风远走的仙人,于周遭的烟华红尘格格不入。
桃枝心知云葳决意要做的事,无?人能劝,也就不再?多嘴,依言给人备了马车。
“云侯去?何处?”敛芳见家丁备马,脚步匆匆地追了出来:“婢子跟您去?。”
云葳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芳姑姑留在?府里,不必跟。若您执意要跟,莫怪我不讲情面。”
敛芳的五官拧去?了一处,强忍着别扭叉手一礼:“云侯言重了,婢子领命,在?府中候着您。”
所谓情面,是?她身为皇家暗卫的身份,如今这话出口,云葳是?在?拿文昭与臣子的君臣体?面要挟。
“关门,我回来之前,府中不准任何人出入。”云葳快步出了府门,沉声叮嘱管家和护院。
一刻后,马车停在?了云府外的长?街。
见云葳带桃枝下了马车,云家门房吓得一愣,忙不迭地出来相迎:“云侯,您怎过府来了?”
云葳瞥了他一眼,信步直入相府。
那人慌了神,快步近前,作势要拦:“您容小的去?知会相爷一声,且在?这儿等等。”
云葳倏地抽出了桃枝身侧的长?剑,架上他的脖颈,眯了眼睛警告:“让开,莫要作死。”
门房吓破了胆子,整个云府上下,还?无?人是?这般行事路数,他今日算开了眼,忙倒退两步,闭嘴不敢再?多话。
云葳循着记忆,气势汹汹地找去?了萧思玖的卧房,直接推门而入,将正在?作画的萧思玖惊了个好歹,一幅山水画被晕开的巨大墨点毁了个彻底。
“你来这作甚?”
萧思玖丢下毛笔,背着手站在?画案后,尚算沉稳地凝视着一身白衣的云葳,徐徐猜测:
“未着官服,绝不是?来奉旨抄家的。既如此,你这般横冲直撞,可还?有一点礼数规矩,长?幼尊卑?”
“来见下属,还?要点头哈腰?”
云葳冷声回怼:“您若还?当自己是?效命于阁中的人,就配合我一次,将云府家宅控住,即刻起,不准任何人出入。萧首监,您身为云家老夫人,这点权柄该有吧?”
一语落,萧思玖身侧的嬷嬷大惊失色。这人一直知晓老夫人的身份,却不知老夫人忠心耿耿效命多年的,竟是?自家孙女?。
云葳阴沉的眸光觉察这番异样,指着那嬷嬷,吩咐桃枝的语气不带一丝犹豫悲悯:“杀了她。”
“你在?闹什么??!”萧思玖伸了胳膊将嬷嬷护下:“把话说清楚,别跟我耍疯。”
“今日我来,是?送云崧父子上路的。”
云葳近前两步,清冷的话音毫无?情愫:“于云家也好,于阁中行事准则也罢,我此举无?错。您该清楚,现?下时局,云家苟延残喘,气数已尽,翻不了身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先发制君。”
“你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入府?不留后路,不计后果,失心疯了?”
萧思玖满眼惊骇,出口的语气尽是?责备。
“我已经来了,没有回头路。时间有限,您可愿配合?等到府中血流成河,悔之晚矣,不是?么??”
云葳淡然回视着怒火中烧的萧思玖:“阁中瞒了我好多事,我心力交瘁,一半拜云家所赐,一半拜您所赐。行至今日,我进退两难,取舍皆苦,难不成怪我投错胎了吗?”
“照她说得做,守好府门,她走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萧思玖阖眸一叹,指使身侧的嬷嬷去?安排。
“云崧在?哪?带我去?见。今日不该他父子当值,这会儿该都在?。”
云葳转身立去?了廊下,轻声询问着。
“跟我来。”萧思玖在?前引路:“为何是?今日?”
