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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事实证明,历史名人沈万三之子的面子还是很大的,起码原想躲懒,晚上出去游灯会的谢时便应下赴约了。不过在此之前,谢时还没忘记自己的梅花酥还等着做呢,待去了后厨,发现庖厨们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合力做好了饼胚,只剩下最后一步的造型,等着谢时来亲手示范。

谢时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揉得油光亮滑的梅红色面胚上均匀划了五刀,巧手一捏,五朵花瓣便跃然而出了,又在花心处同样以小刀轻划出几道,含羞待放的花蕊却有了,最后稍稍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装饰,便可以送进烤炉里头烘烤了。后厨本就设有烤炉,谢时来了之后,又依照他的习惯改造了一番,用来烤酥饼自然没问题。

烤梅花酥需要两刻钟,谢时原想先去会客赴约,结果岑羽丝毫不急,明明方才还吃春卷吃到撑了,这会又惦记上了未出炉的梅花酥,“不急,我同人约的是午时,我们等这梅花酥烤好了,再去也不迟嘛。”据谢时说,这梅花酥风雅得很,竟是以花为馅的,就连身为大吃家的岑羽都没吃过,自然好奇。

谢时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放心吧,这梅花酥本来就有你的份,做得多了,届时还会给各位同僚送去一些,也算是佳节的祝贺。”

岑羽立马反应过来,笑道:“那诸位同僚们可得好好感谢我,托我转达的福,他们总算又能品尝到探微你的神仙手艺。”说完他又毫不客气要求道:“我的那份梅花酥可要多一些,内子近日有孕,吃什么都吐,唯独八珍阁的糕点吃得最香,如今就靠着这些点心过活,我现在每隔几日,还得派人到乐县给她带回来。

谢时一听,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消息他可是头一次听到,他笑着赔不是:“恭喜固安喜为人父,我还是现在才知道这喜讯,都没准备贺礼。”

岑羽摆摆手,故作神秘,“没满三月,所以还没往外说呢,你当然不知道咯。别的礼物也不用准备,家中都有,今日这梅花酥她肯定爱吃,我看这个礼物就不错。”

看在孩子和嫂子的面上,谢时自然不会违了他的意,刚好出炉,犹带火气的梅花酥在花蕊处撒上些许金黄桂花碎,只挑出一盒,谢时准备带到八珍阁给远道而来的苏州贵客尝尝,其余的全都装进三层高的大食盒,派人送到了岑府,保证岑夫人吃到的时候都是热乎的。

岑羽没打自家夫人那份的主意,倒是对带给沈荣那份颇有微词,不过谢时对此不予理会。临近午时,谢时安排好上元节诸事,给院里由韩伋派来伺候他的侍从们都分发了赏钱,美曰其名节日补贴,又给所有人都放了假,让他们或是回家同家人团聚,或是结伴与人出去逛花灯。

岑羽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说了一句:“他们能伺候探微这样的主子,倒是比其他人要来得的有福气。”

谢时没听到,反倒是一旁的谢巨直点头,“同他娘一样,都是心怀菩提之人,年前还专门去信乐县,列了单子托我给田庄的农户送年礼,就连那些流民都没落下。”

不消片刻,忙完的谢时招呼岑羽,让王甲拿上食盒便乘上马车,一同赶往闹市区的八珍阁分店。此时,闹市大街上同样有一辆富丽显贵的马车往八珍阁慢悠悠驶去,车上坐着二人,正是应邀而来的沈氏父子二人。车内,父子俩正在说话。

“爹,你既已听闻韩家起义之事,又为何答应赴约?”说话的正是前不久刚来过福州的沈森,此刻他不复去往苏州请父亲出山的意气风发,反而眉头紧锁,忧虑重重。

沈家主如今年方四十有余,做着儒生打扮,不仅留着一把飘逸的美须,还带着时下风行的东坡帽,此时看了长子一眼,问道:“我看你这几日忧心忡忡,想必所忧心的就是此事吧?”

沈森如实点头,他上一回南下福州,本是眼馋于岑家如日中天的八珍阁生意,想寻求与之合作,分一杯羹。没想到撞了南墙,岑家家主见过他一回后,便推脱不再与之商谈,显然无合作之意。沈森不甚理解,他以为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岑家再大,势力也终究拘泥于南地,而他沈家货通南北海外,毫不谦虚地说,可以说是当世第一商人家族。同沈家合作,对于岑家来说是一件好事才对。

这沈大公子不知道岑家背后站着韩氏,且他们今年又撞大运捧回了一尊金娃娃,糖霜、田黄石矿和雪花盐,都是一座座金山,自然不稀罕同沈家合作。不过这沈公子也是有运之人,吃了闭门羹的他正好撞上了谢时出事,献上的神药救了金娃娃,自然就成了韩伋的座上宾,不仅捞了谢时一个价值连城的玻璃镜生意作为谢礼,还阴差阳错掺和上了发现新大陆的事情。就连沈老爷子听闻这一连串事,都以为自家大儿此番气运委实过人。

此时在车中,沈老爷倒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我原本以为你冲劲有余,沉稳不足,性情中不乏冒险投机,过于剑走偏锋,我不放心将沈家交到你手上。如今沈家如日中天,一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稍不小心便会跌下高坛,万劫不复,沈家需要的是守成之主。所以,即便你的性情在几个兄弟中,最肖你祖父,却不适合这家主之位。”

沈森没想到父亲心中竟是这样想的,顿时有些挫败,不过他从前也正是从父亲的言行间,敏锐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意,才会私自南下接触岑家,本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好让父亲刮目相看,再放心将家主之位交给自己的,没想到又走了弯路。

“哪知为父看走了眼,经此一事,如今看来,我儿气运过人,且并非事事冲动,全然不顾家族之人。”沈老爷欣慰地看着长子,他说的是沈森经父亲点拨,得知岑家背后还站着韩家,而他们父子二人南下之时,又收到了韩家起事造反的消息,因此沈森心中犹豫不决,既不想放弃到嘴的肥肉,又担心自己会将沈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同叛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荣听到长子对时局的分析,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反问道:“那你思考了几日,得出了何种结论,我沈家是否应当继续同韩氏合作呢?”

沈森眉头紧锁,似是难以抉择,但最终他还是点了头,“父亲,我以为,此乃登天之梯。”

闻言,一直严肃着一张脸的沈荣抚掌大笑,“然也然也,此也是为父心中所想。如今乱世,天下豪杰纷起,眼看着韩家起事了,我们更要同岑家合作,因为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很快,江南之地便会落入韩家主手中,届时,若我们没有这层关系,试想财富滔天的沈家会是何种下场?”

沈荣没明说,但是父子两人都意会的未尽之言便是,若是韩家败了,对于沈家来说,绝不至于伤筋动骨到达倾覆的地步,只需要断臂求生,付出一些代价向胜利者投诚便是。毕竟,世人皆知,商人重利轻义,没有人会认为沈家做得不对。

“老爷,少爷,八珍阁到了。”二人说话间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八珍阁开在福州最繁华的地方,周围都是做的富贵人家的生意,往来皆是锦衣华服之人,然而父子俩下了马车,还是被眼前的盛景给惊到了。只见眼前宽可行八马的大街上,耸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华楼,左右接连七个铺面都挂着八珍阁的名号,来往人水马龙,皆是香车宝马,华服丽人,就他们站着这会功夫,沈家马车后头又来了三辆马车,下来几位戴着面纱的夫人小姐,说说笑笑往最中心的店面去。

马车上的马夫见他们停在原地不动,还催他们,“官人们可是第一次到这八珍阁来?车不能堵在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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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得按照他们的指示往前走,有专门的马厩和伺候人员。”

父子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沈森其实之前来过一趟,知道这规矩,不过那时八珍阁门前没这么多马车,人流也是正常的,这回被这人来人往的场面一惊,倒是忘了这回事,遂让车夫自去停车喂马,他俩就要入店。

“沈官人,两位沈官人!”不远处有人唤道,很快便挤过人群,到了沈森跟前,拱手作揖,笑道:“沈小官人,别来无恙,我家主子让我来迎接二位,且随我来。”来者是岑羽的贴身小厮潘达儿,如今比起一年前,圆润了不少,但好在依旧能辨认出清秀面容,要不然指不定被只爱看美人的主子丢到马厩去喂马了。

沈森也认出这是那位岑家主身边伺候的人,便拱手道:“有劳。”三人不同客人一条道,而是拐了个弯,从八珍阁后头缓步上了一座阁楼,踏入一间不沿街设立的宽敞厢房。这厢房显然是主人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装饰得既富丽华贵又不乏书香气息,凸显出主人家的格调,屋内烧着不少暖盆,从外头进来,不稍片刻,寒气尽退。

此时,此间主人显然早已等候多时,听闻门外小厮禀报,从里间出来,撩开帘子,首先见到的便是手持洒金扇子,一副笑面虎模样的岑家主,但是父子两的目光却完全被他身后另外一位红衣公子吸引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昨晚太困了,只写了两千没写完就睡着了……我看看今天能不能再更两章补偿宝子们……我努力,但是不一定能哈哈哈哈

第82章

只见藏青毡帘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那公子着朱衣,戴玉冠,身姿高彻,自带光华,宛如神仙中人,使满室生辉,旁人失色。沈老爷初次见此人,心下便笃定,这位公子必定就是那位传说有神仙手段的谢公子了。沈森之前见过谢时,当时便觉斯人非凡世之人,但今日见着朱衣的谢公子,方知神仙还有另一种面貌。

岑羽率先迎上去,满面春风地问候,“沈老爷,久仰大名,在下岑羽,今两位远道而来,某实在是有失远迎。沈公子别来无恙呀。”

沈荣不愧是经营沈家十余载的商场老狐狸,此时也很快从见到谢时的讶然中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同岑羽攀谈起来。

“多谢岑家主相邀,久闻岑家主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今日相见,才知道竟是这般年轻!”夸完岑羽,沈荣将视线一转,朝向一旁的谢时,话锋一转,“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公子了吧?久仰公子高才!”

谢时微微一笑,在外人面前端的是清高有礼的范儿,“沈老爷谬赞了,比起谢某,沈老爷才当得起这一句鼎鼎大名。”

几人寒暄几句,便入室坐下。沈荣不经意朝壁上一看,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中之景即便是沈荣此等“外行人”,都体会到了空疏和沉郁之感,用笔干枯,画中甚至还有一种灰色调,透着绝望凄楚。待定睛一看,此画落款人乃前朝大画家王弘。

王弘此人乃前朝名士,被誉为前朝山水画第一人,蒙族人的铁骑踏足中原,建立新朝之后,王弘曾受到新朝传召,奈何他自诩为前朝遗民,拒不出仕,后来又遁入山林,不知所踪,王弘的画作也由此成了绝唱,如今有人求画万金,据说仍不可得,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了。不过沈荣想想自己之前得到的关于韩家主身份的传言,不由心中若有所悟。

悬挂画作之下,正中间设有一张梨花木螭雕大案,案上摆着一座三尺高的田黄石九龙西番莲纹雕像,左边是通体银白的玻璃彝,右边是汝窑天青釉弦纹双耳三足尊,底下两溜十二张楠木交椅,左右有小几,几上设炉瓶若干,焚着沉香,其余各色山石绿苔盆景,以及花瓶中新鲜花卉无法一一道尽。

别说沈家夫子,就连谢时初初踏进这屋子,都被里头的摆设给惊到了,“你这屋子里头摆着这么多好东西,就不怕遭贼惦记?”

