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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看来他们稍晚些才会来。”

楚霜衣淡然如水地陷在长榻里,眼前的鲛纱在强烈的白光下反射着冷淡的光泽,他坐在那里,更像是座洞察世事的神像,无喜无悲。

他们?

莫非是魔族?纪清羽心头一紧,抬眸望向窗里。

裴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画面角落里,昏迷中的徐清婉还躺在床榻上,心下顿时了然。

他收敛了目光,抱剑站到师尊身侧,低低道:“师尊拿的那副卷轴,是小千卷轴?”

“不错。”楚霜衣点点头,淡然开口:“小千卷轴,画中秘境,随心所成。”

“外间看不见画中,画中却可以看见外间。”

他话音一落,窗里的纪清羽却陡然动了!

第27章

画外,一柄硕大的狼牙锤忽然从窗口掼入,沉重的狼牙锤没入房间的瞬间,尾端长长的锁链上还拖了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人在绷紧的铁链上轻轻一跃,轻盈的身形转眼已经逼至纪清羽面门。

画外的纪清羽并不示弱,提剑翩然迎敌而上。

裴夙对画外的打斗毫无兴趣,仍旧接着方才的话头追问道:“弟子听闻,小千画卷中的情境陈设因人而异,能够依据不同人的喜好创造出不同的情境。”

“不错。”

裴夙淡淡扫视了一圈房间,心中暗暗记下,师尊喜欢的陈设是这般的。

虽然有些古怪,但胜在简洁。

楚霜衣话落,心中一阵懊悔,这小千卷轴是出行前小师兄送来的,他随手就拿来用了。

但却忘了这一点,卷轴内的空间因人而异,光凭屁股底下这软绵绵的沙发就知道,他想象中的房间定然是现世的房间。

他虽然看不见,可这样的房间落在裴夙和纪清羽两人眼里指不定有多奇怪呢。

尤其徒弟最近性情变化飞速,指不定回头又要怎样逼问呢。

楚霜衣对这个徒弟的性子也算十分了解了,他若是想知道些什么或是不赞同什么,说一遍遭拒之后倒是不纠缠。

只是身边的气压陡然就低下来,不言不语,宛如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既可怜又可怕,让人对他心硬不起来。

以免徒弟日后追问,楚霜衣转移话题,吩咐道:“仔细看着些,徐姑娘若有危险,随时出手。”

裴夙收敛了视线,顺从地看向画外。

纪清羽则压根不用叮嘱,一直注视着画外替他打架的那个纪清羽,一脸复杂。

若说静立时,两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此时打斗起来,则全然不同。

灵力化成的纪清羽,长剑似凌空闪电,招式凌厉森寒,步步紧逼。

两人激烈地缠斗起来,灵力附着的兵刃飞速相接,一时间,灵力对冲的闷响不绝于耳。

“如此强势凌厉的剑招,绝不是弟子眼下所能参透的。”纪清羽虽不是以剑入道,但面对这般精彩的剑招也不免为之惊叹。

“那是师尊惯用的剑招。”

裴夙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在场两人的耳朵里。

剑如游龙,出招险而密,每有剑光过处必有寒霜落下,他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的手笔。

“确实如此。”

楚霜衣耳根一烧,微微抿了抿干燥的唇峰,颇有些炫技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

“毕竟出自师叔之手,再精妙的剑招也不稀奇。”

纪清羽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画外移开,一回头,却发现裴师弟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剑,正在矮几旁烹煮香茗,袅袅水雾蒸腾而起,半张侧脸仿佛拢在云雾里,多了些喜怒无常的威势。

“师尊,喝茶。”

徒弟的声线低沉,说话没有鲜明语气时,像是命令。

右手忽然被人抓过,不容拒绝地往掌心里塞了盏茶,楚霜衣送到唇边,清淡的茶香顿时盈满了口鼻。

茶水润过唇边,舒服许多,他借着衣袖的遮挡温润地笑了笑。

纪清羽也得了一盏茶在手里,他一摸过茶盏,质地温润,竟是上好的孤山灵玉制成的。

这可是宗门里难得一见的好材料,天生聚气,无论是佩戴还是炼制法宝,都是绝上品质。

他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楚霜衣身上,宽袍广袖,只是端坐在那里,就如一山风雪寂寂,清贵无匹。

如此看来,故柳峰属实是浮光派中最贵气的一峰了。

“来了。”

泠泠话音打断了纪清羽的思绪,他转身望向画外,只见方才还在缠斗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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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消失不见。

调虎离山,画外的那个他多半是被引走了。

除了他,这房中就只剩下昏迷的徐姑娘了,冰锋珠已经被夺走,徐姑娘对于他们而言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紧追不舍的呢?

