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从龙城逃跑的消息很快便传入王帐,军臣听后未说什么,只是摸着鞭子的手柄缓缓问道:“母阏氏有跟着离开吗?”
说罢不等当户回答,便从牙缝泻出冷笑:“都让通敌的左谷蠡王从地牢里逃走了,多个疑似毒杀贵人的母阏氏也不过分吧!”
军臣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胡巫留,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对此,胡巫也是打死不认,甚至还以宗教为借口,反问军臣他有必要支持一个先单于留下的王子吗?还是被军臣打上“叛逆”标签,就差开会彻底定罪左谷蠡王。
“闭嘴。”自打进了龙城就没一天能顺心如意的军臣骂道:“闭嘴。”
胡巫还想挣扎一会儿,但是看着军臣那样也担心他会胡亥附体,直接给他来波大的。
政教不分家的前提是宗教的地位在君主之上,或是君主兼任宗教的最高领袖。
而匈奴这儿……
胡巫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后颈一疼。
他可没忘冒顿把头曼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挑事的小妈一并送走后又便磨刀霍霍向胡巫……当初送冒顿这个“太子”去大月氏的背后可是胡巫为头曼站台。而到老上接替收复草原诸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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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外族“融入”匈奴体制,也是从宗教入手,不仅对仆从国的信仰体制一通大改,更是让胡巫的话语权再次下降,最后成为贵人会议的肉喇叭——毕竟要是有实权的话,也不会缺来钱通道,更不会被伊稚斜这受到打压的左谷蠡王拿了把柄,沦为对方的政治共犯。
“请您相信我……”胡巫还想辩解一句,结果当户轻轻一瞟,他就被人“请”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大喊:“这里是龙城,这里是……”
“贵人会议开没开始,所以别对胡巫用刑,免得之后不好收场。”军臣搓着满是细纹的额头,疲惫道:“把母阏氏请来,然后跟须卜氏的聊聊,说是这次出兵需要他们与左谷蠡王的部落聊聊。”
“聊什么?”罗姑比在惊呼声中掀帘而入,冲着军臣似笑非笑道:“又和你兄弟闹别扭了?”
他这副恶心人的长辈语气让军臣作呕,但又必须维持表面的和颜悦色:“我想你对伊稚斜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
军臣故意激怒他道:“不过我从大大身上学过如何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弟弟,想必你也深有体会。”
“确实是……深有体会啊!”罗姑比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但却转着手上的戒指不紧不慢道:“确实是……很有体会呢!”
二人的眼神都冷得足以杀死对方,最后还是莽撞的于单打破僵局,冲着这副剑拔弩张的环境不知所措:“撑犁孤涂,可否借一步说话?”
军臣没有去看儿子,而是盯着罗姑比的眼睛挥挥手道:“右贤王是我的长辈,没什么好避开他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局势烂到于单都要为之踌躇一二,他肯定会拉个胡巫给军臣看看。
“……撑犁孤涂,儿子以为这事不好和右贤王商议。”于单硬着头皮说道:“而且儿子非常怀疑这事与右贤王也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右贤王对于单的发难嗤之以鼻,甚至还反打一棒道:“我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左贤王发难。”
罗姑比如父子间的一道竖线,连接着已摇摇欲坠的匈奴联盟:“撑犁孤涂,你这可不大厚道啊!”
匈奴丢了河套之地后,军臣对罗姑比的态度比心电路图还不稳定,但总归是达成对外的合作表象。
罗姑比在军臣的推心置腹下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巨大诚意,不仅同意派遣更多的右部骑兵,甚至连自己都成军臣的“人质”,在这儿等着离开的次子过来“对账”。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军臣才说罗姑比是“自己人”。
备注,是暂时的自己人。
于单见状也只好道出让军臣原地爆炸的话:“军须靡不见了。”
“什么?”军臣扶着发昏的脑子,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次的声音拔高了两度,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谁不见了?”
“军须靡。是军须靡不见了。”于单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所以必须亲自来报:“我去现场看了下,应该是被人劫走的。”
“什么叫应该?”军臣打断了儿子的话,步步紧逼道:“别告诉我跟他同来的乌孙人全都死了,一个不留。”
于单这次没敢回话,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差点引爆军臣的怒火。
从嫌疑来看,匈奴右部当然有杀军须靡的动机,可在这种腹背受敌的关键情况下,军臣是绝不能与罗姑比闹翻。甚至说得更严重点,他能失去猎骄靡的支持,也不能让罗姑比在明面上与他闹翻。
所以这事儿不管是不是罗姑比做的,他都得替对方收拾烂摊子。
只是……
“我们在军须靡那小子的帐篷里发了个鬼鬼祟祟的玩意,不知您是否愿意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还在整理前面的剧情,所以欠了三千字明天写。我这几天把前面的内容看完后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写什么?这真是我写的吗?感谢在2023-11-2001:54:24~2023-11-2102: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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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第371章
◎一个贡品,也好意思拿来问责。◎
于单带来的嫌疑犯长得就很典型,几乎是“贼眉数目”的最佳参照。
对方被拎鸡仔似地扔地上后也不敢作呼痛之声,只得摸着昂贵的地毯五体投体。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于单在军臣的账里不好动鞭,所以由当户代劳。
两鞭下去,对方身上的打结破烂便毫无意义,露出和冻土一样粗粝斑驳的皮肤。
新加波与马来西亚的鞭刑能在三下打得罪犯昏死,而匈奴当户的两鞭下去,地上的人在两下闷哼后趴着说道:“我看到右部的人袭击了乌孙岑陬。”
“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罗姑比在于单开口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军臣,然后又对趴着的奴隶一字一顿道:“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
“告诉单于,是右部的谁!袭击了乌孙的岑陬。”这次的音量已经高到军臣都要出言制止。
罗姑比在塑料联盟的约束力下还是决定保留军臣的脆弱颜面。
瞧着已经张狂到要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的强力叔叔,军臣只在两个呼吸下让于单赶紧了结这个不安分子。
以为大大会向罗姑比发难的于单一脸懵逼,刚想问问军臣是不是吃错药了,一旁的当户便看不下去地揪起奴隶,在其不断的求饶声中处决了对方。
“清理干净。”
军臣是对当户说话,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好叔父。
“我当然会清理自己的作战现场。”罗姑比对军臣的态度感到满意,甚至有种凌驾于军臣之上的太上皇感。
这一刻的罗姑比在没有吸|fen的情况下飘飘欲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追什么什么东西。
单于之位吗?
可现在的他看军臣就像曹操看着折腾的献帝,就差问句“单于何故造反”的黑色笑话。
“做长辈的还不需要小辈提醒。”罗姑比在离开前拍拍于单的肩膀,后者明明比身形缩水的罗姑比高出一截,但却显得矮人一头,看得军臣十分火大。
“一代不如一代啊!”
瞧着这做事犹豫,万事都得请教大大的愚昧子弟,罗姑比竟产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一群在父辈的荣耀后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们如何支撑庞大的帝国?
冒顿和老上绝对是有“治国”的意识,但其他人嘛……
想起被军臣重用的中行说,罗姑比的眉头越州越深。
选个三面两刀的阉人当治世之能才……这样的匈奴还能好吗?
可是想想匈奴右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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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姑比又笑不出来了。
人才!
他上哪儿找人才?
大汉?
西域?
还是乌孙?
总不能让西域人当中介,替他去大月氏和大月氏后的安息找人?
“又不是从羊群里挑今晚下酒的小羊羔子……做事哪能这么做啊!”罗姑比在回帐的途中小声嘀咕着。
同样嘀咕的还有终于能问大大“为什么”的于单。在他看来,军须靡的失踪肯定会让猎骄靡对匈奴产生怨念之情,所以必须祸水东引到右部头上,以便军臣从东攻入大汉腹地时有猎狗看着蠢蠢欲动的毒蛇……
于单在来时就已想好要说些什么、骂些什么,以及如何打压年纪是他三倍的罗姑比……甚至在叔祖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后,他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可惜。
“仅凭一个张口胡来的龙城奴隶就像拿下匈奴的贤王……”军臣已没骂人的力气,难得在那儿“心平气和”道:“你把那个奴隶带到贵人会议上有人认吗?“
然后不等于单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便替他回答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你把右贤王的当户一并扔那儿也无人敢定他的罪。”
军臣盯着儿子的眼睛,不知该“庆幸”对方终于用脑子解决问题,还是该“哀叹”这个儿子到了成家的年纪也只会出此得拙计:“有没有目击者并不重要,甚至有没有发生这事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贵人会议里有多少人支持我们除掉那厮儿。”军臣走下铺满兽皮的王座,犹豫后还是拍拍于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乔氏是个墙头草,须卜氏对我们的不满也非一日之事。剩下的兰氏和呼衍氏里,也只有呼衍氏愿意鼎力支持。”
军臣的语气微微一顿,很不情愿地提到他最不想提及的事“白羊娄烦一灭,右贤王便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我最怕的就是没了‘束缚’的右贤王对乌孙开刀,把猎骄靡从王座上拉下去。”
老皇帝+壮太子的组合在东西方的每个朝代都是能让百官感到头皮发麻的存在。
更发麻的是什么?
是老皇帝+壮王子+幼皇孙的组合……而且那皇孙还是皇帝指定的继承人。
朱八八:你直接报劳资的名字吧!
猎骄靡:不,这是在说我。
“猎骄靡的其他儿子可不太喜欢匈奴介入乌孙的事。”
更麻烦的是,那群已经翅膀硬了的小羊羔自并不介意和大月氏强行和解。
“果然不是自己人上位就是会有诸多麻烦。”军臣骂道:“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和你的弟弟好好相处。”
“不然一群姓呼衍的围着你转,估计不必二十年的功夫,匈奴就得改名换姓。”
于单在来之前就已经想通弟弟不是他当单于的最大阻碍……叔叔和叔祖才是。
可是看见张狂无比的罗姑比,于单这个脑子不好居然难得灵光一现:“要是他在二十年后变得和罗姑比一样又当如何?”
