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终】归朝欢(1 / 2)

君为客 洬忱 12704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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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终】归朝欢

登基大典在即,北疆诸人皆向南,唯那重伤未愈的季徯秩催着那匹霜月白,逶迤北行。

***

在此之前,俞雪棠策马缱都,跑来见过他一面,一股脑将自个儿与宋诀陵的婚事同他说清。彼时她的双目倦红,疲态难掩,却只是调子平平地说:

“侯爷,陵哥的丧礼定在春三月,因着没有尸身,日子也不过是随意挑……到时,您可愿来鼎中看他一看?”

季徯秩没有回答,自顾起身同那自稷州赶来的侍女吩咐:“流玉,去给俞将军择个冰囊来罢。哦!还有那匣子。”

流玉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将冰囊并木匣递到了季徯秩手上。

季徯秩开了木匣,将一串佛珠串子朝俞雪棠推去,温声说:“俞将军昔时曾言对那东西起了好奇心思,季某本想赶着将军大婚送去的,奈何心思污浊,气量狭小,便姑且留在了身侧。——俞将军,来日方长,您要保重身体。”

那季徯秩端端平视着她,却是病目对红眼。

俞雪棠半月前见徐云承最后一面时,把脚摔折了,这会儿骨头还没长好。她跛着足出门时,又问他:“侯爷可会去么?”

季徯秩轻轻摇头,那俞雪棠便苦笑着出去了。

她不知,那登基大典甫开,一匹白马便驮着个病白红衣郎,驰骋于飞雪,一径向北。

那流玉寻人不见,只抚着那凉褥子,坐在榻沿,用南腔软调轻轻吟唱:“阿郎北去,接新运……阿郎踩雪,得新朝……侬呀,莫忘归来……”

***

缱都这京城,惯常装载那些个香的软的,今儿北将飞马,长街吵嚷,险些踏碎这万里青石。

千门万户扒缝观望,皆叫那些个威武大将激得心神晃荡,有那么一霎也觉着心里升了圆日,淌了长河。

那御史中丞沈复念在府门前踮脚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北将行来,心脏砰咚胡乱地跳,活似个不经事的孩提。

——他在等那意气风发的常安侯沈义尧,等着那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朗桃花将军。

可是等到人马稀疏他才得知,释李营就连那世子爷李续舟都没来。

他偏不信,便拗着寝饭不理,等啊等,等到兵马稀疏,等到长街寂寥,圆月高挂,黑夜里终于有个长身郎君打这儿来。

不是沈长思,是个自称其徒的辛庄明。

那人儿跪倒府前,拜告沈长思死讯。他不敢仰面看沈复念,似乎是因着忧心自己甫一窥见那相似的面容,便要垂泪。

生死也不过就是阎王爷落了斧,沈复念都明白,可是眼泪总要上涌。他摔在阶梯上,只吞泪抖声说:

“乖侄,你起来罢,你起来……”

他着一身绯色官袍,于夜色间与那辛庄明同跪。泪水叫他干涩的眼珠子润泽起来,他却死死阖住了桃花眼,任泪水自喉腔落腹。

他是师叔了。

***

燕绥淮守着徐云承的尸首,寸步不肯离,到了将要送棺入土的日子,他忽而撒手不干了,没等丧事办完,便甩鞭子跑去了南边。

徐云承棺木停在俞府,下葬需得在街上走一遭。

跟棺左右各有三人沿街布粥派饼,徐云承生前的贴身侍女钦裳便在其中。

她含泪给地上一拖腿匍匐的乞食子递去一块馅饼,那乞食的埋头粗鲁地从她手上夺过,狼吞虎咽起来。

那人头发蓬乱,吃得手上嘴边皆是黄澄澄的油,然而那人的面上泥污竟是被泪水晕开的。

几日未食,他的腹腔不断发出难听的鸣声,可他却并不觉得饥肠辘辘。为避过他人耳目,他将嘴里含着的馅嚼了又嚼。一双唇轻张轻合,话没说出来泪倒是先进了嘴,在棺木过街时,他伏地喃喃念道:

