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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许文雅带走衣服的情节让这文收到了好几条负分,也不知道看到这章,打负的同学心情会不会舒服些。当然了,也许他已经没有看V章了【流泪】。有时候作者真的不是故意写让小可爱们堵心的情节的,只是作者也是人,在设置情节的时候多少会受自己性格和经历的影响。影子真觉得,让她带走那些衣服不算什么,穿着养父母买的好衣服过着那么憋屈的日子,反而是种痛苦,反而会让她忘不掉以前,才这么设置的。

?第27章

包惜惜坐在父母旁边,冷眼看着许文雅哭。

她对许文雅突然出现在家里表现出的不高兴几乎没遮掩,也无需遮掩。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初来这世界的十岁小女孩了。

四年前,她能做的更多是让两个孩子快点回归正位,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帮助包家脱难。

四年后,她清楚知道着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也已经很坦然的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她绝对不会睁眼看着这个忘恩负义的许文雅再使坏心思。

坐在对面的许文雅哭的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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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没有开口,包惜惜也不说话,她倒想看看许文雅到底有多能哭。

敌不动我不动,耗到你自乱阵脚。

而许文雅呢,看到包惜惜不高兴,心里其实是有些暗暗得意的。

对方不高兴不正说明忌讳自己,甚至,也许,自己在养父母心中一直有着难以取代的地位,所以才包惜惜才会在看到自己出现在这个家时反应这么大。

许文雅越想越激动,哭的也就更起劲了。她知道李慧妍心软,以前每次她哭,李慧妍就会什么都依着她。

可她确实已经哭了太久了,从学校一路哭着跑到家属大院。因为哭的太凄惨,门卫大叔都不敢拦她。

回到这个熟悉的家,看到养父母果真还生活在这里,她哭得就更厉害了,是真的发自内心哭的停不下来。

她真的好伤心,原来他们没事,原来他们还生活在这里,而她却在乡下吃了四年苦。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有来确认过的,门卫大叔说他们去了西部农场的。

难道是门卫大叔骗了大队长?不可能啊,大队长那人长着一副老实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坏人。

又或者是大队长骗自己?不可能啊,大队长这人老实到担屎都不偷吃,不可能会撒谎。

一个个猜测被许文雅否定,她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当年会说他们去了西部农场?

许文雅想不明白,觉得是老天在捉弄她,所以她哭得好伤心。

可她毕竟是个凡人,哭了这么久,泪也该流干了,然而却没人开口劝她别哭,给她一个台阶下。

她哭的这般伤心,养父母也就在包惜惜回来前给她递了几张纸巾,包惜惜回来后纸巾都不递了。

一切都是因为包惜惜吗?

她好恨,包惜惜不过和他们生活了四年,她可是和他们生活了十年。

十年啊,就算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也不能对她这么狠心。她第一声爸妈喊的是他们,包惜惜喊的可是别人。

许文雅越想越恨。别人不给台阶她下,她就自己给自己台阶。

她抹了抹湿漉漉的脸,装出努力抑制住哭泣的样子。此时她真的很想问他们后来怎么没有下放农场,可是心里却又清楚不能这么问。这么问无疑是把当年自己因为他们要遭罪而毫不犹豫选择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行为拿出来鞭笞。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哽咽着道歉,解释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失控。

说辞无非就是这几年她一直待在乡下,没办法出来,但强调心里是一直都想念着他们的。今天之所以能来这里,也时因为参加市里数学竞赛才有机会出城。

说到没办法出来,包惜惜从许文雅语气里听出了痛彻心扉。

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想象不出这时候的乡村交通有多不便,初初回去那生活的许文雅跑的出来才怪。

然听着许文雅往下说的,包惜惜笑了。她说从考场出来看到一个身影很眼熟,后来询问之下知道是当年和她调换了身份的那个孩子,这才知道他们还在城里生活。因为实在抑制不住心底的四年,出了学校就直奔大院。突然再看到几年没见甚是想念的爸爸妈妈,一时情绪不受控制才哭的这么失态。

是受到了巨大冲击才哭的这么失态吧,不过这包惜惜更介意那句‘爸爸妈妈’,一脸不悦纠正她:“四年前就已经不是你父母了,乱喊什么。”

许文雅笑容一僵,恼包惜惜如此落井下石,心中恨意更浓,不过还是忍了下去。她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养父母会不会心疼自己。

李慧妍嘴张了张,看到平时开朗爱笑的女儿绷着脸,她舌头就跟打结了一样不会说话了。

她能感受到女儿对文雅的突然出现有多么的不安和不高兴。

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也是一天天处出来的。

亲生女儿在他们家最风雨飘渺的时候回来,李慧妍性格再软也清楚明白一点,他们一家人一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劫难才有今天这幸福日子。

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她不如隔壁王大婶能干,不如楼下张大姐精明。家这一方小天地几乎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他们家现在的幸福日子,她不想打破,也不容许任何人轻易去打破。

想通了的李慧妍按住了内心翻涌的波澜,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了许文雅的那番话。

李慧妍这一声‘嗯’让包家明和包惜惜的错愕不已,也让刚收住泪水的许文雅出乎意料。

许文雅可以说是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她熟悉的母亲吗?

她红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四年未见却没什么变化的女人,明明还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然而这会给她的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

在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那个至今仍被她喊妈妈的女人至少也该问一下自己这四年来过的怎么样吧,这样她才能接着往下哭诉自己这四年过的有多不好。她所了解的李慧妍,在听到她过的不好肯定会心疼,会对她充满怜悯,这样她才有可能继续往下走。

然而这一声‘嗯’,把她后面幻想的一切都掐断了。

许文雅委屈了,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而包家明和包惜惜之所以错愕,是因为太了解李惠妍了。

特别是包家明,几十年夫妻他太了解妻子是什么样的性格。

她感性,善良,性子软,重感情。

在曾经养育了十年的孩子面前,在她那样凄惨后喊了一声妈妈后,连他都认为妻子会于心不忍,却没想只是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包家明看着妻子,忽然意识到,这四年,不管是这个家的蒙受抑或是周围人的遭遇,都让她变化很大,至少在他看来这变化很大,因为他是见过她最开始样子的人啊。

他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心苦苦涩涩的,一些久远的记忆也随之浮上脑海。

当年,在告诉父母他想娶慧妍时,母亲曾说李家的二女儿性子太过温柔,不如其他能干的姑娘能担事,和她一起过日子他得多担待一些,问他是否想清楚了。

包家明知道母亲也是喜欢慧妍的,正是因为喜欢,才会这么对自己说这些。母亲担心自己儿子太年轻,不清楚夫妻一起过日子远不止柴米油盐,害怕儿子年轻的激情经不起生活折腾,日后会辜负了这个好姑娘。

面对母亲的问话,他坚定点了点头。

凡事都有两面,自己喜欢的本就是她的温柔善良,自然不会去想着她也要和别的女人一样聪明能干。

那时候的他如大多数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血气方刚意气风发,满心以为自己能给自己喜欢的人一方没有风雨的天地。曾经一度他也以为自己做到了,谁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就将一切打的面目全非。

不过母亲还是担心错了,慧妍也许不如别人精明能干,然而身上那股傻劲,却让她的坚韧不输任何人。

他当初义无反顾选择的人,在他遭难时亦是义无反顾选择留在他身边,任凭他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

这四年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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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明心里时刻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亲生女儿回来,如果不是女儿和妻子的坚持,他怕是熬不来转机,他们这个家只怕在那场风雨中就散了。

共同趟过风雨的一家三口,好比那最稳固的三边形。

包家明知道,妻子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时候该他站出来了。

他忽略掉许文雅那声爸妈,本着从解决问题的角度问她:“你是自己一个人来市里参加比赛,还是和学校的老师?”

“我……”许文雅想说和老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改成是自己。

她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忍不住去盘算怎么说会让养父母对自己更在意些,比如这会她就想,说自己来的至少可以让养父母担心。

她没有想到,包惜惜在离开考场时看到了那个在学校附近大声喊着许她名字找人的老师,被包惜惜冷冷揭穿:“是吗?我和沈子清出来的时候怎么看到一个老师在大声喊着你的名字找你呢?该不会是你没说一声她就跑了吧。”

特意提了沈子清,也是在告诉许文雅,如果她还想想狡辩,自己还有第三见证人。

谎言被揭穿,许文雅短暂闪过难堪。好在她很快又想到了新说辞,先是一脸无辜问:“是我学校的老师吗?”随后自言自语:“难道是有老师来市里开会,开完会去找我了?”

包惜惜笑了,她佩服许文雅如此能闭眼装。既然要出来开会,为什么不同行?

父亲显然也听出来了,情不自禁摇了摇头。

包家明何止摇头,甚至还皱起了眉头。也许是有包惜惜这个亲生女儿做对比,他现在怎么看许文雅怎么不懂事。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都十四岁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抛下老师独自跑了。老师得多担心。

他直接对许文雅说:“老师等不到你人肯定很着急,我们送你回学校吧。”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他不想许文雅在这里待太久,要送她离开。

她和这个家的缘分既然在四年前已经结束,就不要有任何瓜葛了。

他自认比妻子理智,在许文雅出现后,在她的哭泣中,仍免不了被勾起一些对过去的回忆,何况是曾经呵护了她十年的妻子。他不想自己和妻子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让惜惜伤心。他们爱惜惜这个孩子,不想她再受到伤害。他不会去想许文雅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的日子过的好不好的,那是她亲生父母,好不好也是他们一家人的日子。

如今这世道,有哪个家庭好说自己过得很好的?谁家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苦处,熬着罢了。

至于许文雅,父女一场,他还是愿意送这一程的。

许文雅听到包家明这就要送自己走,错愕的都忘了继续伪装。

她那双小眼睛来回看着包家明和李慧妍,满脸的不敢相信……

怎么能这样就让她走?他们就不关心一下这四年她过得如何?还有这时间也该吃午饭了,他们就不留她下来吃一顿饭?她做梦都想吃李慧妍做的窝窝头。

当初被她嫌弃的窝窝头,这四年来却成了她奢想不来的美食。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懊悔那日中午为什么不肯吃窝窝头。哪怕只吃一个,至少在日后想起来的时候能记起它是什么味道。

想到窝窝头,许文雅觉得肚子更饿了。

今天一大早出门,她只吃了个学校食堂的杂粮饼。硬邦邦的,还是就着凉水才吞的下去。现在大半天过去,早消化的干干净净了。

许文雅想说自己很艰难才能出城一次,不舍得就这么走。可看着对面的三人,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养父母心里她就是许家的女儿了。她说再多,养父母还是会更顾及包惜惜的感受。

但是许文雅仍然不愿意去相信自己与他们十年的感情被才相处四年的包惜惜取代了,她更多的把一切归咎于血缘关系的力量。以后她多和他们联系,感情也会回来的。

一番衡量,她最终还是听了养父的话,离开这个熟悉的家,回学校找老师。

在离开前,她恋恋不舍瞥了眼客厅,这才发现客厅竟然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了曾经被她十分讨厌连环画。比她在这里的时候还要多很多很多很多。

那么多连环画,得花不少钱吧。

许文雅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在那个偏远的山村,别说连环画,她想买两本作业本,父母都苦大仇深。

许文雅跟着包家明下了楼,意外看到沈子清站在楼梯口。

她下意识往包家明身后躲,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样躲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人家的目光根本就没在她身上,一直看着自己身后。

她转过身,发现包惜惜不知何时也跟着下楼。

包惜惜是站在走廊上时意看到沈子清在烈日底下来回踱步,这才下来的。

她问:“大中午的,你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沈子清借口没人在家,不想待在家里面。

包惜惜哦了声,笑他这是什么逻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大热天的一个人待在外头。

她这一笑,沈子清也跟着笑了,心里放心了,看来许文雅这次突然出现,并没有发生自己担心的那些事。

因为两个孩子十岁起就一直同一个班,大人们早习惯了他们之间打打闹闹,包家明自然不会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许文雅却是觉得两个人这些举动无疑是在眉来眼去,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包家明为了能快点把人送到学校,从单车棚里把自己的单车推了出来,骑单车送许文雅。

目送单车远去,沈子清说:“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包惜惜却是摇了摇头,她心里觉得恰恰相反。不过一切都是猜测,她也没和沈子清多说,催促他快点回家,别把自己晒中暑了。

沈子清嗯了声,两人一起转身上楼。

那离开家属大院的许文雅,阔别多年再次坐上父亲单车后座上,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想起以前,她总喜欢坐在父亲单车前面的单杠上,让他载着自己绕圈圈。

微风拂面而来,她却总嫌弃父亲骑的不够快。每每这时,父亲就会笑呵呵用力蹬。

许文雅想到包惜惜回来后可能经常这样被父亲载,心里就无比悔恨。

四年前她为什么要选择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也许她再熬一熬,就能等来父亲没事。

不,当年不能怪她。都是亲生父母突然寻来,她才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

许文雅带着怨恨和失望离开,来的时候虽有些冲动,几乎可以说时遵从本能跑来这里,但这会她却忽然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要回来这个家,她在这里生活十年,她相信父母对她有感情。

包家明骑单车载着许文雅,从家属大院出来很快就到了数学竞赛考试的学校。

学校里已经没了老师的身影,不过向门卫询问后,也得知了老师的去处。

她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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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自己的学生,去公安局报警了。

许文雅羞愧的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包家明。

她知道在他们看来,就是因为自己任性才累的老师如此。

实际上她没想错,包家明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责备孩子。教育她,是她亲生父母的责任。

他再次骑着单车,把许文雅送到公安局,老师果然在这里,眼睛都快哭肿了。

许文雅担心老师说出自己不理她径自跑走的事,连忙让包家明先回去。

包家明把人送到老师手中,也确实没必要再留下来,不过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下许文雅,让她听老师的话。

许文雅点头如捣蒜,在看到他离开后松了口气。

再面对老师,她也想好了理由,就借口自己考试没考好,一时受不了打击才跑的。

不过不用她说,老师也误以为她是竞赛没考好,见面后也没苛责,反而是安慰鼓励她。

许文雅红着眼连连点头,维持着自己在老师心目中勤奋好学乖学生的形象。

只是,在即将要走出公安局时,许文雅转过身看着大门口正上方那个大大的国徽,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计。

作者有话说:

今天生病了,整个白天都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就拿起手机赶紧写一段,不一会后又沉沉睡过去。就这样,反反复复,把这一点数字搞出来了。晚上七点终于有力气爬起来,这才开了电脑一顿猛修。

更新完先睡了,争取明天有好状态,写多一点,剧情推进多一点。

?第28章

老师见许文雅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不走?

