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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4)

最近天气冷了不少。

五条悟想?。

少年穿着浅色和服,慢慢走在和式建筑的?长廊上,白发微垂,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走廊外的风景。

光秃秃的樱花树、树下浅池里蓄水后击打?石块的?竹筒、石砖路上偶尔有风卷过几片落叶。

初冬的京都格外萧瑟。

五条悟走在长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在冷天坐在火炉边看恐怖故事,而是披上羽织,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这个很少有人来的?地方。

最近,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但要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咒术界发生的?混乱在秋末就已经结束了。数场内部斗争里死去?的?咒术师无数,更让人震惊的?是,天元大人被刺杀。

好在当下?的?结界师们勉强还能?维持全国结界,也幸好,结界的?损坏没?有让咒灵爆发式的?增长。

那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

五条悟没?什么真实?感?,头疼地把堆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恍然发现已经快到冬天。

到底忘了什么呢?

少年沿着长廊向前,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肯定不是学校那边的?事,他?和夏油杰两个人双双毕业,特级术师的?证书早早到手,目前那一届还在老实?上课的?只有家?入硝子。

杰那边也没?什么大事。

听说天满宫神社接管的?一个民间?宗教?组织被他?保留下?来了。那家?伙现在手里可是握着神道教?的?支持,和自己一个是手握咒术世家?的?核心权力,一个掌控咒术界对外的?主导权力;一内一外,说是可以统治咒术界也不为?过。

……挺奇怪的?。

不知怎么的?,五条悟脑海里突然蹦出疑惑。

两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怎么就能?拿到这么庞大的?权力了?谁给予的??

揉揉额角,眼睛有些发胀。

钝痛感?涌上大脑,五条悟缓了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在小?时候。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五条悟怔住。

少年扶着额角喃喃自语,眉头紧蹙:“好久……?”

可六眼带来得天独厚天赋的?同时不也会带来负担吗?什么时候这样的?感?觉变成‘好久’了?

很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

但详细的?追究下?来,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明明看着像是缺少了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真正有问?题的?地方。

五条悟继续向前。

今天他?没?什么事要处理,有大把时间?去?探寻这些疑惑。

——‘叮’。

不远处传来风铃的?声音。

少年一愣,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哪也听见过铃声。

不过不是风铃。

五条悟追着声音,在长廊转角找到了那只风铃。

挂在廊下?,大概是很久以前挂在这里的?,像是欢迎他?发现了似的?,在风下?叮当作响。

风铃上描摹有樱花的?纹路。

——‘叮。’

——‘铃。’

风铃和铃铛,不同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

霎时,五条悟扶着额头,钻心刺骨地钝痛从心口蔓延到大脑,低垂下?来的?眼睫颤颤中,眼睛似乎看见了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什么。

耳边似有人在对他?说:【又是眼睛疼吗?到我这边来吧。】

“……谁?”

是谁在说话?

五条悟去?找,却发现周围空空荡荡,只有那只风铃在叮当作响。

少年指尖发颤,心脏的?跳动愈发急促,风吹动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却让五条悟感?到浑身血液逆流,格外冰冷。

苍眸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了那只风铃上一秒。

收回?视线时,苍蓝的?瞳孔似是蒙上了一层黯淡的?浓雾,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暗藏波涛汹涌的?纷杂,随时会席卷天空,带来雷电交加。

他?把它摘了下?来。

他?忘了什么。

所以,得把有记忆的?东西都收集起来。

五条悟无力地垂下?眉眼,看着风铃发呆。

他?总感?觉,自己失去?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少年开始在周围寻找,很快,五条悟惊觉,那样空白的?记忆在他?的?生活里好像随处可见。

压在柜子里的?樱花羽织;

处理事务时不同寻常的?游刃有余;

还有那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戴了的?墨镜。

五条悟发现,许多细节上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可他?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

——【悟。】

到底是谁在叫他?的?名字?

抱着这样的?疑惑,五条悟打?算在和夏油杰一起去?处理薨星宫的?事情时顺手问?问?自己的?挚友,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持有「不死」术式的?天元大人死于非命,如果不是因为?咒术界的?混战,这件事应该第一时间?就提上日程;混乱结束之后,就交给了目前拥有特级评级的?两位咒术界掌权人处理。

说来也是好久没?见夏油杰了,不知道那家?伙在成为?了大领导之后会不会变成糟糕的?大人呢。

五条悟这样想?着。

只不过,在见到夏油杰的?时候,五条悟还是大吃一惊,面对黑眼圈浓厚的?挚友,他?问?:“杰,你最近一天睡多少个小?时?黑眼圈浓得都能?cos熊猫了。”

“还好吧。”

夏油杰捏捏鼻梁,他?偏头看向周围已经枯萎的?樱树,眸色暗沉,大脑无端的?钝痛。

“只是……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人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念念叨叨地说着‘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的?话,宛如执念一般烙印在夏油杰脑海里。

明明很温柔,夏油杰却逃避似的?不愿做梦。

所以最近他?很少睡觉。

没?事做的?时候,夏油杰会带着咒灵去?海边。

这个季节没?有海上的?不知火,只有彻夜的?死寂和冷风,仗着体?质好,偶尔会在海边坐一晚上,待到朝阳升起才回?去?。

黑发少年吐出一口气,面色有些苍白,他?放下?手,向挚友说道:“走吧,夜蛾老师还在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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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下?面等我们。”

“走吧。”

薨星宫地下?结界已经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缮。

五条悟和夏油杰去?的?时候,夜蛾正道正在协助结界师们检查内部结界的?漏洞,见到两人到来,夜蛾正道告知了目前的?情况。

“内部结界被锁住了,只能?从外面判断咒力波动判断出天元大人已经遇害,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需要特级术师来的?理由就很简单了。

第一当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如今咒术界的?顶头人物,对这种重大事件当然有责任。

第二则是:“总监部那边让九十九特级过来试过了,她?进不去?,薨星宫的?结界把她?挡在外面了。”

听夜蛾正道叹息的?一声,五条悟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暴力突破进去?吗?”