彼时岑羽笑道:“这可是关系到面子问题,那些同我合作的商人,一进这屋子,见里头的摆设如此富丽堂皇,各个价值连城,都得高看我岑某人一眼,知晓我的财力之雄厚,进而不自觉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岑固安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起码这么大一块田黄石雕放在眼前,着实惊到了沈荣父子。不知何时起,田黄石风靡达官贵族之间,人人都以此为珍宝,而商贾们追求田黄石,皆因此玉石金黄通透,象征财富,有生财之意,就连沈荣都只有巴掌大一块,岑羽这排面就很不错。

四人分别在两旁的楠木交椅上坐下,忽见二仆从各自捧了大漆捧盒而来,取出细点放在左右小案桌上。这细点并不复杂,唯有一碟梅花酥,两碗杏仁茶。

仆从们刚将东西摆上桌,岑羽便开始炫耀了,“沈老爷,沈公子,今日二位有口福了,这梅花酥可是头一份的新鲜东西,保准二位从前不曾见过。做这梅花酥的梅花花瓣采于我家主公少年时亲手植下的老梅,又是探微的方子,经他亲自指点之下做出来。今早刚烘烤而出的第一炉就在这里了,快尝尝。”

沈荣倒还好,毕竟他从未尝过谢时的手艺,也未曾买过八珍阁的糕点,只耳闻这位谢公子有“易牙”之美名,于庖厨之道上颇有钻研,因此更多的是注意到这韩家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嗜梅。倒是沈森,一听是谢时发明的新吃食,立马就取过旁边的湿棉布擦干净手,往盘中而去。

只见盘中六枚梅花酥,枚枚玲珑巧致,外表呈现梅花之形,边缘酥皮层层叠叠,娇艳如花,着实漂亮,让人不忍下口,还未凑近,便已闻到了幽幽花香。酥皮烤的火候刚好,脆薄如蝶翼,一碰便掉渣,待一口咬下,更觉明灿酥香,令沈森惊讶的是,这酥饼的内馅竟是梅花酱!若方才的梅花酥只闻得到暗香,那么此刻梅花酿成的蜜酱在唇齿间流淌,便使人仿佛置身于梅林之中,徘徊于香海无法返途了。

沈荣也好奇地拿起一块梅花酥,闻之确实花香扑鼻,放入口中,忽而眉头微扬,继而认真专心品尝,一枚品完,叹道:“以花入馔,没想到还能这般做,委实唇齿生香,富有巧思,清雅至极,连糕点之乡的苏杭地区都没有这样的点心。”这梅花本就是君子清雅高洁的象征,梅花酥有梅花之形,又有梅花之艳色,更绝的是内里的梅花酱,香甜馥郁,尝之使人吐气如华,确实是一道风雅之馔了。

沈家父子对梅花酥赞不绝口,这厢谢时和岑羽也开始品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了这是韩伋少年时手植的梅花树上的花瓣,谢时只觉得这梅花酱比起早上开瓶时尝的,又添了一种别样的味道,一时之间,主宾四人皆默默无言,细细品尝这珍品。

一枚梅花酥尝完,再喝一小碗用小磨细磨出来的杏仁茶,暖浸心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一路舟车劳顿颠簸而喉炎复发的沈荣只觉得喉间的异物感消失,整个人舒畅了许多。

沈森道:“之前吃过八珍阁推出的冬日果盒里头的糕点,虽说蜜饯、豆糕和奶制糕点都各有千秋,皆是隽品,但我最喜食里头的奶制糕点,尤其是酥皮泡芙和酥油鲍螺。我敢说这酥油鲍螺,江南地带没有哪家点心铺能比得上,而听说这酥皮泡芙自从八珍阁出了之后,有不少点心铺子都开始模仿,却一个个都不得其意,东施效颦。还有一事颇为可惜,店里的四时景糕因为过季下架了,未能一尝。”嶼汐團隊整理,

难得客人这么直白捧场,谢时自然给足了面子,当即便表示来年四时景糕上了,便让商队给他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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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珍馐拉近了在座诸位的距离,话茬子一下便打开了,沈荣手抚长须,笑道:“昔日只知道岑家的八珍阁生意兴隆,今日始知客似云来,热闹得很,方才沈某的马车行至店门前,还差点堵住了,进退两难。”

闻言,岑羽连连摆手,谦虚道:“沈老爷误会了,今日您二位恰好遇上了阁中上新的日子,又是上元佳节,才会这般热闹。”

沈森在一旁听闻此言,好奇问道:“不知阁中又上新了何种好物?”方才上小楼之前,沈森稍微瞄了一眼,只见店里头几乎全是穿着华贵的小姐夫人,一个个仿若东西不要钱似的,杀红了眼,临走前身边跟着的仆人一个个都大包小包的,偏那付了大价钱的客人还喜笑颜开,仿佛捡了什么大便宜。若不是他是来赴约的,恐怕早就进店一观了。

岑羽神秘一笑,拍了拍手,方才引贵客上楼的潘达儿便从里间出来,后头跟着另外两位小厮儿,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檀木盒子。

“正好,岑某给二位贵客准备了此次八珍阁上新的珍品作为礼物,你们可在此先拆开来看看。”

这是商贾间正常的人情往来,并不算什么,沈氏父子俩倒是没有推辞,谢过岑羽后便将盒子打开来,这盒子自然是选料贵重,经过一番能工巧匠精雕细刻,为的就是使这外包装务必衬托出盒中之物的珍贵稀罕,但是沈家富甲天下,两位沈家子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这种对他们来说便毫无吸引力了,因此并无停留在盒子上,而是径自打开来。

这礼盒里头的东西基本同谢时当初给韩大夫人准备的美妆礼盒差不离,最普通的是两色膏状腮红,一个是玫瑰色,一个是桃红色,因为添加了提炼过的鲜花精油和花露,比世面上大多数胭脂都要来得芳香扑鼻,更重要的是愈发上色,也不容易掉。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这天然的东西也不伤皮肤,健康得很,按照店中女掌柜向那些贵夫人小姐宣传的,这胭脂用久了,还养颜润肤哩。

眼影盘和旋转口红这两样东西却是第一次出现,也是最受客人欢迎的,沈家父子都没见过,还是看了礼盒中夹着的写了使用说明的香筏,才明白这两样东西的用处。

“此等新奇之物,想必家中女眷必定喜欢,我在此先谢过岑家主了。”此时,沈家两位男丁尚且未意识到,这些东西对于家中女眷的吸引力,谈完生意回程时,也只按照计划,买了女眷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买到的玫瑰清露等物。

哪知待到回了苏州老家,只有三套的“花想容”美妆礼盒便成为了沈家女眷们虎视眈眈之物,因为只有三套,压根就不够家中二十几个女子分的!所以给谁呢,这是个问题,最后还是按照岑羽送礼的初衷,将这些东西归了家中老太君、沈容和沈森各自的夫人。

为此,不少如夫人和其他几房的夫人们都气得撕了不少帕子,更有那沈荣未出阁的小女,跑去向自家娘亲诉说委屈,道自家父亲和大兄出门在外都未曾记挂她,最后还是沈夫人安慰小女,与她共享八珍阁的新品才堪堪哄住了。

谁能想到,差点因为这小小的疏忽引起了家中纷争!不过这是后话了,在此暂且按下不表。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会晚一点更!夜猫子可以等,乖宝宝早点睡~

注释:梅花有开郁和中、化痰、解毒的功效,还可以治孕吐,不是我说的,是百度的,所以只做戏言。

pps:看到有宝留言讨论文中涉及菜品做法,谢谢谢谢,非常欢迎~另要打个补丁,作者本人并非吃家,也非专业厨师,甚至并非广尝美食之人,所以很多时候,文中的食谱都是参考吃家的书和一些纪录片,岭南菜则大多根据本人经历。某些部分根据情节甚至还会夸大描述,所以都是小说之言,仅供参考和娱乐,爱你们。

看到宝在认真探讨做法的时候,还是有被可爱到的。

第83章

茶余饭饱,终于步入正题。

“沈某在此,谢过公子的信任,愿意将如此珍贵的方子交付于小儿,同我沈家合作这玻璃镜的生意。这是我来时,沈家工匠按照您的方子做出来的玻璃镜,赠予谢公子,也请谢公子帮忙看看,这玻璃镜做工上是否过关。”

谢时接过那巴掌大的镜子,细细瞧了一遍,点头道:“同沈家合作,乃双方互利,谈不上这份谢。我观这镜子工艺甚好,不愧是沈家的匠人。”

沈荣又道,“沈家不日将会在福州开设店铺,主要出售这玻璃镜,同时也是一个办事点,谢公子日后有什么吩咐找那里的管事便可。”

岑羽在一旁,闻言挑了挑眉,暗道一声老狐狸!为了拉拢谢时这尊金娃娃,还特地在这福州设了处办事处,就盼着下一回还能合作。可惜这姓沈的老狐狸打错了如意算盘,有自家主子在,韩伋绝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看得上沈家。沈家此番捡了这个大便宜,都是托了沈森阴差阳错救了谢时一命的福,要不然有岑家、韩家在,哪里有他们沈家的份儿。

这玻璃镜生意自然不是今日的重头戏,很快便略过不谈。

岑羽当即开门见山,同沈荣道:“今日邀请沈老爷来,主要是为了商谈依据新海图,共辟新航线之事,关于此事,沈家的意思是?”

沈荣首先发问:“此海图是从何而来,岑家主已经确认过真假了吗?”

谢时本是做着壁花,闻言,瞥了岑羽一眼,就见岑大忽悠开始编故事,那是一出岑家商船在大海中迷失方向,后误入荒岛,遇见当地擅长航海的土民的大戏。故事中,岑家船员同土民们建立起了良好的双边友谊,并且通过手中的货物换得了土民手中的海图,这海图上的异域符文无人能看懂,后来经过岑家重金招聘的无数能人异士的剖析,终于解开其中之谜,才有了如今的新舆图和新航线。

谢时在一旁听得内心直发笑,要不是他一直将注意力转移到观察沈家父子俩脸上神色这事上,恐怕就会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了。

他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挺有说书的天赋的,上回见着一个韩伋手下的副将,比岑羽说得还精彩,能把人说得一愣一愣,全然相信他的话。如今传遍韩家军中的“海兽献玺”故事就是出自他之口,谢时索性建议韩伋将这位“说书将军”提携去做政治教育和宣传工作,也就是现代军队中能起到凝固军心,团结思想的“政委”一职。

万万没想到,韩伋听后竟然还当真采纳了,如今这位开天辟地头一回、新上任的刘“政委”便时不时来求见谢时,好讨教些工作上的经验。谢时哪里懂这些,但话是自己说给韩伋听的,这锅就货真价实是他的,推卸不了责任。

谢时只好硬着头皮上,努力思索了几日,以期想起一星半点关于现代思政教育的内容。后来谢时一拍脑袋,这政委需得能文能武,武力方面,能当上韩伋手下一员大将自然不差,但一问文字方面,虽有识字基础,但不拔高,行吧,先回炉重造一番再说!

