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你错,你不必放在心上。杀了他的是那楚国人放的火,不是你贺玉礼所牵挂的病!”那池彭小心吞咽,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你……”贺珏欲言又止,只挪开池彭的手,又唤住了一守仓将士,他朝那人抬了抬颔,问道,“这些粮够将士们撑个几日?”
“旧粮只能撑个两日……不过加上从鼎州运来的新粮,吃个半月不成问题!”
贺珏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进了帐。他堪堪行了几步,登时便摔在了席上。热泪又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好似只有把他的泪缸倒个空才能止住。
他双手合十,好似一个绝望的信徒在佛祖面前祈愿。然而他求什么愿什么?他未尝不慕侯服玉食,驰名天下,然今只愿阖眼忽觉大梦一场,再与故人把酒言欢!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0/18页)
他苦笑着,一时不知何般更难。
秋风打帐,吹烈了林火。前营的将士回身望了望那火海,咬牙冲向了那大敞的关口。
鲜血,烂肉,烈火。
腥臭,利刃,烟尘。
顾家军前营覆没,横尸关墙之下。楚兵入林,见那火林中的魏兵死尽,连一块完好的皮都寻不着了,这才搬出木斧来伐林灭火。那时,林间的森森白骨多已成灰,只留了些绊脚的碎骨还在执拗地与石争地。
第066章温酒图
稷州,宋府。
秋雨潇潇,今夜瞧不见明月白。
一人撑着把朱殷色的油纸伞,抬手拍了拍宋府大门上的铜门坠。
那人肤似莹玉,薄唇却似点了朱砂,虽生得妖冶却无丝毫贱色。他披着一身锦绣温柔气立在府外,是这青石秋雨中独一的艳色。
那同栾姓二人猜拳输了的宁晁恹恹地冲去开府门,他久居府中养伤,当然不识得这季侯爷。但只消一眼,他便明白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庸人。
宁晁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先把门给阖了,冒雨跑去知会他家主子,连拦雨的手都忘了抬。
廊中积了不少水,宁晁被那些天上地下的水浇了一身。那宋诀陵正于书房里头琢磨鼎州捎来的信件,这落汤子带着一身的秋水没规没矩地冲了进来。
鼎州人不拘小节惯了,宋诀陵自是不以为意,凤眸里那些冽冽眸光仍旧撒在墨字上。他拿指尖捻着信角,正打算把纸向后翻,忽闻那宁晁道:
“公子,府外来了个执红伞的贵人。”
“红……伞?!”
宋诀陵蓦地站起身来,满桌纸墨乱飞。可他转瞬却又将面上又惊又喜的神色褪了褪,他朝宁晁挥了挥指,还道门外那位就由宁晁自个儿领进来罢,他便不亲身去迎了。
宁晁见他心口不一,没多言只遵照着做。
那季徯秩今日没照旧束起高发,那些软得很的墨发全浇在肩头。他静静立在那府前门罩下观秋露漫阶,听闻脚步声这才抬起那双多情眸子。当他发觉只能瞧见宁晁孤影,又速速垂了睫,压下心里头涌起的淡淡酸涩。
他收了伞,递给冒雨跑来的姚棋,随那宁晁去寻那薄情寡义的宋二。这侯爷来了,府里的下人都不自觉地踮起脚走路,怕惊了这红衣美人儿。
过了好一会儿,宋诀陵才见着季徯秩。
如今他俩铁了心要当盟友,皆怕自个儿吃酒后倒腾出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那宁晁不懂事,哪里知道这俩人还有这层关系,拎起几坛清酒就给他家主子端上来了。
季徯秩待那人退下后,轻笑了声:“二爷怎么还敢叫我吃酒,不怕惹事?我的胃口可不小,小心吃醉了一口吞了您。”
“我可没听说过侯爷醉了还会吃人。”宋诀陵笑道。
“那小兄弟可是新来的?”
“嗯。”宋诀陵道,“宋家的兵,姓宁,名晁,字朝升。”
季徯秩抿了口酒:“性子如何?”
“有些莽撞。”
“莽么……那可不能让他和我家子柯撞一块去。”季徯秩又把玉杯放在唇边碰了碰,道,“怕打架呢!”
宋诀陵干笑一声:“且不说那姚子珂同不同宁朝升打架……他似乎一直都想同我比试比试,在京城那会儿更是每回见都瞪着眼瞧我!”