“我仙,莫瞧我。”

元年春,那腿筋遭挑的人儿用手爬行,强撑着在那桃花遍野的山上跪了下来,嘴里喃喃念着:“结拜、结拜。”

后来他跳下了山崖。

他没能叫魏家覆灭,也叫众叛亲离,可是他从不后悔。秦人予他的恩情有如他背上的狼头刺青一般,唯有肉身腐烂方能消逝。

那便是杨家第八十九代孙,杨元戚的一生。听闻他身旁那少年郎阿勒最后回了蘅秦,成了公主都兰的幕僚。

***

魏風·鼎西

北颐王李连在听闻挚友燕临走后,再过了几个时辰便撒手人寰。那于春季仲暮之交才睁眼的西世子接住他阿娘的泪滴,也接过了他爹的王令,明殊帝魏约赐封“北璟”。

***

阳宁元年·清明

辛庄明撑着把纸伞,瞧着沈长思墓前醉倒的北璟王李迹常,嫌恶地皱起眉来,甫挨近便抬脚把人给踹醒了,道:

“这鼎州有的是地方供你这王爷睡,非要来这儿干什么!”

李迹常微眯着眼,在浓云天里费劲瞧清来人,冷笑一声:“你这狗崽子从前不是巴不得要心肝儿死么?这会儿假惺惺跑这儿干嘛来了?!当真是碍眼得很!”

辛庄明闻言给他补了一脚:“你管老子呢?”

李迹常呲笑一声:“你那么恨他,你今儿若是跑来咒他骂他,师叔我可非把你弄死不可!”

“李续舟!!!你当真以为他便只待你恩深义重么?我呢?你想过我没有,分明是杀父仇人,可我羡慕他,敬爱他!人怎能又恨又爱,我想他死,又舍不得他死,那他还不如活着,叫我恨!可如今他死了,你要我怎么办啊——”

李迹常头一回瞧见那辛庄明淌泪吼人,如今听了那人心里话,觉得那人也可悲,索性就不管了。

李迹常躺在土里睡他的,任雨水把土搅作泥巴,将他吞了也不动,像泥菩萨。

那辛庄明抛了伞跪在那儿不说话,像尊石佛。

***

魏風·平州

林题搬了把椅子在外头晒太阳,那间破屋由着吴偌请人来驱鼠修缮。

他在那安逸的晃动里想到了付溪,忽而一睁眼,问那些个乘凉的匠人:“咱们巽州那坝,修补得如何了?”

一黧黑汉答道:“前些日子官府派人收拾付节度使的屋子时,翻着本书,原是那位将自个儿琢磨来的理水方子写作了本厚书……今儿贤王与白副使正瞧着那书,指挥匠人督修呢!”

林题点了点脑袋,说:“付禾川是个踩着土地的,我是踩着浮云的,这点我不及他。”

吴偌端着壶凉茶来,问他喝不喝,那林题摇脑袋,说困。摇椅晃动着,林题阖了眼,想到了当年。

当年啊,科举布榜日,连中三元的他,为寻那缺考的徐耽之,披着一身红衣跑遍了这缱都。

他回来时,恰觑见那时任大理寺少卿的付溪自他门前离去。面对那阔别已久的同窗,他的声音叫嗓子烫了半晌,到底没出声。

石阶温温,他躬身摸过,却没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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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去。

后来他问过前来祝贺的邻人,他们告诉他,那大理寺少卿人痴,愣是提酒在他屋前等了一宿。

那段往事叫林题左思右品觉着不是滋味,便拍了拍衣裳,同吴偌说:

“老爷,缱都人可多,巽州坝坏了,没人看顾,便由我去瞧瞧罢。”