他正思忖时,只见房间全部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凭空生出了一团浓墨似的黑雾,黑雾缓缓散去,露出一男一女两条人影。

男子身形伟岸,黑袍加身,看不清容貌。

旁边是个姿容明艳的小姑娘,约莫十七八的年纪,额前坠着一帘银饰流苏,发间散了几缕细辫,一身紫色纱裙,腰间坠了一圈精致可爱的小银铃铛,看起来很是活泼。

可惜小姑娘似乎是不良于行,同她那一身灵动的小铃铛被困在素舆上。

“骨叔,这就是藏着冰锋珠的那个姑娘?”

她的声音清脆明朗,说起话来也像风过铃响。

“是。”黑袍男子似乎对她极为恭敬,说话时特意俯下身,耐心补充道:“北海徐家的独女,徐清婉。”

男子的声音一响,裴夙黑眸微微眯起,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身居魔族六护法之首的骏骨护法,他们昨夜才刚刚见过。

楚霜衣闻声倒是坦然,显然是早有预料。

画外又传来声音,小姑娘让骏骨推她到徐清婉床边去,素舆木轮压在地上,发出骨碌碌的响动,在寂静的深夜莫名有几分惊悚。

纪清羽虽然不认得魔族的骏骨护法,但画外那铺天盖地的强烈魔息他还是感觉的到的,握紧佩剑随时准备冲出去。

楚霜衣察觉到他的躁动,不由得偷偷注意起徒弟来,气息四平八稳,一点波澜也没有。

同样喜欢女主徐清婉,纪清羽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徒弟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真是皇帝不急……师尊急!

眼见那魔息笼罩的两人凑近徐姑娘,纪清羽神色紧张,紧紧地注视着画外二人的一举一动。

素舆被推到徐清婉跟前,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了个手掌大小的白色海螺来,双手结印,那白色海螺受到催动竟然吐出一缕清辉来,缓缓没入徐清婉的丹田。

“小殿下觉得她可怜?”骏骨在一旁瞧着,声音放的很轻,浑然没有那夜的阴狠残酷。

小姑娘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那一身黑袍遮掩下的人,像是恳求似的,问道:“骨叔,一定要这样吗?”

骏骨这次没有回答她。

“为什么一定要父尊回来呢?现在魔域的子民们过得不也很好么?沉水渊不是也很漂亮么?”

“冰锋珠已经由两位护法送往仓陶冰涧。”骏骨粗粝的指节抚过她的发顶,接着反问道:“小殿下难道不想站起来了?不想见见父尊?”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不想两个字。

“好了。”骏骨掌心携着浓稠黑雾,拂过那只白色海螺,强行中断了清辉流泻,“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五指在虚空中一抓,就抓出一件浅紫的长袍来,轻柔地搭在小姑娘肩头。

长袍展开的一瞬间,裴夙清清楚楚地看到衣襟内侧绣着个规整的“瑶”字。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陡然凌厉起来,落在楚霜衣身上,像是要隔着衣裳把人盯个窟窿出来。

楚霜衣只觉得背后一凉,像是被毒蛇猛兽盯上了似的,不自然地一抖,打了个寒战。

“师尊抖什么?”

徒弟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实实在在地吓了楚霜衣一跳。

他下意识摸过桌上的茶盏压压惊,刚送到嘴边,就被人捏住了手腕。

“茶凉了。”

徒弟近来总是怪怪的,碍于纪清羽在场,楚霜衣得维持仙尊的形象,只得随手放下茶盏,抖抖衣裳,道:“魔息退去,走吧。”

楚霜衣以灵力刻符,推入窗中,墙上的窗顿时扭曲变形化作一扇大敞四开的木门。

从门中踏出,脚尖落地,已然身处客栈房间里。

楚霜衣两指为剑,向左猛地一划,小千卷轴的本体便从客栈中的挂画中浮出。

他收拢了卷轴,转手就扔向了身后的徒弟,淡淡吩咐道:“收好。”

裴夙早已习惯师尊身边突然出现的各式各样的物品,一抬手,接下卷轴,仔细地放进百宝袋中。

“师叔,您看看,徐姑娘的伤势似乎是恢复了很多。”纪清羽的声音里明显的透着惊喜。

楚霜衣循声来到床边,放出一股神识,探入徐清婉丹田。

果然如纪清羽所说,破损的丹田已经修复了大半。

他晚间察觉到有魔息接近,本以为是冰锋珠不能离体,魔族想要连同徐清婉一起带走,这才带着纪清羽和裴夙躲进小千卷轴中,守在徐清婉房内。

不成想魔族此来竟然是来为徐清婉治伤的。

听骏骨方才与那位小殿下所言,破除封印释放魔尊之事,似乎与那位小殿下的腿疾有很大关系。

若真是如此,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楚霜衣面色沉重,看的纪清羽心中隐隐泛起几分担忧,只因一颗冰锋珠,徐姑娘就要遭此无妄之灾,魔族行事真是卑劣不堪。