“不是。”

说话的?是夏油杰,眸中无光,游刃有余地回?答这些疑惑:“之前从盘星教?发现了奈良时代流传下?来对天元大人结界的?记录,找到了能?勉强突破开一个缺口的?方法,不过持续时间?不长,我们进去?之后动作得快一点。”

五条悟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成熟靠谱了很多的?挚友,一只手揣进口袋,哦一声,“那走吧。”

“最好能?快点结束。”

他?还要去?继续找线索,找自己到底忘了什么,没?精力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

两人很快进入薨星宫。

五条悟很快看见,这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咒力残秽。

除了天元大人之外,还有两个人的?痕迹。

是谁?袭击者?

可、为?什么其中一个人的?咒力那么熟悉。

“悟?”夏油杰突然迟疑地喊一声挚友的?名字,关切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五条悟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砂砾打?磨过的?沙哑,他?怔了怔,疑惑地扭头,从薨星宫本殿的?建筑窗户看见了反射出来的?自己。

五条悟愣了一下?。

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瑰丽的?苍色中氲着海面破碎的?波纹,深藏着的?疑惑和悲伤好像抑制不住地要倾泻出来,从自己眼里,他?看见了自己无法记起的?刻骨铭心。

五条悟下?意识摸摸眼眶,发现指腹沾着一滴泪水,似是滚烫。

他?没?戴墨镜。

以前戴墨镜,是为?了减轻六眼收集信息过量的?负担,现在他?没?有这种负担了,那副不知道是谁送的?墨镜也没?有带过来。

他?依稀记得,这双眼睛见过一个漂亮谦和的?樱发巫女?。

她?有着与众不同的?灿灿咒力,强势、柔和,会包容地抚平六眼为?他?带来的?痛苦。

……是谁?

记不起来。

“我没?事。”五条悟收起指尖,重复道,“我没?事,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吧。”

“好。”

两人相携,顺着咒力残秽继续往前。

进入得越深,咒力气息就越明显。五条悟收紧拳头,放缓呼吸,将六眼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过量的?信息在脑海里堆积,压迫着少年的?神经。

他?的?脸色开始苍白。

太熟悉了。

这些咒力残秽太熟悉了。

熟悉到好像是从童年开始的?日日夜夜都会接触到的?人留下?的?遗书,被忘却之后,这点点滴滴熟悉到刻骨的?疼痛,成为?了唯一还拥有她?的?方式。

到底是谁——

“前面有动静。”夏油杰忽然说道。

五条悟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穿过遮挡的?墙壁,殿内,靠近御神木底部的?地方,隐隐约约站着几个虚幻的?身影。

明明只一眼,六眼就辨认出了那不过是咒力记下?来的?幻影,但五条悟的?视线还是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清浅的?发丝映入眼瞳的?瞬间?,心底似有一直都没?有被正视过的?情感?翻涌而上。

那只是个背影。

她?在对旁边的?人说话。

“为?了我的?理想?,哪怕他?是保护人类不被咒灵侵蚀的?伟大英雄,我也会杀了他?。”

“哪怕身染污浊。”

“哪怕万劫不复。”

话语末尾,那少女?带着笑意,缀着一句连咒术都差点没?有记录下?来的?喃喃自语:“……只要,我在意的?人的?未来,是永远的?和平盛世。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5)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腾然?升起的期望让少年误以为那是真实的?。

可紧接着,六眼就现实到残酷地告诉五条悟,那?只是一个虚妄的?虚影,是旁人通过咒术手段记录下来的一部分。

得?天独厚的天赐之瞳能洞悉一切与咒术相关的?事务,也包括不远处的?‘人’,

她是谁?

五条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存在,可内心如同千万根细小的?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席卷全身,喉腔干涩至极,带着刺痛的?呼吸在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许曾经?没有意识到过?,或许曾经?的?经?历是平凡到可以?喊上一句无聊的?过?往。直到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恍然?惊觉。

【就算记不住名字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他似乎这么说过?。

——他失约了。

五条悟仓促地向前,要?看清那?个人的?样子,找回一点记忆。

他穿过?高墙、迈过?地上凸起的?御神木树根、连结界都一同挥开,缩短遥远的?距离,直到樱色的?背影越来越近,从纤弱的?一点,到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少女没有动。

她似乎并不知道身后有人靠近,也不会知道有人靠近。六眼清楚明白的?告诉五条悟,这就是一道幻影,不可能像‘过?去’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任何小心思。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樱色编发垂落在肩膀上,发尾缀着小巧可爱的?铃铛,像是谁赠送给她之后就珍惜的?保留了很多年的?珍重之物?。

五条悟的?脚步停顿了一拍。

他记起了那?个风铃。

记起了压在柜子里,像是没送出去的?礼物?的?樱花羽织。

无数的?熟悉感推动少年伸出手。

——却扑了个空。

失重感让五条悟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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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的?向前两步保持平衡,再抬头,才发现手掌刚刚从虚影的?肩膀穿过?,直直划下?,什?么也没碰到,差点跌倒。

五条悟怔然?,看了看自己的?手。

再看少女,她浑然?不觉有人试图挽留她,随着咒术记录下?的?场景,她让同行的?诅咒师动手,天元大人死亡的?真相不用探查就摆在了面前。

五条悟没有抓到罪魁祸首的?喜悦。

他只有失去珍宝的?惶惑。

随着时间逐渐消逝的?咒力残秽让他心里的?无力愈发沉重,五条悟压下?一口气?,勉强保持清醒,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杰”,想把挚友喊上一起调查这里的?事情。

身后没有回应。

他身后的?黑发少年正双目空洞地看向前方。

夏油杰的?神色凝滞、又空白。

大量被封印的?记忆在一瞬间如潮水般倾倒回少年清瘦的?身躯,单薄的?胸膛微微颤抖。夏油杰弯下?腰,巨大的?疼痛侵袭五脏六腑,乍一下?接受无数记忆的?滚烫情绪刺激得?喉头不断吞咽,也没有把反胃的?呕吐感咽下?去。