她看向老师,抿嘴沉思了片刻才问:“老师,人做错了事是不是都应该受到惩罚?”

老师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怎么突然问这个,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想起自己曾经在课堂上教育过学生的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做错了事当然要受到惩罚,应该要受到惩罚……吧。

彷佛是这个点头让许文雅下定决心,她转身又进了公安局。

她曾经觉得李惠兰命好,带着包惜惜来换回她的时候,恰逢包家出事自身惶惶不可终日,加上养父母对自己又有着十年的情分。对,过后许文雅每每想起都觉得亲生父母能在当年换孩子一事中全身而退,养父母对她有着远胜于血缘关系的情分这一点有着很重要关系。

可是,老师都教导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李惠兰这场迟来十四年的惩罚,也该来了——

这头,许文雅在走出公安局时忽然下决心大义灭亲。那头,包惜惜和沈子清则站在走廊上啃着冰棍。

许文雅走后他们本是要各回各家的,但包惜惜见沈子清热得脸红红的,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也攒了点钱,老是被他请吃冰棍也该她礼尚往来一次了,于是又拉着他来到副食品店,买了两支冰棍,两人一路舔着回去。

走到包惜惜家门口时,冰棍舔了一半,沈子清便干脆决定吃完再回去。万一沈子恒已经回来了,看到了肯定又要闹。

包惜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也站在走廊上陪他,两人吃着冰棍如平常一样聊着天。平常的仿佛许文雅没来过。

眼看冰棒就要吃完了,沈子清忽然话题一转,关心起许文雅来他们家做了什么。

包惜惜也不觉得他这话题突然,笑了笑,告诉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大半时间都在哭。

“哭?”沈子清想不明白,跑人家家里去哭,这在他看来十分不礼貌。

包惜惜嗯了声,把最后一口冰棒吞进口中后有点夸张告诉他:“哭的可厉害了,那眼泪就跟关不上的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似的。”

她形容的贴切,沈子清都能想象出许文雅哭的画面了。

正午日头真的好晒,冰棍带来的这点冰凉感根本不足以消减这一阵接一阵的热浪。

包惜惜有些怀疑沈子清是不是被晒晕头了,吃冰棍本是为了消暑,一直站在这被太阳晒,这冰棒真是白吃了。

她喊了沈子清名字,问他:“你不觉得热吗?”

沈子清整个人要热冒烟了,怎么可能不觉得热,但他还是倔强摇了摇头。

如此明晃晃的口是心非,包惜惜忍不住又笑了。

沈子清无视她的笑,于他而言,现在热不热哪里有突然冒出来的许文雅这事重要。他忧心忡忡安慰包惜惜,不管许文雅有什么目的,千万不要被气到做出什么让自己吃亏的事,比如离家出走。

包惜惜逗他:“你不会是担心许文雅回来会把我气走,才一直守在楼梯口吧。”

她只是随口一逗,然沈子清的反应却让她觉得自己竟然猜对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四年同班的革命友谊就是牢固,再升华一下也许就堪比管鲍之交。包惜惜觉得自己只请他吃一根冰棍太没诚意了,粗略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金额,暗暗下决心下次请他吃更贵一点的雪糕。

包惜惜让沈子清放心,自己是不可能会被许文雅气走得。

要有人被气走,那也是许文雅。

沈子清只当她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许文雅这人,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心理阴暗。

他如此火眼金睛看出许文雅心里阴暗,还真是出乎包惜惜意料,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许文雅心里阴暗?那就得从他七岁那年的一件小事说起。

沈子清从小家庭条件好,自然不缺吃的穿的。以前他其实也是很喜欢和大院里的小伙伴分享自己的零食,并且也经常这么干。然而有一次,他看到许文雅在开开心心接过自己给的大白兔糖后转身却丢掉,嘴里念叨着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糖吃。

这事对年仅七岁的沈子清打击可谓不小,年幼的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的好心会被人这样误解。

他红着眼去问爷爷,爷爷也没办法告诉他为什么,只是安慰他可能是对方心情不好。

他姑且就这么认为吧,但此事之后他就不爱把自己的零食拿给被人吃了,直到包惜惜的到来。

包惜惜不知道沈子清竟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小孩子心思单纯,世界也是说塌就塌,这事怕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少阴影。

包惜惜安慰他:“换个角度想,因为她你自己独享那么多零食,也是美滋滋的一件事。”

沈子清:“……”

只能说这样奇特的角度也就她能想到,也许自己真的多虑了,这样的包惜惜怎么可能会被许文雅气走。

包惜惜又说:“不过从你后来还能跟我分享了那么多零食来看,你已经彻底从许文雅的那次打击中走出来了。”

沈子清:“……还不是你嘴馋。”

这话不假,这些年来他之所以乐此不疲和包惜惜分享吃的,也是因为她每次不管吃什么都吃的津津有味,间接激起了他的分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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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惜惜拨了拨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打趣道:“嘴馋我是认的,但不能因此就否认你品行高洁、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乐于分享。”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夸赞的词,听得沈子清都脸红了,同时心里是真的放心不少。

还这么会开玩笑,可见确实没事。

沈子清没有忽略她热得额头都冒汗,一直在拨刘海的举动。

他心放下了,也不想她在外面烤太阳,便让她快点进屋。

包惜惜也确实是热的有些受不了了,点了点头,也让沈子清快回家。

她被闷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估计还得洗个澡。

进到家里,李慧妍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许文雅太大影响。

包惜惜喊了声妈妈,说想洗澡,李慧妍便先给她烧了小半壶热水。

烧水的功夫,包惜惜站在厨房门口问母亲,时隔四年再看到许文雅,会不会很意外。

李慧妍点了点头,她忍住千头万绪,道:“何止意外,这孩子变得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这点包惜惜也认同,虽说女大十八变,可许文雅这变得和四年前跟两个人似的。她又笑眯眯问母亲,自己和四年前变化大不大。

李慧妍打量着女儿,点了点头。

四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变化不大,但她的女儿是正常的长大,并不是说没半点以前的影子。

母女俩叨叨絮絮,说着说着,许文雅时隔四年后再出现这个话题也变得不再让人小心翼翼。

水烧热了,包惜惜拎着进了冲凉房。

李慧妍不放心,担心女儿天热贪凉,还是隔着门提醒她不要加太多冷水。

包惜惜洗完澡出来,母亲已经把菜炒好了,只是父亲还没回来。

两人估摸着他应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便决定等一等。

等了一会,包家明果然回来了,看到她们还没吃饭,心疼她们怎么不先吃。

包惜惜开玩笑说爸爸不回来吃不下,不料这话却让包家明听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怜爱看了眼女儿,也不再说什么,洗干净手后坐下吃饭。

李慧妍因为先前有和女儿聊到许文雅,这会也就不那么避讳了,问丈夫孩子有没送到老师那。

包家明因为误会了女儿,显然不想多说,点了点头,往嘴巴塞了一大口饭。

多吃饭,少说话。

李慧妍以为他饿了,笑着让他吃慢些。

包家明心说,这能吃慢吗?女儿心里还有着疙瘩呢,他这个傻妻子偏偏还提许文雅。

他拼命找着其他话题说,什么今天天气好热,热的有点反常。

李慧妍笑他,哪年夏天不是这么热的。

包惜惜倒是看出发了父亲在顾虑什么,笑眯眯专心吃饭。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问父母,如果许文雅在那边过的不好想回来,他们会接纳吗。

这问题太突然了,也太出乎意料,包家明和李慧妍都愣住了。

说实话,他们没这么想过,但是如果真这样……夫妻两人看了对方一眼,显然两人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可这在包惜惜看来就是犹豫,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问的这问题就是来添堵的。

她闷闷低下头吃饭。

在这个年代,他们家还能经常吃上香喷喷的米饭,已经比很多人家好,她怎么还不知足非得去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可她心里即便没有百分之一百肯定,也有百分之七八十把握,许文雅看到他们还在城里生活的好好的,不会没有歪心思。

沉默了半响的包家明告诉女儿,这问题也许太难了。

包惜惜哦了声,有些难过。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如果还是如四年前,她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对父母没什么期待,虽然她依旧不会同意许文雅回来,但也不会有太强烈的不高兴情绪。

包家明坦白,他当然是希望许文雅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后能过的好的。

包惜惜知道父母是怎样的人,肯定不会希望养了十年的孩子过的不好的。只是很可惜,她在那个家庭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许文雅回去后肯定没办法过的好的。

包家明明显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回答她所问的问题的关键。

“如果许文雅在那边过的不好想回来,于我个人情感上而言,是可以接纳的。”

包惜惜脸上最后一丝笑容彻底没了,眼看脸就要垮下去,好在包家明很快接了个但是。

“……但是,家之所以为家,不仅因为它是一个地方,更是因为这个地方住着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人。我个人情感上也许可以接受,但却永远不会这么做。做人可以感性,但不能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更不能明知而为去伤害家人。”

让许文雅回来这个家,无疑是对女儿的又一次伤害,他怎么可能这么干,他相信妻子也不会。

果然,在他说完后,李慧言也红着眼连连点头。她觉得丈夫这番话不仅回答了女儿,也让她犹如醍醐灌顶。

包家明这番关于‘家’的言论给了包惜惜很深的感触,在后来一次考试中写关于家作文,她得了高分,写出了远超这个年纪孩子所能想的高度的话。

看到女儿脸上又有了笑容,包家明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打趣道:“小嘴都要撅到上天了。”

包惜惜笑嘻嘻说:“还不是爸爸故意这么说。”

包家明也学着她说话:“还不是女儿突然这么问。”

“我这不是先对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假设性探讨。”

女儿说这句话时,包家明还说,她这假设性的事,发生的可能性不高,谁料不久之后就打脸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许文雅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转眼又到周一,数学竞赛决赛的成绩也出来了。

沈子清得了一等奖,包惜惜二等奖。

校长觉得这是莫大荣誉,在周一升旗仪式上表扬了他们。

虽说好事很少传千里,但传遍区区一个家属院还是可以的。

大家都说沈家和包家真是烧了高香,养出这么聪明的孩子。

沈立强高兴,特意挑了个时间去了趟新华书店,给两个孩子买奖品。

包惜惜和沈子清放学回来,才刚进院门就被守在那的沈立强叫了去。

来到沈家,沈立强笑眯眯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小纸箱,对他们说:“这是奖励你们数学竞赛取得优异成绩的奖品。”

包惜惜暗叫不妙,打开一看,是一叠白白的试卷。

她又看了眼沈子清的纸箱,发现他的比自己满,这才舒服了点。

沈爷爷不愧是沈爷爷,奖罚分明,获得一等奖的人礼物都厚重些。

时间转眼来到十月,仿佛一夜之间,秋天夹着丝丝凉意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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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惜惜换上了秋装,上学的那条街道也裹上了金黄。

最近她迷上了件好玩的事,喜欢上学放学的时候将那一路的落叶踩在脚下,听它们吱嘎吱嘎的声音。

因为她这突然生起的爱好,让沈子清每天都担心他们上学会迟到。

这时候包惜惜就会对他说,有分寸的,结果有一次还是迟到了。

有天跟奶奶去逛百货公司,他特意用攒了很久的钱买了只手表。

奶奶还打趣说,孙子长大了。

沈子清脸红了,他只是想着有了手表,以后上学路上就知道时间了。

秋天到了,也意味着期中考试要到了,同学们都开始进入到紧张的复习中。

不过对于沈子清和包惜惜这种学霸来说,日子过的和平常无异。

包惜惜想到前段时间获得的数学竞赛奖品,对沈子清说,要不期中考试悠着点考。

她担心考太好,沈爷爷又要给爱的奖励。

沈子清却不许她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告诉她:“你考差了,爷爷会更在意,会给你买更多试题练习。”

包惜惜仰天长呼,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她没想到,真正没法过的是在后头。

这日父母下班回来,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在包惜惜的一再追问下,他们相继说出公安到厂里找他们。

包惜惜听的心一惊,虽说四年前父亲的走姿派污名没有最终套下来,但现在时势可仍旧说不上是好,难道……

后来父母把公安过来找他们的前因后果说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知道许文雅薄情寡义,却是万万没想到她这么狠。那日从他们家离开后,竟直接去了公安局报案。

因为事情过去有些久,调查起来有些困难。公安那边把当年的医护都问了遍,除了问出当年两个产妇确实是住同一病房,并没问出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前些天他们去了许家村,今日才问到他们这里。

李慧妍夫妻何尝不是这么想,如果不是公安已经找上门问口供,他们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许文雅会如此大义灭亲,还是在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四年后。

呃,大义灭亲这说辞是公安对他们说的,他们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李慧眼不安问着丈夫:“我都如实和公安说了,你说那李惠兰这次会不会被抓?”