待有一日,他必定要与宗门同袍并肩作战,清剿魔族。

楚霜衣沉吟片刻才收回神识,点了点头,确认道:“徐姑娘的伤势确实好转许多。”

他话音一转,对纪清羽、裴夙吩咐道:“今夜我来守着徐姑娘,你们且先回去休息吧。”

“养好精神,明日上路。”

第28章

话音落地,纪清羽、裴夙目光交汇,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动。

僵持片刻,没听见脚步声,楚霜衣先是疑惑,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失笑。

“都不想走?”他长眉微拧,不经心地整理着腕间松散下来的白纱,语气中透出几分森然。

作为乾清峰大弟子,纪清羽常年随掌门在外奔波,对于故柳峰上的这位剑修师叔知之甚少。

饶是表面镇定,纪清羽到底被楚霜衣这副严肃的模样唬住了,余光扫过师弟,却见他长剑抱在胸前,目光放空,全然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师弟没反应,他只得压下心底的些许忐忑,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

“既然都不想走。”楚霜衣理好白纱,突然站了起来,语气一松:“那就都在这儿守着吧。”

“弟子遵命。”纪清羽心头一轻,方才匆忙找好的说辞在心里斟酌了一圈,顿觉漏洞百出。

“师尊。”

“宗门内虽不似俗世苛求女子的名节,”楚霜衣走到门口,忽然转身,打断了裴夙的话,“但你们二人还是要注意分寸,无事不可逾越绣屏。”

他嘱咐完才转向徒弟的方向:“裴夙,你有何事?”

“师尊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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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愈,还需要人照料。”

纪清羽闻言看向裴夙,只见师弟神色依旧冷淡,但那双放空的黑眸瞬间有了神采,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师叔在里面。

这样真挚的师徒情倒是世间难得,他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那逗留在仙盟许久未见的师尊来。

“为师无碍,无需你担心。”楚霜衣心虚地拉过衣袖,挡住腕间的伤口,一脸严肃道:“你们一起留下,总比孤男寡女的好,也算有个照应。”

“清羽,若是徐姑娘有事,随时传音唤我。”

“师叔放心,弟子一定会照顾好徐姑娘。”

楚霜衣板着脸点点头,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潇洒离去。

门扉开合,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纪清羽回想起自己方才为了留下照顾徐姑娘,百般急切的模样,隐隐觉得两颊灼热。

像是为了驱赶尴尬似的,他清咳了两声,对裴夙道:“夜静更长,裴师弟别枯站着了,先坐吧。”

“多谢师兄关心。”

裴夙瞧他那副脸红耳赤的样子,心里愈发堵得慌,脸色一沉,抱剑转向了窗口。

眼不见,心不烦。

楚霜衣一踏出房门就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徒弟平日里冷淡又老成,如今遇上白月光,难得主动一回,还打上退堂鼓了。

他可不能放任徒弟退缩,这会儿要是退缩了,到时候徐姑娘与纪清羽喜结连理,徒弟可就只有眼巴巴吃席的份儿了。

哪有比钟情的姑娘另嫁他人更伤人的情事了?

届时徒弟黯然神伤,这黑化值恐怕一辈子也清不了。

想到这,楚霜衣在心里唤出系统,查了查徒弟的黑化值。

系统:“经查询,攻略目标的黑化值为44。”

44!

还从故柳峰出发时,徒弟的黑化值就已经降低到40了,这些日子下来,至少也该降10点才对!

怎么反而还涨了这么多?!!

楚霜衣难以置信地又查询了一遍,机械人声仍旧毫无起伏的报了个44。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眉头紧蹙,心绪起伏下,踏下木阶的脚险些踩空,平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两边的扶栏,大力拉扯下,手腕、胸前的伤口都崩裂开了,隐隐渗出血来。

一阵锥心的刺痛直冲发顶,楚霜衣脸上登时褪尽了血色,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刚想擦去额头的冷汗,他一抬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受伤?

徐姑娘的伤?

灵光在脑中一闪而逝,莫非徒弟是因为徐姑娘的伤才涨的黑化值?