像是数次杀死少女的?颤栗,更像是痛苦到极致的?痉挛。

少年不断干呕,眼眶发红,却没有泪水,好像已经?哭过?很多次了,再也落不下?眼泪来。

叠加了无数个轮回的?执念而诞生的?过?咒怨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身后,它没有对周围的?事务投去任何目光,只是温柔地俯下?身,用庞大狰狞的?身躯抱住他。

咒灵没有温度,只有冷冰冰的?咒力。

像夏天以?来的?无数次去海边想再看一次不知火绽放的?景象,却只能看见?月光在苍茫辽阔的?海面上洒下?粼粼月光时一样。

很冷,冷得?彻骨。

夏油杰颤抖着,双手环抱住臂膀,在寒渊中缩成一团。

记忆如同零下?凝结的?寒冰,回流时的?冰刃把他划得?遍体鳞伤。

这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你知道她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这一次你没有干扰到她,她的?所有伟愿为自己完成。

她仍是光洁伟岸的?神明。

……

你该为她高兴啊,夏油杰。

少年低阖眼眸,闭眼瞬间,似有冷凝的?光从眼眶坠落,又悄无声?息的?泯灭在地面上。

——“你们来了。”

老迈的?声?音响起,幻影当中的?天元大人投来目光,脱离咒术记录,走了过?来。

“你是……”

“我只是一道残影,很快就会消失。”

天元解释道,他抬手示意两人看向他身后依旧在进行的?故事,“如你们所见?,这是我死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有件事打算拜托你们,所以?我才保留了一道残影在这里。”

出乎天元意料的?,五条悟不仅没有接话,反而喝声?低喊:“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发少年遥遥指向随着故事走向前的?浅色背影,问道:“那?是谁?”

“我见?过?她,我肯定见?过?她。”

“她的?铃铛是我送的?,我的?柜子里还有要?送给她的?羽织;”

“我从来没有学?过?处理家族事务,我也没整理过?那?些世家之间的?弱点和人脉关系,这一切都是凭空出现,但现实怎么可能会出现凭空出现这样的?‘习惯’和‘经?验’。”

五条悟接连将心底全部的?怅然?若失全都翻出来,在隐约颤抖地吐出一句句战栗和酸涩,咬定一件事:“……我一定见?过?她。”

他一定见?过?这样明艳璀璨,宛如盛大烟火般绽放的?咒力。

“……”

天元愕然?。眼前的?少年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强带来的?桀骜,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空白的?不安困住了他,神子的?六眼看不见?任何线索。

但这件事上天元也无能为力。

天满宫归蝶谋划的?完善程度,就算是在这里说出了‘天满宫’三?个字,在旁人眼里也只会自动和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天满宫神社对齐。

“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但是,孩子。”天元于心不忍,叹出一口气?,告诉眼前仓惶无助的?白发少年:“名字是最短的?咒,如果你找到她存在过?的?证明,也许随她一起埋葬的?记忆也会随之回来。”

五条悟怔然?,连忙追问。

“这样就可以??”

“这样就可能。”

五条悟沉默了,柔软的?白发都颓丧的?搭在耳侧,纤长?的?冷色羽睫不断颤动,掩不住眼里的?破碎。

他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找回来,却踩进了空白的?陷阱里。

片刻后、又或许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白发少年才重新开口,他像是已经?把那?些绝望和麻木咽了下?去,脸上看不见?情绪,只是灿灿的?苍天之瞳黯淡无光,吐出的?声?音也嘶哑得?不像样。

好像只是把情绪强制压了下?去,去期待天元口中的?那?一份‘可能’的?奇迹发生。

“天元大人。”

少年麻木地喊着尊称,问:“你要?拜托我们什?么事?”

天元的?残影淡了不少。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大约也到了留存于世的?极限了。

天元再次叹了口气?,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两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着重放在了后面凭空出现的?特?级假想咒灵身上。

将灵魂自我囚禁的?少年。

与他在千百个梦境里诅咒出的?过?咒怨灵。

夏油杰对这边没有反应。

天元移开目光。

“私心里,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们能找到她。”

天元说,这位从古代存活至今的?伟大咒术师眉眼之间带着神性和无奈,“她是如今咒术盛况的?核心,如果她塑造的?新天平被打破,那?一切都会走向极为危险的?方向。”

“但是,我不能放任羂索夺走这么重要?的?存在。”

天元告诉少年们。

“杀死我的?诅咒师是我的?知己,他从很久以?前就在计划要?利用星浆体的?事情对我下?手,羂索知道我的?弱点,之前没有直接闯入薨星宫来杀我只是因为需要?我。”

“而到现在,他会杀了我,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天元抬手,指向了那?个巧笑嫣然?地在和诅咒师说话的?樱发少女,随着天元的?指向,天元死后发生在这里的?事也从虚影之间的?对话中表露出来:

【他刚才说你的?力量……你想以?一己之力影响世界咒术?】

夏油杰动了动,似是对这句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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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触动。

天元顺着这句话,告知少年咒术师们:“她拥有的?咒力很庞大,大到可以?影响世界局势,这是通过?她的?术式得?到的?。羂索想利用的?就是这样的?她。”

“那?是个很矛盾的?孩子,她不信神,神道教流传深远,复杂多元,统合神道教远比其他方式要?更麻烦,可她选了神,用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去完成她想要?的?。”

“因此,于情,我希望她至少能葬在坟墓里,而不是完完全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也不是被人取代,一切荣誉成为别人的?傀儡。

倏忽间,好像被冷水浸透般空洞的?少年突然?远远的?插了一句,夏油杰问:“她不信神?”