“你要是在二十年后还没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我会怀疑你的裤|裆被山羊顶烂了。”军臣带着愚蠢的儿子去了母阏氏的帐篷。
伊稚斜一跑,参与谋杀“乌桓阏氏”的罪魁祸首就只剩下这个女人。
“看来你最喜欢的小儿子把你抛弃了。”军臣小时还曾感受过母亲的爱,但是在他成为匈奴的左贤王并干掉那个意图“摄政”的且渠后,母阏氏在军臣心里就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而且还是恋爱脑上头的那种。
“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右贤王的表现真不像是伊稚斜的‘大大’。”
“我要是能背着你大大跟罗姑比有成年儿子,也不会在这里与你费劲口舌。”母阏氏十分不屑道:“一个贡品……也好意思拿来问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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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第372章
◎工厂不能停,员工不能辞。◎
母阏氏的话里透露出的傲慢令人不寒而栗,但却是拿乌桓阏氏之死大做文章的军臣等人的真实想法。
一个被族人送出的贡品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可是想打压政敌就必须有合适的借口。
罗姑比把乌桓阏氏带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看军臣一家狗咬狗。结果也不出所料。伊稚斜与中行被颛渠阏氏母子逮了个正着,而了解“内幕”的乌桓阏氏也没能躲过幕后黑手,在母阏氏的帐里被母阏氏的鲜卑奴隶亲手毒死。
看够笑话的罗姑比也懒得去管小妾的后事,而是趁所有人的目光被伊稚斜和中行说吸引走时派人劫杀意图逃跑的军须靡。
这一招让焦头烂额的军臣在与罗姑比的谈判中节节后退。
事已至此,他只有从母阏氏那儿尽量收回自己的损失……
“您总说我不是个好儿子,可大难临头时也没见着您的爱子有所表现,反倒是我——您不喜欢的儿子还在为您着想。”军臣说得情真意切,但母阏氏那儿却冷笑连连:“他不跑,难道等你先下手为强?”
“……”虽然知道这话没错,但军臣心里依旧感到很不舒服:“可见你的小儿子是多么没用,连与兄长一较高下的勇气都没有。”
母阏氏的眉头一直拧着,连带着把眼角拉出层层褶皱。
“不出意外的话,那小子会给于单的部落找点麻烦,但也不是特别大的麻烦。”
“你怎知道伊稚斜不能吞下于单的地盘?”母阏氏对小儿子的做法略有不满,但也不想大儿子变得如此张狂:“你这单于当的好啊!短短几年就让左部穷得要卖牧民为奴。”
“是啊!匈奴左部的其他人都那么穷,唯独我的好弟弟还有钱收买龙城的胡巫,收买我的近身阉狗。”
军臣故意开玩笑道:“若不是您和须卜氏在支援他,就是他已得到一座可移动的金山。”
母阏氏能听懂军臣的言下之意。
伊稚斜的内应是谁?
中行说。
而中行说是谁?
大汉送给刘氏翁主的陪嫁。
“多有意思啊!”军臣在母阏氏的心口上继续插|刀:“于屠日禅没成叛徒,反倒是伊稚斜把匈奴卖了。”
“……”
“我不想在贵人会议上聊我弟弟可能通汉事,也不想聊您和须卜氏的立场问题。”
“你能聊吗?”母阏氏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嗤笑道:“白羊部和娄烦部被汉家的小羊羔子一举灭了,匈奴王庭的马前卒里卢侯部与若侯部是没有王号的墙头草,休屠王虽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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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匈奴的四大贵种,但是老上放任他在祁连山下疯狂吸收北羌七族,终是长成单于都怕的庞然大物。”
“至于浑邪王……”
提到这个草场卡在匈奴右部与王庭之间的异姓王,母阏氏的话里满是嘲讽:“你确定他真能向着你?“
依靠西域的贸易财富,被老上插|在王庭之右的钉子里有多少人能不忘初心,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匈奴的左部诸王……
“伊稚斜再蠢,也比你的于单年长几岁。”
“是的,您没说错。”军臣这次居然赞同了母阏氏的话,惊得对方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做叔叔的肯定是比侄儿强,不然他这老脸搁哪儿……”
“比起你的老相好,伊稚斜也太不够看了。”军臣的笑容渐渐消失,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后,终于同意派兵讨伐伊稚斜与须卜氏这两大叛徒……”
“不可能。”母阏氏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你说罗姑比想利用她是有人信的,但是邦不对头的军臣去教训相好的娘家与意图夺取单于之位的伊稚斜……
“你肯定是在骗我。”
“骗不骗的,后日的龙城大会必见分晓。”军臣解了母阏氏的“禁足”,允许她和须卜氏的私下接触,以免他们怀疑军臣暗中杀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李广的信使在聂壹的耐心几乎耗尽前终于赶到,面对来自云中都尉的怒火,对方也是振振有词道:“我总不能越过陛下先找您吧!”
聂壹把麻纸捏出裂痕般的褶皱,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能派两个信使分别传信吗?”
“……”
郡守没有这个意识也就算了,怎么连韩将军与小李将军都如此大意?
这一刻,聂壹对同僚的可靠度产生怀疑,连带着对刘瑞的用人能力也产生质疑:“拿下河套之地并不是结束,匈奴的反扑才是。”
聂壹不知大匠部队把秦时的长城的修好要多长时间,但是李广今年怕是没法回家,关中在抢回来的河套地上至少保留一千名虎蹲士,两千名骠骑军。而这至于边境的税收无疑是个吞金兽——因为骑兵每人要配三匹马,而虎蹲士的火炮消耗、弩箭消耗更是能让墨者工坊差点罢工。
“还是扩大生产哪!”聂壹在云中郡为李广头疼,刘瑞在宣室为天下头疼。
以前说战争是个钞票粉碎机还没啥印象,可真的开打了就知道自己辛苦攒的钱也不够挥霍。
文景两地的家底和边境贸易的收入在这场战争里不说去了一半,但也下降了三分之一。唯一令刘瑞稍稍安慰的是几个武库、粮仓的修建费、黔首们的迁移补偿,墨者工坊的研究费与扩大生产也算进战争的成本里。
SO……
“建的工厂不能废,招的员工不能辞。”匈奴不会天天上门,但丢了工作的黔首可能天天闹腾,所以拿下河套之地,让宗室勋贵商量出个瓜分……啊不!是战后的利益分配方案后,刘瑞便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围绕“战争”建设的工厂要如何转型,并且在。
墨者工坊的背后是数以万计的黔首依靠伐木、加工、采矿、冶炼来获得一份安稳工作。
虽然在开打就已做好预备方案,不会让供应链的下游一直为墨者工坊服务。
但……
数以十万的黔首转型到其它领域势必会对现有市场产生冲击。
刘瑞只是政治上比较执拗,有点“独|裁”,但不希望经济上也一并遵循“政府管一切”的无语结构。
说句难听的话,那群读圣贤之说的,满脑子都想着“整人”的政客里有几个是在生意场上厮杀过的?有几个是懂做生意的?
商人是骗人,官员是整人。
尤其是在古代的大背景下,比起那群“青天大老爷”,黔首更愿接触商人——因为前者还有桎梏,就算搞人也不敢把事情搞得太难看。
而后者……
“晋商、徽商、潮汕邦,然后加个江浙财团。”
明清的江南制造局和洋十三行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只有一个放血口的锁国政策有多可怕。
堵不如疏。
与其怕外来者对内部进行降维打击,不如一直提醒自己背后有个疯狂追赶的强劲对手,然后在高压的环境下保持向前继续探索的危机感……
“搁这儿养蛊呢!”扶额的刘瑞对着画好标记的地图喃喃自语道,让人把东海王和还未离开的楼兰使者安归亚,安息使者约雅斤找来谈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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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第373章
◎蒸馏酒的魅力,约雅斤的惊喜。◎
东海王驺昭襄的与文帝是同一辈人,在被汉将“请至”关中后就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甚至在六十岁的高龄与小妾生有一女,如今正和关中的小贵女们一起接受信乡女学的基础教育。
当然了,汉室对东瓯贵族的优待就仅限于核心人物。刘瑞那个葛朗台连亲兄弟都嫌弃得要死,更何况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过对战战兢兢的东瓯贵族而言,这种随其自生自灭的态度真是太友好了。因为按照春秋的规矩,他们会被驱逐流放,而要是按战国的规矩,他们会被人道毁灭。
这么一想,刘瑞是不是很拟人。
毕竟这群东瓯贵族可是带着金银细软逃至汉境,即使沿路打点花去了三成以上,但只要不作死外加省着点花,维持两代的高质量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也正因此,他们人均刘禅附体,不必刘瑞特别提醒就过起令人万般安心的纨绔人生。
驺昭襄这名份是王,实际却没彻侯权力的东瓯王也毫不例外。
宦官令李三找上门时,他还以为是对方在开玩笑,逼得李三上手去推才如梦初醒地抱住对方打空的胳膊,苦苦哀求道:“这是要我赶紧去死啊!”
李三:“……您先起来,起来!”
他被对方带着差点滚倒在地,头大如斗道:“您可真是误会了,误会了……”
“误会?”驺昭襄把李三的胳膊抓得很紧,紧到透过冬季的一副让对方感到细微疼痛:“真不是要杀我?”
李三:“……您要是敢回去的话,陛下才有杀你的动机。”
东瓯的贵族们带着金银细软一走了之,留下的土地可不就由汉军汉将,平民奴隶一一瓜分。
驺昭襄敢踏进东瓯,那群脱离奴隶身份的黔首就敢派人暗杀。
或是毒杀。
这么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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驺昭襄便讪讪地松开李三的手臂,饱含歉意道:“是我冒犯了。”
“无事,无事。”李三也怕对方发疯,所以显得很好说话:“陛下对您可是抱有很高的期待啊!”