这些黑化值是离开故柳峰后才增加的,路上这几天也没什么旁的事了,只有徐姑娘受伤这件事,能够影响徒弟的情绪。

他长叹了一声,这也不怪徒弟黑化,亲眼看着钟情之人丹田被剖,这怎能让人不恨!

罢了,涨就涨了,再努力降下来就是。

只是徐姑娘的伤势,虽不致命,但以后的修炼却是难以为继了。

他还得再想想法子,否则徒弟看着心疼起来,又要黑化了。

不知为何,楚霜衣想到这里,心里闷闷的,迫切地想出去吹吹夜风,散散心事。

“这位小哥,劳烦开下门。”

小二趴在帐台上才刚刚睡着就被人猛地推了两把,连着两夜没能睡好的怒火直窜头顶。

“啪”的一声,整个台面都被他拍的一震,扯开嗓子就骂道:“又他娘的是谁,大半夜不——”

他抹了把眼睛,骂到一半发现眼前这人长的俊俏,竟然是个文质彬彬的瞎子,剩下半句咕咚一声,又随着口水咽进了肚子。

“昨夜也有人出门么?”楚霜衣笑着问道。

他一笑起来,周身森然的威压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一身干干净净的书卷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店小二也没了脾气,回身从帐台旁绕出来,抱怨道:“哪是夜里啊,昨个天都快亮了,正下着大雨呢,有一对野鸳鸯来投宿,一看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跟人逃婚了。”

楚霜衣在冷冷清清的故柳峰上待久了,许久不曾接触过这样鲜活的人形情报处,心里那点好奇心被勾了上来,好奇问道:“若是逃婚出来的,想必行事隐蔽,小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店小二说起闲话也来了兴致,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客官这就不知道了,这客栈的客人来来往往,任谁待久了,都能看出点门道来。”

“昨个那对野鸳鸯来的时候,雨下的正大,那男人长得凶神恶煞,冷冰冰的,怀里抱着个人,整个身子都裹着,就露出一角衣裳,那大红的颜色一看就是喜服。”

楚霜衣听到这儿,隐隐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这人说的该不会是纪清羽和徐姑娘吧?

姑娘的清誉可不好这样平白乱说,他待会儿得弄清楚,以免将来闹出乱子来。

店小二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猥琐地说道:“那男人进来就要两间上房,说是两间房,可两人进了房可就再没出来过。第二天日上三竿,我去送早饭,客官您猜怎么着?”

楚霜衣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轻声接了下去,“你看到什么了?”

店小二嘿嘿一笑,当啷一声抬起了门闩,扭头压低了声音,凑到楚霜衣耳边道:“大红喜服撕得满地都是,男的来开门时,眼底一片青,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我走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那位小姐正找衣裳呢,声音粗的不像话,叫着裴什么,也没听准。”

大红喜服?声音粗的不像话?裴什么?

楚霜衣仿佛被雷暴击中,整个人登时愣在了原地,脸上后知后觉地蒸腾上一股红晕。

他硬生生压下羞恼,眉头紧紧地拧着,剑修的强悍威压瞬间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劈头盖脸地呵斥道:“就几块布料而已!你胡说什么!”

店小二被楚霜衣凶悍的气势吓得一愣,没想到这人翻脸这么快,眼睁睁看着他踢门而去,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光景,瞎子都神气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俊俏的瞎子又折身回来,气势汹汹地威胁道:“再让本尊听见什么野鸳鸯的闲话,就拔了你的舌头!”

店小二被他剑修的威压吓的腿软,连忙磕磕绊绊地讨饶,“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霜衣冷哼一声,走在夜风里,面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净,锋利中带着几缕灵动气息。

夜里街上静悄悄,偶有几家酒肆还亮着门前的灯笼,他只身走在其中,莫名透着些许形单影只的孤寂。

白日里淅淅沥沥地下过几场小雨,地面上泛着湿气,散在夜风里,有些凉。

楚霜衣被吹的冷了,拉了拉衣襟,正想原路回去,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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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有话带给您。”

怯生生的,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夜深人静,这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是何方势力,竟然让这么个小女孩带话。

楚霜衣蹲下身,小女孩的身量才与他平齐,跟徒弟小时候一般大。

他放轻了声音,问道:“带什么话?”

“城西小树林,速来。”

小女孩一字一顿,认真地复述,语气稚嫩可爱。

楚霜衣被她认真的样子可爱到了,逗她道:“可我不认得去小树林的路,这怎么办呢?”

一只冰凉的小手忽然摸上眼前,天真道:“摘下来,就认路了。”

楚霜衣露出个复杂的笑容,抄起她的膝弯抱起来,语气带了些小女孩听不懂的寒意,“不是还有你引路么?”