这好像是个已经?找到答案的?问题。

但不知怎的?,他问了出来。

天元眉目微蹙,带着叹然?,“是,她不信神,那?孩子眼里可没有对我那?位老朋友的?尊敬。天满宫对于她来说应该只是血脉与权利的?一部分,是她达成今日成就的?手段。”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这种方式。”

“从我对外界的?了解来看,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她本身的?智慧。”

天元说。

“也许只是觉得?更有效?哈,我也不明白那?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天元摇了摇头,带着苦涩的?笑意。

作为被推上岸的?前浪,他对天满宫归蝶的?行为并没有不满,只不过?,天元对羂索取代天满宫这件事抱有强烈的?担忧,才会留到现在给予年轻的?咒术师们以?警告。

天元再将之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我想拜托你们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夏油杰已经?听不进去了。

细长?的?嗡鸣在耳边拉响,霎时间,本就古井无波的?世界好像坠入更冷的?深渊,连心脏都渗进了寒意。

过?去的?记忆轮番涌来。

天元的?话让夏油杰想起了那?些被痛苦封尘的?梦境。

他自以?为,天满宫归蝶的?不信神与信神,是如同对赌般获取权利的?本我野心。

他以?为,那?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以?为这一切,只要?站在她的?那?一边,不再影响她,就是对的?,就是他该有的?「大义」。

——【归蝶信神吗?】

——【我?信神明大人?】

少女弯下?的?眼眸里浅光明媚活泼,温柔至极的?笑意始终有着他的?倒影。

他以?为只是千场梦境的?其中一次,却到现在才恍然?惊觉,那?就是他影响到她的?开始。

从很久以?前。

从最初的?开始。

——【也许为了什?么,会信吧。】

他就成为了杀人的?刽子手。

天满宫。

天满宫。

信奉神明的?天满宫。

窒息感弥漫上心头,少年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站不稳。可大脑却实实在在的?理解了这一切。

她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她本来可以?以?其他的?方式去践行她的?理想。

可她却选了所谓神明作为自己的?墓志铭。

这块墓碑,是夏油杰曾经?亲手挑选。

巨大的?压迫从灵魂深处翻涌而来,扼住声?带,少年喉间只能发出仓促破碎的?低鸣,带血的?气?音质问自己。

……夏油杰,你都做了什?么啊。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6)

少年咒术师们带着天元大?人最后的委托离开了薨星宫。

他们离开之后,薨星宫内部的结界也如雪花般消逝,外面结界师们如释重?负,粗略的了解了里?面的情况之后就匆匆进去了。

向夜蛾正道?报告内部情况时,两名少年都不约而同的隐下了看见的那一幕。

但在之后的事情上两人起了分歧。

出乎五条悟的意?料,在薨星宫下表现?得格外在意?这件事?的夏油杰根本没打算去完成天?元的遗嘱。他离开咒术高专之后,干脆直接地转身走进人群。

夏油杰准备回去,继续没日没夜、碌碌无为的度过煎熬的每一天?。

少年穿着成熟大?人才会有的黑色长风衣,黑色的半长发打理得很整洁,依稀记得有被人笑着说过这样很帅气,就不由自主?地按照下意?识选了和过去不一样的打扮。

夏油杰已经很久没穿过那件袈裟了。

现?在的他,只?有心?里?的执念。

因此,少年不愿意?打破虚幻的现?实?,他宁可抱着无知和痛苦,让带血的冠冕再一次压在自己头上,

“杰!”

五条悟大?跨几步追上去,拽住挚友的手,低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夏油杰瞥开目光,“我不知道?。”

“别骗人了!当我看不出来?吗!”五条悟当即喝声质问,引来?周围一阵阵侧目,只?片刻,川流不息的街道?很快还是吵嚷又平静。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太激动了,白发少年略微压低声音,满是不解地再问:“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说?”

“杰,你曾经不是说过,要保护弱者,打造更好的世界的吗?”

闻言,夏油杰眸中的颜色暗沉。

沉得像是污秽的咒力,在术式的作用下凝聚成的那个球形。

他张了张嘴,好像被五条悟的话带动了什么内心?的刺,怔愣半晌没能说出句话来?,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吐出一句话:“更好的世界已经完成了。”

曾经心?怀大?义的少年说:

“那些可笑的大?义也完成了。”

“现?在的世界、未来?的世界,都会是逐渐走向理想的世界。”

“……这是她希望的。”

“那这样就足够了。”

五条悟捏紧拳头。

五条悟差点被这段话气笑了,他笑中带怒,反问执着到底宁死不回头的挚友:“你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了?你问过她吗!你读懂过她真正的心?思了吗?!”

“杰,清醒一点!”

白发少年大?力拽住挚友的手,把他拽得面向自己,而不是逃避似的躲开。

五条悟冷声问道?,“退一万步讲,你忍心?看着你口中所谓的理想世界里?,连她的名字都装不下吗?!”

这句话如同振聋发聩的钟响,重?重?的敲在夏油杰心?里?。

——【自己看不见自己完成的理想世界,那也太遗憾了。】

过去的话犹在耳畔呢喃。

【天?满宫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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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满宫是他无意?之间一句话塑造出来?的神?明,他促使她选择了这个方法去践行理想。

他至始至终都在影响她。

所以「天?满宫」不会死。

“……”

那少年在沉默中,突然扯开一个凄惶的笑容。

清冷的天?光忽地飘下洋洋洒洒的雪花,湿冷的冬风迎面吹来?,吹动了少年额前的刘海,眸下紫色黯淡无光,好像早就知道?五条悟会这么质问他。

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五条悟的话。

他突然说起另一件事?,语调如同泡沫般漂浮不定?:“这几个月,我处理了很多项关于净界的损坏事?件。”

“悟,你知道?吗,每一步都有现?成的资料,每一个环节都顺畅得好像只?是拿粘胶把破碎的裂缝粘上一样简单。”

五条悟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愈发死寂:“你应该怀疑过吧,你为什么在几年前就有五条家实?权代行的权利和经验,这样的经验又正好能在今天?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不用夏油杰再明确的举下一个例子,五条悟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可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不可置信有人能算到这一步,“你的意?思是……”