于是这刘将军如今是韩家军里头一份的稀罕景儿,每日除了给士兵们讲故事之外,还得像书生一样学习!

谢时的思绪飘远了,等回过神来,岑羽的故事已经编完了,也不知道沈家父子两人信没信。不过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岑羽道:“这海图的真假性无需赘言,我们也要派大船出海,自然不会坑了自己人,若是沈家无意,我岑家同韩氏也有实力凭借一己之力开发。”

岑羽心道,不过是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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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多一份力,能够快些找到谢时所说的,那只有在新大陆上生长的新粮种罢了,要不然也无需旁人来分一杯羹。这沈家实力确实不错,又是以海外贸易发家,最主要的是,沈森有恩于他们,韩伋才会让岑羽找上沈家当盟友。

岑羽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家要是再犹疑不决,甚至怀疑海图真假,那么可能这合作就无法继续了,沈荣自然也深谙此理,方才只是例行试探罢了,因此这会便拱手道:“沈家自然有意,与韩家合作,共同开发东方之地。不瞒你说,沈家西边的海路因为当地的战争和部落混乱,受到了不少阻碍,正苦于寻求其他门路,转变航线呢。”这话半真半假,有阻碍是真,沈家受到大影响则显然是假的。

既然确定了合作意向,双方便就合作方式、各自出力多少,所得分配等细节进行了商讨,不过首要的第一项讨论的是所得产物这事,岑羽要求沈家的商船若是登岛,必须收集和详细记录当地的各种植物,并与他们这边共享来源信息和种子。其次,在如何开发新大陆这件事情上,必须全部由韩家主导。只有沈家同意了这两点,才能够参与到其中来。

沈荣虽然不想答应,但也无可奈何,这海图本就是人家发现的,同自家没半点干系,他们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得听指挥,更别说,人家主子韩伋现在正打天下呢,手里头有兵有枪,有何畏惧?沈家目前看来就是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好好配合,人家才会带你玩!

此事关系重大,且是一次远大计划,在谢时看来,不亚于“郑和下西洋”这般的大工程,一次会谈显然是无法商讨尽全部细节的。因此此次会面,主要是为了看沈家的表态,确定合作意向。至于之后的合作细节,还需要双方再共同商讨,协调配合。

“福州上元节灯会热闹非凡,沈老爷和沈公子晚间是否有空,可否赏面,与我和几位同僚一同外出赏灯去,也好让岑某尽尽地主之谊。”沈荣二人自然欣然应邀。

自此,华国王朝社会后期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戏:发现新大陆就此拉开序幕,后世史载,这发现新大陆的起点便是这史称为“上元之会”的岑沈福州会面,与会者除了历史上的传奇大亨沈家父子、岑羽三人外,更重要的是亲手拉开这大幕之人——谢子。

作者有话要说:虽短但更!晚安!

第84章

午时,谢时和岑羽送走沈家父子,又继续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

“上次你要的那些工匠,送去之后可用得顺手?”岑羽美滋滋地一口梅花酥,一口杏仁茶,还不忘询问上次给谢时送了一批能工巧匠捣腾新东西的事情。

谢时倒是没有他那么痴迷,只浅尝了一个梅花酥便放下,端起茶盏酌一口暖白香溢的杏仁茶,闻言回道:“东西还没出成果,仍在实验当中,不过你帮忙找来的几位匠人确实悟性和手艺都是极好的。”

岑羽笑道:“送到你跟前的人,哪能挑些歪瓜裂枣,里头还有一位姓苏的,祖上是前朝魏国公身边最得重用的匠人,习得了不少本领。不过话说回来,探微你要这些个工匠是要捣腾些什么?”谢时这次神神秘秘的,岑羽之前问起,他也只道要做些出海得用的东西,具体没透露半点口风,倒是让岑羽上了心。

谢时原本是觉得这次要做的东西难度太大,不一定能成,就不广为宣扬了,免得到了最后,东西做不出来,倒累得别人白白期待一场。不过这会岑羽连连追问,谢时便无奈地将六分仪和时钟这两样东西的作用说了,最后又再三叮嘱,“六分仪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要将时钟做出来,尤其是能够真正用到船上去,却是有难度的,固安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为好。”

尽管谢时这么说,但得知这六分仪和航海钟竟然能够配合使用,使得商船在大海中实现精准定位,岑羽还是眼底冒了精光,“这莫非就是仙人用的罗盘法宝?探微你早说啊,要研制这神物,只那几个工匠哪够呀,我再去找些巧匠从旁协助。”

谢时已经对岑羽时不时冒出的“封建迷信”之语脱敏了,毕竟那一出如今福州坊间最火的《海兽献玺》戏剧中,他可是被塑造成了下凡来辅佐韩伋的仙人形象,只能说,古人的想象力确实挺丰富的,个个都是罗贯中。

话说罗贯中好似便差不多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他开始写《三国演义》了没,若是能遇上,倒是可以做一回书友,同他讨些存稿来看。

思绪完全飘远的谢时也不理会岑羽的胡言乱语,又让潘达儿带路,下楼去八珍阁逛了一圈,见识了一番古代女性们的狂热购买力,便坐上韩家的马车回去了。到了韩府门前,刚好遇到从府衙归来的韩伋。

韩伋原本已经进了大门,经过侍从提醒,复又转身行至谢时车前,朝他伸出大手,谢时顺手一搭,轻巧跳下车辕,朱色的衣衫在空中轻轻打了个旋。

入手一片冰凉,眼前人衣衫单薄,韩伋皱了皱眉头,二人一道往内走,他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风口,轻声问道:“阿时这是去哪儿了?”

“去赴了一趟苏州沈氏父子俩的约,大致谈了谈关于出海的事情,顺便逛了逛八珍阁,今日里头上新,分外热闹。”

“今早马车路过,确实兴旺,都是阿时的东西好,才有此盛景。”韩伋对此事知道得清楚,因着岑羽早就同他报备过,这会只是例行一问,全是为了引出下面这一句叮咛:“下次出门,阿时可多套一件披风,虽说冬日已过,到底寒风料峭。”

谢时今日会见远道而来的贵客,贪图风度,只穿了里衣和袍子,在屋里头有暖盆烤着,没感觉到什么,出了八珍阁上了马车确实感觉冷飕飕的。这会被韩伋撞见,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此时抿了抿嘴,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便赶紧转移话题,“今日我给院中的下人和庖厨们都放了一天节假,晚间这一顿便只能我亲自下厨,简单应付一顿了,伋兄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做。”

韩伋倒是没点什么山珍海味,而是认真想了想,说了一个出乎意料简单的,“去岁晒的乌鱼子,如今是否可以食用了?”

这乌鱼子还是谢时同韩伋出海那个时候做的,当时是用薄盐腌制了,又经过风干和阳光酝酿,晒到一定程度后,便用平整的石板压着,压成扁平坚硬如同一块玉石琥珀才行。谢时从乐县到福州来做客,恰好也带上了这金贵食材。

“那今日的夕食便简单些,烤乌鱼子下酒,外加一个海鲜砂锅粥罢。”因为听说仆人都放了假,谢时要亲自动手下厨,身为蹭饭客人的韩伋便主动要求帮忙,谢时自然欣然应允。于是两位衣冠楚楚、大袖飘飘的翩翩公子一同进了后厨,下一时刻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俱笑弯了眉。

谢时笑道:“我俩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吧。”韩伋点头,两人自去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袍。

这乌鱼子得现烤,砂锅粥却得炖上好些时候,所以谢时先做的是这费时的砂锅粥。

广东的砂锅粥是同上海生煎、陕西的肉夹馍一样,具有地域性标志的存在,应当没有一个广东人不曾喝过砂锅粥。文无定法,粥无荤素,广东砂锅粥因其介于滚和熬之间的独特煮法,可以完美融汇各种食材,谢时看了后厨备有的食材,准备做的是海鲜砂锅粥。

一碗海鲜砂锅粥,以四只青蟹为底,几只九节虾,一点点瑶柱,今早刚出海捞上来的海参四个,弹性十足,连泡发的工序都省了,加入粥中的胡萝卜丝,既增加清甜又添色。熬煮砂锅粥期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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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搅动,不然到时候米粒粘锅,那就不美了。这活被谢时交付给了韩伋,他则去处理了等会要烤的乌鱼子。腌制风干后的乌鱼子呈现出漂亮的琥珀色,且黄中透亮,丰美肥大。

谢时用棉布蘸取些许韩伋的珍藏梅酒,轻轻擦拭表面,一遍一遍,直到将表面的薄膜擦到脱皮,撕掉外皮之后,用锋利的尖刀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另又切了一些辅食的苹果片和白萝卜片备用。

热气腾腾的砂锅中,此时米粒已经煮沸至粒粒分明,锅中海中鲜物翻涌,犹如鲜香扑鼻,最后撒上一小把芹菜末便可以端碗开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课业有点多,我保证明天更多点!

第85章

乌金坠落之时,暮色悄然降临,韩家祖宅西边,主人居住之地,重重屋宇,座座亭榭悬挂着的彩穗宫灯都亮了起来,窗格门户、廊檐内外,皆系各色诸景琉璃花灯,处处交相辉映,灿若群星。

厨房中,灯火通明,却无往日的喧闹之声,墙上倒映出一高一矮两道修长亲密的身影。

“伋兄,这粥好了,你端出去吧,顺便叫我爹出来用饭了。”谢时使唤他家主上使唤得自然极了,被使唤的人竟也不觉有丝毫冒犯之意,“嗯”了一声后,便从善如流地端起锅出去了,动作间有些笨拙,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这要是被齐俟等人看见,估计又得惊掉一地眼珠子,顺带倒吸好几口冷气。

谢时倒不是故意使唤人,而是他这会手上还有活呢。方才谢巨途中来了一趟,叮嘱谢时记得做几盏水萝卜灯,等会好在屋里头和院中都点上。这窝藏在各处阴暗角落的霉气晦气被这上元节的灯一照,自然便无影随行,灰飞烟灭了,新的一年自然好运和福气常在。

当然,这只是正月十五上灯的一重寓意,谢巨走后,韩伋同谢时聊起上元节的风俗,谢时才知道这上元节的灯盏对于如今的老百姓来说,更重要的是有那求子之用。无所出的夫妻俩,要是在上元节这一天去别家偷灯,放到自家床底下,据说能保佑孩子投生到家中来。

偷盗这事自然不对,不过在上元节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哪怕主人家都不会多加责怪,最多隔天去要回来,这种规定甚至被写入了律法当中,所以上元节这天简直就是小偷的群欢日。

谢时从前没听过这样的习俗,颇觉有意思,好奇问道:“官府真的不会追究吗?若是小偷盗取的财物过大呢?”这偷灯自然不算什么大的损失,但若是小偷去富贵人家家里头偷盗贵重财物呢?