小女孩陡然被抱起来,两只冰凉的手熟门熟路地搂上了楚霜衣的脖子,冰的他打了个寒战。

小孩子都这样无师自通么?

楚霜衣想起他抱过的另外一个小孩,心头泛上几分甜丝丝的无奈。

第29章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徐清婉依旧沉沉地昏睡着,没有要醒的意思。

裴夙抱剑倚在窗边,从窗口渗进来的凉风吹的烛火摇摆不停,明暗交错的烛影落在他硬朗的侧脸上,像是一座无人供奉的邪神,只看一眼,就令人心生畏惧。

那双黑眸无光,似乎正盯着房间里的某一点放空,纪清羽有意缓和气氛,却抵不住这位师弟少言寡语的沉闷性子。

夜深阑干,烛火渐渐黯淡下来,房间里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无声的沉寂如同潮水般缓缓地翻涌淹没了裴夙,纷纷扰扰的思绪搅在其中,像团浸透了水的线团,沉重黏腻地将一道人影裹在中间。

他手指摩挲,无意中碰到了早上放在袖子的母镯,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的手腕忽然浮现在脑中。

他猛地支起身,沉声道:“师兄见谅,师尊的伤口还没换药,我去送药,去去就来。”

师叔也受了伤,他竟然把这事都忘了!

“无妨无妨,”纪清羽连忙应声,还好心地安慰了句,“师叔修为深厚,裴师弟不必太过于挂心。”

裴夙黑眸沉沉,略一颔首,脚步飞快地奔向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没点烛火,他记得师尊已经休息了一整天,眼下应该还不到入睡的时辰。

“师尊,师尊。”

他端着伤药布条,在门口敲了半晌,始终不见有人应答,一股莫名的担忧登时从心底窜起。

再也顾不上礼节,裴夙一把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借着廊外的光,他看的清清楚楚,人不在房里!

“那位客官真是自己出去的,没有旁的人同他一起。”

店小二虽然抖成一团,但目光稳定不游移,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裴夙缓缓将阴沉的视线从店小二身上移开,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扔过去,“等人回来了,通报一声。”

店小二接下银子,连声直道谢。

裴夙走到客栈门前空旷的街道上,两边望了望,几点灯笼昏黄的亮着,长街渐渐远去,没入暗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对着夜色沉声道:“去找师尊,跟着点。”

“不要跟太近,他会发现。”

“属下谨记。”

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黑蛇突然从他怀中露出头来,沿着长腿飞快的游下来,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街口。

长京蛇信吞吐,沿街游弋了不远,便从空气中嗅出了那股子独特的柳叶香,追着就向城外游弋而去。

城门百十米外是片茂密的林子,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带起树叶簌簌地响,连半声虫鸣也没有。

楚霜衣踏着泥泞的小路,走了好一阵儿,那只冰凉的小手忽地揪着他的衣领,轻轻地拉了一下。

“仙尊,就是这里了。”

女孩不说话,楚霜衣也知道到地方了。

脚下的地面持续地震动着,不停发出闷响,像是重物被强行拖拽的声音。

声音停滞片刻,蓦地,一柄千斤重的狼牙锤裹挟着冷风直奔楚霜衣面门而来。

他脚尖掠地,一个闪身,如同破空之箭般向后掠去数十步。

狼牙锤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它尾端连着的铁链惯性甩出,距离楚霜衣鼻尖仅有分毫之际,铁链总算甩到了尽头。

被人猛地的一拉,嗖的一声,迅速荡了回去。

这一甩一拉之际,铁链飞荡带起一阵冷风,从额头割下,眼前的鲛纱自当中断成了两截,轻飘飘地垂落在泥泞中。

眼前一凉,纯粹的黑瞳暴露在空气中,楚霜衣侧过脸,眉尾一挑,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显然有些怒了,“这就是魔族的待客之道?”

“什么客不客的?”

月光下,一道纤细伶仃的人影轻灵地落在狼牙巨锤的长柄尖上,长长的铁链在她手里抡的虎虎生风。

“方才还没打完,再来!”