“是。”

夏油杰不带一丝犹疑,极为肯定?的点下了头,“我们、所有人,都在她想要的未来?里?。”

“我试过……”

“我试过,悟。”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咽咽,可成百上千次的痛苦已经把他的情绪榨干了,再怎么也落不下泪来?,只?有浓厚到化为诅咒的咒力透着他的绝望和压抑。

“绑架天?内理子的事?是我做的,我想打断她的计划,我以为这样可以打断她的计划,阻止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但是没用,没有任何作用。”

他也想阻止悲剧,夏油杰甚至更早意?识到这些事?有可能发生。

但是他阻止不了,他做不到。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保密、协助、以及助纣为虐。

五条悟沉默许久。

嘈杂的人流从身旁不断掠过。

他们站在繁华的世界里?,清醒的知道?这繁华后的血腥。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而易见,夏油杰知道?很多事?情,但与之同样的,是叠加满身的痛苦。

最后,他只?能轻声问一句:“那你要就这样回去吗?”

就这样放任一切悲剧?

夏油杰喉头哽咽,嘴里?全是苦涩。

“……我不知道?。”

他知道?得太多了,又经历得太多了。

沉重?的过去压得他喘不过气,只?有握住心?里?的那滴点执念才能喘息。

可就当他以为,一切会在深渊里?结束的时候,他又得知了罪上加罪的过去。

夏油杰想天?满宫归蝶的理想为自己完成。

可他还是影响到了她。

所以夏油杰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因为罪加一等?而动摇。

五条悟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白发少年狠下心?,一把拉住了夏油杰的手,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那就和我一起去找。”

“什么理想什么大?义,管他是什么,找到最后,看见了最后的真相之后,你再来?决定?到底做什么选择。”

五条悟说:“对着一块墓碑,是找不回她的。”

这句话似乎是劝动了夏油杰。

他沉默地,只?给出了一个名字,就再也没有说出什么关键信息了。

五条悟很快找到了夏油杰给出的那个线索。

他们两个在一家赌马场堵到了好似颓废大?叔一般的青年。彼时,男人正翘起腿靠在观赛席的椅背上,一手拎着罐酒。像是来?赌马的人,但视线却不在赛场上,偶尔摩挲着手里?的那张纸,眉头微蹙。

五条悟认出了这个人。

“禅院家的?”

或许是离得不远,男人收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口袋,扬声否认了五条悟的话:“记错名字了吧五条大?少爷,我和那个家族可没什么关系,别把我和垃圾堆扯上关系。”

他投来?视线,扫过来?访的两名少年,很是无所谓地又收回目光,好像一点都不认识这两个特?级咒术师,只?远远的丢去一句问候。

“我姓伏黑。找我有事??”

五条悟看看赛场上奔驰的赛马,又看看好似真·颓废大?叔一样靠在椅子上的伏黑甚尔。

“看什么,我没这好赌的爱好。”伏黑甚尔好像感受到了他的一言难尽,挑眉扫了五条悟一眼,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随性的回答:“就是路过,突然有了点兴趣进来?试一把。”

他又不缺钱。

伏黑甚尔拥有一笔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财产。

恰好,此时,广播里?传来?最后的胜利号码。

伏黑甚尔看一眼丢在旁边椅子上的标号,不知怎的,赢了却眉头紧蹙。

“……果然赢了啊。”

明明只?是下意?识选的号码,却熟练得好像有谁教过他该怎么赌马一样。

片刻后,他一把站起来?,没拎着酒的那只?手揣进口袋里?,优哉游哉地走向兑换奖金的地方去,回头一看,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因为他语气不善而一走了之,而是一副打算问什么的样子。

“跟着我做什么,要叔叔给你们买糖吃?”

“有话就直说,五条家的大?少爷,还有这位夏油大?人——”

伏黑甚尔重?重?地看了一眼安静的黑发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家伙,看见他就不爽。

男人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懒怠,继续说道?:“两位权势滔天?的特?级术师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不接受雇佣,没时间也没兴趣。”

既然如此,五条悟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他直截了当地发问,抛出了天?元给出的基本信息:“找你问一个人。”

“天?满宫,你认识吗?”

听见他的话,伏黑甚尔脸上的表情都没动一下。

抿一口啤酒,男人哼笑一声,“天?满宫?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天?满宫神?社,想不认识也难吧?”

“那,归蝶呢。”

忽然,夏油杰问道?,“识这个人呢?”

瞬间,伏黑甚尔触电一般僵在原地。

揣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也蓦地收紧。

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在明示熟悉感,但伏黑甚尔还是回了一句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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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这种事?,建议你们去找私家侦探,问我没用。”

他很好的掩饰下仓促,三言两语打发了少年咒术师们。

尽管内心?明摆着记得那个让他一提起就酸涩涌上眼眶的名字。

——归蝶。

伏黑甚尔收紧手指,手里?的易拉罐被捏得喀拉作响,好一会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手把罐子丢进垃圾桶,又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新?的。

‘啪嗒’。

易拉罐被打开。

苦酒入喉,伏黑甚尔只?喝了一口,抓着罐子半晌,还是把剩下的扔掉了。

男人摩挲着口袋里?那张已经显得陈旧的纸张,在冬季的初雪中喃喃自语,逐步远去。

“……啧。”

“喝不醉啊。”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7)

伏黑惠放学回家,家里空空荡荡。

每天不知?道去向的野生父亲请来的家政已?经做好?了晚饭,想着?大概今天也?是很晚才归家,才上小学的惠想了想,决定先吃饭再写作业。

他上楼,打算先回房间去放下书包。

路过主卧时却意外地看见了他那从来不早回家的老爸。

伏黑甚尔在阳台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双手撑在栏杆上,对着?飘雪满天的黄昏,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听见儿子放学回家的动静。

“……”

伏黑惠不太?明白他这个老爸,说顾家吧,但有?时候不见踪影,说不顾家吧,却把物质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虽然记忆里也?不怎么靠谱,但也?没有?最近这段时间奇怪,特别是从今年夏天开始,就好?像什么东西丢了又找不着?似的。

总之,他会先吃饭。

伏黑惠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放下书包,拿出卷子,打开抽屉,在看见抽屉里那一沓满分?试卷时,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这样好?好?的保存下来,是想向?谁要到?夸奖呢?