彼时韩伋淡淡道:“在我的辖地,自然不会允许。”后来,谢时才知道,韩伋占据福建后,便组织人手开始修改完善律法,主要是废除了一些对南人的歧视条例,不过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规定,比如针对元宵节就颁布了一条偷盗财物不得超过价值几许的政令。

韩伋走后,谢时开始动手雕刻水萝卜灯,这对他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是能在南瓜盅上雕刻一出好戏的人。他挑着几个水灵白胖的白萝卜,用小刀一点点细致地挖去瓜肉,掏空了做出一个灯座来,又精心打磨亿点点细节,最终出来的是几盏莲花造型的水萝卜灯。这时,谢巨也取来浸泡了煤油的灯芯,两人一起将这灯芯插进几个萝卜的“灯座”处,届时点上就行。

而就在谢时忙碌雕灯的时候,不远处的屋内,有一出好戏上演。屋内,周平早已带着侍从们布置好一切,桌椅摆好,四角处各架上一盏高有七尺的青玉灯檠,里头点着的是用十几味海外香药制成的灯烛,又支来暖盆在周围烧着。如此一番布置后,为了不打扰两位,周平又带着人悄然退了下去。

韩伋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穿过回廊,正好和一个侍从迎面撞见。那侍从见此情景,惊呼一声,便急急忙忙要去拿韩伋手上的砂锅,口中轻声细语,吐气如兰,“主子,让奴来端吧,您贵人贵体,哪能干这等粗鄙之事?”

廊檐灯火通明,将来者的容颜照得一清二楚,倒是生得清丽秀美,身姿不似普通男子一般粗壮,腰身勒得极细,此时惊慌失措又带着濡慕敬仰的眼神,宛若一只纯洁无暇的兔子,靠近时,韩伋还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人身上长年带着的草木清香,也不知道这小厮儿是从哪里熏得这一身东施效颦的香气,察觉到这一点,韩伋敏锐察觉,这人就连穿衣上都刻意模仿那人平日模样。

韩伋双手端锅,退后一步,避开那小厮儿要去碰触他的动作,直接将人一脚踹开,而后突然直直朝着某个方向,不知对谁说了一句:“王甲,出来。”

不稍几息,不知从哪处屋宇或是廊檐下来一黑衣人,正是面容平平无奇,平日里跟幽魂一样跟在谢时身边护卫的王甲。王甲看也不看那小厮儿,径直朝着韩伋低头拱手道:“主上请吩咐。”

韩伋满脸戾气,话中犹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杀气,“将他带走,交给王平查查来历。”王平是韩伋甲卫的首领,也是王甲的兄弟。

那小厮儿在韩伋后退一步,将他踹倒在地的时候就已经脸色煞白,等王甲出现,韩伋让人将他带走调查的时候,更是吓得上半身都瘫软在地,眼泪涟涟,惊慌失措道:“主、主子,奴不是什么歹人,而是谢公子身边的侍从,奴只是想要帮帮您……万万没有别的意思!”

韩伋示意王甲将人带走,除了第一眼,他之后再没看那小厮,对于他的辩解也是视若无睹。王甲领了命,也不拖泥带水,见那小厮儿口中还一直哭喊辩解,为了不吵着主子们,径直卸了那人的下巴,便将人双手反绑拖走了。

等谢时跟谢巨提着灯,进了屋里头,便敏锐发现韩伋神色冷峻,眉眼间还有若有若无的煞气。谢时将萝卜灯放在桌上,走近了,鼻尖便闻到韩伋身上一股不属于他的奇怪味道,不同于韩伋身上常有的梅花和檀香混合的冷香,反而带点女子脂粉味。

谢时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闷闷的,面上却只是笑意盈盈,“方才谁来过了?”

韩伋有些疑惑谢时的发问,不过还是如实道:“周平来过,点了灯。”

谢时不信,他早就发现了,韩伋周围就是一个和尚庙,身边伺候的侍从也全是男的,且他今日给院中所有伺候的人都放了假,其中便包括负责浣衣的几位女工,韩伋如何来的周身一股女子脂粉味。不过韩伋既然都这么说了,谢时也不好再发问,难不成,他要直接问伋兄,方才是否在何处有了艳遇?朋友之间,这便有些逾越了。

然而有了这一出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虽说依旧是融洽,但到底别扭了起来,谢时脸上的笑容依旧,但就是少了一份真,韩伋或许察觉到了,神色比方才还要冷峻。就连谢巨这样粗心大意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只好默默喝着海鲜砂锅粥。好在海鲜粥鲜香清甜,粘稠绵密,一口热腾腾的粥下腹,顿觉浑身上下都舒坦轻盈起来。谢巨喝得抬不起头来,不一会儿便见了底,又立马添了一碗,沉浸在美食中,心大的谢老爹便完全将这事抛开了去。

同桌的另外两人却都各有心事,谢时一勺一勺地尝着这海鲜粥,明明方才尝味道的时候,还觉着刚刚好,这会却觉得淡了些,还带着微不可查的苦。

“这粥好像有些淡了,还有些苦?”谢时说道。

正埋头喝粥的谢巨闻言,反驳道:“怎么会?这粥味道恰如其分,多一分会掩盖海物的鲜,少一分则会太淡,时哥儿的手艺越发好了,这海鲜粥差点把爹的舌头都鲜掉了,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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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见他如此捧场,又给他舀了一碗,自己也努力抛开其他杂思,慢慢品尝粥的真味,如此果然好了一些。韩伋面上冷峻,无波无澜,心里却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认,平日话不多的人这会竟然主动挑起了话题,“要烤乌鱼子了吗?”

谢时这才想起,被前头的事情一耽搁,都忘记了后厨还有没烤的乌鱼子呢。韩伋便主动道:“我去拿来。”

察觉到了对方微妙的示好信号,谢时这会便也站起来,“我也去帮忙。”谢巨目送他俩出去,放下碗,暗自嘀咕了一声,“两人平日里好得跟同一人似的,这回是闹别扭了?”

去后厨的路上,两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还是谢时开口道:“上元过后,我恐怕就要启程回乐县了。”

韩伋默了一会,而后问道:“为何如此着急?”原本谢时是说好同韩伋一道回乐县的。

谢时随手撩过廊上宫灯的彩穗,笑道:“在福州叨扰伋兄多有时日了,春播就要开始了,我得赶回乐县去安排‘琼州短’的新稻试种,这可是关乎我军后勤的大事,不可马虎,我要仔细盯着。”

于是,谢巨发现,等时哥儿和韩家主这两人从厨房拿了食材、火炉炭块回来之后,似乎更加奇怪胶着了。谢时无法察觉老父亲的担忧,他将切好的乌鱼子薄片架在红泥小红炉上的烤架,用炭火文火慢慢地炙烤,火舌缠绕上琥珀似的乌鱼子,从鱼子边缘到内里,慢慢鼓起了一个个金色小泡,便可以取之就食。

烤好的乌鱼子犹如金缕泛香,单独吃的话,鲜香适口,口感柔而濡,表面带有梅酒擦过外皮而染上的佳酿清香,若是夹着白萝卜片和苹果薄片放入口中,又可以尝到芬郁清馨的妙处,佐之下酒,委实人间珍品。

不知道另外两人有没有尝出这神仙滋味,但是谢巨就着一壶小酒,吃得畅快,开怀至极,醉了嘴里还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歌谣,最后还是谢时和韩伋两人将他送回房中歇下,待出了房门,谢时抬头望,已是月上中天,人间皎洁。

谢时侧身,抬头看向身边人,或许是月色太美,灯火璀璨,谢时纠结了一晚上的心绪松开了些,忽而淡笑邀请道:“我俩去逛灯会吧?”良辰美景,不应辜负才是。那一刻,韩伋眼中的笑意比天上的星子还灼眼。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跟你闹别扭,但是还是舍不得你不高兴,大概就是谢时的心理吧。

下一章就和好,放心放心~

此乃昨天的更新,今日更新还在后头,国庆期间,本人争取多多更新,以期各位股东多多捧场!

第86章

今夜天公作美,是个无风无云的月夜。从昨夜起,满城的人家,无论富贵,都以竹为棚,高挂彩灯,普通百姓挂的大多都是豆面灯、水萝卜灯和纸灯,达官贵族家门前的花灯便精致多了,竹木都是最次的,绫绢做成的灯面常见,但都不惊艳,谁家门前要是挂了一盏透明玻璃灯,那才叫面上有光哩,这说明这户人家必定是财力非凡了。

灯面上或贴着剪纸,或画或绣着书画和诗词,再用诸如玉佩、丝穗、羽毛、珠贝等东西装饰,端的是珠光宝气,辉煌映月。

谢时和韩伋两人逛的灯会位于福州城中最大也最为热闹的街道,此时这里早已山棚连天,换了模样,遮天蔽日的锦绣彩旗和花灯几乎要将月色都遮了去。山棚中正上演着吹拉弹唱、歌舞和百戏杂艺,这里头有些是城中的酒楼茶肆为了吸引客人入内而请来表演的,也有的纯粹是表演班子。

谢时等人虽然来得晚了,但都是身材高挑之人,不用挤到前头台前去,也能看见舞台上的表演,马戏团表演、踏索上竿,倒吃东西、吞铁剑、碎大石此类奇能异术轮番上演,韩伋等真正的古代人都没甚反应,面无表情,倒是谢时这个假古代人看得津津有味,跟着观众喝彩扔赏钱。这赏钱还是两人的护卫给的,两位主子都没带钱袋子!

谢时:……太久没花钱,都忘记带钱包了。

谢时赶紧谢过这位护卫小哥,还特意记住了他的面孔,等回头得把钱还给人家才行。韩伋看了那护卫一眼,没吭声,好心借钱的护卫小哥却一瞬间汗毛倒竖,仿佛被猛虎盯上,心中欲哭无泪,谢公子,要不这钱您还是别还了吧……

此时,谢时等人站着的地方正好是一座名为“花间月”的酒楼门前,二楼最大的雅间,开了一个小窗,窗前站着两位往外看的华服女子。

“婵媛,瞧见了没,那着玄衣的便是韩家主,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有霸主之象。”

若是韩大夫人在场,便能认出,这被唤作婵媛的女子正是福州原来的王参知家的嫡女,她身边这会同她说话的则是王夫人。

听到娘亲的问话,王婵媛含糊应了两声,然而她眼中痴痴望着的却不是那位周身气息冰冷,看起来便凶神恶煞,不可接近的韩家主,而是他身边那位清逸温润的朱衣公子,皎洁月光和暖黄花灯下,这位公子真真好似仙人下凡,非世间人,仿佛话本中的翩翩浊公子来到了眼前。

王婵媛轻声问道:“韩家主身边那位朱衣公子是哪位呀?瞧着来历不凡。”

王夫人纵然全身心都放在了韩伋身上,但也不免被那位给吸引了目光去,这会也不用再细瞧,便可以告诉女儿:“确实来历不凡,那位应当是谢公子,韩家主身边跟着的一位能人异士,昨日咱们在家中听的《海兽献玺》那一出故事,韩家主身边跟着的人据说便是他。”

“原来这就是谢公子啊,果然仿若神仙。”

母女俩不在同一个频道,王夫人满心欢欣,“没想到今日咱们出来赏灯,竟然能遇到这位贵主子,想来你二人有缘分得很,要不要同娘下去打声招呼?”