包家明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肯定。

这事过去十四五年,要细查起来怕不是那么容易。

包惜惜也是这么觉得,李惠兰完全可以咬死自己是抱错孩子,并非存心调换。毕竟四年前在这个家说的事,又没录音更没录像,她想反口和找其他理由太容易了。

许文雅这是妒忌昏头,冲动之下报了警啊。

那个家,她必然是回不去,也不敢再回去了。

包惜惜问父母,公安有没说许文雅现在在哪里。

李慧妍说:“听公安说在学校住着,都不敢回去。”

这日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讨论过当年换孩子事件,李惠兰会不会被抓的种种客观原因,却独独没想到还有个她怀着孕这个。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包惜惜:怎么都没想到,革命友谊再升华的走向原来是爱情——

小可爱们上章都猜到了许文雅要干嘛,来来来,笔给你。

弱弱问一句,在前头换女儿的时候,应该不会猜到会是亲生女儿去报警这一出吧——

影子发烧了,现在发烧都不敢轻易去医院,硬撑着物理退烧,今天好多了,发了两次汗,烧总算退了,明天应该能有好精神,写以多一点的。

?第29章

因为听了许文雅举报亲生母亲的事,包惜惜的心有些不平静,吃过晚饭后硬拉着父母下楼到院子里散步。

下到院子里,那可就不是一家人温馨散步这么简单,情况多半会发展成大人们围在一起聊他们的,小孩子聚在一起玩自己的。

如今大院里也就剩下这些老中小,年轻人下乡的下乡,串联的串联,加班的加班,这会在家的还真没几个。

包惜惜站在孩子堆中,不知不觉已成为最亮眼得那个,当然了,前提是沈子清没在。

聊天的大人们不知怎么说到自己的孩子,有个大婶看了眼包惜惜,笑着对李慧妍夫妻说:“可真是没想到,当初瘦的跟猴子似的孩子,给你们养了几年出落得这么水灵,都成咱们大院里最好看的姑娘了。”

“何止人好看,学习成绩好,懂事乖巧。这要是我的女儿,半夜逗得笑醒。”

“得了嘞,也就慧妍和家明能生出这么聪明好看的女儿,我们啊还是别想太多了。”

这夸赞试问哪个父母听了不高兴?包家明尚且还能稍微克制,李慧妍是直接笑得心花怒放,夫妻两心底那点阴霾暂时散去。

包惜惜心里想着事,和小伙伴们玩了一会躲迷藏后,看到沈子清下来,立刻从玩耍人群中撤退。

“沈子清,老师今天讲的有道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给我说说吧。”她一声呼喊,就把沈子清叫了过来。

两人在大家心目中都是爱好学习的孩子,没想到这会饭后休闲时间也讨论学习,自然又惹来大人们的一番称赞。不少家长开始骂自己的孩子吃饱了只知道玩,可怜好几个玩的正高兴的无辜的孩子,硬是被自己母亲逼着回家学习了。想必他们长大后,回忆起童年,必然会有一段难忘的‘我与学霸做邻居’的记忆。

而造成这场小地震的当事人则寻了处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抱膝而谈。

在旁人开来,确实是认真讨论题目的样子,岂不知是包惜惜在和沈子清诉苦。

包惜惜把许文雅去公安局举报亲生母亲调换孩子的事和沈子清说了。

她真的不关心许文雅,只是许文雅在打什么小算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而这小算盘又和他们家有关,这就是烦恼的根源。虽说他们可以防,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对方时不时闹一出,他们日子也不安宁。

包惜惜向沈子清吐槽,那日她也在家,父母的态度表现的够明显的了。她细细回想了下当时,并不觉得父母有哪个举动哪句话给了许文雅不该有的念想,以至于让对方做出这样的事。

她想来想去,只能说许文雅真敢作,不惜把自己弄得鱼死网破。偏这样网破法,还真让她有些恼上了。

包惜惜越想越恼怒,基因的劣性遗传在许文雅身上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母亲就一肚子坏水,女儿也满脑子坏心思。她不断抬手挠头,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对着沈子清碎碎念了好多。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已然把他当成了最信赖的人。

沈子清耐心听着,虽然她心烦意乱,想到哪说到哪,但也听懂了她要说什么,烦恼什么,抱怨什么。

简单一句话总结就是,许文雅为了能回到养父母身边,去举报了亲生母亲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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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包惜惜倒也不是恼怒她去举报亲生母亲,而是她这一举动背后的目的。

包惜惜欣慰沈子清算是听懂了自己在念什么,但还是开口纠正他:“是‘算计’,不是‘目的’。‘目的’和‘算计’,两者是有区别的。”

沈子清抿嘴笑了,问她什么差别。

包惜惜挑了挑眉,说他语文白学了,告诉他:“算计是贬义词,目的是中性词,像许文雅这种人只配用贬义词。”

清冷月光下,沈子清的笑意更浓了。

他点了点头,不得不同意包惜惜这观点。

兴许是夜色的衬托,包惜惜竟觉得沈子清笑的怪好看的。

倒不是说他以前笑的不好看,而是这会的好看和以前的好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明明只是眉眼微微弯起,却让她像是看到秋野里那被厚厚云层遮住的新月。

呃,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吧。

就好比婴儿的笑容,普遍可爱又治愈。但是等长大一点,例如长至五六岁,那就笑容可不可爱就跟人好不好看有很大关系。

沈子清小时候长的就很好看,这几年更是越发帅气。

她不禁感慨这个时候的学生心思就是单纯,如果是在后世,像沈子清这样家世好学习好长得又好看的,只怕早就情书塞满抽屉。

喜欢,不是一个人成长到一定阶段自然而言就能产生的情感吗?为什么同样是十来岁的年纪,这时候的孩子就是比后世的单纯?

包惜惜知道自己暂时是不可能想明白这问题的。

思绪开了会小差,那因许文雅带来的恼怒好像也淡了些。

她揉了揉额头,长叹了口气,对沈子清说:“说出来整个人舒服多了。”

沈子清看出来了,刚下来看到她的时候,眉头都要拢一块去了,说着说着倒是舒展了。

其实一直以来有个问题他都蛮想问包惜惜的,不过怕说出来会在她伤口上撒盐。然今晚看来,这问题她似乎并不那么避忌。所以他决定说出来。

“当年知道自己是被调换的后,你怨恨吗?”

包惜惜果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反问他:“你是问怨恨谁?李惠兰?还是亲生父母?”

沈子清被问的愣住了,他本意自然是指那对调换了孩子的夫妻。但被这么一反问,他又突然意识到,身为亲生父母,没照看好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如果被怨恨,貌似也是该。

所以他一下子被问愣住了,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包惜惜告诉他,怨恨李惠兰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亲生父母,初初不了解情况也有些埋怨,但知道当时生她时是一个接一个的意外,她心里那点埋怨也没了。

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趟,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生完孩子后的精神状态自然也不同。

她怎么会去怨恨那个拼了命生下这个身体,却因为在生完孩子后体力不支昏睡不醒的母亲。怎么会去去怨恨那个一人要照顾两位至亲,忙到只能临近天亮才能匆匆赶回家给产后虚弱无力的妻子熬一锅汤补充营养的父亲。

人常说成就好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可有时候惨痛的悲剧,也是时也命也。

如果没有李惠兰这么凑巧早产难产被送到县人民医院生孩子,没那么凑巧和李慧妍一个病房,没那么凑巧生的都是女儿,也就没后来调换孩子的事。

包惜惜心疼原主,命运要赐你一桩苦难,好像兜兜转转都会安排上来。

沈子清完全没想到包惜惜在这个问题上会想的那么通透,对比之下更对许文雅没好印象了。

鸠占鹊巢十年,在大难临头之际各自飞,得知养父母日子过得好又想回来。

想到她还想着回来,沈子清突然好生气,比刚才包惜惜恼怒的时还生气。

这下轮到包惜惜笑了,她没想到自己拉个人倾诉,倾诉到最后反过来要开解他。

她只能说沈子清对自己是真的交心了,得多掏心掏肺的朋友才能共情到如此愤慨。

这好朋友,她一定要一辈子珍惜。

这日过后,包家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家人各司其职,该好好工作的工作,好好学习的学习。

大家不会刻意去想着许文雅举报亲生母亲的事,但也没有完全放下,只是不谈罢了。

日出日落,家属大院的桂花树又开花了。

十几年的老桂花树,开起花来那是半点都不低调,一进大院就能闻到空气里带着浓浓的桂花香。

在大院里住了许久的人都知道,一到桂花香飘满院的季节,即代表这一年又过去了大半。

大人们都开始把厚外套拿出来晾晒,以便天气转冷时穿。

如果说春节是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那这年过了大半又离年尾还有段日子的季节怕就是最让人惆怅的。因为它没有一年之始时的欣喜,也没有旧一年将终新一年将至的期盼。尽管它有着最美丽的落叶,最芬芳的桂花香。

大人们闻着桂花香在惆怅什么钱都没挣到年就过了大半,包惜惜却看着那满树的桂花吞口水。她纳闷大家怎么不用它们来做桂花糕呢,又甚至泡水喝也行啊。

沈子清以为自己对于包惜惜什么都能撤上吃的属性早已见惯不怪,但听到她垂涎这花还是忍不住想敲她脑袋。

包惜惜却一本正经说:“本来就是啊,桂花那么好吃。”

沈子清忍不住了,跳起身折了枝新鲜桂花下来,让包惜惜尝尝味道。

包惜惜放入口中,没几秒却立刻吐了出来。

这桂花闻着香,怎么吃起来又苦又涩。

她错了,她再也不打这桂花的主意了。

然而她嘴上说着不打桂花的主意,回到家却是把自己试吃新鲜桂花的事和母亲说了,一脸可惜说这桂花浪费了。

李慧妍听了既想笑又心疼,告诉女儿为什么大家都不采摘桂花。

大院里就一棵桂花树,却一百多口人。如果在桂花开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着摘回家,那这桂花香不就只能飘那么么两天。

听了这原因,包惜惜忽然无比羞愧。她只想到吃,却没想到芳香共享。

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打过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的主意。

然她进出不再一脸馋样看着那棵桂花树,这倒让沈子清有些不习惯了,以为是自己那天做的太过分了。

他问包惜惜是不是很喜欢吃桂花味的东西,包惜惜点头如捣蒜,桂花蜜桂花糕什么的,那么美味谁会不喜欢呢。

几天后,沈子清拿着自己攒的钱去当地国营饭店买了份价格不便宜的桂花糕,包惜惜吃着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告诉他,这家店的招牌点心是栗子糕,还有杏仁糊也很好吃。

沈子清:“……”

他应该早知道的,包惜惜喜欢吃的东西怎么止桂花味。

六块桂花糕,包惜惜吃了三块,沈子清吃了一块,还剩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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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说他一个男孩子吃东西怎么那么慢。

沈子清一口气堵在胸口,把那剩下的两块糕点全塞到她手里。

他根本就没想着和她平分着吃。

包惜惜没办法拒绝这分友爱的投喂,边啃着桂花糕边说:“沈子清,我们绝对是最佳好友。你看,你吃东西从不贪多,而我呢,吃东西从不嫌多。是不是绝配?”

被她殷切的望着,沈子清不得不附和着说出‘绝配’二字。

说完自己都要笑了,除了包惜惜,绝对不会有人把嘴馋贪吃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因为晚饭前吃了五块桂花糕,包惜惜不是很吃的下晚饭。

父母开始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没胃口,包惜惜没办法,不得不坦白自己吃了太多糕点。

得知如此真相的包家明夫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儿了。

晚上,夫妻两坐在床上聊起女儿吃桂花糕吃撑了事。

李慧妍一边忍不住想笑,一边感慨沈子清对女儿是真的好。

包家明笑道:“是啊,老厂长对我们也算有大恩,子清这孩子对我们惜惜也是一直以来都很照顾。”

他心里一直都记着当年老厂长对他,对他们家的帮助。

李慧妍点了点头:“可不是,虽说惜惜十岁才回来,可和大院里的孩子处的都不错,特别是子清,院子里那么多孩子,就数两个孩子感情最好。”

包家明一脸骄傲:“女儿聪明又可爱,哪个不喜欢。”

这夸赞李慧妍是认同的:“两个孩子也真是有缘分,十岁开始就一直同一个班,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考上同一个高中。”

现在来说考高中这个话题虽然早了点,但包家明就是觉得女儿那么聪明,肯定能考的上。

如果高中毕业后也能考大学就好了……不能,就要考虑工作问题了。

不过这点他们倒不担心,他们早就商量过的了,等女儿到了该上班的年纪,李慧妍就把工作岗位让给女儿顶替,这样女儿就可以安安稳稳在城里工作生活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们就很庆幸自己只有一个孩子。

只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想到女儿读书毕业工作,他们都很期待和开心的,今晚说着说着,却有些伤感。

也许是因为女儿不再是十岁,而是已经十四岁。

十四岁,离长大不远了。

长大了,工作了,也要嫁人了。

李慧妍率先勾起这个伤感的话题,自己把自己想伤感后对丈夫说:“真希望以后惜惜嫁的人也能像子清这孩子对她那般好。”

包家明想到日后女儿要嫁人,有些闷闷不乐,哼了声:“对惜惜不好的人我肯定不让她嫁。”

“这倒是。”李慧妍很认同丈夫这话,结婚对女人来说影响太大,绝不能草率。

一聊起女儿有关得话题时间就过得老快,包家明提醒妻子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女儿才十四岁呢。

李慧妍一听也是,女儿毕竟才十四岁,就算要嫁人也还有好几年呢。

然而躺下后,她猛的想起,明天周末啊。

被提醒的包家明也笑了,自嘲自己把日子都过糊涂了。

不过两人也没继续聊,毕竟天却是不早了。

躺下后,两人很快也有了睡意,半睡半醒之间,李慧妍嘟喃了句:“像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真好。”

安静平淡度过每一天,也许对每一个平凡人来说就是幸福的一天。

包家明夫妻和这时候无数平凡夫妻一样,珍惜这样的平凡日子。

可在这样平静之中,他们又似乎很清楚,打破这份平静的事随时都会来。

不过这次大家都有心理准备,所以当它真的来临时,即便比第一次更糟糕,也没有像第一次时那样慌乱。

这一天,又是一个周六。

这一次,许文雅是带着一身伤痕出现的。

李慧妍打开门看到她的时候,意外,又似乎不意外。

许文雅看到李慧妍,似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哇的大哭出声,并向她怀里扑。

李慧妍皱了皱眉,搀扶着她站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许文雅忍了太久,哭得有些停不下来。断断续续之中,说出了自己被许大山打的事。

听到她被打,本来冷眼坐在餐桌前看连环画得包惜惜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眼前的许文雅,虽然头发有些凌乱,但从表露在外的身体情况来看,倒也看不出挨打。

许大山打许涛的狠劲她是见过的,许文雅哭的这么惨,难不成被打在看不到的地方?