小小惠不知?道。

他收拾好?这些东西,再路过主卧,伏黑甚尔还在那里。伏黑惠敲了敲房门喊了句吃饭,他也?没理。

“……”

伏黑惠非常熟练地带上门,不靠谱老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本以为今天也?是沉默安静的一天,一下楼,小小惠就看见自?家客厅里多出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白毛和一个黑毛。

伏黑惠的视线停留在了白毛身上一会儿。这个人他好?像见过,是在搬来东京之前,还住在京都的时候。

叫什么,超赞的白毛蓝瞳?

忘了,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面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不速之客,小小惠有?着?未成年儿童之外的冷静,“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五条悟被?这如出一辙的态度哽了一下。

“这小孩,也?太?像了吧。”

从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伏黑惠没理这句话,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旁边那个黑头发留着?奇怪刘海的,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到?我家来有?什么事?”

“我们找你父亲,之前有?事没问到?,让他跑了。”

五条悟说,本来打算挟其子以令其父一把的,忽然视线在小孩身上顿住了。

五条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没有?带上墨镜的漂亮眸子华光灿灿,打探咒术,他看着?眼前的小小惠,问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应该姓禅院吧。”

“那个像是从土里挖出来弥生时代的塑料拖鞋的家族居然会让你改外姓?”

伏黑惠:“?”

好?奇怪的比喻。

不对,好?奇怪的怪人。

“十种影法术,禅院家传术式。与无下限、赤血操术并列的古代术式。”

五条悟眯起眼睛,望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少年哼笑一声,指出了其中的不合规:“自?从御三?家内战被?咒术总监部取消资格之后,三?大家族在咒术界的声望一落千丈,想要东山再起,那禅院家绝对不可能放过你这个机会。因此,哪怕那个天与咒缚的家伙赌上全部,也?未必能保得住一个庞大家族为了复兴家族荣耀的疯狂举措。”

仅以这个小孩的术式来说,他不可能会被?禅院家忽视。

果?然很奇怪啊,伏黑甚尔又没什么权势,怎么可能这么从容的就带着?儿子脱离禅院家还不被?找后账。

要知?道,有?时候一个咒术家族手里拥有?的可不止强大的咒术师,还有?积攒千年的人脉关系。

“伏黑惠小弟弟。”

他弯下腰,耀耀苍瞳与其对视:“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姓伏黑吗?”

伏黑惠警惕地后退半步,身后走廊,栖息在家里的两只玉犬也?露出獠牙,冲五条悟发出告诫的低鸣。

“我不知?道。”

小小惠紧盯着?白毛的眼睛,“你说的事情我都不了解。”

“那换个问题好?了。”

五条悟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样好?似人贩子,少年一点不谦虚地直起腰板,抬起下颚示意伏黑惠看向?玉犬:“你的咒术,是谁教的。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小孩,把十种影法术精通到?这种地步,总不可能是你老爸教的吧?他连咒力都是零蛋。”

伏黑惠愣了一下。

“我……”

他下意识想回答,却发现从记忆里找不到?对等的画面,只记得很多深奥的咒术知?识,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术式。但除此之外,全都没有?记忆。

小小惠陷入了疑惑。

忽然,头顶一个宽大的手掌压下来,伏黑惠抬起头,他那不靠谱的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就站他背后。

伏黑甚尔收回手,赶鸭子似的对儿子挥了挥手,“去?吃饭。”

伏黑惠迟疑地离开了。

客厅只剩下了一个屋主和两个不速之客。

赶走了小孩子,男人咧开嘴角,懒散地坐到?沙发上,挑目望向?那两个年轻的少年特级,“比我想象中要阴魂不散嘛,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五条悟没理会这句低讽,既然逮到?人老家了,他也?不着?家,少年双手揣兜,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再一次丢去?问题:“这一次你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还是要再敷衍一次?”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挚友。

表面上老神在在并不着?急的少年心里其实很急切的想找到?真相。

他不明白夏油杰的狼狈沉默,也?没理解伏黑甚尔的避之不谈。五条悟只知?道那是他一定?要找回的,曾经认定?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什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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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都没有?,好?像他是被?排除在外,毫不相干的那一个。

可为什么,五条悟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犹如从指尖流走的细沙,只能在空无一物的世界茫然前进。

许久,伏黑甚尔的态度好?像在阳台的思考中被?软化了,他丢去?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找到?这个人?”

五条悟被?问住了。

一时之间,五条悟说不出话来。

留给他的记忆零星又破碎,只偶尔会出现,可又与生活的细节息息相关,好?像他们曾经相处总是习惯到?自?然,没有?激烈的事件,全都是平淡而长久的回忆。

这样的过去?可以往前追溯数十年之久。

少年垂眸,眸中冷冽的苍色柔和了下来,“……也?许,在被?我忘记的那些过去?里,我在习惯中逐渐喜欢上了她吧。”

“但直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些。”

他说,苦笑一声,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他们应该是年少相识,从小一起长大,骄傲明媚的女孩从来没有?被?家族束缚,她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所以那抹灿烂的烟火哪怕消失了,也?能给他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五条悟不想忘记。

他也?不想保密,他就是要找到?她。

“……”

伏黑甚尔没有?评价五条悟的话。

他甚至没有?看五条悟,只靠着?沙发,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之间,客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正在吃饭的惠悄悄靠近,想听听这些大人在讲什么。

五条悟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夏油杰更是沉默不语,从未开口。

许久,伏黑甚尔抬眸,妥协似的,问:“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真名。”