见女儿踌躇摇头,有羞涩胆怯之意,王夫人语重心长道:“如今不比从前,那韩家主占据了闽地后,大刀阔斧,将原先的那些官员撸下去大半,你爹若不是平日里谨言慎行,指不定官职也没了。那韩家族老属意你,是你的福分,也是咱们王家的运气才是。你想啊,哪天这韩家主要是真能登顶大位,那你就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了,再不济也有个妃位当当。”

母女俩这厢商量着,女子矜持,一时之间拉不下脸皮,迈不开脚,那头楼下人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韩伋一行人都跟着谢时走,而谢时则跟着人群往前走,只见人流都往街道尽头中央而去,那儿坐落着街上最大的一座山棚,满街的表演,就属它跟前围了最多的观众,叫好声也最为热闹。谢时好奇问道:“那儿在演什么?这么多人看。”

韩伋和护卫们都一脸无言以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一路过的行人凑巧听到谢时的问题,给他解了疑惑:“公子,那儿正在演时下最受欢迎的《海兽献玺》戏呢!而且听说今晚还有《仙人赐稻》的新戏哩,公子要看的话最好赶紧,等会人肯定更多了!”看来这戏是真的受欢迎,这好心的行人刚说完,就被同伴拉着跑了,生怕跑慢了,赶不上好位置。

谢时神情凝滞,缓缓转过头来,韩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避开了谢时质问的眼神,说了一句,“是岑羽的主意,说是从你那套宣传思想那得出的灵感。”

“不是……这怎么就成了从我那儿得的灵感……”说到这,谢时在韩伋笃定的眼神中,说不下去了,于是换了个点控诉,“‘海兽献兽’这故事我知道,‘仙人赐稻’又是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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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韩伋在谢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点头,“……应当是那‘琼州矮’的隐晦宣传,这事我听岑羽提过。”

谢时顿时拳头硬了,恨不得此刻就将那传播封建迷信、还不经过当事人同意便胡编乱造,私自二设二改的岑某人抓起来暴打一顿。同一时刻,与谢时一行人相近,只隔着一条街的岑羽忽然打了个激灵。

“岑家主可是冻着了?”沈森问道,旁边站着同样一身锦衣华服的沈老爷。今夜吃过夕食,岑羽便按照约定,上门邀请沈家两父子去逛灯会,随行的还有各自的护卫,此一行人比谢时等人出发的早,此时早已逛了大半。

“沈老爷太客气了,唤我固安即可,家主什么的,岑某哪里当担得起,不过是托了我主的福,才搭起的如今岑家的台子。”岑羽这话里头的意思是,岑家是韩伋为了避人耳目扶持起来的,真正做主的人是他家主上韩伋才对。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沈老爷子自然听得懂,当即便从善如流地以表字称呼。

“我一路走来,观福州此地人家殷实,民风淳朴,上元节都未曾见到偷盗之事。”沈老爷子夸道。

岑羽笑道,“沈老爷见笑,福州民风淳朴不假,但如今这番安宁之象也不全赖百姓自觉。我主入主福州后,勤政爱民,以法治理,颁发了一系列法令,这其中便有关于上元节偷盗的惩处,以此约束黎民。”

沈森赞道:“贵主英明,偷盗总归为陋习,尤其如今乱世之景,若是不加约束,纵容宵小,恐怕愈演愈烈。”

“是这个道理。”此时,不远处锣鼓喧天,火树银花,听着像是好戏要开场了,岑羽顺势邀请道:“两位到福州不过两日,恐怕还未曾欣赏时下本地的戏曲吧,前头就是我家开的戏棚,我给二位在对面茶馆二楼备了雅座,可要前去一同欣赏?”

沈家父子自然应下,而此时站在山棚不远处的谢时却是火速拉着韩伋远离此地,就怕见到某些让人脚趾扣地当场社死的剧情演绎,刚好同岑羽他们擦肩而过,谢时顾着跑,也没留意到熟人。沈森却是眼比较尖,一眼便看见逆着人流,疾走穿过身边的谢公子和韩家主,如果没看错,两人还拉着手?

“那是谢公子和韩家主?”沈森的话将他爹和岑羽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众人就见着谢时和韩伋二人说说闹闹相携离去。

岑羽挑了挑眉,那两位这是在“约会”呢,他们这些人最好还是别没眼色地去打扰为好,幸好沈老爷也是个妙人,哪怕他确实有求见这位韩家主的想法,但这会也没上前去追,而是抚着美须笑道:“韩家主同谢公子,感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好呢。”

岑羽:看来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位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认为彼此关系纯洁的……

谢时拉着韩伋,不知跑到哪一处巷子,待听不到后头的唱戏声,他才停下来轻轻喘气,也没察觉到一直跟着他们的护卫在韩伋的手势示意下,都消失不见了。此时,黑漆漆的小巷中,唯有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的兔子灯和天上的明月带来一丝光亮。

“我的天呐,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幸好我跑得快。”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故事中的人,现实中长什么样,但是这两出大戏都有以他为原型、甚至以他名字出现的主要角色,再想想这些故事的狗血和奇幻程度,谢时就头皮发麻。

一旁的韩伋静静看着此时表情灵动,情绪外放到不断念叨吐槽的谢时,眼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怜爱,因为眼前人过分可爱,所以心头克制不住地怜爱。

“阿时若不喜欢,我便让他们停了这些。”虽然这些是原定的宣传造势计策,但不用这些小道,不代表就最终就无法成就大业,正如阿时从前无意冒出来的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韩伋也始终认为,绝对的实力才是战胜敌人的关键。

闻言,谢时抬头,正想摇头说不用,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会还拉着别人的手呢!咳咳,方才太激动了,直接拉着人就跑了,现在想来,属实有些幼稚了。

回过神来的谢时装作不经意地松开,嘴上边转移话题,“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造势的法子很好。我没什么不喜欢的,只是若在场听到那些夸自己的话,哪怕是唱词,也总觉得过于羞耻了些,所以才拉着你走人的。”

“阿时受之无愧,何须羞耻?”韩伋说着,复又将谢时松开的手顺势握住,两人便又紧紧地牵在了一起,昏暗的月光下,瞧不出两人的神色,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缠绕。

“在伋兄眼中,我定是样样都好咯。”谢时一反常态地自夸。

“阿时在伋心中,自然是天上月,云中仙,无一不好,无一不喜。”

谢时该庆幸,这会巷子的灯太暗,他又垂着眼帘,要不然他脸颊的一片绯红和眼底的微波涟涟便都该暴露无遗了。只听这被夸得差点受不住的人,亮着一双暗夜里依旧顾盼生姿的美眸,连连求饶,“行了行了,伋兄,你可住嘴吧。”这要是换做是个女子,听了这番话,怕不是得死心塌到此生非眼前人不嫁不可。

韩伋以为他哪里说错了,不解问道:“阿时生气了吗?”因为我说我对你无一不喜吗?

谢时第一次没懂韩伋的脑回路,“怎会?就凭你说的这番话,我若是以后哪里恼了你,恐怕也无法对你生气。”

韩伋却是默了一会,轻声问道:“那阿时还生我前头的气吗?”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起风了,夜风吹过谢时额前的几缕碎发,微微迷了美人眼,韩伋伸手,温柔地替他拂去发丝,提示他:“夕食时候。”

谢时立马反应过来韩伋所指之事,不禁笑了,眼前人怎么这般敏锐,就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那是在生气。这生得哪门子气呀?那是晚间误喝了醋而已……

此时被某位擅长打直球的玄衣男子彻底顺毛了的谢公子十分好说话,也难得直白了一回,“那伋兄答应我一事。”

“好。”韩伋毫不犹豫,径直应下。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说好?信不信我问你要你家库房钥匙,搬空你的宝贝呀?”谢时打趣道。

“阿时想要吗,我让周平将钥匙给你送去。不过里头的东西不算顶好,回头我再寻一些更好的来。”韩伋不喜奢华,库房里自然没多少金银珠宝,奇珍异宝。

这都哪跟哪儿啊!眼见着两人的对话走向了奇怪的方向,谢时赶紧打住,“不用不用,钥匙你自己收着!不许给我!要你答应的事情很简单,”说到此处,谢时顿了下,语气带着矜骄,“我不喜伋兄夕食时候身上的熏香,你以后还是用原来的熏香吧。”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很多种谢时的反应,觉得这种方式最符合他的性格,误会产生了,不逃避,不怀疑,而是选择交付信任,直球出击。当然啦,这是因为这人是韩伋,人就是这样,只有感觉到偏爱,才会任性提要求,因为相信不会被拒绝和伤害呀~

最后,虽然我写得不明显,但友友们应该看出来谢时开窍了吧?

第87章

或许是韩伋也没想到竟是这一出惹恼了人罢,闻言,一时之间,面上难得露出些许怔松来。忽而转念一想,虽然世家大族、贵游子弟大多熏衣剃面,然而他却一直以为都未曾有熏衣的习惯,身上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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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沾染了屋中长年累月熏着的檀香,因此何来的换香一说呢?

既非自己的熏香,便是沾染上了他人的,又是在夕食时分,便只有回廊上遇到的那东施效颦的小厮身上有……

“那非我身上熏香……”韩伋低声同他解释。

谢时同他几乎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他不用香,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暗示这人,不要让女子靠太近罢了,至于男子,最好也不要有就是了。不过这人既然说出来了,那他就要好好问问了,开饭前一会功夫他去见了哪位娇客,从她那沾了些香气回来。

只见眼前公子笑得愈发温润无害了,“原是我错怪伋兄了,晚间不曾来过外客,我便以为是伋兄换了衣香。”韩伋这才回想起,夕食前谢时曾问自己那问题出于何意,再联想此事前后因果,忽而便知晓误会在哪里了。

“王甲,出来。”谢时见韩伋喊自己的护卫,有些不解,这好好的,叫人干嘛?

王甲不知从何处出现,拱手道:“两位主子有何吩咐?”

谢时不知道韩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是一脸懵,只看向韩伋。

只听韩伋朝谢时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对王甲直接道:“回廊上遇到的那细作查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王甲却瞬间意会,“回主子,那人是前几年韩六老爷送到西院的小厮儿,后来被周管事分配去厨房干活。今日公子给下人们都放了假,这小厮儿不知从何处得的消息,偷偷进了公子的院落,行踪可疑,在回廊上撞见了您,却谎称是公子侍从,居心叵测……背后主使者还在审问中……”

韩伋等他说完,又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于是来无影的王甲又动作轻巧地离开了。

对于韩六老爷此人,谢时有些印象,周平从前提过一嘴,这韩六老爷是族老中最不正经的,家中养了上百歌姬和美人,前几年为了巴结家主,给自家主上送了两回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其中有男有女,却全都被打发去干苦力活了。

一头雾水的谢时这会才明白过来,“是不是今日你端锅出去的时候,途中撞见来了一个疑似细作、潜入我院中的小厮儿?”