“再?拖,怕都去?了断头台。今上的性情,隐忍不发的后果只会愈发惨重。”云葳无?意隐瞒:
“岭南动?乱致使宁侯西?去?,要拜云崧所赐。安阳王府一事才?过了两日,云家牵涉其中,云崧岂会看不穿王府筹谋?直觉告诉我,今上忍不了多久了。云家想窃国,是?么??”
“你去?问云崧,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萧思玖的语气格外淡然,立在?一独立的正房外:“到了,去?吧。”
听得两道急促脚步的响动?,书房的门自内打开,探头出来的,是?云山近。
他看着廊下的云葳和老夫人,颇为意外,再?瞧向刚刚自觉退出去?好远的书房护卫,不解道:
“娘,你们这是??”
萧思玖背过身去?,负手立在?廊下扫过满庭簌簌作响的槿树翠叶,没言语。
云葳给桃枝递了个眼色,随即大步流星闪进书房,一眼瞧见了安坐主位的云崧。
云崧老迈的眸子里闪过一瞬诧异,随即竟朗声一笑,招手寒暄开来:
“山近,过来坐吧,云葳有话与你我说。祖孙三人同堂,十六载仅此一次,难得啊。”
云葳无?意与人周旋,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小药瓶,拍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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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颗,吃下去?。不疼,一个时辰后,走得无?声无?息。好歹是?全尸,权当我还?了你们的血脉之恩,自此再?无?瓜葛,死生皆陌路。”
话音散去?,只一瞬,云山近脸色煞白,放于膝盖上的手都在?发颤。
云崧却很?淡然,落去?云葳身上的视线竟浮现?出一丝欣赏,他捋着胡须,忽而扬声唤着:
“阿玖,进来可好?夫妻一场,这般绝情不成?”
房门“吱呀”一声,萧思玖长?身傲然,在?主位一侧的椅子落座,随手摆弄着药瓶闻了闻:
“到底是?个心软的丫头,阁中最好的毒药都舍了出来。此药珍贵,老身也只有一颗,你可知,这物件传了多少年?”
“我身上流着你们的血,是?我最痛恨却最无?力改变的事实。”
云葳略过萧思玖的问题,扯了个小凳落座:“把药吃了,留个体?面,莫逼我动?手。我冒着被处极刑的风险来做此事,你们可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次?”
“阿玖,你瞒我半生,当真是?念音阁的人。”云崧自嘲一笑,看着云葳,沉声道:
“你竟也是?,我云家还?真是?风水宝地,换出去?的后辈都能被念音阁收拢。老夫的筹谋,你看懂了吗?云家早已是?无?解死局,自今上即位后,老夫所布的棋路,你可能明白?”
“别卖关子,舅舅正值报国英龄,本该戎马御外敌,却被你害死了,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云葳的声音隐隐发颤,凝眸愤然瞪视着云崧,没心思复盘谈天。
“我是?前雍末帝点的状元,又随侍大魏三帝,今上是?第五位了。一人哪有随侍五朝的道理??即便每次选择皆无?错,云家的结局也无?可挽回。三百年来,云家宰辅不计其数,这等家族,帝王容不下。我在?其位,便要为云家数百口性命筹谋,若你在?此位,未见得比我做得好。”
云崧怅然一叹:“外戚元家无?甚基业,竟也想篡权。老夫门生故吏无?数,怎不能作此想?与其引颈就戮,不如决然一战,只可惜天不怜我,不予良时啊。若文昱在?位,老夫筹谋可成,可他不堪一用,扶不起的阿斗罢了,豪赌掷注疏失,只剩满盘皆输。”
“大言不惭,只会粉饰狼子野心,不如说点儿实际的。”云葳冷嗤一声:
“你执意与文婉结亲,是?为篡位做准备吧?今上拆了婚约,你又利用耶律太妃和文婉制造文家内讧,勾连安阳王府,教唆岭南乱贼,将国朝搅得内忧外患,是?为浑水摸鱼?与西?辽勾结的人,是?你?”