驺昭襄的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在李三的勉强强撑笑容道:“期待是……”
“好事,好事。”李三知道驺昭襄在恐惧什么,尽量说得明白点道:“陛下有用到你的地方,搞不好你次子还能混个彻侯,小女儿得翁主之称。”
驺昭襄的内心微微一动,回去换了件整洁的衣服便随李三入宫。
安归亚与约雅斤则是由更为稳重的郑谨去请。
“城南虽然便于进宫,可去东西二市的路长得令人腰板散架。”不知是长安的风水养人还是有人伺候的日子过于安逸,郑谨再次见到他们时,两人的脸蛋圆了一圈,五官被肉挤平了不少,看起来和刻板印象里的亚洲人并无两样:“要是碰上贵人前往长乐宫,我们还得等着对方的羊车离开。”
“关于这点,实在不是我一奴婢可以置喙的。”郑谨只是恭敬地听着,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事归典客管,或是您可问问陛下。”
不过想到二位的身份,以及长安贵得让人尿血的地价,郑谨还好心地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长安人多,怕是难以找到靠近东西二市的空地。”
“怎么找不到呢?”安归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长乐宫前不是有块大大的空地吗?在那儿建个驿站不比城南口的强。”
“那是留给明光宫的地儿。”郑谨的语气微微一顿,尽量不让外使觉得匪夷所思道:“梧齐侯修长安城特别设计了四块大帝,后来因为国库空虚,加之现有的未央长乐就已满足政治需求,所以这地一直空到陛下当政。”
郑谨掐指算了算,感慨道:“这地空了五十六年,也不知最后会成什么样。”
“大汉的国库很缺钱吗?”约雅斤在长安的这几天里走访了东西市与阳陵县,霸陵县。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他还想去洛阳看看,因为长安只是上层的特供天堂,而洛阳才是四角经济的真正中心,以及文人的交流中心。
“这得问少府令和丞相。”郑谨恢复了油盐不进的态度,搁那儿开始闭目养神。
…………
“听说你们在城南门过得不太舒服。”人到齐时也过了日中,所以刘瑞干脆整个大饭桌道:“大汉的重要决策都是在宴席上谈的,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
刘瑞让宫婢拿来最好的酒水,自己却烧起花茶,悄悄养生:“你们喜欢喝热的还是冷的?”
“冷的,当然是冷的。”约雅斤和安归亚看着黄门抬上青铜的冰鉴,从里取出碎冰加入垫有果汁的琉璃杯中,然后倒入美酒递给尊贵的客人。
“尝尝。”刘瑞往滚汤的瓦锅里下入肉片,意味深长道:“感觉不错吧!”
“……确实不错。”
彼时的许多人都相信酒比清水干净,所以在东西方的上层都存在酗酒问题,只是罗马、埃及,安息都有自己的独特酒水,所以想满足这群资深酒鬼就必须下剂猛药——比如蒸馏酒。
“慢点,这酒的后劲很大的。”
果汁和冰块降低了蒸馏酒的度数,但对不玩“步步高升”的普通酒客而言,热气崇尚天灵盖的感觉并不美妙,甚至五官都有热气缓缓泻出。
“咳咳咳……”
安归亚所生活的楼兰受匈奴的影响而引用一种烈性的奶酒,所以没咳得太狠,可约雅斤就有点倒霉了。他的宗教信仰限制信徒过度饮酒,所以跟安归亚相比,他的酒量非常之浅,在那儿咳得昏天黑地。
“这玩意能兑水或葡萄酒吗?”缓过气的约雅斤抬头问道:“高温天气下可以保存多少天?低温天气下又能保存多少天?”
种族天赋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仿佛看到黄金变成绝世美人,旋转着与自己共舞:“陛下。”
他因兴奋与酒劲浮现出厚厚的高原红,恨不得在饭桌旁飞扑过去:“您有考虑与安息帝国做长期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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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第374章
◎白糖在国际上的重要地位。◎
刘瑞被约雅斤的动作吓得抬起袖子,生怕对方带翻瓦锅让自己破相。
和刘瑞一样心脏跳到嗓子眼的还有郑谨。反应过来的约雅斤在宫婢们的杀人目光下讪讪坐下,拱手向放下袖子的刘瑞表达歉意:“是我唐突了,还请陛下恕罪。”
刘瑞命人端下瓦锅,安排庖厨做些没有太多汤水的各色炒菜:“公能看到蒸馏酒后的价值倒也省了朕的不少麻烦。”
虽说埃及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早就依靠蒸馏技术来制作精油,但和秦朝的炼金术般受限于蒸馏环境的不足与器皿的选择、设计不够合理,所以提炼的精油含有较多杂志,并且不能大规模生产……因为这两后世的油佬在古代面临着国家发展的最大难题——缺铁缺木。即使能靠贸易解决上述难题,技术上也无法像刘瑞这样居全国之力搞百炼钢与玻璃器皿,更不能在生产规模与性价比上压过对方。
有目的的约雅斤悄悄推开面前的碗筷,拿出速记的纸笔问道:“年产量是多少?我是说,每年可以分给我多少?”
“这得看安息的国君让你带多少人来,以及除了酒水外是否需要其它商品。”想起史上的安息帝国把手绢大的丝绸缝进羊毛制品并卖出天价的鬼才行径,刘瑞便下意识地看向还在吃吃喝喝的安归亚。
后者的肉比约雅斤长得还要疯狂,上菜前把齁甜的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腻吗?”评价一个古代菜品是否“合格”的标准就是给油多少,给糖多少。民国之后,逃至国外的很多军阀就是死于工业糖精所引起的各种疾病。因此在东西方的历史上,消渴症与高血压一直都是杀死贵族的主要病因。
“不腻啊!真的一点都不腻。”安归亚也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赴宴吃饭的,所以在尴尬癌与糖精的作用下智力骤降:“其实可以更甜点。”
刘瑞让宫婢上了糖浆糖膏以及一个包装精美的罐子。
“蜂蜜?”
“不。”
“是白糖。”
安归亚在约雅斤的注视下打开那个精致小罐的盖子,只见里头盛着一种细碎,容易结块的白色晶体,看起来像未碎的刨冰。
“尝尝。”刘瑞对安归亚说道,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约雅斤:“相信我,拿它做点心真的非常不错。”
中东和罗马自然也有制糖技术,然而在8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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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阿拉伯商人把南亚的蔗糖卖到全世界前,他们的甜味来源非常单调,有且只有蜂蜜和水果,然后埃及传来的纸莎草芽,算是比较平民化的甜味来源。
当然,各国的商人也有尝试制作糖块,但结果嘛……
“这是用柘做的吧!“约雅斤用小指蘸着晶体尝尝,居然露出怀念的表情:“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大流士一世曾将国土推到格德罗西亚(今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交界处),并且在那儿发现了能流蜜的芦苇。”
“柘?流蜜的芦苇?”刘瑞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道:“你是指甘蔗。”
“甘蔗?”
“就是那种一节一节的,嚼起来有甜味的棍状植物。”刘瑞想说那玩意像黑色的竹子,但又想到二者的老家没有竹子,所以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干脆破罐子摔道:“需要给你找个参照吗?”
自打墨家在刘瑞的指示下搞出火药的附赠品——白糖后,运到北方的甘蔗就急速减少,甚至在甘蔗园到长安、洛阳的路上还建起无数的加工厂,搞出古代的承包制与最后一公里。
“失去格德罗西亚的日子不好过吧!”
安息之所以难以超越巅峰时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其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失去了能提供军费的经济大区——古埃及与古印度。
古埃及的莎草纸支撑着许多国家的文化输出。虽然和非洲大区的其它国家相比,埃及的黄金少的可怜,但要把黄金运到罗马和安息,埃及都是大航海与苏伊士运河前的必经之路。
至于印度……现在该叫身毒,或是由印度-希腊王国+巽伽王朝+百乘王朝+羯陵伽国等无数个南亚小国所组成的……联邦?
嘶……
好像也不能称之为“联邦”吧!
毕竟跟众所周知的联邦相比,这地儿堪称南亚小战国,南亚小欧洲,定期上演“田氏代齐”、“黄袍加身”、“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经典大戏。
这种情况下的身毒就算气候便于甘蔗生长,也无法在质量与产量上和大汉较量。
更扎心的是与安息接壤的印度-希腊王国曾隶属于亚历山大的马其顿王国。而在那位横跨欧亚的君主过世后,自喻为“大流士之后”,“阿契美尼德王朝继承者”的安息与印度-希腊王国相处得并不友好,同时因为印度-希腊王国保留了佛教信仰,而巽伽王朝则大力发展阿育王的婆罗门教,所以在身毒的西北部出现了令安息帝国十分恼火的情况——那个与希腊说不清道不明的罗马在远程支持不肯屈服的印度-希腊王国。而安息本想联合大月氏和巽伽王朝一起吞并孤立无援的印度-希腊王国,可大月氏有乌孙匈奴这两宿敌,而巽伽王朝同样面临着百乘的威胁,并不能给安息提供强力支持。
安息:“……”指望你们的我真是小丑。
“何止是不好过啊!我们的国君……”约雅斤的声音微微一顿,流露出令安归亚都为之侧目的苦笑:“国内所有的富商贵族都被他借了遍……”
刘瑞想到15世纪的哈布斯堡,意味深长道:“迪拉姆(安息的货币)的含银量也降了不少吧!”
“何止是降了不少……”提起这事约雅斤就一肚子的气:“在我出发前,国君已下令更改迪拉姆的重量……导致平民不得不去达利克(安息帝国里类似于投行的机构)换钱。”然后还上缴一定的手工费。
“这倒是和二三十年前的大汉非常相似。”刘瑞露出“我懂你”的表情,同时被死去的记忆撞得头皮发麻:“当年为了国家发展,我们这儿也出现了批粗制滥造货币,导致黔首一度只能以物易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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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第375章
◎安息还有黄金以外的通货吗?◎
“看您的样子,我真想象不出大汉会出这种事情。”约雅斤家既有人做正常生意,也有人搞高利|贷生意,更有人和苦行僧般遵循正统的宗教生活,可无论是哪个,都不希望国家通过“印钞”来解决当下的资金困境。
况且古代的“印钞”还与现代不同。
古代是真金白银的钱币交易,资产缩水的痛感与现代相比,就好比是无痛拔牙PK膝盖淤青——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事儿。
安息倒是想过向外输出膨胀,毕竟他们的迪拉姆其实就是换了名字的德拉克马,所以在标准相同的情况下,哪怕是与安息不和的印度-希腊王国、塞琉古王朝,都还认可安息的迪拉姆。
可想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秦国敢那么搞是有大后期的军事实力+庞大市场作为依仗。齐楚的商人就算晓得秦半两的价值令人落泪,也只能在六国吃鸡的大环境下捏着鼻子与秦交易,然后把膨胀的压力转嫁给更低一级的商人乃至平民黔首——因为他们没有渠道更换正在疯狂贬值的本国资产。
而通货膨胀的后果是什么?