五条悟紧跟着?回答:“一个特殊的,不被?咒术承认的真名。”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伏黑甚尔啧舌,却没有?白天在赌马场被?人逮到?时的抵触和逃避,反而干脆了很多,“特不特殊我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一个名字,改的姓氏就是从这里来的。”

伏黑甚尔依稀记得,那好?像是谁的名字。

他带着?惠离开京都的时候本来没打算改姓,禅院对他来说已?经不是过去?的阴影了,有?谁为他拂开了头顶的乌云,既然再不能影响到?他,那伏黑甚尔也?不是很在意。

但在找地方住、签下房屋合同的时候,伏黑甚尔却没有?填下那个伴随了他前半生的姓氏。

【不喜欢的东西就丢掉嘛。】

【我有?钱!我包养你!想要咒具我们直接去?薨星宫的忌库搬!】

有?人似乎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于是,他丢掉了过去?带给他噩梦的姓氏,但在选择新生的时候,伏黑甚尔犹豫过。

他不太?记得那张纸条上的人是谁,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眷恋这个人,但伏黑甚尔还是在新的身份证明上的写下了这个姓氏。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这好?像是‘她’唯一还留给他,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什么名字?”少年追问道。

伏黑甚尔顿了顿,最终还是把写着?纸张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看清的名字说出了口——“伏黑归蝶。”

‘——’

话落瞬间,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是伏黑惠碰掉了柜子上的东西,小孩却没有?看这些,他的心脏怦怦直跳,那一瞬间连呼吸也?放缓了。

小孩的视线穿过客厅,直直的望向?窗户外面,瞳孔紧缩,眼中倒映出庞大的、压倒性遍布城市上空咒力色彩。

明亮的翠色中一片耀金。

璀璨的金色。

室外,仅有?咒术师能看见的世界里,从天穹之上垂落下来的金色丝线一条条连接大地,穿过楼房、穿过街道、穿过来往的行人。

绵长的丝线纵横天地之间,宛如有?自?我意识的灵魂,几乎穿插过每一条大街小巷,遍布世界各地。

编织的脉络宏大无比。

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耀金覆盖。

那不是缓慢的,因为打开了什么禁忌之门而慢慢浮现的东西。

而是骤然显现,好?像已?经存在了很久,犹如世界的窗户蒙上一层雾气,擦去?浓雾瞬间,背后的已?经存在的一切就蓦地出现在咒术师们眼前。

庞大的咒力令人几乎忘记呼吸。

室内,五条悟瞳孔颤颤,震惊到?失语。

少年那双璀璨如同苍天的眼眸看着?外面,这一瞬间,比无数人类更能看清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58)

初冬的雪没有停。

点点雪花变成了现在的鹅毛大雪,晶莹的雪花从天空落下,和着今天黄昏与夜交织的天色,一同透过天地之间链接的金色丝线,洒落人间?。

那些丝缕般的金线是透明的。

像是被幼童手里贪玩拉长的麦芽糖,带着甜腻的纤长,顽固又?柔软的,一丝丝一缕缕地垂落下去,密集的扎根地面,调动全世界的咒力运转。

远处,天际线上,黄昏还未落尽,深蓝蓝幕一点点降进残存的橘红里,太阳散发着最后?的微光,给细密的丝线镀上一层华光璀璨的鎏金。

东京上空。

日本上空。

欧亚非、乃至全世界咒术师眼里,此刻都?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刺眼金色。

——‘呼呼’

大风吹动雪花。

雪花打着旋,被扬上天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被冷风吹得?加快了脚步,步子穿过扎根地面的金线,暗自嘟囔着今年冬天来得?这么快,冷得?让人猝不?及防。

而卷起雪花的风和行人一样?,常世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动摇这些金线分毫。

它依旧从天空垂落地面。

就像哪怕是六眼,也是到这一刻才看清了真正?的世界。

“……”

室内,五条悟捂着额头,巨大的刺痛宛如迟来的海啸临头而下,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被压进灵魂深处的情?绪情?感同时爆发,带来的窒息让人滞涩到无法呼吸。

这一刻,他深刻的意识到了天元为什?么一直强调“名字是最短的咒”这句话了。

从毫??无咒力的人口中转达给拥有咒力的人,证实了这个被否认的「人」确实存在过后?,那么她曾经为世界带来的一切都?将重现世间?。

包括记忆、灵魂、现实。

五条悟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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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消失的过去在这一刻全都?记起来了。

年幼时一起躺在草地上吹夏风的夜晚;

手把?手好不?容易挂上廊下的风铃;

神社礼祭后?阳光斑驳的草丛树下;

教他如何处理家族事?务,应他要求,无奈的进入东京院校成为一名学生?;

特级咒灵事?件后?愧疚的筹办生?日宴会——过去的记忆如同复苏的泡泡,一个又?一个地在少?年脑海中浮现。

他本来应该高兴。

这就是他想找到的东西。

可此一时,却有更大的无力感撕扯着五条悟。

六眼可以看见一切。

可以看见他刚刚意识到的情?感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

五条悟颤抖着手掌看向窗外,撑着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窒息和惊愕交织在一起,如同融化的蜡油,一滴一滴蒙蔽少?年的感官,他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形容这一幕所代表的。

五条悟匆忙拉开窗户,窗框撞得?震响,迎面而来的冷风卷着雪,吹得?眼眶发涩。

少?年的眼睛逸散着淡淡的细碎苍色粒子,六眼全知全解地注视着世界之?外,传达给了他这一幕被少?女选定的结局的内涵。

他伸出手,想触摸窗外,浮动在空气中的金线。

指尖却乍一下穿过丝线,就好像在薨星宫穿过那道虚影一样?,没有温度,落到指尖的只有冰冷的雪。

五条悟蜷曲手指,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好冷。

冷得?透心。

伏黑甚尔同样?看见了这一幕,男人瞳孔睁缩,不?可置信地喃喃:“……这是什?么?”

