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1章两天之前的嗥叫

林三酒不知她正站在大雾茫茫的黑夜里，还是不断往海底沉去的梦里。

她重新低下头，府西罗仍躺在脚边。

她幻想着，世界之上的世界洒落下了无数光雾和繁星，倒悬的天河在他面庞上波荡起一圈一圈的盈亮水纹；府西罗会因为光亮而慢慢睁开眼睛，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爬起身，走进头顶无穷的夜空。

视野中昏蒙蒙的，不管望向哪儿，也看不见一丝清晨要来的迹象。

府西罗小时候砸落下来的那一床沉重冬被，林三酒如今好像也被它盖住了；穹顶压在头上，困住了天地间这一团黑暗，夜色逐渐凝集，逐渐沉厚，直到再也没法天亮。

她转过头，草地上除了她与府西罗，空空荡荡。

八头德和波西米亚的影子，仿佛梦里一个遥远荒芜星球上的石柱，早已被风沙销蚀，唯有她眼底的记忆，隐隐地仍站在草地上。

再一眨眼，就又空了。

林三酒的目光慢慢转开，停留在Exodus上。

“是啊。”

“哪怕是我，也不可能扭转时间，回溯过去。不过，人的意识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它可以穿越时光，稳定恒一，就像是一种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

林三酒觉得，如果她现在回头看，从她走来的飞船走廊上，一路上都会是她这皮囊裹不住而掉落下来的碎骨，血，被她无知无觉地踩碎了的内脏。

林三酒将上次【意识力扫描】中出现人影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当年我杀死那一个进化者的时候，我也把他的尸体收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不过我带上你，却不是因为我觉得尸体很好用。”

比夜晚更冰凉的空气，缓缓从船里流出来。

她这双眼睛，好像除了大雾茫茫的黑夜，早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林三酒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被它们架着，仍在一步步走向她的刑场。

“你也碰到了Karma，是不是？”

她跪在地上，双手伏在地上，额头贴地，好像在以号哭声给这个不公世界献祭，换一点点仁慈。

在空荡荡的沙发前，林三酒蹲下身，仰起头。

林三酒蓦然抬起了头。

在喘不上气的昏沉感里，林三酒忽然强迫自己止住了声音。

费尽心机，满怀希望，全力一搏……凡此种种，也只不过给她换来了一声“小酒”；甚至没有机会再多听他说上一个字。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你、你让我找来了义人……”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重逢、为了留住朋友，历经险阻，拼尽了力气。最终她却自己决定抬起手，将他们全抛出去，抛进无边无际、无序混乱的黑渊。

“……原来他的命门是那个啊。”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地上的。

她再次转过方向，拖着腿脚，朝Exodus走去。

“不管最初原因是什么……如今我也相信，有世界之上的世界。到时候，我就带你过去吧。就当作是我还离之君的人情了。”

“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在她进入众人梦境之前，女娲告诉她的。

不，不……没有人能穿越时间，哪怕是女娲——

这是我的Karma？

等故事快讲至结尾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它是一个笑话。

原来她只是一个鬼魂，他们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活着，谁也看不见她。

医疗舱里的床上，被子被掀开了一半，一层层地折起凌乱的折纹。要是在床边跪下去，低下头，好像还会有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梳理着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她体内的进化能力没出毛病。

女娲的命门是什么？

这个念头才一起来，就被林三酒放开了——那不重要，跟她没有关系，恐怕也不是她能找得出来的。

她像游魂一样，站在飞船门口，看着起落板打开，在黑夜里撕开一块越来越大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