造反,起义。
是的。
你没听错。
古人,尤其是古代的穷人面对通货膨胀的唯一反应就是“既然劳资活不下去了,那劳资就要拉着你们一块去死”。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古代可没钢筋水泥压住快要螺旋升天的通货膨胀,而战乱又会拉高黔首的消费水平,导致他们把硬通货都一一交出,所以在底层进行大放血与被动绝育后,要么是有上层里的下层掉到牛马阶级,要么是有外部转移内部矛盾。
可无论是哪种,都还能保绝对上层的核心利益。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底层打算同归于尽。
近代还分甘地式与暴力式的同归于尽。
可古代……
约雅斤的表情愈发痛苦。
阿契美尼德王朝只是嫡系断绝了,而不是全家死绝了。
参考被清朝追杀了两百年的老朱家在晚清还有子弟支持推翻清朝,多偶制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哪怕和埃及一样也有坑人的近亲婚配制,但是这么十几代地传下来,旁系子弟肯定过了上百之数。
阿尔沙克一世带着帕尼人以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名义建国自然有拉拢当地的意思,这一点,无论是国君本人还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老贵族、前皇室都心知肚明。
国力上升时,涉及命根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国力下降且已经威胁到安息贵族的利益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的大事。
“如今只是减轻了不到一成就有皇族开始反对国君,要是推广到安息全境……“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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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实在是太美了,令约雅斤都头皮发麻。
安息不同于阿契美尼德波斯和罗马,遵循的不是行省制度而是属国效忠,类似于中古时的法兰西。也就是说,安息的大贵族们享有极高的自治权与佣兵,甚至可以使用王号、参与选举安息国君或废除国君。
皇族会议在一定程度上也要参考大贵族的意见,同时和匈奴的四贵种般,安息的两个大家族——苏伦家与克伦家也一直掌握着安息国的祭祀权与顾问权,甚至担任新王登基的加冕者。
时任安息国王的是被誉为开国者阿尔沙克一世之后最伟大的米特里达梯一世,类似于安息的大流士,安息的拉美西斯二世。他都按不下怒意十足的皇族成员,更别提与米特里达梯一世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贵族,属国小王……
“朕在邀请二位赴宴前与典客(系统)聊了很长时间(查了很久资料),发现朕所期待的安息……并不能为两国的贸易提供一个安稳环境。”刘瑞盯着约雅斤的脸,试图确认自己的猜测:“地域冲突倒是其次,关键是安息能拿什么换取大汉的商品。”
刘瑞露出为难的表情:“若是贵国的迪拉姆与罗马、塞琉古的德拉克马可以互换,那么大汉倒也可以解释使用迪拉姆定价的不利规则,但……”
约雅斤知道刘瑞在担心什么,苦笑道:“我不过是无法参政的渺小商人,怎能更改国君的意志。”
“那就只能按大汉的规矩来了。”刘瑞只是面上可惜,内心却已经挑出用于庆祝的香槟:“你们能接受使用黄金交易吗?”
“黄金?”约雅斤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挣扎一番:“我们可以用商品互换。”
“商品?你们能拿什么商品作为交易的替代通货。”不是刘瑞打击对方,而是目前腹背受敌的安息真不像是能付押金的合作伙伴:“盐?大汉不缺盐。香油?朕倒是对安息乃至罗马、埃及的香油有点兴趣,但不至于将其摆到可以替代黄金等硬通货的位子上。”
刘瑞指着装糖的小罐道:“如你所见,大汉就算给不出黄金,也有白糖作为替代的交易通货。”
约雅斤的舌尖泛起苦涩的甜蜜,开始嫉妒大汉的同行——所谓风口上的猪也不过如此。
要是大汉拿下匈奴,南取百越,那么汉商就好比是加强版的日不落商人——因为大英就算变成日不落了,也无法在商品的多样性上与同行较量,甚至被死对头与大孝子按着摩擦。
大汉的优势在于横跨多个气候带的版图能满足现有的原材料供应。
安息要是赶上第三次工业革命一定能让大汉改变说话语气。
然而这是公元前的奴隶混封建社会。
没有石油,也无法像后世的伊朗般深度开采隐藏铁矿。
此时的安息和在金矿上吃糠咽菜的倒霉蛋也没啥两样。
更恐怖的是……
“冒昧地问句,安息的子钱是几分?”考虑到让资本家都为之落泪的奴隶社会恨不得以分钟计算贷款利息,所以除了考察安息的“外币储备”与合作诚意,刘瑞还想知道他们的贷款利率与对外国人的各种政策。
约雅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政策都是一夕三变的。”约雅斤在这刻逼出自己的潜力,绞尽脑汁地想出个台阶下:“我到底是离家多年,所以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境。”
“朕不用你预料现在的安息利息,只想知道你离开前的安息是什么情况。”刘瑞知道约雅斤的宗教信仰,所以让他摸着经书发誓不会在这儿说谎:“诚实地告诉朕,安息现在的子钱利息是几分。”
约雅斤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沉默了有一两分钟,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报出了个天文数字。
刘瑞听后瞳孔地震。
#我以为匈奴的利息就已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安归亚虽生于只有数万人口的楼兰小国,但在西域的匹配机制下还是有点商业常识,所以抢在刘瑞之前率先问道:“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吗?”
“……我想这是国君的无奈之举。”约雅斤在刘瑞的面前很失礼地捂脸叹道:“塞琉古要打,印度-希腊王国要打,甚至还要支持那个左右摇摆的亚美尼亚与大月氏……”
“除了找商人借高|利贷,国君还有别的选择吗?”
约雅斤在连连失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去开国君的玩笑……前提是安息的国王不会打的过来砍他:“总不能让安息卖地筹集战争资金吧?”那可真是开疆开了个寂寞加倍。除非米特里达梯一世头铁地去搞大贵族们,或是把国内的希腊裔都得罪干净,否则用于抵押贷款的安息土地就得帕尼皇族一起割肉。
估计那时压根不必敌国动手,安息的皇族就能打得分崩离析。
刘瑞:“……你这样朕很难办啊!”
不用黄金,改制的迪姆拉也失去原有的流通优势。
现在的安息帝国在刘瑞这儿的信用评级从S级掉到A,甚至有向B级冲击的趋势。
实在不行就找百乘王朝吧!
刘瑞瞥了眼白糖罐,暗自想道:【和百乘王朝一起垄断白糖市场也很有搞头,没准能搞西汉版的欧佩克(白糖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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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第376章
◎大汉是个万人迷富婆。◎
这边的刘瑞想着找富豪谈生意,那边的约雅斤想着增加安息的筹码。
至于还在吃吃喝喝的安归亚……
嗯!
他也不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只要刘瑞不问,他就在那儿继续吃喝。
【特供给皇帝的东西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想起在长安的日子,安归亚就很不是滋味——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怎么有人在罗马,有人是牛马。安归亚在楼兰的也是次于国王一家的大贵族,同时也是旁系王室的中间力量。可就像是晚明的朱姓多如牛毛,安归亚在人口只有一两万的楼兰就算当了权臣也不会比长安的百户侯过得更好。
要不考虑常驻于此?
血液流向小肚腩的安归亚思考要不要把妻儿接来,结果听到约雅斤翘楼兰的墙角:“北方较冷,而大汉缺乏放牧的草场,所以安息可以提供避寒的羊毛,要是……“
“楼兰也可提供羊毛。”安归亚打断对方的“吟唱”道:“甚至提供代织服务。”
被抢词的约雅斤与安归亚“深情”对视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刘瑞闻着烟味找去,只见炉上烤着开始流汁的焦皮果子。
郑谨赶紧夹起果子,给刘瑞端上看戏的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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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雅斤在心里嘲笑安归亚的不自量力,面上还是彬彬有礼道:“楼兰人少,提供的东西只够大汉塞牙缝。”
安归亚同样笑道:“楼兰近啊!今天说,明日到。”
“至于代工……”
安归亚眼珠一转,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抨击对手的幻想:“大汉的皇帝总不能花百倍于原物的价格让安息的裁缝修改衣服,更不可能今年订货,三年等货。”
楼兰的优势在哪儿?
当然是离得近啊!
刘瑞拿下河套之地后,祁连之北的折兰部被代政的于屠日禅召回王庭,留下的全是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折兰一走,不仅是卢侯部和若侯部人心惶惶,就连右部的“太子”将师(罗姑比的长子)都开始往北部收缩自己的兵力,陷入退守的不利环境。
北边如此,祁连山南的小月氏与南羌百部自然不敢顺势出头,甚至还得保证大汉贸易的通道。
毕竟没人跟钱过不起。
西域能当中间商薅大月氏和安息的羊毛,南羌百部与小月氏自然能有样学样。
“楼兰不似安息,周围全是来了就要给两下子的好朋友们。”安归亚的血液回到大脑皮层后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了不少:“我想陛下还没大方到把安息的‘朋友’当成大汉的‘朋友’。”
刘瑞对上安归亚的浅褐色眼睛,然后看向笑容消失的约雅斤:“这也是朕最担心的事儿。”
生意归生意,但是涉及到国家利益时,再大的生意也得让步。
“与安息接壤的是你所熟悉的大月氏和大宛,他们在匈奴的步步进逼下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约雅斤也摸不准皇帝是想合作还是放弃合作。
你说他有合作意图吧!却又纵容安归亚在这里呛声。
你说他没合作意图吧!那他组个饭局是为了啥?缺饭搭子吗?
约雅斤在吐槽刘瑞时,刘瑞也在暗骂对方听不懂话,或是故意装傻充愣,不去接他背地里的话。
“值得信赖可不值得智者为其抛弃理智。”刘瑞继续反弹来自约雅斤的洗脑:“楼兰使者说得对,有钱也禁不起这么花啊!”
刘瑞忍着直接问的冲动,继续说道:“我不会对一国之君的信用产生怀疑(才怪),但是楼下必有硕鼠,白蚁。我们大汉有句老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眼看对方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刘瑞赶紧趁热打铁:“你觉得长安的汉人和上郡、长沙郡的汉人是同一类人吗?”
“啥?”
“我是说……你愿意给边境的汉人相同的贸易地位吗?”