看来,这就是刚刚引开“纪清羽”的魔族了。

“纪清羽”本是他以灵力化成,又没辅之灵器,魔族能看出来也是必然。

沉重的铁链再度袭来,楚霜衣眉头微皱,闪身一躲,又听得另一道阴柔的男声从林子中传来。

“碧叶,别胡闹。”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奇异花香,熏的人喘不过气来,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摇着扇子缓缓从林子走出。

这人的脸色在月光下出奇的灰白,身形枯瘦,眉心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病气,好像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一样。

碧叶听到他的声音动作一滞,手里紧紧抓着铁链,跃跃欲试,似乎还想再甩上一锤。

书生也看出了她的意图,惨白的脸上顷刻间杀机一闪,暗含威胁地斜睨了她一眼,似是警告。

碧叶虽然心有不甘,但并没有造次,不情不愿地从狼牙锤上跳下来,手里的链子把整个巨锤拉扯的一歪,“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碧叶在魔域待久了,不懂得礼数。”书生阴惴惴一笑,抱拳俯身行了个礼,拉长了声调,缓缓道:“仙尊莫怪。”

“礼数?”楚霜衣冷嗤一声,长长的手指快如闪电般捏上怀中小女孩的后颈,注入灵力,猛地一击!

顷刻间,原本还活生生的小女孩连一声呜咽也没来得及的发出,顿时被一阵黑雾席卷包裹,露出了原形。

楚霜衣两指夹着那枯干的花茎,手腕灵巧一转,花枝便如同小剑般嵌入了树干。

他面色一沉,下了最后通牒:“说,引本尊深夜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书生看向那支枯干的花枝,眼睛阴毒地眯了眯,转眼又挤出了个浮于皮肉的笑,客客气气道:“我等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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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恶意,只是按小殿下的吩咐,来给仙尊送样东西。”

东西?莫非是冰锋珠?

此前听那小姑娘的话,心胸非同寻常魔族,似乎并不认同骏骨强夺冰锋珠的做法。

如此说来,若是她从中掉包,留下冰锋珠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东西?”

楚霜衣负手而立,夜风吹的衣袍轻轻浮动,像一道单薄的剑刃。

书生从袖中掏出一个贵重的木盒,走上前几步,停在楚霜衣不远处,双手恭敬地奉上盒子,“小殿下不方便抽身,特令我等将此物送与仙尊。”

“小殿下说,盒子的东西,仙尊不必推推脱,经手之后,自然知晓它的用处。”

楚霜衣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现下有用的,多半就是冰锋珠了。

那位小殿下,并不像什么坏人。

他探手一抓,木盒便飞落到他掌心,打开来摸了摸,粗粝不平的表面摸起来不像是冰锋珠,倒像是……海螺。

海螺?

楚霜衣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原书中提过裴夙成为魔尊后,旧伤难愈,伤患每每发作时,就是靠着魔族秘宝才得以熬过那些钻心蚀骨之痛。

书中描写那所谓的魔族秘宝,外表雪白粗粝,天生神器,源自沉水渊中。

没成想,这么珍贵的法宝,竟然是只海螺!

楚霜衣收回纷乱的思绪,回过神,却发现方才还在不远处的两魔没了踪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的到快。”他合上木盒,喃喃自语道。

低矮的草丛间,一双金色竖瞳缓缓从草叶间浮起来,见楚霜衣转身离开,在原地停滞了片刻,才飞速地消失在茂盛的草丛间。

好在从城门到客栈的路只有一条,楚霜衣按照来时的路,原样折返了回去,他轻车熟路地将木盒放在枕边,这才坐在到桌旁,自倒了碗茶水喝。

“师尊去哪了?弄得一身味道。”

徒弟波澜不兴的声音猛地从身后响起来,惊的楚霜衣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撒在身上。

味道?

一定是那魔族身上的味道,离得近了点,才沾到他身上来了。

“为师闲来无事,又无心入睡,出去走走。”他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轻轻嗅了嗅,反问道:“味道?哪里来的味道?”

裴夙点起烛火,将他说谎时微红的耳根纳入眼中,也不戳破,回身将房门紧紧关上。

“徒儿不是该守在徐姑娘那里,怎么会在为师房门口?”楚霜衣转移话题问道。

裴夙自然地牵起他冰凉的手腕,掌心放上去捂了片刻,低声道:“弟子来侍候师尊……换药。”

楚霜衣只顾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摸糕点,没仔细听徒弟的话,更没听清那话里的深意。

丹田内伤他都能自行调整,只是这换药包扎的皮肉伤,他自己处理起来确实有几分为难,索性爽快地把手腕送出去,含混道:“那就有劳徒儿了。”

裴夙掀起他的袖口,将层层叠叠的白纱小心拆下,露出皮肉撕裂的伤口来,明明已经止住血的伤口,眼下又是血红一片,模糊地同白纱粘连不清,只是看着都叫人心疼。

伤口又崩裂了,丝毫不知爱惜自己!