韩伋点头,“那细作身上熏了同你相似的香,味道极浓,想必那让阿时不喜的香气便是那时候沾染上的。”

谢时无语,这事闹的,简直就是一个大乌龙,幸好他没智商情商都掉线,直接质问人家,要不然今夜恐怕他就要收拾收拾包袱,换个星球生活了。

谢时嘟囔,“你这是什么鼻子,那香哪里同我身上的相似了。”他又没多少用香的习惯,且那熏香分明就脂粉味极重。谢时转念一想,哪家小厮有钱用熏香,这味道脂粉味还这么重,根本不像男子所用的,再加上这人又是素来有荤名的韩六老爷送的……

最近话本看多了的谢时脑海中一时浮想联翩,这小厮该不会压根就不是韩伋以为的什么细作,人家说不定只是自恃貌美,想借着无人的机会来个暗送秋波,美人投怀送抱,以此妄图攀附韩伋这个贵人吧。可惜没想到遇到了韩伋这等直男,直接就被安上了细作的名头,拖下去严刑拷打……

不得不说,谢时这误打误撞地,反倒比韩伋还要早猜对真相……那小厮儿此时身在暗牢中,直把肠子都悔青了。他从前是六老爷府中豢养的歌姬,被人教导的自然都是那些个风花雪月之事。没想到一遭进了家主的院子,本以为进了福窝,得的是登天的大机遇,却万万没想到连家主的面儿都没见上一面呢,就被赶到了后厨去烧火。

不料这小厮儿还是个运气好的,其余同伴都被发配到田庄干活去了,就他因为厨房缺个烧火的小工,被发配去了后厨。可惜他从前被养得皮娇肉嫩的,是专做达官贵人家的小宠,哪里忍受得了这日日烟熏火燎的。这苦日子就这样一直到了韩府来了一位名为谢公子的贵客。

前不久,这小厮儿不经意地听到了底下人私下说的几句关于家主如何看重谢公子的闲话,脑中那根歪筋便动了,后来又悄悄摸摸打听了不少事儿。别人眼中,谢公子生得如同神仙一般,还是家主跟前一等一宠信的幕僚,而传到了这小厮耳边,便听出了几分南风的味道。

虽比不上那位谢公子,但这清秀的小厮儿自诩有几分姿色,待知道家主如今好的是清雅这款男子,胸中野心如同火燎。花费一番功夫,且散去不少银两,他特意配了同谢公子相似的熏香,又托人买了一身那位谢公子常穿的浅色衣裳,仿照了打扮,又撞上谢时给下人放了节假,才有了他进入谢时院中,遇到韩伋假意帮忙实则欲行勾引之事。

谢时不知道的是,他周身独特的熏香和气息,自己闻不到,旁人却能分辨分明。他即便鼻子比常人要敏锐得多,但因习惯了自己的气味,便只闻出了韩伋沾上的脂粉味——那小厮的熏香比之谢时,确实多了旁的脂粉香气,加之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傅粉描眉的,脂粉味便更重了。而韩伋对谢时的气息熟悉入骨,一闻便知,这人身上香味仿了谢时。

面对谢时的否认,韩伋只说了一句,“阿时身上的气息,自然世间独一无二。”别人再如何效仿,都是东施效颦,丑态毕露,贻笑大方。就跟香水一样,前调好模仿,但余韵绵长的中调、后调便很难调和地一模一样了。

韩伋态度这么好,被误会了也不生气,还好言好语的,倒让因误会冷了人家一顿的谢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时便软下声来,好生道歉:“我错了伋兄,不该迁怒于你的。”

明白谢时因何同他置气的韩伋却是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平日里冷冰冰的人,一旦笑起来,尤其是只对着你一人笑时,是最让人招架不住的,谢时这会心中便直呼男色误人了。

恰此时,也许是附近山棚上的戏唱到了高.潮部分,刹那间,夜空中火树银花齐放,烟火大作,烟焰蔽天,将周围人的耳目都攫夺了去。谢时正好抬头看他,那人眼中明晃晃的情愫和怜爱,像亿万光年外,恒星爆发的光芒,穿越重重顾虑和万千阻碍,终于抵达谢时的眼底,进入他的心房。

天下之看烟火者,仰头目空,欢呼雀跃,未有一人如我,仰头望你,沉溺于你眼中怒放的花火。

韩伋并没有笑出声,但谢时愣是被他眼中笑意看得有些羞恼,用嘴型问他,“笑什么?”

韩伋猛地一步靠近他,两人之间,只余一个脚掌的空隙,鼻息交换,花火绽放中,他同样一字一句用气声说了一句话。谢时直到入睡后,在榻上翻了十几个来回,都没想明白韩伋当时说的是什么。这个不解之谜,要到两人共同度过了不知好几个上元节后,某一日,谢时猛然想起,问了身边人才得到答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从前他心悦君,而君不知,那么恐怕此日之后,两人便都心照不宣心悦彼此了。

—————————

“谢侍郎,兀思大人说,再过半日便要入福州城门了。”

在途中快马颠簸了十日,此时一脸菜色,面带疲惫的谢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小官下去待命。

谢璞撩开帘子,看向外头,本以为会见到一片荒郊野景——毕竟这福州哪怕再繁华,到底比不过京师大都,然后外头的景象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往来车马喧闹,他们一行人的车架行过,闪过不少赶着车马的商贾和挑着货物的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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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遥望远方,不少村庄错落,炊烟袅袅,时不时传来稚龄儿童乡野间打闹嬉戏的声音。

从北到南,谢璞一路看到的都是兵匪横行、乱军肆虐下,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废的萧瑟之景,如今踏入这地界,若非事先知道此地乃韩伋治下的福州,恐怕会以为他们一行人是误入了桃花源,此地之人,神色之间,不见北地百姓的麻木不仁,分明生机盎然,眼中充斥着对于生活的希望和平和,此景非身处太平之世不可得见也。

这种景象,自从踏入福建行省的地界,谢璞与同行等人便心中有所悟,但这福州的太平繁华之象,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谢璞放下帘子,低声感慨,书中所言前朝之盛景,应当如是也。

马车在路上又颠簸了一段时间,而后就在某一时刻,谢璞惊讶地发现,车子渐渐平稳起来,再没有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剧烈晃动。

车外一阵喧哗,谢璞好奇地再次撩开帘子,方才报信的小官骑在马上,见此凑上来,惊奇道:“侍郎你快看,这路修得忒是平整,也不知道修路官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平整的青石,再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板路,这韩家主不知花了多少钱在修路上,果然不愧是东南首富,这路竟是修得比大都还平整。”最后一句的嘟囔,小官说得极其小声,话音消失在喉间。这小官没见过如今盛行的水泥路,便以为这路是青石板路。

谢璞让车马停下,他自己跳下车,亲自感受了一番路况,这路确实修得极好,且竟然修到了城外这么远的地方来,看来这韩家所图甚大,野心勃勃,昭然若揭啊。他们走这一趟要来招安韩氏,恐怕无法善了,完成圣上的托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摘至《越人歌》,原句为“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两人不会有告白(srds韩伋隐晦表白过多次了),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喜欢最符合二人性格啦。

明天更多点!

第88章

正月十七,是日也,天清气爽,丽日当头,正是踏春出行的好时节。福州城门前,谢时正和送行的人一一道别,今日他便将和谢巨等人启程乘车返回乐县去了。

虽然上元节那日同韩伋的误会解开了,但谢时当时提出要早些回去,也不是什么气话——虽然在那当头像极了气话就是了。虽身处乱世,但谢时幸得上天眷顾,凭借自己经营,拥有了如今安宁的日子,但这并不代表周遭的环境便风平浪静,一片太平。

自从韩伋起兵后,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西边盘踞着在蕲县立国的徐寿真治下的军队,之前被韩伋他们摆了一道,成了夺取福州的替罪羊后,两边便结下了梁子,再加上徐的部将屡屡请战,试图南下扩张势力,这势必威胁到韩伋的辖地,他日必有一战。

往舆图北边看,黄河流域,中原地区如今正被罗福通率领的青莲教香军逐渐蚕食,他们假借前朝皇室后裔的旗帜起事,如今正主来了,自然视之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要不然也不会腊月时节便派人千里迢迢刺杀韩伋。

再加上北方燕京之地的朝廷,如今韩伋可谓三方受敌,这种情况下,身为主公,自然还是在福州主持大局最好,没必要为了遵守同谢时的约定回乐县去窝着。

而高产粮种的培育也是头等大事,重要程度不比领兵打战等事情低,因此谢时也不可能待在福州,耽搁春播,更何况还有书院一群嗷嗷待哺的学生崽子呢!

谢时将这些顾虑都跟韩伋说了,两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自然不需要每日都黏糊在一起,而是各自有自己的事业追求。韩伋确认他的阿时没同他置气后,很快便应下此事。只是到了离别之日,这位主子周身气压还是低得人人恨不得避开走。

谢时看着眼前送行的队伍,有些好笑,“此去乐县,不过一日车程,诸位不必如此。”岑羽等人就不用说了,连本在军营练兵不见人影的齐俟等人此时都到城门前送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出行哩!况且,这些人脸上的神情,仿佛他这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再也不能见了,倒也不必如此沉重。

众人:……主要是自家主上的脸色太差了,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表现出嬉笑吧……

“好了,时候不早了,这会赶紧启程,晚上就能到书院了,诸位就此暂别了。”谢时同各位道别,约定夏收之际,再来同诸位报告好消息。

最后,他看向众人中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静静注视着他的男子,浅浅一笑,缓缓躬身行了一礼,“愿君一切安好,百无禁忌,诸邪回避。虽无法常伴君侧,臣在远方,候您佳音。”

他礼行到一半,双手便被人托住,稳稳扶了起来。韩伋看向眼前人,只嘱咐了一句,“寒凉时节,阿时早晚注意添衣。”

亲自扶了谢时登车,韩伋又将一同前往书院就学的韩宁叫了过来,吩咐他:“照顾好他,莫荒废学业。”前面是重点,后面一句听着像是顺带的,但韩宁小少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郑重点头,接下了小叔的托付。

车马启程,因为担心谢时的安危,韩伋派了三百兵卒随行护送,对此谢时自然感动,也没有嫌太高调而拒绝。自从那次浴佛节上遭遇刺杀后,谢时便深刻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不是前世的和平世界,而是危机四伏的古代乱世,刺杀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饭!珍惜小命要紧,高调什么的就高调吧,反正闲话也传不到他耳朵里。

如此浩荡的队伍行了一个时辰,正好在郊外同对面来的谢璞等人的车架撞上,朝廷招安的队伍自然也庞大,行员不少,还有代表天家脸面的仪仗队。

如今福州城外修建的水泥大道足够宽敞,不同方向来的车马和行人走不同的道,因此彼此倒是不用让道,但是这么壮观的车队还是引起了双方的注意。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谢璞撩开车帘子,正好一眼便望见了同样开窗看热闹的谢时,谢时没有注意到脸色大骇的谢璞,他目光瞄准的是那些骑在马上,身份明显乃武将之人,正暗自思索这是哪方势力,前来福州又有何目的。惊鸿一瞥,双方便匆匆而过,却是在谢璞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谢璞立即召来小官,命他速速前去打听前头遇上的车队是何方神圣,哪户人家出行。小官虽然不知道这谢侍郎为何突然关心起沿路遇到的陌生人,但上官的命令,不得不遵从,便快马加鞭赶去了谢时的队伍后头。

然而出乎小官意料之外,这队伍外侧和后头全是一些披坚执锐的士兵,一旦靠近打听,各个都以凶神恶煞的怀疑眼神瞧过来,若是再多问几句,便会被兵器抵住,毫不客气地驱赶,若不是小官穿着官服,恐怕早已被当做心有不轨者当场拿下了。

从大都来的小官哪里经历过这等被兵器抵住的世面,差点吓得尿了□□,很快就跟遇到恶鬼一样讨饶奔走了。但没打听出这群人的来历,这小官回去不好交代,最后还是花了几十文钱,从队伍后头跟着的商贾那儿,套出了些许消息。

“那是谢公子的车架,谢公子你都不知道,外地人第一次来咱福州吧?谢公子可是韩府尹座下第一幕僚,不仅救过咱韩府尹的命,而且听说他是仙人降世,是上天专程派来人间,辅佐咱们韩府尹这位真龙天子的!”