不过她并不关心许文雅被打在哪里,提醒道:“许大山打你,你应该去找公安,而不是来这里。”

许文雅太过意外听到这样的话,突然哭都忘了,但因为此前哭的正起劲,这会说停就停,猛打了个嗝。

她满眼泪水,指责包惜惜:“你怎么那么冷血?我都被打了,你还说的出这样无情的话。”

包惜惜诚恳说道:“真的,你来找我爸妈也解决不了问题。难不成想让我爸妈去找许大山打一架?”

许文雅哑言,好一会才说:“我不是这意思……”

“既然不是这意思,你对着我们哭诉有有什么意思呢?心里觉得怨恨,就去报公安。”

报公安报公安,许文雅最近听得太多‘报公安’三个字,人都快要疯掉了。

她真没想到那天冲动之下在公安局举报母亲后会是这样的。

那天从公安局出来她就不敢再回那个家,一直住在学校里。

她以为公安很快就能去许家村抓人,到啥时候父母被抓,她就有借口回来找养父母了。然而等啊等,偷偷摸摸跑回村子打探了几次,都没听说有公安来过。

她又等啊等,终于有公安来了,却是来学校找她。

他们带着她回了家,当着她的面询问父母当年李惠兰调换婴儿的事。

她真的好怕,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不能在她不在场的时候进行。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办法回头了,牙一咬,当着父母的面再一次把四年前在包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件事不止她一个证人,养父母,甚至包惜惜都是。

还好最后公安还是带走了母亲,她则暂时平安回到学校。

只是这一件事,不知怎么在学校传开来了,大家都在背后直至点带你,说她举报自己亲生母亲。就连老师,当初在公安局门口告诉她做错了事应该要受到惩罚的老师,都说她不应该去报公安的。

她受不了了,想走,但是身上却没有钱。

为了能离开,她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回一趟家。

她大概知道父母藏钱的地方,她想冒险试一试能不能找到钱。

进到村子后,她从村里那些上车夫的谈话中偷听到,李惠兰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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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这段时间,许大山也很少在家,在城里为了媳妇的事奔波。

她心想太好了,许大山不在家,只有一个许涛和许二丫,她办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谁知道就在她找到了钱准备走出院子时,竟迎面撞到许大山。

许大山看到她就跟看到仇人一样,脱了一只鞋就追着她打。

她真害怕极了,心里清楚的很,如果这次被抓到肯定会被打死。

她一直跑,许大山在后面一直追。

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可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怎么跑的过正值壮年的许大山。

最后,她还是被许大山抓到了,拖回家一顿打。打累了就讲她关在房间里,也不给东西吃。

她被关了一天,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翻窗逃了。

她暗暗庆幸,还好自己白天被许大山追的时候,她机智的将其中一部分钱丢到了路边的杂草丛里,回去找果然找到了。十八块零五毛。

她用这笔钱,坐上了去县城的车,再从县城专车,费劲周折才来到这里。

想到这一路的艰辛,许文雅真的无比心酸和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同时也更加怨恨包惜惜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但是,比起怨恨包惜惜的无情,许文雅更惶惶不安的是从许大山那知道的那个消息。

她不知道怎么办,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旁观第三者:你们就怎么就没想着,沈子清对惜惜这么好,直接让女儿嫁给他呢?——

今天彻底退烧了,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连带着写出来的东西都有点甜,呜呜,真的好喜欢写他们的小日常。评论里小可爱说的那药多咽喉痛是真有效果。

?第30章

即使是再重来一次,许文雅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个方向发展的。

她之前设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有人站出来举报,李惠兰就会抓走。李惠兰被抓,许家也基本散了。她无家可归,养父母一定会于心不忍,她再趁势提出想回来,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然谁能想到都被抓进公安局的李惠兰竟然会被放出来,现在好好的在医院里住着。

从许大山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几乎要疯了。

这是不是代表,等李惠兰身体养好了,就能从医院回家?那她去公安局揭发母亲有什么意义?

许文雅越想越害怕,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待在学校,也不代表绝对安全。许大山不过是为了妻子的事忙到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罢了。

一起生活了四年,她自问是了解他们的。

等李惠兰回来,他们夫妻一定会联合起来收拾她的。

想通这一点,她没有犹豫,拽着钱就往那个破车站跑。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进城。

坐在又脏又臭的小巴上,许文雅想起当年她第一次从城里回许家村,真觉得这半天的路程比半年还漫长。

这一段路仿佛时她短短十四岁人生里的一道分界线。

踏上这段路途之前,人生虽说也有委屈和难过,但更多时候还是幸福的。踏上这段路途之后,那四年的生活堪比炼狱。

四年前选择离开养父母,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然而不过四年,她却悔的恨不能回到四年前一巴掌抽死自己。

越想越难受,她低声哭泣,忏悔,祈求。

她真的后悔了,只要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回到养父母身边,她一定不会再离开。

迷茫与恐惧充斥着她,不过再不安,有一点始终是没变的,那就是回来这个家生活。

然而她又想到,以许大山和李惠兰的性格,很可能哪怕自己回到养父母身边生活,他们也会因为怨恨而一直纠缠不清。

但很快她心李又生起了另一个希望。也许她回来了,养父母能有办法让李惠兰夫妻不再纠缠呢,毕竟他们那么疼她。

许文雅的恐惧和悔恨无法用语言表达。

她涣散的目光慢慢聚拢,思绪也慢慢回来,揣揣不安看向眼前的李慧妍,想从这里获取小许安慰。

然而这个曾经熟悉的母亲,却已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她的眼里有关心有担忧,也有着刻意的疏离。

这一发现让她更加怨恨包惜惜。

许文雅嘴张了张,终于在眼泪滑落的同时告诉他们,李惠兰被公安放出来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的表现都是统一的震惊,不过并不是震惊李惠兰被放出来,而是她什么时候被抓了?

李慧妍出问出困惑,那次公安过来找他们录口供,并没听说李惠兰被抓起来了。

许文雅说了个时间及大概经过,当然是站在美化自己的角度。

她一边说一边焦虑往里面看,心里烦躁想着,为什么还不让她进去。

李慧妍和包家明可算搞清楚了,原来那次公安来厂里找他们没多久后就去了许家村,还把李惠兰带走了。

抓走又放出来,难不成这事过去太久真没办法查?

许文雅摇了摇头,悲痛告诉他们,因为李惠兰怀孕了。

在许文雅的断断续续述说中,包惜惜是最先弄明白的。

李惠兰怀孕了,可是因为瘦,加上刚怀孕几个月,孕肚不明显,所以初初被关在公安局时,公安通知并没有察觉。然可能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李惠兰被关了几天后见红了。公安同志知道她怀孕了,立刻把她送到了医院。许大山那天正是从医院回来,准备从家里些钱过去给李惠兰办理住院的。而许文雅呢,听到李惠兰在医院,就以为她被放出来了。当然了,这以为也可能时许大山故意这么说的。

说实话,听到李惠兰怀孕这消息,包惜惜表示很愕然。

不是愕然她怀孕,而是愕然她每次怀孕的时机,只能说送子娘娘太会安排了。

要知道当年父亲苏醒过来后,包惜惜没有鼓励父母去公安局报案,主要考虑有二,其中就有李惠兰怀孕这一项。

第一,顾虑到父母对许文雅十年的感情,她理解感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说剥离就能立刻剥离的。特别时像父母这样本性善良的人,即便嘴上没说i过什么,但包惜惜知道,他们心里当然还是希望按个曾经养在身边十年的孩子离开自己以后也能过的好。

第二,李惠兰正怀着孕。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犯人怀孕会怎样,但是在后世,如果犯人有身孕或者哺乳期,死刑都是可以缓期的。她想着这时候应该也差不多吧,那不如就先不折腾了,把精力都放在如何自渡上。毕竟他们家,也只是堪堪跨过那一劫。

后来,四年过去。

在这四年时间里,看着周遭邻居发生的事,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存不易。

以前高中那会学历史,她一直没办法去理解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区别。

教课书上说两者的根本区别是生产力和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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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的不同,可是她理解不了,封建社会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家奴不也是奴隶吗?直到有一天,她看了一本小说,看到女主给一等丫鬟加工资,才猛的悟到了,原来以前自己钻错牛角尖了。

奴隶社会,奴隶干活,奴隶主是不给报酬的。但是封建社会,即便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主人也是要给月钱的。就这给钱和不给钱的区别,决定了两种社会性质。

当然了,现在再想起这个并不是要去琢磨两者社会制度关系。而不过是觉得,世上制度关系也许会有所不同,但于普通人而言有一样是不变的,适者生存。

奴隶为了活下去,依附于奴隶主。家奴为了活下去,依附于家主。

同理,在法制社会人们可以依靠法律,但在法律制度不那么完善的时候,不能什么都指望着法律。

在这四年,她接受了现实,选择把许文雅一家从自己的世界里剔除。

毕竟他们一家日子越来越好,没必要被这一群破鱼烂虾纠缠。

然看着眼前的许文雅,包惜惜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小看了破鱼烂虾的脸皮,眼下还真有些麻烦了。

许文雅豁出去举报亲生母亲,目的就是想让养父母重新接纳她。现在她以为举报失败了,那个家也不敢回去了,更加会死皮赖脸求养父母接纳。

果然,许文雅哭着哭着开始进入正题了,说自己想养父母,想回来这个家。

包惜惜听得眉头一挑,只想说这个人虽然被看的透透的,但一点都不妨碍她敢想敢拼。

她正准备开口说许文雅两句,母亲却转过头来喊了她名字,告诉她沈子清找。

沈子清是奉奶奶之命,端热好的牛奶给包惜惜喝。

人刚出了家门,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哭,哭声好像还是从包惜惜家传来的,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下楼。

转了个弯,就看到不久之前出现过的许文雅站在门口哭,李阿姨一脸不知所措站在旁边。

沈子清只当没看到许文雅,若无其事喊了声李阿姨,并问包惜惜在不在。

其实他也知道包惜惜是在的,不然就不会端着牛奶出门了。

得了肯定答案,他若无其事走进包家,并把手中杯子递给包惜惜,说是奶奶要他拿过来的。

包惜惜从沈子清进门,看到手中又端着杯牛奶,脸顿时垮了,知道这又是赵奶奶热了牛奶给她喝。

可能是她学习好的名声再大院里传开了,又也许是和沈子清关系好,又又也许是沈爷爷赵奶奶真的很喜欢她。反正不知不觉中,两位老人对她的态度慢慢向‘一碗水端平’靠拢。孙子有什么,经常也会想到她。

譬如沈爷爷的寒假作业和空白试卷奖励,赵奶奶的就比较实在些,基本都是好吃的。

包惜惜可怜兮兮撅了撅嘴,却不得不接过。小口小口喝着牛奶,眼睛并没有离开门口。

她其实有点怀疑母亲是不是震惊过度,以至于到现在都没让许文雅进门。

不过这样正好,省得许文雅得寸进尺去幻想什么。

包惜惜不知道,从沈子清端着牛奶下来到她很自然接过喝下,这一过程已经让许文雅看呆了。

许文雅不敢相信沈家对包惜惜是这个态度,好到都有点像对待自家的孩子。

以前她住这里的时候,两家人关系虽然也不错,但也仅仅是楼上楼下邻里的关系,而且还是不平等的林立关系。他们家面积小的只有两个房间,楼上沈家却是自己的一倍宽。

她以为有着这样的不平等,两家人的关系再好也只是表面上的,可现在看沈家对包惜惜……许文雅这会心里百味杂陈,看着包惜惜美滋滋喝着牛奶的样子,恨不能把人再塞回到许家村那个山沟沟。

包惜惜喝完后,恭敬把杯子递回给沈子清,并对他说:“替我谢谢赵奶奶。”

沈子清哦了声,脚并没有动。

多年的友谊,包惜惜猜测他此时肯定也在想,许文雅又来做什么?我不走不走,就要留下来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戳了戳沈子清肩膀,让他先回去,沈子清却依旧不为所动。

劝不动,包惜惜也不劝了。径自往门口方向走,问许文雅知不知道李惠兰在哪家医院住院。

许文雅心思还在那杯牛奶上,一时间没听清楚包惜惜问什么,愣愣问:“什么在哪?”

包惜惜又把问题说一边:“你母亲在哪家医院住院?”

许文雅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出于谨慎并没说出市人民医院。

只是她的犹豫并没有躲过包惜惜眼睛,包惜惜故意炸她:“人民医院?”

许文雅没想到她一猜就对,心猛的一跳,语气激动说:“我不知道。”

包惜惜哦了声,已经可以肯定,李惠兰就在人民医院。

其实本市就两家医院,不是人民医院就是中医院,且两家医院还是挨着的,许文雅说不说都影响不大。

包惜惜喊了声爸爸妈妈,说有话想跟他们单独说。

包家明夫妻虽然不知道女儿要和自己说什么,但还是跟着女儿进到房间。

房门一关上,许文雅的神经几乎崩到了最紧。

她忍不住去揣测包惜惜想和养父母说什么,大概率是要养父母赶自己走。

没错,一定是这样,包惜惜讨厌自己的程度,半点不亚于自己讨厌她。

许文雅告诉自己,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绝对不会走的。

因为这么想,她捏着拳头从门口往客厅走。

客厅并非没有人,沈子清还站在那。

许文雅离他越近,心跳越快,人也越紧张。

这是她离开家属大院四年后,他们第二次见面。

他依然是那么好看,衣服也是又新又干净。而她,依然是那么狼狈,穿的依旧是那套不合身的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的旧衣服。

如果,如果她一直待着这个家,他们之间现在的相处是不是也会如他和包惜惜一样?甚至会更好?