“错了。”云崧打开药瓶,将药丸吞入了腹中,抿了口清茶,对着云山近道:
“服下吧,难为你闺女?一番心意,莫要不领情。落入今上手里,咱父子人头落地是?好的,千刀万剐也未可知。士人该有体?面,这是?你身为相府长?子,最好的归宿。”
云山近依旧无?动?于衷,苍白的脸上,眉毛、唇缘都在?颤抖。
“今上六亲不认,齐明榭是?她舅父,但她急于去?他权柄,却不动?我。那时我便知,云家十死无?生了。耶律妃和文婉,知情太多,我得除去?。但岭南也好,南绍也罢,我运作这些的本意,是?让宁家立足,被今上取信,给你和云瑶留个生路与靠山。至于西?辽,引狼入室是?国之奸臣,老夫不做。”
云葳眸光森然如刀,阴鸷地盯着云山近:“不吃么??逼我弑父?”
云山近抬手指着云葳,满面苦涩:“你…!”
“你对云家的恨意这般大?我们是?你的亲人,你该思量的,不是?如何才?能挽救这个家吗?先前你叔父做的事,不曾告诉我们,我待云景好,是?为让他待你好,我们是?换走了你,可从未…”
云葳一掌拍向桌案:“闭嘴!你若拎得清,就别掰扯,我在?冒险救云家,你看不出?”
她无?意纠结旧事,愈发心寒地回怼:“让你们一命呜呼去?黄泉享福,还?不知足!你可想过,我和娘亲,妹妹,日后要如何?我要孤身面对今上和朝臣的猜忌发难,谁来同情我,谁来怜惜我!”
“若非念着你们与我有亲,我何苦来?若非念着自己姓云,云家九族生死,与我何干?!”
一语落,萧思玖起身强行把毒药喂进了云山近嘴中:
“你对不起云葳,这会还?在?骗她,是?该闭嘴。我生了你,让你跟云崧胡作非为半生,险些葬送云家累世清名,纵着你的庶弟磋磨亲女?,是?我错了,用错与你们划分界限的方式,今日我来了结。”
云葳别过了头,低垂的羽睫遮掩了苦涩的眸光:“还?做了什么??说出来,让我有个底。我不想与你们地府团聚,给我点儿保命的资本。你们清楚,除了我,没人能护得住云家亲族了。”
“西?辽勾连的权贵另有其人,你若能查出,今上当会宽赦你。我早看出,她待你不一般。人若有预见,老夫不会换走你,你比云景通透得多。你本该中榜眼,今上亲口黜落了你,先前我当她忌惮你是?云家人,此刻想来,她许是?为护你。”
云崧长?舒一口气,好似卸下了千钧重担:
“南绍皇子入我朝,是?我给今上留的大礼。任何人今时做了大魏之主,都该扫平南绍,光复旧日山河。老夫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与南绍开战的契机,云家顶着骂名为她推波助澜之功,她会懂的。宁烨将来得此军功,宁家便立住了,你和云瑶也能活着。”
一番筹谋过耳,云葳有些恍惚,懵了半晌都没接话。
“逼你订婚,拿宁烨威胁你,都是?为让今上相信,你我水火不容。我料到你们不会让我如愿,定要拦阻,我赌对了。安阳王府不可怕,老夫把他们拿捏的死死的,宁烨不会有事。本以为今上查办了王府,才?会对我动?手,却不料你比她先来了,占尽先机求转圜,你很?聪明。”
云崧甚是?欣慰,取下了腰间玉佩,交到云葳手里,叮嘱道:
“你不来,老夫就不给了。你来便承你个人情。我动?用生事的下属,都是?不太放心的。玉佩挂绳里藏的名录,是?埋了多年的暗线,足够护你。你先发制人断了今上问罪的可能,云家旁支该不会受累,以后你就是?云家家主,百年望族的掌舵人。”
云葳默然收起玉佩,转眸问着萧思玖:“老夫人随我走吗?云府您住不了了。”
萧思玖促狭一笑:“小阁主,心慈要不得。你当真把云府料理?干净了?”