那些丝线是什?么?

为什?么会在他说出名字之?后?骤然出现?

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伏黑甚尔的大脑,记忆回流的窒息没有淹没这一刻的惶然,男人紧咬后?牙槽,紧握成拳的手指嵌入掌心,用刺痛保持了这一瞬间?的冷静。

那个小鬼——归蝶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六眼。”伏黑甚尔扼住自己?,扬声喊道,或许是一时之?间?控制不?住此时的情?绪,尾调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人在哪?”

一连两句追问,五条悟都?没给出回答。

他说不?出话来。

满腔炙热的感情?复燃,嘶哑了喉咙,涌上眼眶。少?年站在那里,苍天之?瞳黯淡地,倒映出黑夜与黄昏交织下的万般壮阔。

伏黑甚尔忍不?了这种死寂,男人大跨两步过去,一把?扯过默不?作声的五条悟,还没再次喝问,就被少?年发红的眼眶和狼狈的情?绪怔住了。

五条悟被拽着衣领,被拽得?踉跄了几步,他反而笑了,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笑得?格外苍凉无力。

“我之?前说过吧,她有不?少?坏习惯。”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她赌注的一部分,哪怕她想做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种‘不?可能’。”

少?年的眼里噙着薄雾般的碎光。

他从来认识的都?是真实的天满宫归蝶,五条悟很?明白少?女的聪慧大胆和野心,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一幕时,那一瞬间?,失去的痛苦大于看见她伟业完成的喜悦。

更让五条悟浑身泛冷的是,如果说死者可以复生?、代价可以弥补,那么,这件事?就属于没有任何可以挽回措施的一种。

她喜欢这样?的拯救。

但残忍得?让人绝望。

伏黑甚尔拽着他衣领的手越发收紧,衣领的布料被拽住深深的褶皱,他没闲工夫和人打哑谜,男人沉着声音,低吼般问道:“知道什?么那就说出来!”

“她人现在到底在哪?!”

五条悟看向他,又?穿过零咒力,无法感知到咒术变动的伏黑甚尔,将视线投向了客厅里一直站在原地,陷入黑洞般死寂的夏油杰。

夏油杰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哪怕是看见这样?的场景,脸上也没露出惊惶。

沉渊的寒冰锁住了他,连眸中的色彩都?静得?吓人。

五条悟顿了一下。

他还是说了,指着外面的天空:

“那就是她。”

“你?看见的一切,都?是她。”

一己?之?力影响世界咒术,张狂到极点的理想主义者。

这样?的人哪怕默默消失,也不?可能只是如水滴溅落泥土一般仅仅只化作一个墨点。她的销声匿迹只会是不?为人知的宏伟与广阔,犹如寂静的冬火,融化严寒。

“……什?么?”

不?可置信的潮水压了下来,冲刷耳膜。

伏黑甚尔好一会儿,才捋清楚五条悟在说什?么。

记忆回流带来的余痛还没消失,就有刺骨的冷意顺着血液逆流而上,刺痛得?就像连骨髓都?结了冰。

他扭头看去,窗外一片璀璨景象,金色丝线连结天地之?间?,宏伟得?像神迹。

可他不?是咒术师,感知不?到其中蕴含着的咒力,也不?知道五条悟这句‘都?是她’是真是假,但对天满宫归蝶的了解告诉伏黑甚尔,五条悟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伏黑甚尔脸色苍白。

记忆告诉他,想在天满宫归蝶的计划里找到破绽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这会是最后?他们只能收下的所谓盛世。

“那——”

伏黑甚尔还想再问,就被人打断。

夏油杰突然开口:“我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

他半阖着眼,眼里没有倒映出任何人,声音也听不?出情?绪,说:“但我也只知道她去了哪里。”

五条悟感觉夏油杰的状态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又?实在说不?上来。

他暂且按下了这个诡异的感觉,好不?容易得?到线索,没有犹豫时间?,选择和伏黑甚尔一起前往夏油杰指向的目的。

“……”

夏油杰在三人最末尾。

他仍旧眸如寒渊,置身冰冷。

这里的所见之?处仍旧一片漆黑。

视、听、嗅、味、触……哪怕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找到一丁点儿逃离的方法,连五感都?丧失得?干干净净,更别提操纵夺舍的天满宫。

连自杀都?做不?到,能做的只剩下思?考。

但再聪慧的大脑也经不?住长时间?接收不?到信息。

羂索迟钝的发现,他好像连思?考能力都?被时间?一起堵塞了,有限的方法试完之?后?,剩下能做的就只有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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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去;回忆一千年前以前那个平安盛世、回忆自己?诅咒师时犯下的所有恶行、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瓮中之?鳖,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算计得?这么彻底。

“……”

吐出不?骂人的话。

因为时间?太长,连语言怎么构成句子都?要忘记了。

黑色、黑色。

放眼望去仍是漆黑。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很?可能比狱门疆里的时间?差距更悬殊,或许就像天满宫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羂索几乎把?回忆当成唯一能保持清醒的途径,在反复推倒回忆复盘之?后?,他惊愕的发现,何止这个陷阱何止是密不?透风的诡谲。

他对六眼的试探。

他对咒灵操术的观察。

他觊觎天满宫的权利,她对他偶尔的展示势力和武力威胁;每一步每一环,天满宫都?在促使他下定决心对她动手。

恨意和恐惧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不?断蔓延,增长。

时间?流逝蚕食思?想、消磨灵魂。

这比死更可怕。

这是完完全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羂索脑海里开始出现幻觉般的声音。

——死。

死可以解脱。

无论自己?的意志还要不?要传下去,无论蛰伏了千年的计划还要不?要完成,在这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唯一的解脱就是死亡。

这样?的声音如同扯不?断的钓鱼线,绞死了羂索的思?想,一次又?一次被压下去,又?接连不?断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如此循环。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当有咒力气息渗进这个空无一物到令人会发疯的地方时,羂索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有可能会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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