想到这里,她好痛苦,两手又不自觉紧握成拳。

没多久,房间门被打开,包家明率先从里面出来,紧接着是李慧妍和包惜惜。

包家明对沈子清说:“今天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们照顾一下惜惜?”

包惜惜不知道沈子清听到这话懵不懵,反正她是一脸懵。刚才在房间里不是这么商量的啊。

沈子清明显是楞了楞的,但很快嗯了声。

郑重的,肯定的。

包惜惜可不能让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么决定自己的命运。

然她刚开口喊了声爸爸,后面反抗的话还没说出来,包家明就说希望她可以相信他。

包惜惜昂起头和他对视。

父亲是一个很注意仪表的人,他会对着镜子认真梳头发,每天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千篇一律的中山装也是会扣到最上面那粒扣子。他看上去永远神采奕奕。

然而那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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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窝,折起的皱纹,以及两鬓那几撮白发,都在悄悄诉说着这个男人经历的沧桑。

此刻,他嘴角带着浅浅笑意,那双褐色眼眸盯着她,无声又温柔恳请着她相信他。

包惜惜鼻子一酸,轻哼了声,算是妥协了。

许文雅在养父母从房间出来后,养父说第一句话时就心慌慌的,不知道养父母想把自己怎么样。还有为什么要拜托沈子清照顾?包惜惜那么大的人了,不会照顾自己吗?

她怨恨瞥了包惜惜一眼,不敢太名目壮胆。

包家明说服女儿,转过头就对许文雅说,要陪她一起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不用他们再说什么,许文雅就知道,他们这是要把她送到李惠兰那去。

她疯狂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嘴里说着不去的话。

随后恶狠狠看向包惜惜,认定是她刚才在房间里对养父母说了什么,他们才会这样对自己。

包惜惜不会和她解释什么的,直接说:“你即便时能在这里躲得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许大山肯定会猜到你在这,迟早会寻过来的。”

她这话说到了根本,许文雅也早就想到。

可是,来就来啊,他们可以关起门来不给进,又或者喊人来赶走他们。

听了许文雅这样无脑又自私的话,包惜惜真想直接给个白眼。

刚才在房间里,她首先向父母确认态度,得知他们还是如之前一样,没想过让许文雅回来,便放胆向父母建议,把许文雅送到医院去,送回李惠兰身边。

开始父母有些顾虑,觉得许文雅干出这样的事,许大山夫妻怕是不会轻饶。

当时她说了句,虎毒不食子。

其实这话她自己都不信的,虎毒不食子不假,但许大山夫妻就说不准了。也许不会要她命,怎么打就不知道了。不过父母信。

后来包惜惜又说了一点,许大山和李惠兰才是许文雅的亲生父母,如果许文雅赖在这里不走,万一到头来他们反污蔑包家孩子,那就有的扯了。

这就直接触犯到包家明和李慧妍的底线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为什么会短小?

都怪白天出了趟门。

流泪,时间到了,却感觉还没写到什么。

想推快情节,又怕写漏了情绪拉扯……没有情绪的拉扯,我会觉得很干瘪。但是写情绪拉扯又最容易卡文,拉少了自己不满意拉多了小可爱们会觉得拖拉。

干脆就写到这里先更,当卖个关子,最后许文雅何去何从。

更新完接着写,不排除明天会有厚实的一章。因为肯定是要把这部分彻底写完的——

PS,大家说到计划生育,查的资料是71年推行,72年8月以前生的都合法。所以目前来说,李惠兰生的大女儿,二儿子,三女儿,四女儿还算是合法的。

你们信吗,我开始以为只安排了李惠兰生了四个孩子,还好评论区有小可爱说怀到第五胎……瞳孔地震。

?第31章

包家明夫妻想把许文雅送到医院,许文雅哭着不肯去,双方陷入僵局。

包惜惜怒了,她深吸了口气。

就连沈子清都以为她要发火时,却听她用异常温柔的语气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既然她不愿意去医院找自己的母亲,就随便她吧。”

话锋转的太快,别说许文雅蒙了,在场其他人也不懂她的意思了。

直到她又对许文雅说:“这不是你的家,望你自尊。”说着指了指门口:“出了这门,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包家明和李慧妍看了彼此一眼。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他们女儿生气的样子。

包惜惜这话肯定会让许文雅听了面色难看的,明晃晃在说她赖着不走。

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明明还有四个人,可许文雅却有种强烈的被沈子清注视着的感觉,让她甚至不敢看向他。

她很是恼火包惜惜,觉得对方就是故意在沈子清面前这么说。

屈辱漫上心头。她自认也是个极要自尊的人,然而这几年,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似乎被一点点抹掉了。

她也同样恼火养父母,包惜惜说了这样的话,他们都没帮自己说点什么,显然是真的站在亲生女儿这一边了。

许文雅难受,他们明知道她无路可走,却在逼她。

不离开,那就应了包惜惜说的她不要脸赖在这里。离开吧,她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去。

正恼怒悲伤着呢,耳边又传来沈子清安慰包惜惜的话,让包惜惜不要生气。

许文雅恨的咬住唇,用力之狠,差点都把嘴唇咬破了。

她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几乎都丢尽了,然而还是倔强的想在沈子清面前保留那最后一分,所以最终还是含泪同意养父母送她去医院。

死活不愿意去医院的人忽然松口了,突然的让所有人不得不去想她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不管怎样,也不算闹的太难看才走。

把父母送到门口,包惜惜叮嘱他们早点回来。

包家明误以为了女儿话外还有意思,笑着摸了摸她圆溜溜的脑袋。

包惜惜无奈,她只是说了句大部分人看到家人出门都会说的话而已。

只剩两个孩子,沈子清让包惜惜去自己家,前段时间姑姑给他们兄弟寄了不少最新出版的连环画。

包惜惜笑他:“都看了多少年连环画了,不腻吗?”

沈子清看了眼她那满柜子的连环画,笑而不语。

包惜惜勾唇一笑,不想和他解释太多,决定以事实说话。

她走到书柜前,在那一排排连环画中,极小心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紧接着第二本,第三本……

沈子清看着书名,《青春之歌》《艳阳天》……《安娜.卡列尼娜》?

看到最后一本,他不是很淡定了。

这本书姑姑也有,他曾经翻过一下。只是一下下,从此就没再动过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书不是讲爱情的吗?

他有些不是很自然问包惜惜:“这些都是你看的?”

包惜惜骄傲点了点头,这可是父母斥巨资买给她的精神粮食。

看到沈子清满脸错愕,她嘿嘿一笑,彷佛无声在说,还敢说我是看连环画的小朋友吗?我早已悄悄进阶到看小说了。

沈子清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他承认被震惊到了。

两人出了包家,沈子清忍不住又问:“你确定看得懂?”

那可是爱情名著,她这个年纪能看得明吗?

包惜惜笑着眨了眨无辜的的眼睛。这问题可就真犀利了,对看惯了网络小说的她来说,品读名著确实是艰难了些。

“一遍看不懂,那就看两遍。两遍看不懂,那就看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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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看两遍三遍……沈子清受到的冲击不小,远远超过送牛奶下来时看到许文雅的那一瞬。

来到沈家,沈立强和赵巧香看到包惜惜来了都很高兴。沈子恒这个小鬼灵精,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爷爷奶奶,更是热情的拿出自己家珍藏的零食和包惜惜分享。

虽然每次包惜惜过来他都有和她分享自己的零食,但这次分享的真的是珍藏——普通人一般吃不到的进口糖果。

这东西一拿出来,赵巧香就忍不住想骂这个小孙子。

沈子恒因为最近换牙,爷爷奶奶不许他再吃这么多糖。哪想到他竟然借得一手好东风,明明是自己想吃,偏拿包惜惜来做挡箭牌。

赵巧香从糖罐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包惜惜手里,说:“好孩子,吃糖果。”

随后又拿了几个分给两个孙子,剩下的满满一罐,她没收了。

沈子恒看着满满一罐糖就这么被奶奶拿走,快哭了。呜呜,这就是爷爷常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随口的关心和聊天中,两位老人知道许文雅今天又过来了,都觉得很惊讶。

她上次数学竞赛考完哭着跑来包家以及去公安局举报自己亲生父母的事,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这孩子回到父母身边后,怎么变得这样奇奇怪怪?

半响后,赵巧香百感交集叹道:“小时候虽然也觉得这孩子有点过于敏感,但总的来说也算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四年变得城这样了。“”

对于奶奶说许文雅小时候还算懂事,沈子清不置可否。

沈立强显然也是不同意自己老伴所说的,说道:“这孩子自小就偏激,好在那时候包家明夫妻两给了她足够的疼爱,不然你看她懂不懂事。”

赵巧香看到自己老伴那个较真劲,不由就想笑,对他说:“对对对,还是你火眼金睛,早早就看出问题。”

沈立强骄傲了,说两句‘那当然’。随即又有些担心,包家明夫妻现在带着人去医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点包惜惜是不担心的,只要不对许文雅心软,一切于她而言都不是岔子。

她安心在沈家吃着糖果和沈家两兄弟玩着跳棋,父母那边也问到了李惠兰住院的病房。

偌大的双人病房除了李惠兰,竟然还有个女公安,这是包家明等三人没想到的。

女公安仔细盘查了他们是什么人,和病人什么关系等,问的仔仔细细才让他们进病房。

李惠兰看到把自己害的那么惨的亲女儿出现,气的当场就掀被子下床打人,不过给一旁的公安同志制止了。

李惠兰怯怯收手,她可以对着孩子凶,邻居凶,可不敢对着公安同志凶。

暂时逃过一劫的许文雅往养父母身边靠,这一举动又惹得李惠兰一肚子火。

许文雅才不管,在来的路上她都想好了,许大山肯定还在那山沟沟里,医院里只有李惠兰一个,她没必要怕的。

再则,其实被李惠兰打一顿也许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让养父母看清李惠兰是怎么虐待孩子的,事情就又能迎来转机。

都做好心里准备了,故而一进到病房,她并没有服软,甚至脸上还带着恨意。

只可惜,李惠兰才刚想出手就被制止了。

等等!!许文雅突然意识到什么。

李惠兰不是被放出来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公安守在这里?

她内心突然又升起一股希望。

李惠兰忍不住了,对许文雅说:“看我身体好了怎么收拾你。”

因为还有公安在,她语气也不敢太凶,显得这句话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外人听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母亲在吓唬自己的孩子。

说完孩子,她目光又转向包家明夫妻,大有对他们三个一起出现不不怀好意的意思。

甚至,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女儿是那天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去公安局举报的自己,会不会是出城后和养父母重逢,被他们洗脑了?

说实话,换回女儿后她便没再把李慧妍夫妻放在心上,以为他们一家已经下放农场了。

没想到竟然没有,看上去还过的不错。

也不怪女儿再见到他们后会起坏心思,想回城里跟着这对工人父母过好日子了呗。

奇怪了,以前她要是想到自己女儿能跟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活跟自己占了大的便宜一样。但和许文雅生活了四年后,特别是经历过这次被女儿举报,李惠兰就不再这么想了。想到女儿想回城过好生活,心里反而恨的牙痒痒。

李惠兰心里那出戏明晃晃的,包家明看不下去了,简单说明了下来意,强调了孩子是突然出现的。

“不愧是你们养大的,果然向着你们,也就上次进城跟你们见了一回,回去连我这个亲妈害。”李惠兰说的阴阳怪气

李慧妍听得很不舒服,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教坏许文雅似的。

她气呼呼怼了句:“你自己干过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吗?善恶头来终有报。”

夫妻两来之前本来还想着,如果可以劝说一下李惠兰的,毕竟亲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会是半点这种心思都没了,如果真劝了,指不定还被人当作是阴谋呢。

李惠兰嗤笑,她从来不相信什么报应。如果这世界真有报应,就不会有坏人了。而且,她干什么坏事了?调换了两个孩子而已,不也一样把许大丫养的好好的。反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他们养成什么样子。不是大小姐,却比大小姐还骄纵。

她对李慧妍说:“我把大丫教的那么好,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说这种话。难怪你生不出儿子,一肚子坏水呢。”

李慧妍气晕了,生平第一次这么想跟人吵架。

“你把自己当母猪,一个劲生生生,还想人人都跟你一样?”

李惠兰不觉得被人说母猪有什么,常言道多子多福,能生总比不能生好的。

她有些得意说道:“想和我一样能生还不是那么容易。”

村里多少人在生了两个女儿后,久久怀不上第三个。

李慧妍:“……”

突然觉得自己和这样一个女人较真真是有些傻。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想通后她笑了,多多少少既笑李惠兰,也笑自己。

李惠兰见她笑,以为是嘲笑自己。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女公安通知抬手看了眼戴在手腕的手表,对包家明夫妻说时间到了,让他们离开。

包家明夫妻有些懵了,现在来医院里看病人还有时间规定?

女公安显然看出他们的困惑,解释道:“李惠兰这是保外就医呢。”

包家明和李慧妍万万没想到是这情况,震惊可想而知。

然而看李惠兰本人,似乎不明白保外就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为出了公安局就没事了?这么想,还真不是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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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公安都催促他们走,也就不好再待下去了。

来之前计划的好好的,来之后全部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看了许文雅一眼,许文雅也正楚楚可怜看着他们。

不知为何,许文雅这个眼神让李慧妍想起四年前李惠兰在他们家里哭着诉说自己调换孩子有多少苦衷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心里突然有些膈应。

带着她走是万万不可的,那无疑是在给她以及李惠兰,他们要带她回家的错觉。

他们还是听女儿的话,早点回家吧。

许文雅呢,和母亲一样也不知道保外就医是什么意思,但从进病房看到有女公安她就猜测着,会不会是许大山误会了,李惠兰根本没被放出来?