拿湿帕子清理过血污,裴夙狠了狠心,猛地将伤药淋了上去,果然听见身旁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他放缓了动作,像是吓小孩子似的告诫道:“师尊若是再不小心,这伤得疼上一辈子。”

第30章

“疼么,为师倒是不怕。”本是玩笑话,楚霜衣倒当了真,仔仔细细地分析起来,“只是怕闷,这纱布一圈一圈的裹起来,又闷又痒。”

敷好伤药,裴夙去拿手边的纱布,目光一抬,正瞧见他放下手里的茶盏,茶水染的唇峰水光粼粼,嘴角还沾了几点糕点渣,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勾着他的目光。

“像猫爪子挠过一样,是不是?”他无意识吞咽了下,接过话头。

楚霜衣认真体会了片刻,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总之不是什么舒服滋味。”

手里是块桃花状的小白糕,一共五瓣,现下只剩下两瓣还捏在手里,他用手背将桌上的一盘糕点往徒弟的方向推了推,“徒儿,你也吃,味道尚可。”

裴夙不敢抬头,只埋头处理伤口,闷声回绝道:“弟子不饿”

“不饿也吃!”楚霜衣强行捏了块糕点抵到徒弟嘴边,用力一塞,“为师都听见你咽口水了,这有什么丢人的。”

裴夙面色一滞,愣愣地吞下了一整块糕点,干涩的噎在嘴里,心情分外复杂。

楚霜衣手上一用力,带动了腕间的伤口,他皱起眉,趁机教育道:“徒儿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虽然人都说伤疤是男子的勋章,但这勋章还是少些为妙。”

“这话得师尊言传身教才行。”

裴夙握着他的腕骨,小心翼翼地缠上白纱,尽管动作放的轻柔无比,白纱绕过伤处,还是引出了几声轻哼。

“那是自然。”

楚霜衣一口应下,举着两只缠成白面馒头的手腕,轻轻掂了掂,迟疑道:“徒儿,是不是缠得太多了些?有点重。”

“不多。”裴夙按下他的两只手,目光闪了闪,轻声道:“该到胸前了。”

“好。”

楚霜衣十分痛快,放下糕点,伸手就摸向腰间的衣带。

他眼睛不便,衣裳也一向简洁素净,手指轻轻一扯,几层轻薄的衣裳就层层叠叠的松散开来。

碧蓝的外袍散在两侧,一道厚重的白纱斜着缠在胸前,浸出三道暗红的血迹。

星点血迹已经透过白纱,沾了点在中衣上,看起来就泛着疼。

血迹浸成这样,恐怕胸前的伤口也崩开了。

裴夙眼底一片疼惜,转身取了一盏灯放在桌边,长指按上楚霜衣的肩头,“师尊,不方便。”

伤在胸前,什么不方便自然不言而喻,徒弟的话说的隐晦,楚霜衣却瞬间就懂了。

方才穿着衣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身前大片肌肤露在空气中,被徒弟这么一叫,血气登时漫上脸颊。

他一个大男人,在徒弟面前脱个衣裳能有什么!

真是不争气!

楚霜衣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两口,顺着徒弟的动作,利落地褪去了半个肩头的衣裳。

徒弟的手指来到另一个肩头,他一把抓住了那半边的衣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飞快道:“脱一边就够了,待会好穿。”

待会儿就要上床歇着了,哪还用的上衣裳,但楚霜衣此时被强烈的的羞耻心驱动,也顾不上能不能说得过去,随口扯了个理由出来。

裴夙眸色略深,不敢强求,俯下身去拆解他肩头的白纱。

其实若是全褪尽也就罢了,偏生还留了半边衣物堪堪挂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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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愈添了几分琵琶半遮的风情。

碧蓝的袍子果然映衬肤色,白玉似的,微微透着些粉意。

这样的师尊可是全然与锋利、冰冷的剑修沾不上边,倒像是自小在温香软玉中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炙热的气息如同绵绵细雨似的落在肩头,平白带起一阵痒意,楚霜衣也不好开口,只能抿紧了唇角忍耐下去。

好在徒弟动作算快,片刻功夫就拆开了白纱,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这白纱是斜着穿过他腋下缠绕的,解下来时自然要顺着缠绕的方向取下,随着白纱送到腰间,徒弟身上那熟悉的清冽气息陡然接近。

沉稳有力的手臂绕到他背后,另一只则松松地搭在他腰间,像是面对面环抱着他似的,这样的认知令楚霜衣的面颊愈发灼热。

“师尊。”徒弟低沉的声音忽然贴着耳畔响起,裹挟着热气,“衣裳上沾的,像是月梵花的香气。”

“月梵花?”楚霜衣在这尴尬的氛围里终于揪住了一点不尴尬的线索,当即来了兴趣,问道:“徒儿知道?”