“这怎么可能。”约雅斤想都不想地否决道:“谁会跟穷人做生意?除非他愿卖身于我。”
刘瑞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反应过来的约雅斤终于明白……亦或是说被迫明白刘瑞打着什么主意。
搁在唐朝,精明的波斯商人还能靠舶来品拿捏汉商,寻求吃到更多利益。可是在开挂的刘瑞式西汉面前,他们处于绝对的被动——一来是塞琉古、大月氏、印度-希腊与亚美尼亚将其包圆,使之难以形成一个横框欧亚的大门栓。
门多了,自然会有竞价的操作。
东边不亮西边亮。
缺钱的又不止安息一家。
只要刘瑞广撒网,总有人开更高的价格。
约雅斤也想到这点,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陛下……还要召谁?”
这一问让安归亚都紧张起来——楼兰并非西域之东的唯一选择,况且对卡路的南羌而言,若羌这个远亲可比楼兰要令人安心的多,也更容易联手吃黑。
“大汉与西域又不接壤,自然是要打通一道安全之路。”刘瑞答得非常模糊,但却引起约雅斤的注意:“陛下真是好福气啊!”
刘瑞的眉头轻轻一跳,听着对方与他一样话里有话:“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谈妥安息楼兰的大合作后,怕是要花半年的功夫召见南羌的各部大人。”
言下之意是安息周围全是“好友”,大汉也不逞多让。
三四个对一百个,优势在我。
“确实是个大麻烦呢!”刘瑞喝着浓茶回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穷山恶水养刁民……人都活不下去了,可不是连亲生的都要算计几分。”下午的阳光打在刘瑞脸上,令其散发着圣父的气息:“分家都没一百年呢!连筋间哪有私仇。”
这下轮到安归亚的眼皮狂跳——西域不同于大汉,那可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还有本国的王族彻底绝嗣后从别国请外孙过来当皇帝的另类法则。
大汉今日敢动南羌,明日就敢插|手西域。
约雅斤也听出这点,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一百多个部落呢!全部吞下怕是要有极高的肚量。”
约雅斤用较为隐晦的挑剔眼神打量刘瑞,像是再说开车的娃子不自量力:“就算您能吞下百部,也要考虑祁连山北的诸多反应。”
安归亚也跟着点头,第一次觉得匈奴的存在也没那么糟糕。
“这就不劳你多费心了。”刘瑞的反应开始起初还在约雅斤的意料之中,随即便往惊悚的方向一路狂奔:“乱世出英雄。我看你也不是文盲,应该知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这次轮到约雅斤的眉头一跳。
“南羌虽没阿尔沙克一世和塞琉古那样的好榜样,但一族群能够裂成数百余部……”
刘瑞故意拖了个长音,像是在笑约雅斤的自欺欺人:“想必是有鸿鹄试图翻阅高山,只需一个契机就能遨游九天。”
“……”打了一圈却仅得一个立体防御的约雅斤是彻底麻了,干脆在那儿破罐子摔道:“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刘瑞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那张沮丧的脸道:“你也可以灰溜溜地离开,像个丧家之犬们回到安息,接受众人的鄙夷唾骂。”
约雅斤的身体微微一颤,难以相信温文尔雅的皇帝会说这种话。
“命运让你来到大汉,势必会降大任于尔。”刘瑞继续PUA道:“你也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没钱时……”
“我不卖身。”约雅斤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也听说过老刘家的荤素不忌,所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刘瑞:“陛下龙眉凤眼,何愁找不到新意之人。”
说罢还祸水东引道:“若是想换个口味,我……”
“……谢谢,朕并没有祖辈的爱好。”之前都是刘瑞打击约雅斤,但这次轮到约雅斤对刘瑞发起致命一击:“就算有,朕也不会考虑你。”
约雅斤是长得不错,可再帅的小伙也经不起这五六年的颠沛流离。加上刘瑞抠归抠,但不至于去省外使的一口好菜,所以在吹气球似的胖起来后,约雅斤和“帅气”毫无关联,只能说是胖得很有福相。
约雅斤:“……”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生意场和政场上的出师不利也就算了,居然连个人魅力都遭到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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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雅斤的沮丧让想笑的安归亚都差点开口安慰几句。
安息如此,西域又何尝不是处于谈判的绝对劣势。
不过这点言语上的打击还不至于击垮已经没有退路的约雅斤。
安归亚能两手空空地离开,可他不能。
约雅斤在安息的社会地位本就不高,并且还是家中的次子。像他这样的边角之人要么出去闯荡一番,要么去做家中的苦力。显然,约雅斤在“搏一搏”与“浑浑噩噩”中选了前者,所以除了衣锦还乡,他别无退路。
“我的高祖经历过两次城灭与安息的建立。”约雅斤在许久的沉默后突然说道:“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族系的开拓者。而他留给子孙的建议里有条适用于现在的谈话……”
“说来听听。”
“不要相信白得的东西。”约雅斤在刘瑞面前一字一顿道:“算不清的账是最麻烦的,所以您又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来提高安息的信用不足?”
终于听到满意回答的刘瑞笑道:“这就对了。“
他又看向茫然的安归亚,再次强调道:“这就对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安归亚指着自己傻傻问道:“我?我又能做什么?掮客?”
“……”约雅斤和刘瑞盯着这货儿发出震耳欲聋的沉默,随即别头继续聊道:“你先带着样品回去忽……找安息的大贵族或国君本人聊聊合作的事。”
约雅斤已猜到刘瑞想要什么,但是这上来就把难度拉到国君的要求还是让他露出一副痛苦面具:“您可真是折煞我也。”
“富贵险中求。”刘瑞笑道:“你都走过九十步了,难道要在最后十步前掩面退去?”
刘瑞示意郑谨把白糖罐子递给约雅斤,后者赶紧双手接过……开玩笑,直到十六世纪都有贵族把白糖当成珍贵遗憾。安息虽有甜蜜的海枣,但其过长的生长期与仅有两月的结果期令这种果子难以惠及普通民众,因此作为珍贵的不动产被细心照料。
再者,阿拉伯商人与波斯商人虽把冬枣当成旅行的应急食品与干粮,可是看后世还是选择甘蔗、甜菜为制糖原料,并且从明代就有荷兰人从台湾制糖运糖到波斯湾,其利润是日本的三十倍。
由此可见,古代的中东人有多爱糖,多缺糖。
从隋唐到明清,白糖都是能与瓷器、丝绸媲美的出口大头,哪怕是有东南亚来分一杯羹也毫不例外。
“这算朕的见面礼。”刘瑞见约雅斤在打量那个装糖的瓷罐,随口问道:“喜欢吗?”
“喜欢。”约雅斤摸着罐上的花纹,被那与琉璃相似的触感所惊艳到了。
更惊艳的是这容器恍若一整块的无瑕石料所雕刻出的,但又带着弱于金属的温润光泽。
“若是用其制成酒杯,一定会卖出高价。”古人的审美也是越透越好。
好的玉石要像玻璃,好的宝石也像玻璃。
至于这个不是玻璃,但又和玻璃一样通透温润的瓷器……
那可真是……
太能割韭菜了。
“你喜欢的话可以让你带走几个。”刘瑞看约雅斤的眼神不像是看外使,而是像看新雇的销售。
男人的表,女人的包。
人靠衣装马靠鞍。
只有让约雅斤满载而归,打扮得像个《淘金热》里的卓别林,安息人才相信东方有个富庶的大国。
然后……
刘瑞露出期待的笑容……
也不求你把人留下,但黄金是不可少的。条件允许的话,从别国“请”些技术人才也是极好的。
此时的刘瑞并不知道他对人才的渴望导致大汉在罗马和埃及的学术圈里成了一个藏金的恶魔窑,甚至衍生了东方特有的悬赏令——高价回收……啊不!是邀请数学家、天文学家、希腊医生以及精通解剖的埃及祭司、草药师来大汉进行学术交流并长居于此。甚至在地中海的黑市上,遥远的汉皇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学者的赏金,为待业抠脚的雇佣兵们提供了金羊名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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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第377章
◎刘瑞:助力于每个有梦想的青年。◎
白糖,瓷器,精美的折扇与漂亮绸缎。
当郑谨带着四五个婢女展开一件难辨材质,并且穿着各色宝石与镂空花纹的绝美外袍时,约雅斤的呼吸都微微一顿,脑中浮现出一个形容——
【流光溢彩】。
“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
不仅是大国出身,家族经商的约雅斤被这种织物深深惊艳到了,就连一旁的安归亚都屏住呼吸凝住气,生怕吹撒了外袍上的绝美光泽。
“好看吗?”就在两个土著露出没见识的傻样时,刘瑞带着三分随意,三分戏谑,三分认真,一分骄傲地让其感受到土豪的魄力:“送你了。”
约雅斤:“……”
还是约雅斤:“……???”
一旁的安归亚都忍不住道:“汉皇大气。”
然后对着流光溢彩的袍子满眼期待道:“若能与安息使者般衣锦还乡,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好说好说。”刘瑞虽和文景一样崇尚节俭,但也不会抠到一件赠人的衣服都拿不出手:“给楼兰的使者也拿一套。”
“诺。”郑谨招呼宫婢从少府的库藏里又取一件款式不同的相似袍子。
约雅斤在白得一件好衣服后并未急着上身试试,而是摊在膝上研究上面的花纹,以及如何做出这种丝滑质感:“像是由不同材质拼接而成的。”
“嗯!因为这样比较好看,也能体现裁缝的高超技艺。”刘瑞嘴上这么答着,想的却是不能让你赚走能买百套衣服的加工钱:“你猜这件外袍包含了几种布料?”
安息不是喜欢剪个巴掌大的丝绸混进羊毛制品里卖整缎的价吗?刘瑞觉得这个创意非常值得大汉学习,所以在拿下东瓯……也就是江南织造局的快乐老家后便高薪聘请汉人绣娘,越人绣娘,乃至墨农的中坚力量们开始研究如何拼接各种材质,让古代的丝织品像现代的工业绸般流光溢彩,看着就有狂割韭菜……啊不!是让人买单的奇妙魔力。
绣娘们只懂拿钱干活,对皇命的好奇甚至不及学艺的迫切。
真正反对这类研究的是墨农的大家。
众所周知,墨家是手工业者的代表,而农家扎根于最苦命的庄稼人。
刘瑞让他们研究新型织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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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法无异于让理想主义者向权贵敬酒……
丝绸这种听起来就充满铜臭的东西,哪比得上让可怜的黔首吃饱饭。
对于这种免疫金钱的顽固份子,刘瑞早就有了一套对应法则——让穷人去“说服”他们。
你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但我要是新增一个织物分类,是不是要培养新的绣娘熟工?要是更进加工程序,是不是会制造新的就业岗位?然后从富人手里赚取更多的金钱发给穷苦黔首?