***

季徯秩在路上请了个机灵的少年领路,可是那小孩儿只知关中之路,更北的一概不知。

他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停马鼎北边城。等了俩仨日,总算在道边逮着个秦商,同那人买来张粗制滥造的塞外草图来。

可当他走出关外,才知大漠白雪是何等的一眺无边。

“这便是宋落珩想回到的地方么?”他呢喃着,斗篷在思忖间隙又沾上几片雪花。

他沐浴在那砭骨寒风中,那东西不是一丝一缕的,是砸过来的,扑过来的飒爽。

他知道唯有这地养得出宋诀陵那般齐天骨,那般深邃目;他知道这广阔无垠的北地是何其宽广,装得下鲜血,也容得下千千万万高大挺拔的身躯。

他知道也许他会在塞外漂泊几日,死在游荡的秦人手里,可是他绝不会失了方向——那是他师父教授他的本事。

他瞧着地图上的大漠,手指不慎在极东的那片杉林蹭了几下。

他想前些日子俞雪棠同他念过,她曾瞧见宋诀陵直行追击,照那伯策的歹心,必定是诱宋诀陵跑去了西北的蘅秦老巢。

可是季徯秩并不那般作想。

追赶方向不仅要看伯策的,还得看宋诀陵的。若宋诀陵自伯策的西南方向追击,迫于此威逼,那伯策未必不会选择向东北逃窜。

余热不解,风刮过带起氅衣下头的一阵又一阵凉。季徯秩头晕目眩,却是笑着。

烧罢,烧罢,烧得头晕至少暖和。

***

季徯秩从缱都跑到这塞外,已有两个半月了,如果宋诀陵没有吃食,估摸着早便死了。

他明白,他也明白,他都明白。

可难不成要他返程去宋诀陵碑前走一遭?

他头一回在路上过了新年,也头一回见识到塞外春景。他的身子叫那寒温拖着,今儿已成了顽疾。虽也不常烧,但偶尔会再度起来。他的食物快要吃尽,剩下的勉强能支撑他返程。

然而,他不死心。

他在河边驻步饮马,眸子转向了东侧若隐若现的杉树林——他明白自个儿将在那儿燃尽最后一抹希望。

那儿也许是他的野坟。

霜月白聪慧,识得自辨常路,不要季徯秩缆绳,便知要朝何处撒开铁蹄。杉雪簌簌,叫雪从颈间坠入颈间,有如触上几点冰凉刀尖,下一刻便要溢出鲜血几抹。

季徯秩怕树枝扎人,伸手去拦,却是在伸手拦木,割得手上伤痕不断时,他拨开群杉,窥得林深处一简陋木屋。

当宋诀陵的模样被窗子框出来时,他简直不敢认。他没上前,仅仅站在林间看,看那人忙忙碌碌,从里头走到了外头。

那人劈柴烧火,身躯挺拔,只是身上伤似乎还没养好,面色苍白,双唇也了无颜色。

然而许是见着熟人缘故,那霜月白仰起颈来,叫那銮铃清脆迸响。

栅栏围住的劈柴郎君耳尖,纵然隔着好些距离,却还是侧目去看,只一刻便叫周遭万籁阒静无声。

“况……溟?”

宋诀陵怔怔跌后一步,随即用手半遮着脸,喃喃念:“哈、糊涂,我糊涂了……”

那季徯秩急急栓了霜月白,推了那扇半掩柴扉,朝他走过去。

然而红衣拥近时,宋诀陵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大手在空中虚晃半晌,末了决绝地随着拧起的剑眉一道耷拉下去,他说:

“前阵时间我受了些伤,巧遇屋主搭救。今儿紫章锦伤着了腿,外头雪势压人,光靠脚程撑不了多久,索性再于此地叨扰一阵。”

见身前人闪躲不断,季徯秩唯能心痛难耐地收回手去,哽咽道:“宋落珩!你……你啊你,你可知你的葬礼已然办毕!!”