现在看到包家明夫妻要走,她后脚就想跟上。

李惠兰见状,大骂道:“死丫头,你还想跟着他们走?”说着,又准备下床。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身狼狈的许大山走了进来。

他先看到的是包家明夫妻,眉头立刻皱起,等再扫到许文雅,那一肚子气立刻涌了上来。他是睡醒后发现许文雅跑了,满村子找了一圈后没找到,回家就把儿子和二女儿给打了。

两双眼睛也没看到人跑了,他能不打吗?如果不是三女儿太小,只怕他也会迁怒。

就在两个孩子被他打的嗷嗷哭的时候,大队长过来了,问他准备好了没。

他只能停下打人,带着钱坐上公社的拖拉机进城。

许大山想的很简单,把这医药费付了,让媳妇快点回家。许二丫毕竟太小了,根本照顾不好哥哥和妹妹。

至于许文雅,等他喘过气来肯定能把她翻出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满村子找不到的人,竟然在医院病房给看到了,许大山能再让她跑了才怪。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许大山一下之拽住许文雅。

他现在也不想着打死她了,医院李媳妇要人照顾,家里三个孩子要人照顾,就让许文雅先留在医院里照顾媳妇吧。

许文雅在看到许大山的那一瞬差点两眼一黑,惊恐想着他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镇上出县城的车就那么两趟。

她哪里会想到会那么凑巧,今天刚好公社的拖拉机要去县城。

被许大山拽住的许文雅哭了,不断想挣脱,并向包家明和李慧妍投去求救的目光,说自己要被打死了。

听许文雅说的凄惨,女公安也以为许大山要打人,开口喝止他:“就算你是父亲,也不能随便打人。”

许大山笑了,说:“我怎么会打人呢,不过是想让她留下来照顾自己母亲。我一个大男人,始终很不方便的。”

女公安冷笑,孩子都生了四个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想到这个孩子的数量,她下意识看了眼李惠兰肚子。

上段时间省里下了文件,按照文件精神,李惠兰已经生了四个孩子,现在肚子里这胎就是不合法的……

她没再往下想太多,看站在门口的包家明夫妻没有动,又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包家明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和复杂,叹了口气,示意妻子往前走。

刚走出病房,身后那道门就被关上了。

尽管关上,依然能清晰听到许文雅的哭泣声。

两人听着这哭声,在病房前的长廊站了好一会,直到一个护士推着车子经过才回过神来。

包家明对妻子说:“走吧。”

李慧妍点了点头,只是在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回了次头。

她忽然觉得很唏嘘,这世界很奇怪,为什么许文雅的命运会变成这样?

出到医院外头,李慧妍忍不住对丈夫说了。

他们其实是希望许文雅能生活的好的,即便条件艰苦了些,但是和亲生父母一起生活,怎么都不该是这样子才对。

他们家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大饥谎那两年树皮都啃不上。可再回过头去想,一家人也没有因为日子难熬而闹得鸡犬不宁过。

包家明拍了拍妻子肩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现在的心里莫名其妙堵着一口气。因为总想到,许大山夫妻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真不敢想象那十年惜惜吃了多少苦。

今天他算是彻底明白到一个道理,自己也终究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俗人。

也许就像女儿说的,许文雅四年前选择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此后她的命运如何,就再与他们无关。

那十年的养育之恩,她若惦记,是她有良心,若撇尽,也不过是人性。

他对妻子说不要再想着了,反正日后死了都是没资格上天堂的人,不如就收起自己那点于心不忍。可怜别人,谁来可怜他们吃了十年苦的女儿。

死这个字眼李慧妍还是很忌讳的,她连忙捂住丈夫的嘴,不许他胡说八道。

日后上不上天堂且不论,现在可要活的好好的——

医院病房内,许大山正站在窗户边,眼睛一直盯着楼下。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从住院大楼出来的方向,此时他看着的,正是慢慢走远的包家明夫妻。

待他们身影走远,他也没心情再站在那了,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看着正在给妻子捏腿的女儿,冷冷一笑:“早这样听话,爸妈怎么会打你。”

许文雅低着头,此时她根本没留意许大山说什么,心里头正恨着头也不回离开,丢下自己在这里的养父母。

他们真的不要她,真的不管她死活。她恨他们,恨包惜惜,恨……还有恨对包惜惜好的沈家人。

许大山见自己说了许多,女儿都跟木头一样没点反应,又恼火了,可门口有公安,他又不敢大人,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半夜,安静的病房突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开始许文雅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随着呻、吟声越来越频密,越来越大声,她猛的从椅子站起。

开灯后,她看到李惠兰面色惨白,是她从没见过的白。

她吓到了,壮着胆子把同在病房的许大山叫醒。

许大山起床气重,抬手就把女儿推倒在地。

守在病房外的两个公安听到了动静,推开门问发生什么事。

许大山正想说没事,许文雅却发出尖叫,惊恐指着李惠兰病床。

洁白的床单,把那片鲜红衬得特别醒目。

作者有话说:

饥huang不是错别字,不然口口——

昨晚到今天,文思如泉涌,然而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数字……诶,我以为会很肥厚的,怎么修修减减后只有这么点了?【尴尬】还是要厚着脸皮求求求求评论,自然榜离前一位积分也就差一千万而已【流着泪的我的眼】~~求完评论明天见,明天也许能看到个争气的我。许家必须over了,我要写甜甜的恋爱。现在都是见缝插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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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竹马的戏份,呜呜。

?第32章

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李惠兰见红了,然而此时医院里只有急诊室里有普通的值班医生在。尽管医院已经立刻去通知妇产科医生,待赶到时,李惠兰肚子里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

孩子没了,许大山哭的好伤心,因为村里算命的说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还是个长大后会有大出息的儿子。

他看着许文雅,恨不能把她掐死。如果不是她跑举报,妻子也不会被公安带走,肚子里的孩也就能平安生下来。

许大山越想越气愤,再也顾不得是不是有公安在,把许文雅摁住一顿猛拳打脚踢。

许文雅虽说不是第一次被许大山揍,但像这次打的那么惨,嘴角都出血了还是第一次。

一脚踢在她腿上,立刻整个人站不稳。那一个个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脑袋嗡嗡响。

最后她得以活下来,是公安同志制止了近乎失去理智的许大山,并把他拖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病房角落坐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亮了。

李惠兰孩子没了之后就被转移了病房,据说是被送到了重症室,插氧气管了。

许文雅挣扎着爬起来,站起来地那一瞬痛苦地啊了一声。她右腿好痛。

她的腿受伤了?昨晚许大山狠狠踢的那一脚?不会是断了吧?

许文雅害怕的掀起裤筒,却没发现有什么淤紫红肿。用手摸了摸,好些也没事。

可就是一用力就痛,她只能一跳一跳走到椅子旁坐下。

坐下后,许文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往下掉。

她好伤心,好害怕,不知道自己的腿怎么了。腿突然这样,想跑也跑不了,等公安走了,自己肯定要被许大山打死。李惠兰的孩子没了,他们认定这一胎就是儿子,一定会把她打死的。

她越想越害怕,哭的就越厉害。

不行的,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擦干净眼泪,尝试性再站起身。然而才用了一点点力,就疼的她立刻放弃尝试。

她只能又坐回椅子上,绝望想着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过了没多久,病房外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许大山出现在门口,后面是被护士搀扶着的李惠兰。

许文雅微微一愣,她昨天半夜被送走时跟快死一样,这么快就没事了?

许大山脸色依旧很不好,不,是比昨晚更不好。李惠兰也是一脸哀痛,看到许文雅甚至顾不得身子虚弱,挣扎着要过去给她一嘴巴。

护士扯了扯她,大声说道:“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能不能安分在床上躺着?”

李惠兰被吼的不敢再挣扎,乖乖走到床边躺下。

这一躺,又躺了三天。

三天过去了,许文雅的腿依旧很痛,走路一瘸一瘸的。

她曾趁着许大山在外面抽烟的时候,偷偷哀求医生给自己看了下,但也找不出什么问题,跟她说如果要找出原因还是得拍个片。

可许文雅知道,许大山肯定不愿意花这个钱得,她只能带着恐惧继续忍着。

她觉得自己还没被许大山打死,是因为需要她照顾李惠兰,等李惠兰身体好了,她就没价值了。

想着自己可能的下场,她终日诚惶诚恐。

李惠兰小产后的第五日,终于可以出院了。

从许大山的断断续续的脏话中,许文雅知道这次住院花光了家里十年攒的积蓄。

她觉得这个家真是好可怕,十年才攒了那么一点钱,住几天院都没了。

然而让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意外又发生了,李惠兰出院那天又被公安带走了。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李惠兰小产后,公安已经没在医院守着的了,大家都以为没事了。

李惠兰大哭着挣扎,问为什么要抓她。

许文雅看着她那样子,像极了那年过年生产队杀猪,那猪被绑上架子时的样子。

公安同志告诉李惠兰:“你只是被保外就医,调换别人孩子这种事,你以为会没事?”

最主要的是,她调换的是模范英雄的孩子,省里那边都打过电话来过问这件事,他们不得不严办。

保外就医是什么东西?李惠兰喊着许大山,让他救自己。

许大山当然不能让媳妇这么被抓走,家里那么多活,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她照顾。

可他怎么阻止?公安一句话‘阻碍执法,连你也一起抓走。’就让他胆怯了。

李惠兰被带走了,许大山傻了,直接蹲坐在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抹泪。

花光了所有钱,人还是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这是为什么?还不如当初接到消息的时候不来,或者来了也不要折回家拿钱。反正人是在公安局里关着的时候出事的,应该要他们出钱的。

不过他这也是马后炮,让他回家拿钱支付医药费的时候,他哪里敢说出人是在公安局出事的,要公安局出钱这样的话。

父女两一个哭,一个想笑。

许文雅好想笑,自己如愿把李惠兰举报进公安局了,结局怎么那么滑稽呢?

这件事现在于她而言唯一的意义,好像就是证明了养父母对她的狠心。

哦,不对,也许还有另一个意义,比如让许大山打死自己。

许文雅面无表情,一瘸一瘸走到旁边站着。因为总有人进出,偶尔会撞到她。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如果腿没事,这会她一定跑。哪怕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乞讨,也不要回去被许大山打死。老天对她真是残忍。

许大山哭了很久,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般,突然站起来。

许文雅的神经也在那一瞬绷的紧紧的,惊恐看着他。

来了,他要打她了。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她吗?

她猜的没错,许大山确实是要打她。

悲愤怨恨无处发泄,他把这一切都怪在这个女儿身上。如果不是她去举报,换了孩子又怎样?还不是平安过了十几年。

许文雅被打的嗷嗷大哭,不断哀求,甚至向路过的人寻求帮助。然而那些人看到许大山跟疯子一样后,没人敢上前。而且,人家那是父亲在管教孩子。

她绝望了,语文书上说的雷锋精神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雷锋。

可她不想死啊,她才十四岁,她只能不断哀求着许大山放过自己。可许大山疯了,许文雅越哀求,他越嚷着要打死她。

“……爸爸,你别打我了,我,我,……”我了半天,许文雅突然想到,家里弟弟妹妹还小,需要人照顾。李惠兰被抓了,许大山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照顾的。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来,许大山的理智回来了点。

许文雅察觉到他下手没那么重了,脑中再次闪过一计,牙一咬,说举报李惠兰不是她的本意,是许大丫怂恿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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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胡编乱造,那天来城里参加数学竞赛,考完试后遇到许大丫,怂恿她去举报母亲。

这番话一出来,许大山终于停下手,红着眼看着女儿,恶狠狠问:“真是她怂恿的?”

许文雅猛点头,同时在心里骂自己,她真是笨,应该要早点甩锅许大丫的。

许大山咬牙切齿,这样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他就说女儿怎么突然去了趟城里就变了呢,原来是受了许大丫蛊惑。没想到那丫头片子看着老实胆小,原来这么有心机。

好啊,不就是举报吗?他也会!

许文雅听到父亲说他也会举报,怯怯抬头看向他。

他要举报谁?难道……心忽然跳的很快。

虽然不知道包家后来为什么不用下放农场,但包家明的身份是没变的,依旧是资本家的儿子,许大山要举报也不是不成的。

许大山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支笔和本子,让许文雅写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完包家明,许大山带着女儿回家了。在城里待了几天,他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邻居看到他们回来,远远就大叫着说:“哎哟,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三个孩子得饿死了。”

没有大人在家的这几天,三个孩子全靠邻居接济才没饿死。许涛虽说十二岁了,确实连粥都不会煮,被邻居们嫌弃的要死。

许大山面无表情说了声谢谢,揪着许文雅继续往前走。

邻居看到自己这么多天的善心就换来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谢谢,莫名生出一肚子火,嘴里念着早知道不那么好心,让那几个孩子饿死算了。

但一想到那许家那两个女儿,心又软了,嘴里念叨道:“饿死许涛算了,那两个孩子还是惹人疼的。”

许涛正无聊在院子里丢石子,看到父亲回来,立刻问妈妈呢。

许大山心里正烦着呢,听到他问妈妈,扬手就是一巴掌。

许涛捂着脸,哇一声哭着跑了。

许二丫坐在房间里守着妹妹,听到外面有动静,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父亲打了哥哥一巴掌,立刻吓得满脸惊恐,又往房间跑,看着妹妹瑟瑟发抖。

许大山打完儿子,吩咐许文雅烧水做饭。

他太累了,只想赶紧洗个澡吃了饭上床休息,睡醒再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许文雅怯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她一瘸一瘸去了厨房,看着黑乎乎的灶头,泪就往外涌。她知道自己以后肯定没得上学了,以后的每一天怕是要起早摸黑照顾这个家的所有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声呜呜哭泣。

休息了一晚上,许大山没有赶着去下地挣公分,而是去了大队长家,哀求他带自己去公社找主任。

一见到公社主任,许大山立刻哭叫着把家里的事说了,末了哭道:“家里还有四个孩子需要照顾,如果惠兰真被关起来,可怎么办?”