工业革命后,封建地主为何被资本家打败?
还不是当户籍制的枷锁被完全解开后,不做人的资本家比不是人的地主开得价格更高,所以在当牛马与做奴隶间,黔首选择了资本家们,这才有了近现代的财阀政治。
刘瑞不用说明这点,只需要让墨农两家的硬骨头去等着进厂的县里看看,对上一双渴望赚钱,渴望过上较好生活的期待眼睛。
比言语更打动人心的是铁一样的事实。
面对等着进场打工的可怜人们,再心冷的墨农子弟都会被那朴素真诚的“谢谢你”所彻底打动——俗称,绷不住了。
而在解决了大刺头后,南方的织造业以乘火箭的速度快速进化,这才有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塔夫绸所需要的脱胶技术。
“纱、绢、缣、锦、素罗、斜绮……”刘瑞在约雅斤把袍子摸了七八遍都没能说全衣服上有几种材质后终于揭晓了完整答案:“单层的就已价值不菲了,更难得的是袍子所用的所有衣料都是复合层的。”
“复合层?”
“就像是贴纸一样把好几层衣料合成一层。”刘瑞让郑谨拿了件和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丝织物十分相似的里衣,只见那料子薄得足以透光。
“不叠层的话,这衣服就和纸一样美丽脆弱。”大汉步入平稳期后,关中的新贵学着彻侯购入丝衣,结果发现衣服透得能见隐私,只能裁成外套充样。
可充样的外套容易勾破。
西汉的丝织品和现代的高定般突出一个“我很娇气”,所以不骗普罗大众。
若不是像皇帝那样把绸缎穿成日抛品,就得养个专业绣娘、浆洗工来“伺候”这些珍贵布料。
而在古代,技术人才是很值钱的。
长此以往,丝织品的受众开始下降,连皇亲国戚都难以忍受这种材质的报废率。
直到民间搞出布料的“贴合”之法,把丝织品和丝织品,丝织品和羊绒贴成一片布料才保住养蚕的诸多饭碗,让贵人继续为其买单。
“你要是嫌外面太花,可以把里子翻出做素雅之姿。”
约雅斤按刘瑞的意思把外袍翻面,果然较之前者显得低调高雅,沉稳贵重。
“不仅好看,而且还十分保暖。”因为怕安息那边不死心地拆开分卖,所以刘瑞还来了波厉害操作:“里面填了上好的鹅绒,冬天的晚上也能感到温暖如春。”
“真是件可以日用的艺术品。”约雅斤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布料、华服不计其数,但稍有像大汉这样还是考虑实际性的。
你可以把皇帝当傻子,但不能把所有皇帝与杨广画上等号。
罗马的执政官,安息的国君又不是把钱当沙子的真正的傻子。
然而刘瑞的贴心还不止这点。
当约雅斤想欣赏领部的镂空纹时,发现那里藏着不少丝带纽扣。
“这是何物?”
“留给配饰的安装机关。”刘瑞不让自己露出奸商的笑容,招呼郑谨拿上几个款式不一的帽子、长款云肩:“把袖子藏到里头,再把帽子安上,云肩安上,就是一款贵气的斗篷。”
“……”
“根据你的需求不同,这件衣服可以变成的十几种样子。”
约雅斤:“……??”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安归亚也没有料到“好看”与“实用”能合为一体,但是看着便形成斗篷的外套,他又不免注意两条藏里的袖子:“这样穿起来不太舒服。”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它的。”刘瑞让安归亚无话可说道:“谁会把它当成常服来穿?”
这玩意就不是追求舒适性的。就好像女人买CL的高跟鞋,目的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品味,所以在美观的情况下追求的是多样的实用性,而不是舒适。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找少府买个同系的斗篷。”
安归亚:“……”说的好有道理啊!他竟无言以对。
“你们穿着这身回去绝对算得上衣锦还乡。”刘瑞让郑谨端来两个木匣,看得安归亚很不平衡:“怎么他能拿到三套?”
“这两套是拿去送给安息国王和……”刘瑞的声音突然一顿,约雅斤也顺势抬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安息国王一样尊贵的统治者的。”
大月氏?
被乌孙欺负的小可怜。
康居?
比大月氏还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塞琉古?
菜鸡一个,夹在中间两头挨打。
排除下去的正确答案就只能是历史上的汉吹网友,还没长得完全体的罗马了。
也不知现在当政的是哪一个。
约雅斤:“……您可真会增加难度。“
让一安息人给罗马人和汉人牵线搭桥……
约雅斤不懂刘瑞的操作,但他感到十分震撼。
“很难办吗?”刘瑞拢着袖子问道:“朕咋觉得这事是有办成的可能。”
约雅斤被刘瑞看得头皮发麻,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在对方面前说错话。
“你大父既经历了两次城灭和安息的建立,想必是懂鸡蛋不能放在同一篮子里的道理。”
罗马靠近迦南之地,所以里头肯定是有约雅斤的同族。
此时距离耶稣诞生还有一百四十年,犹太教里的改革派与保守派还没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是安息的犹太人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罗马的犹太人也需要一个“升级”的契机。
而约雅斤这连通三个世界之极的天选之人就能提供这个契机。
一旦达成横跨欧亚的贸易长线,那约雅斤就不是获得贵族身份那么简单,而是想先人一样彻彻底底地改变世界。
这对一个宁可出去九死一生,也不愿在安息成为边缘人物的家族次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擅长画饼且精准把握人性弱点的刘瑞循循善诱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远在罗马的同胞着想。”
“试一试吧!”
“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能量?”
…………
约雅斤是浑浑噩噩地离开的。他直到回城南门的驿站时,脑海里都一直响彻着刘瑞的魔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捂着已泪流满面的眼,最后还是接过了由刘瑞抛出的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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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雅斤的离开并不代表安归亚的离开。倒不如说,约雅斤能“完成任务”的前提是安归亚被刘瑞掌控。
看着把好好的安息使者惑得五迷三道的刘瑞,留下的安归亚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同吊在老屠夫前的柔弱小羊。没有挣扎,只会发抖。
“别低头啊!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让使者成了惊弓之鸟?”刘瑞让人撤下冷菜,换上加了许多蜂蜜的超甜点心,试图用味道安抚惶恐不安的安归亚:“之前不是很开朗吗?怎么现在拘谨成了老头子。”
“之前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才多有冒犯。”安归亚已流下冷汗,但还是在刘瑞面前勉强维持着外使的体面:“楼兰与大汉的合作已没啥好说的,不知陛下……”
“公事上是没啥好说的,可私事上就不一定了。”刘瑞隔着浓茶的雾气轻轻蛊惑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当楼兰的骆驼?仅限于去领导两万的楼兰人。”
“我似您心有七窍,也不想懂您的意思。”安归亚的警报拉到最高级,声音也随即上扬了好分贝:“您知道的,我是一合格的臣子,忠诚的朋友。”
他盯着被雾气搅成黑色旋涡的明亮瞳孔,鼓足勇气道:“汉人讲究忠孝仁义,何至于找宵小之辈做朋友?或是把朋友变成宵小之辈。”
安归亚在长安的这几天里也不只有疯狂长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陛下想养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邪恶朋友,然后任其影响自己,最后变成人人喊打的阴险小人。”
“放肆。”一旁的郑谨厉声喝道:“岂容尔在宣室污蔑大汉的陛下。”
“无事,无事。”被骂的刘瑞倒是没有较大反应,这让说出敏感之言的安归亚松了口气,对刘瑞的行为越发困惑。
真不能以常理判断大汉的皇帝。
瞧着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安归亚已经放下下心脏又赶紧提上——跟他说话,真是要打一百二十个心眼才够。
“朕可不是使者所说的极恶之人。”被拒的刘瑞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朕只是个愿意资助有志青年的好心人,不忍大使屈居一方才说了比较冒犯的话。”
“如若大使感到冒犯,朕可以以茶代酒,向大使赔罪。”
“不敢,不敢。”安归亚嘴上推辞着,内心却翻了白眼。
刘瑞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虽说是为楼兰人所作出的妥协,但要是让这家伙借楼兰插手西域之事,怕是会被嚼碎骨头地彻底吞下。
来之前就觉得汉皇不是好人,和匈奴人般不利于西域。
现在看来……
安归亚在亲眼目睹了约雅斤是怎么被忽悠瘸后开始思考物理上的养残和精神上的养废到底哪个可怕。
无论哪种,都改变不了小国只能随波逐流的可怜境遇。
“可惜了……”刘瑞在安归亚拱手道歉后也没留他,而是派人送其回去,然后发出遗憾的感叹:“朕还挺喜欢他。”
有点聪明,但又不是特别聪明,同时善于多国语言和外交事务。
这样的人才,只是做个小国的大使也太可惜了。
可惜到刘瑞都差点忘了他只是想收买一个大汉在西域的代理人,肉喇叭,而不是把西域的事宜完完整整地交给对方。
“犯事的宗室之后里要是有好的苗子就送给信乡长公主或赵女史培养。”
“楼兰……”
“呵!”
“把若羌和且末的使者请来加点楼兰的危机感吧!”
