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南洋往事 康塞日记 2647 字 13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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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四处灯火辉映,直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舞狮的队伍从正街流淌而过,金黄的狮头腾跃翻滚,灵活甩动的尾巴后边串了一堆好奇的孩子,许多只小手,伸出去想摸摸狮子尾巴,都没能得逞,狮子屁股调皮地晃一晃,飞快地就躲了过去。

辛实确实没见过这样恢弘的场面,他左顾右盼地走着,木屐的笃笃响声淹没在喧嚷的人群里。到处都是景,他的两只眼睛简直看不过来,一瞧见什么新奇东西就低下头在辜镕左边耳朵旁惊喜地嘀咕。

辜镕偶尔应他,偶尔不愿意搭理他,叫他闭嘴。

詹伯在一旁瞧着他俩其乐融融,感到十分欣慰,默默转开头,眯起眼睛欣赏庆典。这场面,多少年没见到了,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谁知道后头还会不会打起来,能过好日子且先过着吧。

走到街道一处拐角,前方不远的广场角落有人在演皮影,人头攒动。辛实也想看,就朝辜镕说了一声。辜镕不愿意去凑热闹,就让他自己去,正好他也可以进到街边的咖啡馆安静片刻。

辛实没劝动他,有点失望,可最终没能敌过皮影的诱惑,撺掇了一个叫“小六()•()”的年轻护院,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一前一后乐颠颠地钻入了人群。咖啡馆的大门被人推开。风铃一响,辜镕抬头看了一眼,却是辛实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看他兴高采烈地冲出去,却像个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似的蔫蔫奔回来,辜镕不由得疑惑,“皮影不好看?◌()_[(.)]◌()•()”

辛实倚在桌边,绷着一张不大高兴的粉白面孔,闷闷地说:“没看上呢,我跟小六刚到,后边来了一台汽车,开车的是个公子哥,说皮影摊挡道了。皮影老板是个老人家,他嫌老人家挪得太慢,打发了个跟班下车把摊子掀翻了,呼啦啦就开车走了。”

这是遇上纨绔撒泼了。辜镕皱了皱眉,目光迅速地由上而下扫了一遍辛实。

詹伯坐在辜镕隔壁的桌上,此时也有些紧张,忙问辛实:“你没伤到哪里吧?”

辛实伸出一双细长的白手在詹伯面前晃了晃,呲牙笑道:“没有。”笑完叹了口气,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我们到的时候车都快开走了,我跟小六没和他们遇上,就是凑上去帮着老人家收拾了一下。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

看辛实活蹦乱跳的确实没事,辜镕松了口气,摩挲了一下咖啡杯里的搅拌勺。

至于别人是不是东西的,又有没有害人,他并不大想管,也管不着。战争刚过去,眼下看着是歌舞升平了,时局其实仍旧波诡云谲,市面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治安差是没办法的事情。

辛实仍义愤填膺,拳头攥得紧紧的,辜镕觑了他几眼,思忖着叫了几个奶油蛋糕,然后叫他到自己对面的皮椅上坐下来。

辛实爱吃甜,见到散发着奶油香气的甜品,愤怒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些柔和的色彩。等到吃完这几个小蛋糕,他的热情完全地高涨起来,期期艾艾地拿眼睛瞅辜镕,像是盼望辜镕继续带他向前头再逛逛。

辜镕的耐心原本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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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有他挡在前头,辛实说不出的安心,立马安定下来。

他噤声,屏气凝神看着他们,心里则在好奇:看年纪,像是父子,可瞧外表,尽管都相貌堂堂,可五官简直没一官挨得上边。

两人一起来到辜镕面前,年纪大的那个一改方才的凶悍模样,笑开来,有种轰隆隆的轩昂气势,说:“老弟,冬节好!都到家门口了怎么没叫人通报一声。”说着歪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男人,笑道,“幸好金翎眼尖。”

叫做金翎的男人闻言自然是站了出来,也向辜镕打招呼,也说的中国话,声音软而轻,柳絮似的。好听是好听,就是语气有些奇怪,不像中国人,也不像马来人,口腔里含了个小球似的,说话总吞字:“辜先生好哇!”

周围很吵,辜镕完全听不清他们讲话,但经过努力,大致辨认出了唇形,便也展开了一个微笑,不亲切,也不疏离,是个恰到好处的礼节性笑容。

做生意的全靠耳聪目明,他虽然赋闲在家一年多,不在外头露面,也不去社交,但外头的事情都还算清楚,因此即使詹伯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座宅邸到底租给了谁,他也凭记忆将人对上了号,“朝署长,冬节好。我只是随便逛逛,劳烦你们亲自出来。”说实在的,他倒是想就此放任自己少做操劳,安静地等死,可没法,他的腿坏了,脑子却还灵光,见过的人和事进了脑子里就再也忘不了。

朝宜静,现任雪市总警署的署长,虽然长了一张恶人脸孔,实际为人却十分圆滑世故,同三教九流都说得上话,否则,三十几岁的年纪,又无显赫出身,他攀不上这个位置。

然而此人最出名的却不是他圆融的政治手段,而是他尤其喜好同年轻男子交友,身旁那个娇娇妖妖的男人,叫金翎的,大概就是他的朋友之一。

“好说,好说,你看这外头多么拥挤,你要想看戏,我在前头设了席,老弟,上家里喝口茶去?”朝宜静又是哈哈地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凶相,没办法,爹生妈养的,改不了,只能在社交时总是尽力地和善,笑也大张旗鼓,好叫人知道,别害怕,老子没恶意。