“云景我没忘,但婶娘于我有恩,我一会儿单独送他,不劳您费心。”云葳起身便要走。
“我也是?云家人,你不该留我。”
萧思玖朗声一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以后没人教你了,前路靠自己,阁中势力也非全然一心,小心着些。黄泉路上,别让我见到你。”
云葳惊诧地回眸去?瞧,萧思玖已然喂了自己毒丸,令她转瞬傻在?当场。
“一个个的,当真狠绝。”云葳哭笑不得,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踉跄着去?寻云景。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堂弟,准确来说,是?见此人的尸身。
推开门的刹那,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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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身亡。
云葳怔愣地望着立在?他身侧的那个老嬷嬷,满目费解与惊惶。
“首监早先说,若有一日您回了云府,约莫就是?云家的末路穷途。她说您不属于这儿,这不能有任何牵绊您的东西?,云景是?您婶娘的骨肉,您会动?情恻隐,所以婢子会帮您料理?干净。”
老嬷嬷说得气定神闲,眼底的眸光宁静而深邃。
午后的骄阳烈焰如火,可云葳只觉周身寒凉,瘫坐在?地上缓了许久,寒颤阵阵。
“姑娘…”
桃枝心疼不已,蹲在?地上将云葳揽进了怀里:“回去?吗?您不该在?此耽搁,时间久了说不清。”
云葳转头环视着偌大的云府,心底的空寂仿佛要将她拖进无?尽的深渊。
“啊——!”
撕心裂肺的一声凄厉哀嚎响彻庭院,惊走了满园的鸟雀,呼啦啦飞向了南天。
桃枝将濒临崩溃的云葳打横抱起,快步朝着云府的大门走去?…
“慢着。”萧思玖立在?廊下,将桃枝唤住:“她不能这样出去?。”
桃枝诧异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云葳:“首监何意?”
“老身送她出去?。”萧思玖踱步近前,凝眸审视着云葳,冷声提点道:
“若不想让世人以为,你毒杀了全家,治你的死罪,就把眼泪擦干净,调整好你的情绪。归家为舅父讨公道,怒骂老贼的小云侯该是?个什么?气场,不需要我教你吧?”
云葳以广袖遮掩了面颊,缓了须臾再?落下袖子,神色已然清冷如常。
再?行路,步伐生风,冰眸涔怒。
萧思玖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肃然吩咐云府的随侍:“今日大姑娘回家的事,任何人不得乱嚼舌根,违者杖决。”
“是?,老夫人!”一众人毕恭毕敬的应下,萧思玖转身潇洒的回了父子二?人的书房。
“云府的荣光散了,你二?人仗着乱世筹谋的春秋大梦,合计二?十载,竟葬送在?小丫头的手里,她真不愧是?青宜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心甚慰啊。”
萧思玖欣然一笑,端详着老迈的云崧:“给云葳留个掩饰吧,她好歹是?你亲孙女?。”
“山近,让管家摆一餐饭食吧,你娘好久没和咱爷俩吃饭了。就…做成安阳王府派人下毒寻仇,咱一家惨遭毒手,可行啊?安阳王派来的细作就在?府里,一会儿让人杀了扔护城河里就是?。这会儿,你先给宁烨去?个手书吧,用宁家那暗桩送去?。”
云崧苦笑着,将满足的眸光点落萧思玖的身上:
“没想到,临了临了,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
第85章骇然
五月末暑气燥热,扶光炙烤着汉白玉,晨起滂沱大雨留下的潮湿气息形成了闷热的水笼。
文昭立在大敞四开的宣和殿内,左思右想?,如何也放心?不下独自在府的云葳,忍不住出言吩咐:
“澜意,你走趟云阳侯府,替朕看看云葳如何?若她精神不佳,还是把人带进宫来。”
“臣遵旨。”
舒澜意领命,乘轿往侯府去?,却被侯府门房拦在了门外。
“本官奉陛下口谕,过府探看云侯,尔等竟也要拦?不要命了?”舒澜意深觉诧异,转瞬冷了脸色。
“家主刚出去?不久,并不在府里。临走时留了话,说是不准一人进出。”
门房并排堵在门口,固执不肯松口:“郡主,求您别为难小的,小的就是个听?差的,求您宽谅。”
“云侯去?哪儿了?带了多少人?”舒澜意愈发糊涂,迫不及待地?追问。
门房实话实说:“小的不知,家主没说。就她和桃枝二人,坐马车走了。”
舒澜意撞了一鼻子灰,在门外等了须臾,不见人回来,只得先回宫去?寻文昭复命。
一来一回也没多长?时间,文昭见舒澜意回来时心?事满腹,急切询问:“如何?她可还好?”