宋诀陵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病白的唇叫他咬了进去。可是余光方笼进那人儿,他便抑制不住要将那人扯入怀里。

他掐掌忍耐,忍耐,忍得青筋迭起

喉结在颈上轻滚,宋诀陵面上再溢昔日张扬笑,只是眉头怎么也捋不平,他说:

“哭什么?为我么?为我这么个混子?侯爷,你不能忘了啊,咱们可都有家室——!”

“俞将军同我说,她与您不过是对假鸳鸯……”

那话像是冬月河里刨出的冰碴,叫寒意缓慢地冻结了宋诀陵的骨,他自嘲地笑上俩声:

“可笑么?侯爷就笑我罢!我这么个无牙狼,哪里会有人乐意与我成佳侣?可季况溟,我纵不择她,也不会混账至夺人夫郎!你既已与那位结亲,又何必来招惹我!”

“若我说,我与付姐姐也不过逢场作戏呢?”季徯秩轻言细语,像是将那些字句轻吐在了他的耳畔,眸水却如冠上玉般,噌地红了,“今儿我寻你来了,宋落珩,你要如何选?”

谁料话音方落,那宋诀陵却反而更加焦躁。他不断将季徯秩往外头推去,说:

“季徯秩……你要知晓的东西,我早说与你听,你即刻回去!回你的南边,去过你美满日子,你别……别再同我扯上关系!”

“你别再给我希望了。”宋诀陵毅然决然地背过身去,属意去阖上柴门。

季徯秩闻言默了半晌,带着哭腔的笑声却是攀上了他的脊梁,他说:“落珩,我们回家罢。”

宋诀陵手脚发颤,唇肉早已漫血。他不敢犹豫,迈步向前,谁料一条帕子自他身后倏地捂住了他的唇鼻。

“你……”

“回去罢,别再叫心念着你的人儿掉眼泪。”

季徯秩笑得很苦,很苦,苦得宋诀陵的眼神方碰着,凤目就像烧起来般要掉泪。

宋诀陵的神识飘散前,先飘到了他杀死伯策后晕去的时候。

那日,他得一隐居林中的老前辈出手搭救,醒来时,那人儿已给他塞进厚被之中,拿火筒吹着灶中火,说:

“小子,醒了?吃些热汤罢,适才你一直在梦呓……”

他怔愣须臾,问说:“前辈,我念了什么呢?”

那老前辈不紧不慢地张口说:“流着眼泪,死要看什么匾。”

他想,梦中的他,要比生于现世的他,要无畏得多。

***

宋诀陵昏睡好些日子,醒时已躺进了宋府。

他知道离开的这么些日子,这魏風应是天翻地覆,便也不多问,他需要慢慢地、慢慢地将那些东西吞咽。

于是他的眸光跳过他爹,只冲那拧巴着脸儿的俩栾姓问说:“侯爷呢?”

栾氏二人没应声,宋易倒是捻着胡须,应道:“走了。”

“走了?”宋诀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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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如焚,一霎便坐起来将脚从褥子里伸出去踩到了氍毹上头。

宋易轻呲一声:“姓薛的已经走了,姓季的今晚便走。——你问的是哪位?”

恰这时,那宁晁枕手脑后,悠哉进来,同宋易说:“老爷,侯爷说晚上设宴于城郊一小酒楼,要请去吃顿酒,我说公子他还没醒便推了……欸、公子您醒了?可要去么?”

宋诀陵眼前昏花一片,如蒸云气,却还是扶着那床围子歇气,强撑着说:“我、要去……”

栾壹憨实,见状忙给他扶住了,说:“您身子还没好,经不起折腾,席里有个病的,大家也都吃不好……您今儿不然还是别去了罢!”

“你别拦我!!”

宋易那对风韵犹存的凤目,直直看向了惝恍迷离的,他伸指头重重点在宋诀陵的剑眉之心,说:

“侯爷同老子告状,说你不乐意回来,是他耗了好些力气将你绑回来的!怎么你先前不愿与人同行,这会儿又火急火燎地要跑去见人家?”

