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南洋往事 康塞日记 1816 字 13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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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大早,天还没亮,外头街上吵吵嚷嚷。噼里啪啦的鞭炮,孩子的哄笑,敲锣打鼓的游神队伍。

辛实起得早,收拾完自己,等辜镕醒了,又去收拾辜镕,边给他把上衣褂子的纽扣从上而下地系好,边好奇地仰头问:“外头干什么这么吵?”

辜镕低头瞧他,说:“今日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辛实想了想,恍然大悟:“冬至。你们这里把冬至看得可真重,在我老家,只过年才这么热闹。”

辜镕注意到他的神色带着点怀念和落寞,这是想家了吧。

想了想,辜镕淡然地说了些热闹的事给他听:“这算什么,等到早晨游神完毕,住在街边的华人富商一个个都会在自家门前的明堂支起戏台请市民看戏,戏班通宵达旦地唱,唱到明日才会散场,夜里还有舞狮和烟花……那时候,只怕吵得你只想捂耳朵。”

“真好。”过个冬至,居然能有那么多的庆典,辛实手里攥着一双刚从箱笼里拿出来的干净袜子,心里有点痒痒。

孩子才爱凑热闹,辜镕在心里笑他,瞧见辛实蹲下去要给他穿袜,蹙起眉不高兴:“热,不想穿这个。”

“不行。”辛实不听他的,握着他瘦长的脚掌往白色的单棉袜子里套,边给他穿袜,边仰面朝他严肃地说:“脚晾在外头对身体不好。”

辜镕先看了眼自己被裹得热腾腾的脚,又瞟了眼辛实那双脚。辛实管他倒是管得死死的,自己却没见多以身作则,粉白的赤脚在木屐的黑色袢带下若隐若现,凉快得很。

辜镕忍不住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辛实听不懂他说啥,头也没抬地问:“点啥灯?屋里不黑啊。不点了吧,这样不好,浪费。”

辜镕气得发笑,不搭理他了。

辛实把辜镕打扮利索,就推来轮椅,要带他去吃早饭。果然是过节,饭菜都丰盛些,添了肉汤粿条,还有五色粽米,都是节日的饮食。

饭厅离前门近,听得外头的喧嚷声更加清楚。

辛实坐在小桌前,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詹伯看出他想凑热闹,提点他:“向头家告个假,下午出去看看。”

辛实就去求辜镕了,辜镕那时正要给林祺贞去电话,想叫他下午派人送关税文件过来,听了这话,不太愿意他抛下自己去过节,把听筒往电话机上一搁,拧着眉毛说:“有什么好看,一群人挨挨挤挤,你待不了多久就得灰头土脸地回来。”

“我没看过,我愿意和别人挤。”真会打击人,辛实低下了头。

辜镕看他一下蔫了,安静了片刻,又改了口:“你真想去?”

这是要松口?辛实忙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盯着他。

这小子,好懂得很,简直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辜镕被逗笑,缓缓地说:“时间还早,夜里人少些,我带你一起去。”

辛实有些惊愕,说:“辜先生,你也去?”

辜镕瞥他一眼,板着脸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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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给辛实留下了坏印象,导致辛实在他面前谨慎非常,认为一旦得罪他就会招致一个十分惨痛的下场。他感到心里不大痛快。他真想说,他并不是那么刻薄的雇主,也并不爱好杀人以及折磨人,几口点心他还是供得起,并且乐意供。

他不屑于开口解释,幸好投喂几次以后,辛实自行领会到了他的好意,不止朝他笑的次数在渐渐增多,并且越来越敢于干预他的生活。

这让他感到少许地欣慰,这才对,主仆之间不该那么生分。

话又说回漂亮衣裳,在这之前,辜镕还真没想过要打扮辛实。辛实身上有种旺盛的生命力,穿得再普通都掩不住那股明媚的风采,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忽视了辛实终日朴素的穿着。

沉默片刻,辜镕突然说;“放在那里也没人穿,虫蛀坏了可惜,我叫你去拿就去拿。”