“陛下,她不在府上,府里人不让臣入内,也不知她去?了何处。臣候了一刻不见人,就先来回禀您了。”舒澜意一五一十汇报着所见所闻。
话音入耳,文昭骤然拧紧了眉头:“你奉朕的口谕办事,她的家丁竟未准你入府?”
舒澜意甚是无奈:“是。家丁说,这是云葳的吩咐,她不在时,任何人不得进出,他们不敢违拗。”
文昭敛眸讪笑,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踱起了步子,委实思量不通云葳的用意。
“罢了,你留在书阁,朕出去?一趟,不准声张。”
文昭忖度良久,决定自禁中溜出去?寻人。
“陛下?要不臣回去?候着她?”舒澜意大惊失色:“您怎能出宫呢?”
“朕如何不能出宫?”
文昭甚是没好气,反口怼了舒澜意一句,指着人身上的官袍,吩咐道?:“跟朕换身衣服,朕不回来,你就躲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舒澜意瘪瘪嘴,不情不愿的与文昭换了打扮,留在书阁里憋屈的替人遮掩行踪。
而文昭堂而皇之钻进了舒澜意方才外出的马车,带着三五亲随,直奔侯府。
一刻后,桃枝搀扶着云葳下了马车,问着门房:“这半个时辰,可有人来往?”
“雍王府小郡主来过,说是奉陛下口谕,探望家主,但小的没让人入内,她等了会儿就走了。”门房垂首低语,有些畏畏缩缩的。
云葳闻言,只微微紧了紧眉心?,沉着脸入了府中,也没多言。
再过半个时辰,云府的几人就该毒发了。
云葳走入书房的回廊下,喟然一叹,对着桃枝道?:“姑姑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姑娘?婢子不放心?您。”桃枝满面担忧:“回卧房吧,我熬碗安神汤来?”