辜家,一个财富深不见底的华人家族,辜镕,一个年轻的当家人,虽然讲命运有些多舛,两条腿倒霉地被炸坏了,可是脑袋又没坏,依旧地是十分能赚钱。不说其他,他如今住的宅邸都是人家的产业。

谁不愿意同有钱人交个朋友。

辜镕想了想,微笑着颔首答应了下来。

朝宜静自然是表现得喜不自胜,让身后的家丁拨开人群,把辜镕一行人请到了戏台前的雅席,雅席和人群隔了一段距离,各看各的,互不干涉。

席不是正经席,大概只是设给路过的亲朋好友歇脚所用,没有大桌,只有设了几处茶座,每处茶座都是两张官帽椅中夹一张小茶桌,桌上摆了几色节日糕饼和热带水果,再就是茶水。

辜镕自然是和朝宜静坐在一处,辛实帮辜镕从轮椅上坐到椅子上,站起来后,正打算往辜镕身后找个位置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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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辜镕拦住了,轻声道:“我这里不需要伺候,自己去找个座位坐下,你不是盼着看这出戏?”

辛实先是一愣,随即连句推辞也没有,高高兴兴地就说了个“好”字,说完半蹲下身,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辜镕的眼睛,用种嘱咐的语气又道:“有事就叫我,我就在边上,喊一句就过来。”

那叮嘱的模样,简直像个忧心的新媳妇,而辜镕,就像个无奈又幸福的丈夫,拍拍他的手背,微笑着点头应了。瞧他听进去了,辛实这才迫不及待地转了身去找座位。

快一个月了,他们总是这样地没大没小,主人没点主人的威严,仆人没点仆人的诚惶诚恐。在家里还没什么,一出了门,就叫人瞧出不对劲了。这两个人,太亲密了,不是身体亲,而是心里头亲,都没拿对方当外人的那种亲。

朝宜静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他看出辜镕是个讲究人,要是不讲究,不会看个戏都得专门从轮椅上下来换个座。

可就是这么个讲究人,仆人这么没分寸,他不但不追究,反而眼神不自觉地盯着人家欢欣的背影瞧,瞧完扭回脸来还笑了笑,不是刚才朝他露出的那种微微淡笑,而是种拿对方没办法的笑。

这两个人不简单。像是发现一个秘密,朝宜静心里头震了震,除了惊诧,还有些羡慕。

同样是向男人讨生活,怎么人家就知道关心自己男人,而他这个,白日里别想见到他的人,不是戏院看电影就是去喝酒赌钱,只有缺钱花了,或是夜里想男人了,才会老老实实地在天黑之前回家,然后主动地朝他露个笑容。那就是朵浪荡的交际花!

詹伯坐在后头,辛实原想去同他搭个伴,却在半路被那个中国话不好的年轻男人叫住了,对方温柔地朝他笑,要他坐旁边,说这里看得最清楚。

客随主便,既然是来人家家里做客,那么自然是听主人家的。辛实只好在他旁边坐下,对方很善谈,专注地盯着他的脸,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来问他的名字。

辛实没让人这么仔细地瞧过,有些拘谨,他如实报了名字,眼珠却根本没在对方身上,直往戏台上瞟。

他眼睛大,又黑白分明,藏不住事,金翎当然就发现了,越看越觉得辛实有意思——从来只有因害羞不敢看他的人,而没有忽视过他的人,辛实是第一个同他面对着面,却没把心思放他身上的人。

金翎自然不认为这是自己不够英俊的缘故,他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男人不该以外貌为荣,可他就是生得英俊,并且是种浮华的英俊,简直趋近于美丽。

这种男人的美丽,让他甚至足够以此谋生——许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想来和他交朋友,并且都极愿意把金钱拿给他花,朝宜静就是其中之一。

思考片刻,他认为,辛实之所以对他不感兴趣,全因为辛实还没有仔细地看过他,再加上,辛实自己也是个标致的男人,并且这份标致几乎同他旗鼓相当——金翎很少承认有人的外貌可以比得上他。辛实每日看着自己那张脸,一定早看习惯了,自然也会难以对其他的美好面孔感到动心。

金翎不喜欢有人忽视他,他伸出一只细长秀丽的手去托辛实的下巴,温柔地把他的脸扭过来,叫他看自己。

辛实叫他吓一跳,缩了缩下颌,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无奈地看向他。

由于凑得过近,金翎张扬的五官和身上的浓郁香气简直携带了一股冲击性,辛实忍不住耳根泛红,喃喃说:“金先生,怎么啦?”

金翎如愿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些害羞的情态,得到了极大的肯定,欣悦地笑了笑,随便从一个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辛实嘴里,微笑道:“哦,没有事,这块糕很好吃,你多吃些。”

辛实不疑有他,感谢地嚼了嚼那块糕,又礼尚往来地给金翎倒了杯茶,很快又把头转过去,专注地盯着戏台。

金翎并不爱喝中国茶,可是由于是个年轻的美丽少年给他倒的茶,所以还是很珍惜地端起来啜饮了一口。

第22章\\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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