小官听得火冒三丈,这些南人竟然如此蔑视朝廷,一个普通人都敢吹成仙人降世,还有那韩伋,竟然自称真龙天子!此乃诛九族之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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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剩下的赏钱呢?”那商贾催促道,生怕这位面色不佳的官人不守诺言。

小官愤愤从怀中再掏出二十文钱,直接塞给他,便上马往自家队伍奔去。

谢璞听完小官的复述,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另外一点上,面色比方才更加阴沉,好好的大都第一公子如今倒是有几分面目可憎的味道在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说,那位公子姓谢?”

小官回道:“是的大人。”小官奇道,竟是同眼前的谢侍郎同一个姓。

“可知那位公子家世来历,家中人口?”谢璞追问道。

小官为难,那商贾也是道听途说,哪能说得这般仔细,只好模糊道:“只听说是乐县人士,非大家族出身子弟,其他的小的还未打听到。”

谢璞给了他一些赏银,谢过他,又嘱咐他此事不要外传,便让他下去了。这赏银倒是让这辛苦跑一趟差点遭遇人身伤害的小官面色好了许多,心中暗自道,果然不愧是百年世家子弟,出手果然大方得很,从手指缝里随随便便漏出的一点东西就是别人几月的俸禄。

小官走后,谢璞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位所谓的谢公子,观其长相,竟与他家中幼弟有八成相像!事实上,若是谢璞此时有一面玻璃镜子,往自己脸上一照,对比之后便会发现,仔细看他同谢时也有五成相像,若是再加上世家公子同一款的翩翩清瘦身姿,可能就有六成像了。

如此相似的长相,再加上同样姓谢,就不得不让谢璞起了疑心,不过他此时更多猜测谢时乃他父亲的外室子罢了,倒是没往他处想。

因着这一出插曲扰乱心神,等到了城门口,招安的车仪被守军拦下的时候,谢璞尚且没有太多恼怒情绪,只是让传旨官递交名帖,自言乃朝廷使者,前来宣旨,让韩府尹速来接驾。

那守城的城卫听那传旨太监尖着嗓子、趾高气扬的让自家主子出来接驾,差点气笑了,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浑身煞气就让那阉人吓得后退一步。守城卫派人前去城内通报,等得到允许进城的旨意后,才同意放行。

至于让主子来接见,那是想都不用想,主子愿意见你们这群人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不过进城前,双方还是发生了冲突。城卫长直接吩咐手下的卫军将这群官军车队的兵械全都卸了,此举遭到了朝廷招安使之一兀思的坚决反对,直言他们这是藐视皇权,抗旨不尊!

守城军的头领闻言,没有多说,直接便掏出手中信号弹朝天一放,转眼间,从城中四方便集结了上千守军,团团将这群天家来使围住。

守城军原是韩伋最为倚重的甲卫组编而成,哪怕是后来加入的兵卒也是精挑细选,个个战力十足,自然是兀思这群终日沉溺于享乐,以至于早已忘记马上功夫的大都蒙将们无法比拟的。

双方蓄势待发,眼看着还未入城呢,便要发生冲突,可谓出师不利。后头的谢璞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劝阻那位行事鲁莽的武将。

“兀思将军,陛下是派尔等来招安韩伋的,不是派你来结仇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在叛军的大本营门口跟人打起来,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这位兀思不愧是被大都那群达官贵胄推出来挡箭的,竟冲动如斯!

最后,还是谢璞作为主招安使,下令点了一百随行人员,卸了兵甲同他进城拜见韩府尹,其余士兵则在城外候着,并且还得按照守城军的规矩,到别处扎营,免得影响过路百姓和商贾通行。

到了扎营地,这群大都来的官军才发现,他们一行人这是驻扎在了敌人的老家,韩家军的兵营对面,难怪人家压根不怕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争取一点前发吧,我是不是很勤快,友友们快夸夸我!

“百无禁忌,诸邪回避”出自清·范寅的《越谚·名物·风俗》。

打补丁,八成像的配角只是因为未长开,因为谢时属于仙气飘飘少年款,等配长开了就不像了,加上性格截然不同,断然不会认错哒!

第89章

“囿哥儿,你此番回了书院,无论别人说什么,问什么,你只作不知,好好跟着先生学习便是。切记若是有人妄论山长,你需得远远离了那人,不可与之往来,切记切记。”

书房,临别前,傅老爷将傅囿找来,再三叮嘱,站着接受教诲的傅囿直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爹,你这话从年前说到年后,说了几百遍了,儿都会背了!”

傅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自家胖小子一个脑袋瓜子,“爹还不是怕你去到书院后说错话,做错事,连累了家人!需知如今你家山长身份非同以往,你又踩了狗屎运,同人家韩小公子走得近,难保有些拎不清的人利用你,你又犯了浑,把你带到臭水沟里去!”

傅囿夸张地倒退一步,面露惊讶,“爹,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我了,在书院中我只会吃吃喝喝……”在自家老父亲威严的眼神中,傅囿又添了一句,“再加上我本愚钝,要完成先生的学业就得花费大工夫了,哪有心力搞风搞雨啊!”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对于此等不疼不痒的威胁,傅囿只当做耳边风,反而好奇地凑上前,小声八卦:“爹,我们山长真的造反啦?那咱家站哪边呀?”

傅老爷抚了抚特意留的山羊须,“这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的,没得掺和。”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咱没得选,肯定只能投靠山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傅家家业在这呢!”

傅老爷挑了挑眉,心下虽然对于儿子的论断和远见十分满意,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予理会的嫌弃模样。

“对了,谢先生听说去了福州,不知道书院开学后,会不会返回书院,若是有,你日后见了谢先生,需得恭敬一些,把他当做你的老师看待,万万不可轻慢,那可是一位举世奇才。”

“我当然会把谢先生供起来,谢先生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没了谢先生的投喂,儿都瘦了多少了!”

傅老爷打量了一眼瘦了之后眉清目秀的儿子,欣慰地点头,总算瞧出了几分夫人容貌的影子,从前还以为这胖娃子完全随了自己呢。

“谢先生如今身为府尹幕僚,可不一定会继续主管书院食堂了。”傅老爷给自家儿子泼冷水,谁让这瓜娃子从书院回来后,一整个月都一直念叨着他家先生的手艺,吃了什么东西,张嘴就是谢先生做得比这好吃百倍,这道菜要是谢先生来做肯定更好吃,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吃,想念谢先生的手艺,书院什么时候开学?

任谁被如此这般洗脑了一个月,都会对谢时的厨艺感到好奇,好奇是否其真乃仙厨降世,妙手做馔吧?竟然能让一个从前每逢放假玩疯了,提起上学便愁眉苦脸动辄耍赖称病不去的熊孩子每日都盼着上学?奇也奇也!

傅老爷倒是毫不怀疑那位谢先生的手艺,毕竟傅囿的祖母就是偶然之下,吃了那位先生亲手做的糕点才慢慢康健起来的,如今到哪都要宣传八珍阁。

这里头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故事,因着这八珍阁的开创实际上是傅家上门求糕点引起的,当时谢时觉得开店单卖糕点过于单调了,又给加了别的东西,后来慢慢发展壮大,到了如今这糕点竟是成了附属的产品了。

不过有了这个前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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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傅家到八珍阁来买糕点,掌柜便会专门取出那贴着“特”字样的糕点木盒给傅夫人或是采买的管事。但这贴着“特”字样的糕点也不是每次都有,起码从上月开始便断了供应,盖因这有特殊小字标志的糕点都是谢时亲手做的。

有时候谢时兴致来了或是见后厨的人忙不过来,也会帮忙做一些糕点,不全是茶糕,这些糕点大部分进了韩伋、岑羽等亲近人的口中,多了也会送到八珍阁去出售,吃到的人不多,还都是暗箱操作才得到的特殊待遇。等到谢时去了福州,这特殊待遇自然也就没有了。

傅老爷不愧是傅囿的老子,一击必中,点出了傅囿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此话一出,把傅囿给急得,直跳脚反驳:“才不会哩,谢先生才不会舍得丢下我们!而且,而且,如今山长这么忙,肯定离不开福州,爹您又说,谢先生有大才,那说不定,说不定谢先生会当我们书院的山长哩!”

傅老爷挑起了眉头,“哦,你就做梦吧,快让你娘去帮你看看,行囊有没有收拾落下的,别的都无所谓,给师长们的礼物和束脩不可忘记。另外,临别前去你祖母那好好陪陪她……她老人家最疼你,也最舍不得你了。”

说到正事,傅囿乖乖点头,“知道了,爹。儿在书院的时候,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最后一句话,傅囿说完就跑掉了,独留下傅老爷一脸欣慰地看着他远去。

无独有偶,此时,或远或近的东沧学子们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踏上返回书院的路途,私底下也各有不同的谈话。

高家,高率从高老爷的书房回来,一身冷气回到自己的小院,便见到自家祖母贴身婢女站在门口等候。

“婢子见过少爷。”高率快走几步,“祖母找我吗?”

那婢子道:“是的,老夫人让少爷回来了,去她那儿一趟。”

高率到了高府东南边的一座三进小院,此地虽然占地不小,但却朴素得很,高率撩开厚厚的帘子,只见里头檀香袅袅,屋子的正中间供奉着一座半人高的佛像,佛像前正有一老夫人在敲木鱼。

“祖母,孙儿来了。”

那老夫人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停止敲木鱼,双手合十拜了拜,便站了起来,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率哥儿来了,快过来祖母这,听说你爹叫你过去了。”

“是的,祖母。”

“让祖母猜猜,是不是关于山长的事情?”

高率沉默不语,子不言父丑,但回想起方才书房中的所谓“父亲教导”,仍是觉得讽刺极了。他的这位所谓的父亲,一年到头他或许都见不了一面,没想到如今竟还想得起自己这个前头正室生的儿子,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山长才是。

“听说,你在书院中同那位韩家小公子走得近?如今看来当初送你去东沧书院念书还是非常之正确的。”听到这里,饶是已经对父亲失望至极的高率都差点忍不住讥笑出声。这人一旦年到中年,是不是脸皮都会厚如城墙,说鬼话的功夫一流呢?