“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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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第378章
◎汉匈都有自己的困境。◎
军须靡是被冻醒的。
药物让他心跳加快,血管收缩,流失的热量在皮肤的表层形成蒸汽,不会就打湿里衣,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呕……呕……”恢复了些理智的军须靡继续去抠自己的喉咙,抠到甲缝鲜血淋漓也好不放弃,最后还是一声堪比鸭子叫的呼痛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赶紧停下抠穿喉咙的致命操作。”
“咳咳……”一缕缕的血丝搭在干巴巴的草上,不一会便滑落在地,顺着坡度钻入地缝。
“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小羊羔啊!怎么跑到人都啃不了几两草的破地方了?”军须靡在跌跌撞撞地站起走了一段波浪线便跪倒在地。
夏日图才不管这个小岑陬的死活,下的量别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是换个成年人来也容易升天。
军须靡能撑到现在纯粹是靠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把夏日图的药吐了一半,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对抗围上的丁零人,甚至做出堪称笑话的防御姿态。
“这是像个娘们一样给咱跳舞吗?”来的人都脸颊凹陷,皮肤蜡黄,破破烂烂的衣服绑在精瘦的身上,行动间带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
乌孙的奴隶都比他们体面。
这群人似逗猫的猴般围住可怜的乌孙岑陬,看够了笑话便将他扒了七零八落。
“我的。”
“我的。”
这群人像分羊似地把军须靡“分”得一干二净。
恍惚间,他已看到灰沉沉的天空,然后被剧烈的疼痛送往天堂……
………………
须卜氏的子弟世代担任掌管战事的左右大且渠,可是在老上末期,罗姑比的崛起与丁零的蠢蠢欲动让须卜氏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所以在多方考量下,冒顿时让左贤王都避其锋芒得左右大且渠被削弱了不少,其权力由掌王庭卫戍郝宿王与挛鞮氏的左右大都尉一一瓜分。
久而久之,须卜氏的左右大且渠和汉朝的太尉、中尉般,只剩一个尊贵的名号。
现任的须卜氏左大且渠是母阏氏的堂兄,关系不亲的那种。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军臣在防自己的阿囊。
“撑犁孤涂。”呼衍氏的左大且渠被军臣召唤前正与人豪饮,醉到把单于的都尉当成可以随意打发的小鱼小虾,最后被挛鞮氏的子弟揪着领子往冰水里找回不大的脑子,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军臣的大帐。
“真不愧是单于的人。”母阏氏对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冷嘲热讽道:“有此爱将,何愁单于不能超越老上,直逼冒顿。”
“闭嘴。”军臣的态度让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彻底酒醒。
而在军臣说完到底发生了什么,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后悔自己没多喝点,或是干脆喝死在帐里,也好过面对这种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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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须卜氏的左大且渠听完军臣的“规划”后,膝上的皮子被大手捏成一卷腌菜:“您……”
“龙城的部队后日启程。”军臣打断了左大且渠的话,完全是以命令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最好立即派人去须卜氏统治我的好舅舅在王庭的大军赶到前点出随我出征汉朝的先锋军队。”
他又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母阏氏,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不然我与右贤王就靠考虑须卜氏的立场,实行作为撑犁孤涂的伟大权力。”
须卜氏的左大且渠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派人给须卜王传信。
母阏氏在娘家的堂兄垂头丧气的离开后眼珠晃动,试图给伊稚斜传信,但又不能离开儿子的心腹视线。
伊稚斜被龙城的胡巫偷放走后,军臣对本地的祭司集团来了次大清洗,连比较“干净”的乔氏右骨都侯都挨了王庭的二十鞭子,上缴五十头羊作为罚款。
母阏氏是单于之母,自然没人对她动刑。可她不能动,服侍她的奴隶可就倒了大霉,全部被人当场打死。
“你真相信右贤王会和你一起攻打须卜氏?”母阏氏被请离开前忍不住道:“你会后悔的。”
“我在后悔与狼为盟先后悔一下没有早点处死你的小孽种。”军臣忍着滔天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放心,右贤王不是傻子,我的好舅舅也不会当着匈奴各部的面与非亲非故的右贤王合作去造我的反。”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好儿子吧!”
“你会杀了伊稚斜?”
“不,我会借汉朝的手处死这个不安的孽种。”
………………
南越的使者在长安的这几天里并未受到刘瑞的召唤,处于一种大家都知道他们被晾着,但又不能视其于无物的暧昧阶段。
作为正使的赵诞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像个局外人。
在她来前,禺番已是数一数二的膏地,可跟人口百万的长安相比,完全是大县城碰瓷国际都市,没有任何的可比之处。
昌平长公主可太懂如何拿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长安的优人有男有女,说话也是一个塞一个的好听。
加上从北方来的皮子,巴蜀来的井盐,闵中来的华美绸缎把目不暇接的赵诞团团围住。
几个月的糖衣炮弹下,赵诞已是乐不思越,看得温媪着急上火地来找公主,结果被周翁主笑眯眯地拦在门外。
“温媪急甚?可别让他国的外使觉得大汉不懂待客之道,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周翁主自嘲里全是威胁。
赵诞这个丫头片子觉得有越人血统的昌平大长公主是自己的甥女,甚至还在大她几岁的周翁主前摆出外家的长辈架势。
可温媪是近古稀之龄的老狐狸。
能在赵佗手下保全部族的怎么会是普通的女人。
她看这对公主母女的眼神活似在看两条毒蛇。
赵诞是被毒液迷得颠三倒四的诱饵,那昌平大长公主的真正目标又是什么。
“吾是奉南越王之命为汉皇献礼,可来汉数月,莫说是汉皇,连宣室殿的大门都未进过,可见是国小力微,不值汉皇正式接见。”温媪掩去某种的警惕,毕恭毕敬道:“我一老妪也只南越王在出使的大事上做的很不地道,居然让十几岁的公……翁主与六十的老媪作为正副之使,所以汉皇心有怨气也在常理之中。”
周翁主没有回话,而是去拿冷掉的浓茶,看着温媪继续表演。
温媪见对方不接自己的姿态,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南越有失礼之处,汉皇何不允我离开,让南越王送太子入汉?”
周翁主将杯子放下,冲其笑得又假又冷:“你可以离开,但南越翁主不能离开。”
温媪是个有脑子的,也懂得说适合外交的漂亮话。
可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屎一样的现实。
赵佗要是看重刘瑞,就不会派赵诞为使,更不会在赵诞来了好几月后没有送来第二波使团。
周翁主与刘瑞不亲,但也是在未央脚的戚里之地,所以明白宣室的那位何止是不爽,简直是想立刻送赵佗升天。
可是匈奴还未反击,南越内也没有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所以刘瑞只能选择硬拖使团,等待一个派兵的借口或无忧碾压的契机。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补上。感谢在2023-11-2923:45:20~2023-12-0210:3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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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第379章
◎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夫人又非赵氏子弟,何至于为赵佗之女思虑至此。”周翁主在放完狠话后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毕竟她的阿母还要“继承”赵佗的南越王位呢!而她作为阿母的独女,自然是会成为南越的皇太女,所以有大把的时间与温媪相处:“您是长辈,应当比晚辈明白‘难得糊涂’。”
“我是长辈,所以比晚辈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温媪拒绝入席坐下,拄着拐杖唉声叹气道:“我不似翁主生于皇亲贵胄之家,但也懂得‘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来汉的外使里有不少是温媪一样的明白人。”周翁主对温媪的顾虑一清二楚,也不强求温媪顺从他们的意思:“但也有比温媪低劣的豺狼鼠辈。”
想起那些三瓜两枣就能打发的浅眼皮子,周翁主对温媪的评价又高几分:“我表兄喜欢贞烈的,但也承认蠢货与败类更好控制,也更符合大汉的利益。”
“我还以为大汉的皇帝只会与聪明人合作。”温媪不喜欢赵佗,但得承认年轻时的赵佗有野心,有实力。即使是到保守易躁的老年期,赵佗也没玩崩南越,而是处于“他很烂,但换个人上来或许比他做得更烂”的微妙境遇。
如果赵佗现年二十……或四十,温媪兴许不会来汉试探刘瑞的对越政策。可赵佗已经九十多了,不仅熬死了自己的太子,更是把吕嘉熬得怀疑人生。
“毕竟蠢人更容易把大好的局面破坏得一干二净。”
“可蠢人也更没有底线。”周翁主的话让温媪的呼吸明显一顿,随即气得浑身发抖:“我希望您指得不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
周翁主被温媪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您都是做曾大母的人了,怎么比我还像个孩子。”
笑够了的周翁主抚胸在那儿咳嗽几声,又用花茶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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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的干燥感才继续说道:“夫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用大白话讲就是亲生的与不是亲生的始终隔了层肚皮。”周翁主见门口的婢女冲她点头,于是起身越过温媪,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该庆幸越地上有三十万秦兵,所以陛下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仁慈与包容。”
周翁主比温媪高了半个脑袋,气势上也高出对方老大一截:“放心,陛下很珍惜赵佗的禺番城,所以你们……”
“很幸运。”
……………………
从龙城的地牢里顺利逃跑的伊稚斜在左谷蠡王的大本营里睡了两天,期间数次发起高热,最后是靠马奶酒擦身才捡回一命。
“单于对您下手了?”伊稚斜的大当户是被他用两头公羊买回来的丁零奴隶,和所有冠以“小偷王”“乞丐王”的丁零人般,伊稚斜的大当户阔赤哈也精于算计,有着被苦难磨出的狡诈天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对伊稚斜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以至于在龙城大会时,伊稚斜宁可去打妻兄的脸,也要把大权交给忠心的狗。当然,要是从阴谋论的角度看,阔赤哈与伊稚斜的妻兄互相牵制着,才能保证左谷蠡部不会改名换姓。
“塔尔罕那狗崽子从我的羊圈里偷走了几头羊?”伊稚斜在嗓子的焦灼感有所缓解后开口问道:“他没趁机联络于单?”
“没有。“阔赤哈为身体僵硬的伊稚斜刷醒四肢:“您的牧羊犬在这儿看着摇摆的家贼,所以他只偷了两只小羊羔,并未给您造成太大的财务损失。”
“干的好。”伊稚斜对阔赤哈的成果非常满意:“我们与鲜卑的白盐交易没有被那狗崽子截断吧!“
在左部变得越来越穷,羊羔的售价难以覆盖养殖成本的当下,伊稚斜能有钱养起一批死士。
就和他的大父冒顿一般。
“没有,鲜卑人比我们想得更懂‘规矩’,压根不理塔尔罕的示好。”阔赤哈在主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唯一庆幸就是他所看不起的鲜卑人没有趁机搞事。
乌桓人从辽西郡的上方“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更北边的扶余人和鲜卑人便南下占据了乌桓的操场,然后被左贤王部与左谷蠡王部上门提醒日后要交双倍的“赋税”。
“感激左贤王(左谷蠡王)的仁慈吧!”上门的狗腿摸着鲜卑女人的腿,以施舍的语气对接待他的鲜卑长老指手画脚:“只用担起乌桓的那份就可以拿下这片草场无疑是天神赐尔的一场富贵。”
鲜卑的长老忍着想把对方开瓢的怒意,送走那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周扒皮后开始头疼如何上缴四倍的赋税。
匈奴对缴不上税的仆从国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
乌桓在被辽西郡的李息干掉先锋部队后,剩下的老弱病残自然是被鲜卑收编,但也难以缓解鲜卑的税收压力。
除非……
“不过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从鲜卑的小鸟那儿听到一个不利的消息。”阔赤哈在了解龙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也赶紧交代关于左部的重要时间:“是从鲜卑那儿传过来的。说是大汉有意减少陇西郡的货物。”
“我们的人被李息发现了?”