“不必,我想?一人坐坐,不想?睡。”
云葳的话音好似受伤的小猫儿,朝桃枝摆摆手,径自推开了书房的门。
桃枝没再跟着,转头去?了厨房,还是固执的给?云葳熬起了安神汤。
小小年?岁亲手了结至亲,既是为宁烁报仇,却也是在护着血脉相连的云家上下数百条人命。桃枝怎么想?,都?觉得这道?坎,于云葳而言,太挣扎,太扭曲,太苦了。
是宁烁的死,促使云葳狠心?做了决断,但这决断并不畅快,简直是痛上加痛。
云葳一入书房,反手就落了门闩,房门阻隔天光,屋内暗沉的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瘫坐在地?,捂着嘴呜咽了起来。
哽咽声自肺腑传出,低沉却听?得人无比压抑,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躲在里间良久的文昭,听?着她凄凄戚戚,近乎绝望的哭声,不由得愁眉深锁。云葳对相认日短的舅父宁烁,应该无有这般深的感?情…
犹豫徘徊良久,她才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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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
“…小芷”
文昭试探着轻声唤她,生怕将人吓到。
云葳哭得抽抽嗒嗒,听?得声响,激灵一下蹿了起来,吓得贴去?了门边,婆娑的杏仁大眼睁得老大,满目惊惶。
“莫怕。”文昭没料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三步并两步上前,飞速将人抱住,柔声安抚:
“是朕,怕什么?哭出来不丢人的,朕放心?不下你,就溜出宫等你了。”
云葳的身子瑟索了好几次,她实在不知,文昭是几时过来的,如此?神出鬼没,太过惊险。
文昭揽着战栗不停的小人,只当云葳是哭得狠了,抽搐不断,以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游走不停,轻拍着哄了好久,才再度出言:“去?里间坐坐?不能在地?上哭,身子要紧。”
云葳的肩头随着抽噎上下起伏,耷拉着脑袋一抽一抽的轻颤,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抬手抹眼泪。
文昭拽了两下她的衣袖,裹挟着云葳往里面走去?:“走了,听?话,坐下缓缓。”
将人摁坐在小蒲团上,文昭随手斟了杯茶水,给?人塞进了手掌心?,而后与人并肩坐在一处,抽了丝帕出来,边给?人拭去?泪痕,边劝她:“喝杯茶,再哭就哭傻了。”
云葳的确哭得浑身发麻,有些喘不过气来,脑子也晕头转向的。
她抬手夺过文昭的丝帕,呜咽着囫囵嘟囔:“陛下几时来的?臣…臣都?不知道?。”
“不久,也就半刻前到的。你府上门房倔得很,朕进来颇为不易,好生吓唬了他一通。”
文昭轻笑着与人打趣:“午后这般热,你跑出去?做什么了?还放狠话不许敛芳跟着,平白让朕担忧。”
云葳把丝帕捂在了眼睛上,讷讷低语:“臣,臣去?云府吵架…被轰出来了。”
文昭顷刻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去?云府作甚?吵什么架?他们为难你了?”
“岭南的事和他们脱不开干系,臣忍不住。”
云葳刚平复的抽噎又狠了起来,哼哧哼哧喘了半晌:“可我…根,根本没见到云相父子,老夫人把…把我赶出来了。”
“你糊涂了?”文昭深觉诧异,亦然有些后怕,情难自控还是忍不住嗔怪:
“心?情不好伤脑子了?这事儿你就堂而皇之的过府去?跟人要说法?赶出来是轻的,也不怕他们伤了你,怎如此?莽撞?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回府。”
云葳耷拉着脑袋没说话,泪水将一张丝帕染得潮湿不已。
委屈隐忍的小模样入眼,文昭到底是软了心?肠:“好好,不哭了。跟朕回宫去?,好么?朕不能一直在外面耽搁,但你这样子,如何让人放心?的下?把眼泪擦干,我们回去??”
云葳弃了湿透的丝帕,抬袖抹了抹眼泪,嗫嚅道?:“臣没事了,陛下回去?吧,臣想?睡一觉。”
“谁信你没事?方才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是没事的样子?回宫去?睡,让太医给?你调理一二,莫让朕忧心?。”文昭耐着性子与人拉扯:“要么就在此?处睡,朕守着你,晚些把你抱回宫去?。”
“臣不想?让人瞧见,臣不去?。”云葳别过了脑袋,不合时宜地?吐了个鼻涕泡泡。
“带个帷帽,无人看得见。再说,你与朕一道?回去?,谁敢盯着你看?”
文昭强忍着笑意,给?人擦了擦小鼻子:“莫再让朕废嘴皮子,起来。朕若露馅了,朝中老头子絮叨的时候,也逃不了你的那一份。”
云葳拗不过,无奈之下,只好跟人入宫去?,歇在了文昭的寝殿。
文昭命人喂了云葳足量的安神汤,小东西没多久就入了梦乡,睡得死沉死沉。
暮色昏昏之际,文昭去?了宣和殿传膳,免得把云葳吵醒。
晚膳才吃到一半,文昭胃口不好,正在百无聊赖之时,内侍监罗喜满脸惊慌,快速趋步入内,跑去?她的身侧耳语半晌。
文昭骇然,顷刻拍案而起,凤眸含锋,柳眉倒竖:“当真?一家毙命?”