那宋诀陵不由得吼起来:“彼时,他身上口粮已不多,您难不成要我把他拖死在那北境么!!!“

宋诀陵推开栾壹要向前走,谁料一个头晕便又栽了下去,他同栾汜说:“你去替我求求他,求他等等我。”

话毕即晕,他复睁眼时,那红尘之中已跑过两日,季徯秩的车马早离了鼎州。

宋诀陵怔怔然,觑着外头夏初的新芽与绿枝,问栾汜:“他没等我?”

见栾汜没话,他便扭头看向那抓着白肉包的宁晁,谁料那人只是晃着脑袋,说:“侯爷要您再好好想想,想想您要什么。”

宋诀陵闻言又要下榻,痴愣地说:“我去稷州寻他……紫章锦跑得比霜月白快好些,若是我这会儿快马加鞭……”

栾壹嘴里叼着个用油纸裹着的鸡腿,说:“不成不成,侯爷不还留了句别的么?侯爷说‘告诉你家主子,如若他胆敢昏头昏脑地跑稷州去寻人,我便与他此生不见’……”

栾壹说话不带修饰,叫宁晁听了心里咯噔一跳,手里攥着的包子一个不慎便掉在了尘灰中。他嘿嘿笑着,只当着众人面屈腰抓起来,装作从容地滚在手心拍了拍,没事人儿似的咬了下去,含糊道:

“哈哈……似乎确有这么回事……主子您……不如……再想想?”

***

一年又三月后。

阳宁二年·秋末

秋三月最怕别离,于是那方同发妻和离的西侯季徯秩受北璟王李迹常所托,又跑鼎州去赴宴。

席间有人笑声朗朗,却不是那些个年富的,恰是那经了乔装的万岁江临言,他给人斟酒像是在泼,满堂唯闻其欢声:“人长了年岁,光是见着了久违的熟脸儿都能乐得笑起来!”

那做东的北璟王见状扶额淡笑:“师父,您悠着些,那砂碗肚很肥,在北疆,一碗酒吃不完可得受罚!”

“罚啊!”江临言倒仰脑袋于李迹常的膝头,若非我根基还不大稳固,荒唐事不能做太多,早把你们招入后宫,日日陪我踢蹴鞠玩棋。”

那年轻的千牛卫备身纠正他:“是‘朕’。”

江临言便把手抻了去揉那人儿脑袋,敷衍道:“是是是,朕的乖徒孙!你说你师叔他对天起誓要不婚不娶,你甘心认他作义父,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要像林大人那般,自泥坑里头往上爬!”

“我不稀罕他的光!”辛庄明冷淡地说。

“都说了是‘师伯’。”李迹常低声纠正道。

“你这小子既瞧不上北璟王,那便瞧瞧我沈家,可好?”沈复念这时掀帘进来,“跟着我走罢,教书先生师叔给你找,总得把兵法钻研通透了……”

“你来得也真是迟!”李迹常笑一声。

“哟,王爷敢直视下官了,了不起!”沈复念走几步,便叫那轩永又给搀住了,他忙摆手说,“无妨无妨,你下去罢!你公子我方用过药呢,看得清!”

“你同长思的脸儿,在我眼底还真一点儿不像,我昨年是因着没脸见你,才不看你!”李迹常笑着,“嗐,实话说,今儿我还没走出来。”

“走出来?一辈子走不出来才好!若是轻而易举便解脱了,岂非留他们在地府孤身飘摇?”燕绥淮将下颌抵住那被木油润得光滑的桌面,泪水横流。

沈复念见状便把头摇了,说:“不像话!我十年前陪你下山,你是个泪缸子,这会儿再见,你他娘的还是个泪缸!”

“还都是为了同个人呢,我若是他徐耽之,早羞得无地自容!”宋诀陵伸手捏了捏燕绥淮的后颈,轻笑,“别看燕凭江今儿这副模样,他近来可比往日懂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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