“不,是汉商在西边有了大客户,所以想减少鲜卑的走私量。”阔赤哈因出身的缘故而非常珍惜自己的人脉,喜欢做出谦卑的模样来讨人欢迎。
鲜卑不算讨人喜欢的同盟,但是在左部贵族的鼻孔朝天下,阔哈赤对鲜卑的态度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什么叫底层人的同病相怜。因此在环境恶化的当下,他也愿给鲜卑人说些好话:“您也知道,汉商比咱们更懂有奶便是囊。”
“知道了。”以往的伊稚斜肯定要多骂几句,但现在哪有心思去管这点小事。
他只是从龙城逃了,又不是从匈奴的地盘上彻底消失了。
龙城里还有过来参会的诸多部队呢!
要是军臣带起一起进攻代郡,顺路把伊稚斜的左谷蠡部收拾一顿,那他逃跑还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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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第380章
◎多米诺骨牌效应,约雅斤的踌躇。◎
刘瑞要是知道远方地伊稚斜想干什么,一定会翻着史书疑惑道:“他是提前找到为之奋斗的跑男职业了?”
历史上的伊稚斜在成为单于后从未享过一日安稳——那时的西域不听话了,乌孙也被汉匈的拉扯撕成两半。
匈奴本是依托暴力组建起的部落联盟。军臣在时,王庭尚有惩戒仆从的强大兵力。可军臣一走,匈奴的脆弱平衡崩得比南越更狠、更快。
伊稚斜是赢到最后了,可他接手的是版图缩小,人口锐减的破碎帝国……
简直是冤种里的冤种。
“大王,您可终于醒了。”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咔哒”声,一个“墩子”走进帐篷,声音亮得足以掀翻结实的帐顶:“要是没有碍事的狗仔在您的帐外不停徘徊,您一定会醒得更早,恢复地更好。
塔尔罕吸吸鼻子,果不其然地闻到一股发酵的酸臭味:“您要去洗个澡吗?”
伊稚斜没有回话,任由那个花枝招展的男人继续说道:“草原上的水资源再珍贵也不能放任大王变成一块酸肉。”
阔赤哈想提醒对方保持尊重,不要对伊稚斜开这种玩笑。
伊稚斜倒没有生气,而是靠着羊皮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过得不错啊!”
塔尔罕把大链子往衣服里藏了又藏,最后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姿态:“总有人要撑起大局。”他看向已起身准备说两句的阔赤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您不会让奴隶代表左谷蠡部与人谈判吧!”
伊稚斜还什么都没说呢!塔尔罕就狼人自爆了。
“奴隶攒的再多也是主人的私产。”伊稚斜像没有看见塔尔罕的不安般继续说道:“我的妻兄居然还没鲜卑人安分,这可真是……”
“大出所料。”
“你不在,太子又是懵懂小儿。除了我,还有谁能主持大局?”塔尔罕也不甘示弱道:“难道要女人和奴隶来?他们懂什么,只会把左谷蠡部的基业败得一干二净。”
“大王去龙城前一直由我负责鲜卑的‘贡品’。”阔赤哈在塔尔罕的数次冒犯下忍无可忍道:“您对大王没有一丝一厘的敬意,甚至是把左谷蠡部当成可以搬空的私产。”
塔尔罕的每个指头都有水果萝卜那么粗。他虽然比阔赤哈矮上一截,但体格庞大,气势上能轻易压倒营养不良的丁零人。
阔赤哈被塔尔罕揪着领子往前踉跄几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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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是被对方提着冲向正在燃烧的牛粪堆。
“呜……”阔赤哈因窒息憋得脸部通红,于是张着鼻翼渴求新鲜空气。
燃烧的火星被吸入鼻中,把阔赤哈的鼻腔、喉管、灼得只剩烤肉的烟味。
门外的亲兵在伊稚斜的骨哨声后进来拿下想把阔赤哈活活憋死的塔尔罕。
伊稚斜提着火棍靠近被两个亲兵反剪双手的塔尔罕,后者在滚烫的热气下再次问道:“您一定要做到这部吗?”
他看向已脱离险境的阔赤哈,不屑道:“为了一个丁零的奴隶去打左大将的脸。”
塔尔罕在火棍的逼迫下抬起下巴,喘着牛气继续说道:“你该知道没有兰氏的支持,你无法在左部立足。”
“老上单于……”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只是从鲜卑人那儿占了好处,而不是左谷蠡部完全卖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你亲儿子的舅舅。把左谷蠡部卖了对我有何好处?”四贵种里的兰氏处境也就好过最后加入的乔氏,和呼衍氏与须卜氏比,那绝对是拍马不及。
塔尔罕对伊稚斜的野心略有了解,也希望他真的继承单于之位。可了解是一回事儿,支持是另一回事。
当年的呼衍氏是什么下场,大家都记忆犹新。
呼衍氏被打得再惨,也好歹是冒顿的母族,并且那时正值匈奴开疆拓土,所以冒顿只是处死支持弟弟的核心人物,并没有对自己的母族赶尽杀绝。
兰氏可没这个运气,因此在王位之争里主打一个公平公正——即所有居次都嫁给不容的挛鞮氏子弟。
军臣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也乐见弟弟白费力气。
塔尔罕的右脸被火棍烫得开始发卷,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尖叫:“相信我,我一直是支持你,不然也不会成为左谷蠡部的左大将。”
伊稚斜把火棍挪开。
这倒不是他已信了塔尔罕的鬼话,而是他对贪婪的废物另有安排:“我不怀疑你的忠诚。”
他让亲兵松开束缚,然后像个没事人般给妻兄整理乱糟糟的衣服:“可你不该对我没有一点尊重。”
塔尔罕见伊稚斜没深究他偷贡品一事,于是也放下心道:“那鲜卑……”
“交给你了。”伊稚斜在阔赤哈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此次受单于之命回部召集精锐出征,所以不会逗留太久。”
“龙城有异?”塔尔罕才不信军臣下这种命令,但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
“右贤王反了。”伊稚斜也清楚自己平日的言行不足以让塔尔罕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话,所以直接放大招道:“河套地被汉军夺了,白羊部与娄烦部也一起没了。”
“那折兰部与休屠部呢?”塔尔罕是真没见过这种情况,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强大冲击:“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汉人夺走河套地?还有右部的将师……”
“右贤王部的将师在看王庭的笑话呢!怎么会出兵帮忙。“伊稚斜虽张口胡来,但是丢掉河套地的事对他也是个不小的冲击,所以带着真情实感地喷了一顿:“折兰部也好,休屠部也罢,都是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还有于屠日禅……”
塔尔罕见伊稚斜态度也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但还是对汉朝的硬气产生怀疑:“不可能吧!”
你说汉人在雁门、云中的防守战里让匈奴吃亏是有人信的,但河套……
“你手下又不是没人,去左贤王部问问不就一清二楚?”
左贤王部靠近上谷、代国,但与龙城隔着姑夕部与左谷蠡部,因此对边境冲突较为敏感,但又不能及时收到龙城的消息。
伊稚斜敢这么引导就是在赌时间差让塔尔罕难窥全貌。
果然,伊稚斜让他去找左贤王部的兰氏人问情况后,塔尔罕已几乎相信这是真的。
“这次南征有必要带上阏氏和屠贤?”
伊稚斜的动员规模远超想象,左谷蠡部的男女只要还能拉弓就得跟上。
塔尔罕还想着“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结果老虎带走百兽,他这大王冠子戴给空气看呢!
“右贤王的反叛并不代表军臣放松对我的警惕,相反,他只会把左谷蠡部看得更紧,避免我成最后的赢家。”伊稚斜把左谷蠡部的信物交给留守的妻兄,郑重其事道:“如果右贤王部绕过阴山来找你的麻烦,记得去找姑夕部和左贤王部求援。”
塔尔罕想问问对方让他去找左贤王部是不是有那个大病,可伊稚斜在交代完后翻身上马,不等妻兄多问几句便扬长而去。
“真是个瘪羊崽子。”塔尔罕被扬起的尘土糊了一脸,在那儿吐着泥水骂道:“此去龙城,八成是给单于做盾。”
塔尔罕把信物往上随意一抛,琢磨着何时去找鲜卑要钱。
“姑夕部与左贤王那儿还是得通知一声。”塔尔罕没高兴一会儿就被部里只剩老弱病残的现实所唤回理智,琢磨着找熟人帮忙壮壮场面。
此时的塔尔罕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将给左部带来一场滔天大祸。
把妻兄留下的伊稚斜也没料到他只是想留个拖延王庭部队的烟雾弹,结果对方不仅超额完成任务,更是把于单的人和姑夕部都活活拖死,生动上演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的绝世闹剧。
…………
抛开外交的种种分歧,约雅斤在日常生活里的确是个不错的话搭,不仅精通多国语言,甚至对各地民俗都小有研究。
刘瑞的系统只有中文网上的历史资料,加上这些公元前的古国处于“蒙昧”的世代,所以留下的资料不多,甚至有因民族或宗教矛盾而被抹去的尴尬存在。
“所以你们已经与……身毒的巽伽王朝达成协议,准备拿下希腊人在身毒的据点后从巽伽进甘蔗。”
约雅斤在离开的前一晚被留宿宫中,因为喝了太多的果酒,加之刘瑞情商过人,给他描绘了锦衣还乡的美好画面,所以这个商人之子高兴之余也说了不少“敏感”消息,听得刘瑞一边点头,一面对南亚的地图写写画画。
“安息要是真能拿到身毒的甘蔗,你这大使怕是要降级委用。”刘瑞的话让约雅斤的喝水动作微微一顿,连带着被果香蒙蔽的混沌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朕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在意。”刘瑞冲着约雅斤友好一笑,内心却在思考要不要加速拿下西南诸国,为大汉建立通往身毒的港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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