这人,又强硬起来做他的主了,辛实拗不过他,去找詹伯领衣裳。

真是簇新的衣裳,辜镕眼神很毒,他穿上果然将将合身。也是白色短褂和黑裤,可衣料是蚕丝,上头还有刺绣,走动的时候表面泛着淡淡的光华,一瞧就是好东西,他原先的衣裳根本不能比。

辛实穿是穿了,可瞧着银镜里的自己,觉得简直陌生,像是偷了人家的衣服穿。

他束手束脚地回了辜镕房里,叫了句“辜先生”就赧然地低下头不做声了,不合身份的衣服,他穿着心虚。

辜镕抬头一瞧,看他只是换套行头却简直如同鸟枪换炮,整个人的派头陡然变得高贵典雅,若不是气势太过于青涩,不够自信,走出去一定叫人错认成王亲富商的儿子,不禁眼前为之一亮,心旷神怡地想,多么漂亮,早该把他打扮起来!

“剩下的几套衣裳你一并拿出来吧,你穿了好看,往后就这么穿。”

辛实惊讶地抬起头,因辜镕的夸奖耳尖有些发红。可那些衣裳都是堂少爷的,再说,他是来做事的,是佣人,是工人,穿了少爷的衣服在宅子里晃,怎么相配,不是乱套了么。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要开口拒绝,辜镕却好像早猜到他想说什么,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件衣裳罢了,没什么合不合适的,我是辜家的主子,我说话你照做就是。现在去给我倒杯茶,换个衣服换半日,想渴死我?”

辛实只好闭嘴,安慰自己尽力往好处想,配不配的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辜镕都说他穿了好看,非要他穿,那就穿好了,多了几套换洗衣裳,就不用洗衣裳洗得那么勤生怕没得换了,好事呢!

他走到书桌边,给辜镕添了杯茶,其实茶就在辜镕手边,真不知他为什么不肯劳动一下。期间辜镕一直盯着他瞧,貌似越瞧越满意,微微笑了许久才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外头吵了一天,躁动不安,辜镕连午觉也免了,拿着司令部送过来的关税报告对了一下午的帐,越看越觉得荒谬,简直不知道窟窿要从何处补,深刻认为林祺贞直到今日还没被经济部的高官发现敛财的证据拿去下狱,一定是祖上烧了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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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思索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已经是黄昏时分➦()_[(.)]➦()•(),他头疼地去用了饭,回到屋里,辛实把他往书桌前一放,照例去卧室整理他的衣裳,只是今日动作十分缓慢,并且有意无意地就在书桌前转,还眼巴巴地朝他瞧了好几眼,瞧那情态,就差冲上来拽着他出门了。

辜镕烦闷了一下午,看到他探头探脑地那么窥视着自己,不由有点想笑。

他慢吞吞地放下钢笔,又徐徐抬起头,知道辛实心急,没再吊他胃口,一扬眉,吩咐说:“叫詹伯备车。”

辛实欣喜起来,眼睛一下子就张大了,衣服也不叠了,踩着木屐笃笃地去外头张罗出门事宜。

车只开到中央大街就开不动了,两侧都是摩肩接踵的行人,辜镕没想到战后的第一年,民众对于节日的庆祝抱有如此大的热情,夜里也这么多人,下车坐到轮椅上时,整张脸几乎冷得能掉冰碴,显然是极厌恶待在人群里。

辛实却高兴极了,出了门以后,他们一直坐在车里,辜镕因为下午没能睡觉,整段旅程都靠在他肩膀上补眠,他看完左侧街景又想看右侧街景,还得顾念着不要把辜镕吵醒,整个人十分辛苦。

轮椅两侧都有护院跟着,即使遇上人群,也没受到什么阻碍,眼看辜镕兴致不高,辛实低下头去,边推轮椅走,边说:“辜先生你看,那人还会吐火。”

别说吐火,就是全身着火的,辜镕也不是没见过。他厌倦地闭了闭眼睛,因四处都有目光向他投来,分外觉得难堪,直后悔得想即刻发令调头回家。

可他什么也没说,全忍了下来,辛实没在他面前这么高兴过,他今日是特意带他出来游玩,不想做那个出尔反尔的败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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