眼看就要拆最后一层贴着伤口的白纱,裴夙万分小心地一点点剥离,斟酌着开口道:“月梵花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只是听说这种花只能长在魔域里。”

“嘶!”

伤处缠绕的白纱猛地撕离,带起一阵剧痛,他心知今晚的事儿瞒不住了,也当是转移注意力,坦白道:“魔族的人送了件东西过来,若是善加使用,徐姑娘的伤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痊愈。”

“既然是好东西,师尊方才回来,为什么不拿出来给徐清婉治伤呢?”

裴夙照旧用湿帕子清理了血污,胸前的伤势最为严重,上过药,细窄的伤口就不像昨夜那般血肉狰狞了。

不知是身侧的灯烘烤的,还是身前人滚烫的温度渡了过来,亦或是伤口的刺痛折磨所致,楚霜衣身上渐渐沁了出一层薄汗,他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徐姑娘的伤是魔族造成的,若是魔尊破封出世,北海徐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此一来,魔族就是徐姑娘不共戴天的仇敌,若是用了仇人送来的秘宝,才得以痊愈,那徐姑娘清醒之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徒弟的指尖断断续续地划过皮肉,带起一阵诡异的酥麻感,眼睛不能视物,他知觉本就敏感,如此一来,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跟着颤栗起来。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况且清羽已经用了八瓣莲护住了徐姑娘的心脉,即使不用魔族秘宝,痊愈也是早晚的事。”

“为师想,徐姑娘现在还不清醒,但她也有选择是否接受魔族善意的权利。”

除了血红的伤口,裴夙满眼都是白皙的皮肤,师尊的身量看似纤弱,实则是劲瘦,骨节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紧实肌理,此刻微微汗湿,泛着盈盈的水光。

随着他指尖轻触,像是受不了丝毫触摸似的,微微起伏颤动。

魔纹覆上指节,裴夙垂下黑眸,找回自己微哑的声音,问道:“那师尊想如何处理……这魔族的东西呢?”

伤药渗进伤口,楚霜衣痛的胸膛一抖,平复了片刻,才微微喘息着说道:“东西就暂时先放在这里,待徐姑娘醒了,就交由她处理吧。”

他心思一转,忽然假设道:“易地而处,有朝一日,若是只靠仇敌的救济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徒儿会怎么选呢?”

裴夙缠白纱的手一顿,半晌才沉声回复道:“有师尊在,不会有那一天的。”

楚霜衣没想到徒弟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反应了片刻,徒弟这个答案也确实是实情。

他点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有为师在,定能护你周全。”

淡淡的笑意一闪而逝,不知想到了什么,楚霜衣又板起脸,教诲道:“不过你也不能仗着有师尊在身边,就不务正业荒废修行,练功还是得刻苦才行。”

白纱刚好绕到背后,裴夙侧过脸,看他认真叮嘱的神色,心中一暖,垂首应声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徒弟的侧脸就贴在耳边,好似被他虚虚拢在怀里一般,这亲密的距离霎时间将楚霜衣师尊的架子击了个土崩瓦解。

强烈的羞耻感如同烈火般焚上了胸膛,他不自然地别开脸,几乎是白纱缠好的瞬间就飞快地拉起了垂在肩头的衣裳。

也顾不上仔细系好,粗粗拢起挡住胸膛,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好了,为师也要沐浴休息了,快回楼上去吧。”

他猛地站了起来,好像是有些羞赧了,故意做出一副冰冷冷的壳子,防止多余的羞耻蔓延出来。

裴夙手上魔纹还没褪干净,微微摩挲着指尖染上的血迹,低声提醒道:“师尊,脚腕——”

“那里为师可以自己来,不用你担心了。”楚霜衣表示决心一般,转身向绣屏后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徒弟。

裴夙知道他多半又是羞赧了,端起桌边的血水,恭敬道:“既然如此,弟子叫人送些热水上来。”

“好,”楚霜衣头也不回,背对着他道:“退下吧。”

这副冷冰冰的模样颇有些穿起衣裳不认人的恶劣作风。

裴夙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师尊这样的性情倒也可爱,还好,剩下的两处伤势都在脚腕上,师尊自己倒也能处理的很好。

“弟子退下了。”

他也不再多留,扯了扯袖子遮住指节,就转身退出房间。

他刚退出门外,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扇房门就被汹涌的灵力裹挟着,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砰”的一声猛地关了起来。

裴夙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空出一只手来,把被无辜波及的一角衣裳从门缝里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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