“云府正房入夜未曾掌灯,下人查探过便报了官,京兆尹已在入宫的半途了。”罗喜说起这事儿,便觉后背生风,凉飕飕的。
一朝宰执青天白日被灭门,却未曾闹出一丝动静,凶手该是怎样骇人听?闻的刺客?
“秋宁!”文昭厉声一呵,廊下的秋宁一溜烟跑了进来:“婢子在。”
“即刻带着禁卫去?云崧府上,全权接管云府,府中上下与京兆府的衙役,悉数扣下!封锁府中一应消息,快去?!”文昭冷声吩咐着,一双拳头紧抵桌案,攥的咯吱咯吱响。
秋宁云里雾里,带着禁卫调头就走,待入了云崧的府邸,推开正房房门的刹那,毫无心?理准备下,她被眼前景象惊得倒退了两步出去?。
一家四?口,老老少少,坐在满桌冷透的佳肴前,早已没了气息。清白的月色透过窗棂,斜斜垂落在餐桌旁,将尸首青灰的面色照得更加惨淡。
威风赫赫的相府高门里,所有的主子竟悄无声息的亡命一处,实在令人胆寒。
压下心?中的惊骇,秋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禁卫封锁了云府,将上下仆役挨个清查核对一遍,忙得不可开交。
云崧是权臣,人脉广布,机警一生,突然毙命府中,令文昭百思不解。
她没了用膳的兴致,只好踱步往寝殿去?冷静。
望着床榻上安睡的云葳,文昭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测,令她的眸子里,顷刻染了一层霜雪。
“把她挪去?北面的翔云阁安歇,让敛芳入宫来,寸步不离守着她,不准她外出半步。”
文昭定睛观瞧了云葳良久,转头轻声吩咐着槐夏。
槐夏有些晕头转向的,却也不敢多问,把睡梦中的云葳带离了文昭的寝殿。
安神汤熬的过于浓了,云葳再度转醒,已经?是翌日的晌午时分。
肿胀的双眸睁开时,瞧着房中格外陌生的陈设,和一众如木头一般的随侍,云葳顿觉恍如隔世?。
殿前司与暗卫悉数扑在了云府的案子上,一夜过去?,只查出云府走丢了一个家仆,眼下不知所踪。
云崧不在朝堂,云山近未去?大理寺,云景不曾往国子监……
文昭即便有意隐瞒,也知这般情形下,断然是瞒不住的,是以在当日午后,她明面上集结了三司主官,明令几人务必尽快查出云府投毒案的始末。
一语出,满堂哗然。
相府高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夕间祖孙三代尽皆被人毒杀,饶是历经?半生风浪的老臣们,一时也深感?惶惶难安。
云府事发第三日,远在西南的宁烨收到了云山近密送的一封冗长?手书,最后竟落了“绝笔”二字,令她的心?漏跳了两拍。
当日入夜,安阳王府烈焰滔天,通红的火焰映衬着无风无月的漫漫长?夜,断壁残垣湮没在飞火黑灰中,于晨起朝阳漫天时,归于一片死寂。
一早得了文昭秘旨的元照容,带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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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自西北边疆快马加鞭直入西南腹地?,夤夜抵达安阳王府外时,熊熊烈焰早已无可挽回。
白日入府,入眼的皆是焚烧过后的枯骨,再无丝毫生机可循。元照容立在支离破碎的王府门庭前,无奈也无力,只剩阖眸一叹,文昭想?要的安阳王口供,彻底成了泡影。
而安阳王府瞬息间倾颓,一丁点音讯都?没有留下,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灭口之举,朝堂自也无法给?讨要说法的南绍使臣一个足以立住脚的解释。