明明当初是那位面上仁慈却心如蛇蝎的继室夫人,见前头夫人生的儿子自幼有惠相,怕他阻碍了从她自个胎里爬出来的孩子将来的路,千方百计阻碍他去上那闽地声望最好的榕山书院,这东沧书院还是年幼的高率让祖母替自己争取的另一条路,要不然恐怕会被那位夫人扔到某个山野私塾去自生自灭。

而他的父亲彼时正沉浸在后院不知哪位如夫人的温柔乡中,哪还记得自己的长子呢,这会儿怎么又成了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书院了?他可还记得,当初他去找他做主,这位好父亲可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着逗弄着新得的小女儿,说了一句“全凭你母亲做主”便让人将他送回院子里去了。

这头高率脑中回忆着年幼往事,感慨万千,那头高父的“高见”仍在继续,“如今那韩家今非昔比,你要同那韩小公子打好交道,不得有误。除此之外,还有那位谢先生,你也要多多来往。听说八珍阁的生意有他一部分,你看看,能不能向那位谢先生引荐一下我们高家,若是能从八珍阁中分一杯羹,我们高家必定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钱财都是次要的,为父如今虽有个一官半职,但因上官阻拦,无法施展抱负,不得不说是一大憾事,你有此机遇,更要好好把握,若有朝一日那韩府尹成就大业……”

说到最后,怕这位对家中不甚亲近的长子不上心,高父还给他画了大饼,“几个兄弟中,你既占长又最为聪慧懂事,爹始终认为,高家家业最终还是要交到你手中才放心,你的其他弟兄他们只能辅佐你,高家能否兴旺发达起来,就看你了。”

在祖母面前,高率没有将他那位好父亲的谋算都说出来,只说了父亲让他回书院后多同师长同窗打好关系,但高祖母怎么不知她的儿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无奈叹道:“我这大儿,还是一如既往爱走些旁门左路,一辈子就有那么个官瘾似的,要不然也不会你娘走了,他就抬了后头那个进门……”如今的高夫人家中有官身。

“你莫听他的,率哥儿,祖母从小教你的,你要记住,做人堂堂正正,君子之交,真心交换,方为长久之道,不可谋算人心。”

高率眼中有了湿意,半大的少年身形单薄,却经得住风雨摧残,“祖母,我听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就酱,明天见!

第90章

乐县城东,月上眉梢,灯火如豆,薛家母子俩人也有一番夜话。油灯泛起的微光照在少年认真看书的侧脸,旁边是拿着针线正在给儿子缝补衣裳的薛母。

眼见着油灯愈发暗了,薛笙收起了书,也劝尚在缝补的娘亲,“阿娘,仔细伤着眼睛,这衣裳留着我明日再补吧。”

薛母又补了几针便收了尾,将衣裳整整齐齐叠好,放进明日儿子要带走的箱子里,笑道:“都补好了娘才放心,要不然夜里都睡不好觉,好了,阿笙咱们开饭吧。”

一箪食一豆羹,外加一些便宜的海物,就是薛家母子俩的日常吃食。明日薛笙就要回学院,薛母特意将过年到现在还未吃完的腊肉割了一大块,做了一盘腊肉炒蒜薹,虽然端上桌后肉片少蒜薹多,但绿色的蒜薹上附着腊肉爆炒后分泌出来的油水,油汪汪的,清亮脆嫩,点睛之笔的腊肉腴润,咸香微辣。薛母到南方后同邻居嫂子学了一手做腊肉的好手艺,薛笙配着这盘下饭菜,结结实实吃了一大碗饭。

“阿笙,有一事,娘这心中一直颇为担忧。”薛笙抬头,只见自家娘亲欲言又止,犹豫半响后道:“阿笙,那韩家山长如今造反了,你再去东沧书院上学,可会对你日后有碍?”

薛家家中清贫,薛母仍坚持送薛笙上好的私塾读书,便是想让薛笙跟他爹和他祖父一样,考取功名,为官一方,重振薛家门楣。

薛笙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将手中碗筷放下,轻声道:“母亲,从前我怕您触景伤情,不曾提起,今日却不得不提,您可还记得?我们家是怎么衰落至此的吗?”

薛母顿住了,思及亡夫,不禁悲从中来。

薛家当年分为两支,决意举家北上做官的那支是薛笙的祖父,他富有才学,且为官多年,多有美誉。当年朝廷召贤,薛祖父便是一员,此乃北上薛氏的鼎盛时期。然而到达大都,入朝为官后,薛祖父却发现,朝中高官之位多被蒙人和目色人把持,陛下最为亲近的也是此两种人,满朝文武之中,南人文臣地位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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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汉人只比南人好些。

一应官位权力和为官待遇都低于他人,且薛祖父所任职位恰好是最不受当时皇帝重视的翰林院文官,薛祖父心中抱负无法施展,不免对朝政之事失望至极——反正也没有他说话的份儿,遂将心力大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精心栽培他。

薛父确实聪慧异常,少有神童之相,待到青年时期,才名便传开来,后入国子监,日常学业考试一直未掉出前三名之列,可惜,最后的国子监会考成绩一出,竟是同其他汉人同窗垫了底,排在前头的全是蒙人、色目人子弟。

国子监的会考相当于学子的毕业考,朝廷根据科考成绩择优选官,相当于国子监内部的“科举”,有此“暗箱操作”也实属正常。然而年少成名、心高气傲的薛父却一时难以接受,当时前来看榜的一位蒙人同窗一直同薛父有些龃龉,故意冷嘲热讽,同薛父起了冲突,混乱中竟打伤了薛父的小腿,使其落下了腿疾的毛病……

后来,薛祖父进宫状告此作恶之子,没想到只得到了一个轻飘飘的罚一月俸禄的惩罚,就连那位打伤人的学子被授予的官职都没剥夺。接连两道人生打击,一直顺风顺水的薛父心中郁郁,卧病不起,加之腿疾折磨,竟是三十不到便早早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薛祖父老年丧子,悲痛万分,不到两年也仙逝,留下孤儿寡母二人,保不住京中家业,只能南下回了祖籍之地。

“娘,从前您只言,考取功名才能出人头地,却忘了,这世道,这朝廷,主要我一日是南人,一日是汉人,出头便难如登天,即便是我爹那样惊才绝艳之人,最后不也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况且,山长有大恩于我,阿娘,儿子愿与东沧共进退!儿也盼着,有朝一日,山长那般英主,能改天换地,使得无论何种人,都能凭借自己的才学为官。”

薛母掩下眼角的泪,笑道:“是娘想叉了,还是我儿有远见,有君子作为,像极了你爹。娘都听你的,咱就继续在东沧念书,旁的什么都不想。”

薛笙笑了,又给他娘喂了一颗定心丸,安慰她道:“再说了,朝廷还不至于因为书院的山长犯事,就牵连连坐了一所书院的学子,天下士人可不会答应。”薛笙想了想,又同他娘透了点口风,“我们书院的秦先生,有意收我为其亲传弟子。”

秦睢时任东沧书院教书先生,自从发现了薛笙这棵学数学的好苗子,便一直细心教导,又在夫人和宋郗老先生的鼓动下,难得起了收徒的心思。

薛母果然开怀,“可是前朝秦九韶大家之后,那位梅州来的秦大儒?”

薛笙点头,薛母赶紧追问他,“秦先生可是亲口同你说了要收你为徒?”

薛笙迟疑,“先生没有亲口同我说,是宋老先生同我说的。宋老先生说,秦先生不求功名之道,虽起了收徒的心思,但得知我要考科举,便一直未曾开口问我,怕耽误了我的前程。”

“能得此等大儒看重,自然是我儿之幸,何来耽误之说。阿笙你回了书院,可要好好同先生表明心志,从前是娘想叉了,以为你只能靠科考出人头地,却没有考虑到这科举之路对于我们来说,难如登天。日后呀,你就跟着秦先生好好学,将来说不定我儿的成就比你祖父和父亲还大呢。”

薛母此时未曾想到,她此时的笑言后来竟是一语成谶,她的儿子同他的老师,后来成为开天辟地的科学之道的开创者之二,流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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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的车架在新修的水泥道上行了不到一日,便回到了阔别一月有余的乐县,谢时静悄悄的没想惊动谁,奈何韩伋给他派的三百护卫声势委实是过于浩大,进城的时候,就连乐县的守卫军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敌人来袭,幸好韩家的旗帜一亮出来,知道是自己人才相安无事。

因为天色不早,所以谢时也没有回山上的别业去,而是先去了乐县城中的谢宅安顿下来,这栋宅子是给谢老爹置办新宅买下的三进大宅院,但谢时几乎很少在这住,不过谢巨还是将这宅子的主人院落给谢时留着,还有下人每日扫洗,这会直接住下便是。

谢时自己不用烦恼,倒是忧愁那随行而来的三百将士如何安排,他这宅子虽大,但也不够地方安置下这么多人。

“大人不必费心,尔等自有去处!临行前,主子吩咐,给您留下二十兵卒平日里听候差遣,其余人等修整后,即刻返回福州。”如此,才解决了谢时的难题,至于留下的“保镖”们,谢时直接让王甲去接管,如何安排也悉听他便。

末了,谢时寻思着不好意思让人辛辛苦苦护送一趟,连口热水都没喝呢就又连夜启程赶回去,于是又委托谢巨去城中相熟的酒楼置办了饭菜——酒就不必了,人家还要赶夜路呢。这么大的一笔单子,自然没法一家备齐,不过谢巨人脉不错,竟是说服了两家饭馆提前闭门谢客,专门给他家做“外送”。

在路上奔波了一天,谢时和谢巨也没有另外开锅做饭,跟着护卫们一道吃了酒楼送来的吃食。不过在此之前,谢时得先安置了第一次搬家的猫崽子粉圆。因为怕猫崽子到陌生的地方会有应激反应,谢时仿照现代的猫笼子,给小粉圆做了一个只有四面小窗用来透气,其余全部用黑布遮住的小笼子,将她装了进去,又全程逗弄她同她说话,可能是因为主人陪伴在侧,小猫崽子在马车上倒是挺乖的,也没惊慌失措。

因为明日还得带她回山上的别业——那才是谢时久居之地,所以今晚谢时也不打算放她出猫笼了,只替她换了水和随行带的特制猫食,瞧她吃完,瞄了一声便趴回去睡了,才放下心来。

待谢时回了饭桌,谢巨打趣了他一句,“我瞧时哥儿对待那狸猫,就跟父母疼儿女似的,将来时哥儿娶妻生子,肯定也是一个称职的好爹爹。”

谢时默然,心道,我的老爹呀,您要看到您儿子成家立业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先不说您儿子没有心仪女子,以后也不会有,就说福州那位也不可能答应呀。您看,猫孙女您能接受吗?

触及敏感地带,谢时赶紧转移话题,假意惊道:“这是云吞?”桌上摆了各色吃食,其中有一些明显眼熟得很,瞧着像是仿照了谢时在食堂的早期菜色做出来的吃食。

谢巨清楚这事,同他解释道:“就是仿照时哥儿你研究的吃食做出来的东西,听说如今生意红火得很,难怪下人们去买饭食,便买了这些回来,外头的人都知道时哥儿你手艺跟神仙一样,可是你又不开店,他们吃不到呀,因此就有人起了歪心思,仿照你的吃食做了去卖,很是得了一波吃客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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