公社主任听着也心酸,嘴上却是骂着李惠兰是活该,干出这样的事。

许大山只能点头,说她当时可能刚生完孩子人糊涂了,现在也知道错了。然后又哭自己家里有多困难,真的不能没有媳妇。

公社主任被他哭烦了,自己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不过是仗着媳妇娘家的关系才当上这公社主任的,只能又打电话去问那个在县政府上班的小舅子。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虽然我们国家没有专门的法律规定偷换孩子的罪名,但参考拐卖妇女儿童,偷换孩子很可能要坐五至十年牢的。

听到这么久,许大山差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他们这个家完了——

许家完了,包家那边也有一点麻烦。

这日包家明如往常一样去上班,刚到车间,副厂长赵磊就过来了,是找他的。

赵磊年纪比包家明还要小上两岁,以前见面都会叫他一声包工。但自从五年前当上副厂长后,就不再叫他包工了,而是学着孙厂长那样叫他名字,甚至有时候还回来一句小包。

比如这会,赵磊看到他就喊了声小包,让他去一趟自己办公室。

包家明看着机器都还没启动呢,便问他能不能启动了机器再去。

赵磊笑了笑,说当然可以,什么事也比不上工厂的正常生产。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

包家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拧了拧眉,但没多想,立刻开始干活。

所有机子都检查并启动之后,他特意去洗干净手,这才去了赵磊办公室。

尽管办公室门没关,包家明还是礼貌敲了敲门。

赵磊看到他,笑着让他进来,并让他顺手把门关上,包家明依言做了。

包家明问:“赵厂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赵磊笑着示意他坐下,说:“一大早让你过来确实是有事,还不是件小事。”

包家明正襟危坐,等着对方往下说。

赵磊却是继续卖关子,说厂里对包家明是如何如何器重和信任。这可把包家明给急坏了,他最担心的是不是生产的单车有质量问题,可赵磊说了一圈,都没说道重点。

他坐不住了:“赵厂长,你直说吧,是不是生产的单车出了什么问题?”

赵磊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这个时候看到信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那信是邮差递给你的,包家明心里升起不好预感。

赵磊说:“小包啊,前两天厂里收到一封对你的举报信,至于举报内容,想必你也猜到是什么……”

时隔四年,包家明又被举报了。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举报人是向厂领导举报。

赵厂长把那封举报信给了他,再次强调厂领导是坚决相信他的,包括自己。

包家明看了那封信,只一眼他就再也听不进赵磊说什么了,最后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也不知道。

回到车间,工友们看他跟丢了魂一样,走过来关心问他是不是被赵厂长批评了。

包家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包家明也没有和家人说自己被人举报这事。

然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日包惜惜如往常一样和沈子清去上学,却看他一路欲言又止。

“沈子清,你有心事?”

沈子清对上包惜惜双眼,明明说着关心的话,那双眼睛却是好奇甚至带着几分激动看着他,彷佛要从他这里挖掘什么小秘密。

他没好气说了句:“我在担心你。”

这回答倒是包惜惜没想到的,问:“担心我什么?”

沈子清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包叔叔被人写检举信的事,想告诉她又犹豫。他知道有很多事大人瞒着孩子,是不想让孩子担心。

“哎,没什么了。”沈子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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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包惜惜一脸问号,非抓着他问清楚了。

沈子清问她:“许文雅母亲被抓走了,你就不担心她再来找你们?”

“担心啊。”包惜惜答的毫不犹豫,一脸认真对他:“可是这种事担心没什么用,那就不要整天想着了。”

他们阻止不了许文雅想干什么,但是可以有自己的立场。只要自己立场坚定,许文雅是插不进来的。

父母那天送许文雅去医院回来后,她觉得他们再谈到许文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四年时间其实挺长的,足以让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再加上许文雅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让父母觉得她就是李惠兰的孩子,母女一些行径如出一致。

以前包惜惜担心的也不过是父母与许文雅那十年的感情,现在没这层顾虑了,她自然就不担心了。

李惠兰再次被关,大概率是要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了。这是她来这世界后,第一次深切体会到法律的公平公正。

沈子清本就不是真的担心,但包惜惜心态如此之好,还是让他很欣慰。

包惜惜这么乐观的性格,即便知道了包叔叔被人举报,应该也承受的住吧。这种事早知道好过突如其来知道,可他……还是很犹豫。

他的犹犹豫豫被包惜惜看穿,让她觉得他刚才说担心许文雅还会来纠缠不过是敷衍。他想说的一定是其他事,且这事和她有关,

她狐疑看着沈子清,问:“沈子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子清抿着嘴不说。

包惜惜停下脚步,继续逼问:“你表现的这么明显,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子清最终还是把自己从爷爷那不小心听到的,有人给厂里写举报信的事告诉了包惜惜。说完,他连忙安慰道:“我听爷爷的语气,这事也不严重,厂领导根本没有当回事。”

包惜惜的反应比沈子清料想的还要淡定,她嗯了声,说:“可不是,不过是炒冷饭罢了。”

四年前没定性的事,四年后大概率也不会的,何况这其中还有虽说阴差阳错,但也是父亲豁出性命去换来的荣誉。

四年过去了,是哪个脑子拎不清的糊涂蛋又搞事?还举报到厂里,难道不知道有别的部门更有效?

因为这一聊天耽搁了不少时间,包惜惜催促沈子清走快些。

快期末考试,班主任抓迟到抓的可严了。

冬日的寒风刺骨,包惜惜拢了拢裹在脖子上的围巾。

不知不觉,这条路又走了半年。如果没有意外,还要再走两年半。

两年半啊,真长。

这感叹一出来,包惜惜自己都愣住了,要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叹时间过的慢了。

长大后,时间似乎被啊绑定了加速,总是眨眼就一周,眨眼就一月,眨眼就一年。

感叹时间过的慢,那是学生时代的事。每次刚开学,就掰着手指数着寒暑假的到来。

这是不是代表,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中学生了?

看着走在前头的沈子清,嘴角不自觉扬起。

不过时间还是慢点过吧,她这次不介意慢点长大——

晚上放学回来,包惜惜把煤炉生好火煮着粥后才坐在沙发上看书。

粥差不多煮好的时候,父母相继回来了。

李慧妍看到女儿又贴心把粥煮好了,心疼地把她手翻来覆去看了看,确定没冻伤才进了厨房炒菜。

客厅只剩父女两人,包惜惜挨近父亲,小声说:“爸爸,我问你个事。”

包家明笑了,好奇什么事让女儿得这么小声说话。然而随着包惜惜慢慢说来,他笑容渐渐收起。

他也学着女儿的轻言轻语,小声告诉她,确实是有人写信到厂里了。

这事他也没刻意瞒着,瞒也瞒不了。

信是由赵厂长递给他的,赵厂长这人嘴巴想来不严实。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算罕见就是,只要过几天人还没事,大家也就当暂时过去了,没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当然了,如果刻意,他是真不想让女儿知道。

眼下既然女儿已经知道了并问到跟前,他也不撒谎。撒谎只会让她更加不安。

包家明挥手示意女儿跟自己进房间,然后从一个柜子里的一个本子里拿出一封被藏的很沈的信。

女儿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他直接把信递给她。

包惜惜接过信快速看了起来,看完后她放心了。

就这文笔,就这叙述逻辑能力,她小学六年级那会就比他强。

这冷饭炒的,怕是要锅都热不起来。

包家明把信收好,笑问:“放心了?”

包惜惜点了点头,又问:“妈妈知道这事吗?”

包家明点了点头。

包惜惜哦了声,语气淡淡说:“原来就瞒着我一个人。”

说完,她佯装生气转身离开,并进了自己房间。

李慧妍刚好利用炒菜的间隙出来喝水,看到女儿默默回了自己房间,问随后出来的丈夫:“女儿怎么了?”

包家明笑了笑:“撒娇呢。”

包惜惜回到房间后仍旧想着那封信,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有些无力往床上一倒,觉得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

突然,她似想起什么,连忙翻放在桌子上的连环画。

她前天还是大前天看来着,其中有一本有几页被写了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李惠兰坐牢出来,等坐完牢也四十多岁了,生不出儿子的了,许大山做梦吧。许文雅没得继续上学,在家干活照顾三个孩子。阶段性结局暂时这样,毕竟才十四岁,不好安排其他太猛烈的。

这封匿名信,也是两边彻底断裂的一个分水岭了。接下来包家不会有许家什么事,不过按大纲设定的话,许家的悲惨是不止于此,但现在只能先到这里。有时候好痛苦,说太多怕剧透,但其实心里也有点害怕写不好。

就好比前面那个许文雅带走衣服的剧情,当时设定的时候就是想和四年后重逢遥相呼应,惜惜已经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而她穿的还是几年前带走的缝缝补补不合身的旧衣服。但那个情节冲击了好多小可爱的心,我看评论的,看到了也好难受,好想揉揉他们受伤的心。

接下来可以写很多甜甜的日常……——

许文雅的腿是被踢断小骨了。有一年我闺蜜的男朋友就是小腿小骨折了,好可怜,他不知道,还陪着我们逛了越秀公园。

?第33章

包惜惜把桌子上的连环画都翻了遍,终于找到了那本有写字的。

这一看就知道是看连环画的人在看故事的时候随手写的,什么日啊月啊清啊等等,毫无逻辑。字体还比较稚嫩,也称不上好看,可她还是看的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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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她就越觉得许文雅真是个疯子,不是疯子干不出这种事。

包惜惜想到刚才在父母房间,父亲把这封信拿出来给自己看的神情,才明白为何在说这次被举报时,他眼底反而有一股清明。她觉得自己都能发现的事,父母肯定也早就发现了。

这和四年前不一样,四年前你根本不知道背后举报人是谁。他可能是生活在你身边的认识的人,也可能只是跟你擦身而过过,你根本没印象的人,又甚至是和你根本毫无交集的人。那种未知带来的恐慌和焦虑是很可怕的。可这次,你清楚知道对方是谁。可让父母不至于惊慌的,还是厂领导的态度,直接把举报信件给到当事人。

一番分析下来,包惜惜也放下心,把手中的连环画放下。恰好此时,李慧妍喊吃饭,包惜惜哒哒哒跑向客厅。

饭桌上,她并没有说自己发现的秘密。很多伤疤,真的不需要都扒开来看的。

父母知道是被自己养了十年的孩子举报,冲击肯定是有的,目前看来已经消话掉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觉得沈子清今天在上学路上说的那个担心,应该是可以彻底放下了。

这封举报信,已然断绝了许文雅和包家那十年的情分。

包家明和李慧妍不知道女儿吃着饭时想了那么多,只如平常一样聊着天。闲聊中,李慧妍感叹时间过的飞快,又快要过年了。

包惜惜抿嘴笑了,大人似乎都很喜欢把春节拉的无限近。

比如刚过中秋,就喜欢说中秋一过年过半,可明明中秋到春节还有好几个月。再比如现在,明明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母亲却说的好像只有两天似的。

李慧妍感叹完后,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和包惜惜说:“你姑姑他们一家去了西北农场也好几年了,距离我和你爸爸上次去,也过去快五年了。爸妈想今年春节去看看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这意思是今年想在姑姑那边过新年呢,包惜惜很认真问:“那边应该会很冷吧?”

李慧妍点了点头,以为女儿怕冷不想去,正准备说他们也就是问问,不想去也没关系的,却不料又听到女儿说他们最好还是买件很厚的袄子。

她看着女儿单薄的身体,担心一件袄子不够:“袄子可以多买两件,爸妈攒了不少布票,就是想过年给你买新衣服。”

包惜惜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用那么多,反而建议母亲给姑姑一家多买几件衣服寄过去。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冷。

说到妹妹,包家明和李慧妍心里始终是难受的。这些年他们家日子好起来了,虽说也能经常给他们寄些吃的用的,可西北农场那地方太苦了,他们这点帮助根本微不足道。

虽然在刚入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给妹妹一家寄过几件毛衣毛裤,但包家明想了想还是说:“这样,周末我们去一趟百货公司,再几件御寒衣物给他们寄过去。”

这建议出来没人反对,包惜惜还建议可以买些毛线,姑姑没事干的时候可以打打毛衣打发时间。

李慧妍想说,去到那地方怎么可能给你没事干。不过转倒一想,小姑子确实很喜欢织东西,兴许真能缓解一下苦闷和枯燥——

第二天放学时,沈子清约包惜惜周末去新华书店。

包惜惜想也没想,说不行。

这还是沈子清第一次被包惜惜这么干脆利落拒绝,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我要和爸妈去逛百货公司,给我姑姑买几件御寒的衣物寄过去。”

沈子清哦了声,没再说什么,心想着那就考完期末考试再去吧。

不料包惜惜又说了个让他意外的消息,他们全家今年要去西北农场和姑姑一家一起过年。

沈子清愣愣,说:“那地方可能一点都不好玩,你真要去?”

包惜惜反问:“你又没去过,怎么知道那地方不好玩?”

“我……”沈子清哑言。这些其实他也时从大人们那听来的,书本上倒说我们国家西北好风光。

包惜惜也不逗他了,告诉他主要是爸妈想去。

沈子清嘴张了张,差点想说,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在我们家过年。

好在犹豫了下,因为包惜惜说完那句话后顿了顿就又说:“我也挺想去的。”

她想知道这时候的农场,条件到底有多艰苦。毕竟,那可是他们家差点就要过的日子啊。

沈子清以为她是想姑姑了,就如他太久没见也会想念自家姑姑一样。

回到家,沈子清开始翻箱倒柜,可翻了一遍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跑到厨房问奶奶,自己那件最厚的羽绒服去哪里了。

赵巧香问他要来做什么,那外套穿着都显小了。

“哎呀,你先别管,告诉我放在哪里?”