如此?一来,两国交战近在眼前。
元照容将西南的情形写?入奏表,着人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
彼时文昭正在书阁里,拧眉查看着秋宁整理好的云府家仆的供词。
若依照供词所言,云葳走后,云府运转如常,云山近自云崧书房出去?,在自己房中良久,而后才被管家叫去?了前厅用餐。
而云老夫人本作画正酣,却被气冲冲登门的云葳惹恼,在将人赶走后,便与云崧留在前厅绊嘴,具体商议了何事,无人知晓。
据说云景公?子是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自后门带入前厅用餐的,下人未被准许随侍,后来的事一概不知。而这一家人半晌未出房门,直到入夜掌灯,管家与嬷嬷担忧不已,才推门探查,却为时已晚。
至于那失踪的家仆,尸首悬浮于护城河上,被京兆府的衙役打捞上来,仵作查出是先灭口再行抛尸的,却无法追查真凶是何人。
萧妧带着殿前司的人查了这家仆的底细,隐晦的线索指向了安阳王府,便将所查悉数交给?了文昭。
文昭盯着这些证据和口供,竟有些哭笑不得。
若云府众人被安阳王府派来的一个细作灭了门,那云崧岂非白活到今时这个年?岁?况且安阳王若有此?等本事,这些年?怎会甘于安分蛰伏西南,从不插手朝堂事务?
文昭细细思量一番,云府上下在主子们身前的这些近侍,口供实在过于整齐了,倒像是刻意包庇着什么人,什么事儿一般。
而那日突然过府的云葳,嫌疑大得出奇。
文昭很清楚,云葳擅于用毒。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午后,云葳一进门便崩溃大哭的情形来。
那哭声的凄厉,绝望,文昭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振聋发聩……
一日一夜倏忽,文昭正在寝殿里来来回回踱步,纠结是否要去?见云葳,秋宁忽而冷着脸冲了进来,将一封加急密奏交给?了她。
文昭读罢元照容所书的内容,脑海里嗡鸣声声。
她本就怀疑安阳王府没有通天的本事害云家,这会儿整个王府被灭杀的毛都?不剩,更印证了她的猜疑无误。
此?事一出,文昭无法再追查云家与安阳王的交易,也无法找寻证据,证明安阳王与云崧合谋,勾连南绍,通敌叛国了。
是何人有此?神速,竟赶在暗卫之前,率先出手灭了安阳王府呢?
第86章坦白
时近六月晴方好,水波潋滟,莲池娇花衬月,玉津星落湖屏。
文昭独倚雕栏,望着池中飘忽的倒影,任晚风吹散她鬓边的碎发,却吹不走满腹杂乱的思绪。
云葳被困在翔云阁数日,连房门都踏不出去,外间风声自是半点儿吹不进来。
“姑姑,我想见陛下,您去通传一声,可以吗?”云葳再也忍不住,正色与敛芳商量。
数日不见桃枝过来,只有敛芳盯着她,云葳觉察,文昭是把她软禁起来了?。
“夜深了?,您不歇着吗?”敛芳淡然轻语:“陛下近来很忙,嘱咐婢子好生照看您,说是无暇他顾。明日一早,婢子再去给您传话?”
云葳哑然,敛芳这分明是婉拒,也不知会否是文昭授意的。
“我有事禀告陛下,您若方便?,还请记得帮我通传。”
云葳软了?语气,转身走去床榻上,背对着随侍众人,再无旁的话。
敛芳沉吟须臾,念及她已被晾在这里?数日,该是惶惶难安,便?心存侥幸,出门去寻文昭了?。
半刻后,御园湖心亭内,敛芳拱手低语:“陛下,云侯想见您,听着话音倒是恳切,您看?”
文昭眸色虚离,扫视着涟漪飘忽的荷塘,随口道?:“她近几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