“你等会。”赵巧香放下锅铲,洗干净手后走出厨房来到自己房间,打开一个放角落的矮柜里,开始翻了起来。

这个柜子装的都是两个孙子已经不合身的衣服,她没舍得丢,都好好放着。甚至偶尔还会把一些毛衣拆了,重新给孙子们打新的。

很快,赵巧香就找出一件看上去还很新净的浅蓝色的羽绒外套。她展开后比了比,自言自语道:“个子长得真快,才穿一年就不合身。”

沈子清要找的正是这件,从奶奶手中接过后说要送给包惜惜。

听到孙子说要把衣服给包惜惜,赵巧香担心过问了句:“惜惜会不会不喜欢?”

虽然这件羽绒服是女儿在国外演出的时候带回来的,质量特别好,也特别保暖,但毕竟穿过。

沈子清开始也有这顾虑,倒也不是他不愿意送一件包惜惜新的,而是买不到。他觉得包惜惜不是那种人。

为了让自己送衣服的行为看上去不那么唐突,沈子清又顺手拿了罐还没开封的巧克力饼干。

包惜惜的父母还没回来,沈子清把衣服和饼干放下后,对她说:“这件羽绒服是前年姑姑出国演出的时候带回来给我的,很暖和,只可惜我今年长高了穿不下,给你去西北农场的时候穿吧。”

沈子清送过她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衣服还是第一次。不过听到是他穿不下的旧衣服,包惜惜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甚至还兴致勃勃往身上套。

果然暖和,只是,沈子清到底比自己高多少?她穿着都还略显大件,他竟然不合身。

沈子清看包惜惜毫无芥蒂就穿上自己的外套,甚至还转圈圈问他好不好看,心里就没来由高兴。

他嘴角泛起笑意,点了点头,觉得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好看。

包惜惜很高兴,有这么件衣服去到西北农场也不怕挨冻了。

只是,收了沈子清这么件礼物,她觉得自己也要回份礼才成。

这晚,吃过晚饭后包惜惜把沈子清送她的羽绒服穿给父母看,李慧妍是在纺织厂工作的,只是上手摸了摸料子就知道这件外套质量很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丈夫说:“沈家一直很照顾我们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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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周末我们也顺道给沈家两兄弟买件衣服?”

李慧妍说这话也是有些犹豫,倒不是不舍得出这钱,而是沈家兄弟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大院里最好的,她担心他们买的东西不被喜欢。

包惜惜则没她这些顾虑,听了母亲的话,美目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妈妈,买沈子恒的就好,沈子清的我打算送他别的。”

李慧妍虽然不知道女儿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但还是同意了。

转眼周六,包家三口吃过早饭后就开开心心去逛百货公司。

因为离过年还有段时间,来百货公司买衣服的人并不是很多。买完衣服后,一家人又来到卖毛线的地方。

李慧妍认真给小姑子挑着毛线,包惜惜也看的津津有味,不过她看的都是一些线条比较粗的。

终于,看了许久的包惜惜对一款毛线下手了。

售货员笑嘻嘻告诉她,这种毛线一般是用来打帽子或织围巾的。

包惜惜正是想买来织围巾的,她以前织过,觉得还不算难。

沈子清知道自己要去西北农场,特意送了她御寒羽绒服,她怎么也要用点心回一份礼的。

从百货公司回来,包惜惜就缠着妈妈学织围巾。

隔了太多年没织,她已经忘了如何起针走线。好在李慧妍懂的,手把手讲了一遍。

包惜惜本来就织过,很快就上手了,李慧妍还夸她有天赋。

此后,包惜惜放学后的日常就多了一样……织围巾。

不过沈子清不知道,他以为临近期末考试,她要认真学习呢。

为了不落后包惜惜太多,他也少了去院子里玩,躲在房间刻苦学习。

这样刻苦学习的结果,就是在期末考试一骑绝尘。

当然,成就他这份荣光的,还有教育局领导关于这次期末考试的新尝试,他们想提高一下难度。

这一想,就让全市中学生在这次期末考试中吃尽了苦头,好多原本成绩好的都惨遭滑铁卢。就连包惜惜,在做题目的时候都惊叹今年的难度之大,怕是要让不少莘莘学子心碎。

等到考试成绩一出来,还真的是让大部分学生红了眼。

包惜惜虽然稳稳占据了前二,但比第一名的沈子清足足落后了十五分。

这是包惜惜和沈子清同班以来,第一次落后他这么大的分差。

这让她意识到,靠金手指和真学霸的差距。

包惜惜对于真学霸的思考,让她在拿完学生手册回家的路上安静了很多,这让沈子清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被期末考试成绩打击到了。

为什么是有点怀疑?因为他也不是那个刚和包惜惜同班的沈子清了,他们一路走来这么几年,他认识的包惜惜不至于是会被一次考试打击到的人。

可他还是怀疑了,心中一旦生出疑虑,不弄清楚始终是不舒服的。

所以他喊住了向前走着的包惜惜,问她是不是因为期末考试没考好而不高兴。

包惜惜一脸‘你这说的是人话吗’的表情看着沈子清,有些气愤说道:“我考这成绩还叫没考好?沈子清,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学霸吗?”

那么难的题目,她只比沈子清少十五分,领先第三名快四十分,这还叫没考好,这也太为难人了。

沈子清:“……”

果然是他想岔了,包惜惜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看得他很想笑。他想克制,但真的有些克制不住了。

包惜惜气的鼓起脸,两手往腰间一叉:“你还笑。”

虽然她总分落后沈子清十五分,但语文可是比他高了五分,不过是数理化全军覆没。

“我不……”他本想说自己不笑,谁料一张嘴,那本来还勉强能忍住的笑意,突然就跟泄气的气球般,笑的停不下来。

“沈子清。”不准他笑,偏笑得更厉害,包惜惜气得直跺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也不想笑的。”沈子清也好无奈啊,他也不想笑啊,可就是控制不住啊。

包惜惜:“……”

笑的嘴巴都合不上,却说自己不想笑。她不就考的稍微低分那么一点点而已,就那么好笑?

本来只是佯装生气的包惜惜真生气了,气嘟嘟往大院走。

回到家,包惜惜看着那放在沙发上没织完的围巾,负气自言自语说不织了。

当晚吃过晚饭,李慧妍拿出毛线开始织自己没织完的毛衣。

她织了好一会,见女儿还是捧着小说再看,不免有些生疑。自打女儿下决心要织围巾后,母女两人每天吃饱饭后便坐在一起,她织她的毛衣,女儿织女儿的围巾。

她问女儿:“惜惜,今天怎么不织围巾了?”

包惜惜蔫蔫说:“不想织。”

李慧妍心想,莫非织了几天,不感兴趣了?于是笑着跟女儿:“要不妈妈帮你织完吧。”

说着,伸手趣拿放在沙发另一头的那团针线。

包惜惜连忙阻止,对母亲说:“我只是暂时不想织,等我看完这几页就来。”

说完暗暗庆幸,还好心里放的狠话不会给人知道,不然就打脸了。

因为不用上课了,包惜惜花了两天时间专心致志把这条围巾搞出来了。

她对着镜子试围的时候,真觉得自己人生织的第一条围巾真好看(上辈子那条中途而废的不算)。

为了让这份礼物看上去更高大上一些,包惜惜又特意跑了趟新华书店,忍痛动用自己微薄的积蓄买了两张软卡纸,用来包裹围巾。

一番捯饬之后,这份礼物真的就非常高大上了。

看着这份礼物,包惜惜不禁感慨,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用心为沈子清准备礼物。

想当年,她也就是凑合着拿一支没开始用的铅笔,再从作业本上撕两页纸,一份‘礼轻情意重’的礼物就有了。

不过对比当年,沈子清这次送她的礼物也有意义的多。

以前是随手投喂零食,这次可是因为担心她在西北农场受冻特意送了件羽绒服。

零食和羽绒服不是重点,重点是随手投喂和担心、特意。

礼物虽然准备好了,不过呢她也不打算这么早送回去。

父母再过两个星期也放假了,她决定去西北的前一天再把礼物送给沈子清,顺便道别。她不想把离别的气氛提前那么早。

但是,过了两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包惜惜不得不匆匆送出这份礼物。

这日,包惜惜看了半天小说,困的眼泪都出来了,正准备回房间睡觉,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开,发现是沈子清,有点过于严肃的沈子清。

沈子清告诉包惜惜,他爸爸今天有事过来这边出差,顺便接他们和弟弟以及爷爷奶奶去省城过年,现在司机的车就在院子门口,他们马上就要走了,特意来和她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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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父母身边过年很正常,虽然这几年沈子清都是在这边和爷爷奶奶过的,虽然……这也太突然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沈子清轻抿着嘴,告诉她,他父亲也是突然有事才过来的,既然来了就顺便把他们都接到省城去。毕竟往年父母忙,一家人也好久没一起过年了。

包惜惜理解,这会她困意全无,想起自己还没送出去的礼物,让沈子清等自己一会。

不一会,包惜惜从房间抱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笑嘻嘻对沈子清说:“谢谢你送我羽绒服,这是送你的礼物。”

只是想来道个别的沈子清意外收获这么大一份礼物,愕然、意外、惊喜,都有。

他说了声谢谢,接过之后却发现比自己以为的要轻很多,还软乎乎的,会是什么呢?

联想起包惜惜第一次送自己礼物——一支铅笔和卡片,他不敢做太多幻想。不过总的来说,收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急着出门,包惜惜送的这份礼物,沈子清是到了省城父母家里才拆开来看的。

看到是条围巾,他很意外,甚至有那么一瞬在想,莫不是包惜惜织的?

不可能不可能,包惜惜怎么会织呢。不过即便是买的,也很用心了。

沈子清仔细抚摸着这条围巾……

呃,怎么有些地方好像有些松紧不一?

举起来一看,不仅松紧不一,甚至宽窄不一。幸运的是,他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哪里露线头。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条不怎么精致的围巾,应该是出于包惜惜之手。沈子清很感动。

真是没想到啊,有生之年,他竟然能收到包惜惜如此诚意满满的礼物。

这就比他送的礼物贵重多了,他送包惜惜的那件羽绒服是姑姑买的,还是自己穿过的。包惜惜送他的围巾,则是全新的自己织的。

要不,等年后包惜惜从西北农场回来,他再送她一份礼物?

想到包惜惜要在西北农场过年,沈子清就有些担心。

而被沈子清担心着的包惜惜,到了西北农场姑姑家后,日子却过的比她自己料想的都要好许多。

也许是她来之前,做的心理准备很足很足。

这个地方虽然苦寒,人们的日子过的也艰苦,却有一颗求知上进的心。

因为学校缺老师,而她的姑姑和姑父文化水平又还不错,在农场干了两年苦力活后,被调去了学校当了代课老师,日子总算好过一点。别的不说,单不用天天下地干活和能住上泥砖房睡上炕床,就已经是质的飞跃。

包惜惜的姑姑包家丽虽然在一个多月前就知道哥哥一家来这边过年,提前做了很多准备,比如修了下房子、和村民换了好些鸡蛋和腊肉,就是想他们来了以后能住的好一些,吃的好一些。但哥哥一家来了之后,他们却总觉得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备的不足,让哥哥一家千里跋涉,还吃不好住不好。

好在,一家人在一起的团圆年,纵使物质上有所不足,环境有些恶劣,却也是幸福快乐的。

除夕夜,再贫穷的西北农场也洋溢着喜庆。

年夜饭桌上,包家明红着眼说了句:“我们家,总算吃上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这话一出来,包家丽哭了。

这一顿饭,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重逢总是短暂的,包惜惜一家初三就要回城了。

临回城这一晚,一家三口躺在炕床上,包惜惜忽然对父母说,如果四年前他们没有逃过一劫,也被下放到农场,姑姑一家该怎么办,他们一家该怎么办?

包家明和李慧妍沉默了。

在这里待了几天,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日子有多苦生活有多不便,是没办法自欺的。

他们沉默,包惜惜却流泪了,哽咽着对父母说,姑姑一家的生活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哪怕她每天告诉自己,要用积极,要乐观,但能做到,不过是知道他们只是短暂待几天,几天后就可以回城。

如果被下放到这里,她是后世来的人自然知道,所有的苦日子都有到头的一天。但生活在这时代的人不知道啊,他们没有盼头,该如何一天一天熬下去?

包惜惜想到这里就很心疼姑姑一家,也庆幸他们一家当年没有被下放。

她相信,他们家在城里好好的,也是在这个农场里苦苦熬着的姑姑心里的一个盼头。

女儿的哽咽,让包家明和李慧妍也忽然再掩不住那压在心底的痛。

他们在城里,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还可以经常接济妹妹一家。如果他们也被下放到农场,他们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们也下放农场了,那么不管是他们家还是妹妹家,生病了不会再有人寄药,更不会再有人省吃俭用寄两票肉票和钱。更甚至,他们的女儿将要在那样艰苦的一个环境里成长,这是让他们最痛的。

黑暗中,包惜惜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告诉父母,其实在一本连环画上看到过许文雅的字迹,所以猜到了那封举报信是谁写的。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更完有些不安,修文的时候作话里添了一些话,可是应该会很多人么看到,想再说一次。

李惠兰坐牢出来,等坐完牢也四十多岁了,生不出儿子的了,许大山做梦吧。许文雅没得继续上学,在家干活照顾三个孩子。阶段性结局暂时这样,毕竟才十四岁,不好安排其他太猛烈的。

这封匿名信,也是两边彻底断裂的一个分水岭了。接下来包家不会有许家什么事,不过按大纲设定的话,许家的悲惨是不止于此,但现在只能先到这里。有时候影子也好痛苦,呜呜。怕剧透,但其实心里更害怕写不好。

就好比前面那个许文雅带走衣服的剧情,当时设定的时候就是想和四年后重逢遥相呼应,惜惜已经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而她穿的还是几年前带走的缝缝补补不合身的旧衣服。但那个情节冲击了好多小可爱的心。

呜呜,写上面那段情节的时候,每次更新就很慌,害怕突然跳出来说,崩了崩了。呜呜,真的好怕崩了,眼看着评论越来越少。

不过影子会好好按大纲写的,这本还是日常为主的,写日常真的有把握一些,也快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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