“您在京城是君子还是混子,您恐怕要比我清楚罢!玩梁园月,攀章台柳,每回上衙时沾了一身青楼里姐姐的脂粉香的是您罢?您耍出这般混账样子,真真怨不得子柯瞧不上您。”季徯秩正喝得畅快,那宋诀陵却将那些个酒坛往自己身后挪。
季徯秩见状又笑道:“小酌怡情,我今儿不朝二爷动手。”
“不关侯爷的事,我忧心的是我朝你动手。”宋诀陵晃了那茶壶,“侯爷喝这个。”
季徯秩接过那紫砂壶,又道:
“二爷,我人笨,想了许久仍旧想不通这谢家案能从哪查起?若有人想将此事埋入地底,那估摸着这么多年,能毁的东西早就碎了个没影。虽说是要去鼎州查,可二爷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鸿爪留泥,雁过留痕,我不听天命,只尽人事。”
“二爷您……”季徯秩拢了拢袖,执壶倒茶,“您当时说要扶个人儿登这九重天可还作数?”
宋诀陵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朝季徯秩推去,玩味似地笑:“侯爷今儿造访原来为的是这般……怎么?侯爷担心我以龙袍加我身么?”
“说不忧心是假。”季徯秩将宋诀陵那杯盏勾过来,道,“这是魏家天下,我再疯也没想扶出一个安漓戌,当一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
“那我扶魏家人上去呢?比如贤王……”
“二爷,我求个顺其自然,也劝您莫要搅和权争,小心丢了命!”
“侯爷您不是忧心我上断头台,怕的是我拿你龛季营的兵去冒险,怂恿魏風人自相残杀,是不是?可是我不在乎啊!”宋诀陵笑着接过那茶杯,晃了一晃,“侯爷听得难受罢?没办法,和忠臣就是不能谈这事儿,不论真假都是这么个着急模样。”
季徯秩闻言眉头却也不带皱,只笑道:“行罢!二爷要反的时候同我说声,我好提前磨一磨剑,想些计谋来砍您的脑袋。”
“况溟,你心是真真硬如磐石!不对……好像朝向我的这半是硬的,朝向别人的那半是软的。”
“哈。”季徯秩也笑,“落珩,若你真要反……我可……还真说不准呢……也许您再诱惑我一下,我就会冲去帮你了?”
宋诀陵垂着眸子笑,没去瞧季徯秩,忧心抬眸瞧见的是季徯秩一脸玩味的笑,于是他只轻轻深吸了口气,也开起玩笑来:“平日里头诱惑人的事儿不都是侯爷在做?我虽瞧着念着,却终究学不得‘诱惑’是何般。”
宋诀陵敛了笑又道:“这条路,可说不了回头。侯爷若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盟友那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季徯秩低头整衣裳,眸子里头诱惑人的东西散尽后有些说不上来的空洞。
“你为了什么?”宋诀陵起身在季徯秩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站到窗前瞧秋雨。
“宋落珩,我若帮你,你就安稳受着。”季徯秩道,“我没想通的事儿也乏于同你谈…!倒是你这般是怕我口上说要帮你,实则是想害你罢?”
“想过没有……你在我身边待久了没准就赖在我身上一辈子了?侯爷——不怕么?”
“说什么傻话。”季徯秩长睫颤了颤,嘴上只还编出一个蹩脚的谎话,“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况溟,咱俩把坏事尝了个遍,你再说这种话怎么合适?”宋诀陵也笑,“到此为止,我错了,这就不提那事儿了。”
季徯秩无嗔无悲,还垂着头笑,像是没听见那话:“二爷安静会儿,容我好好思索以后哪些人能为二爷您所用。”
“我是随波逐浪人,才不管朝廷纷争,侯爷想也是没用。”宋诀陵左手支在窗台上,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1/18页)
右手伸到窗外接了半掌秋水。
他若将这水从这人的颈间浇下去,那定会美得叫人神魂颠倒罢?
他人爱季徯秩,那是爱他的玉肌秀骨,爱他纵马火海,刀枪不入武人肝胆。
他爱他,爱他冰魂素魄,爱他飒爽英姿,亦爱他臣服欲海,眉目迷离,他写不出英雄救美的绝笔,传不出相敬如宾的美谈,亦谱不出乌江自刎的绝唱,他要的是比肩而立,共相欢。
别人的爱皆作救赎,他俩的爱唯言沉沦。他救不了他,却甘愿与他同道同途。
“二爷干什么呢?”季徯秩见宋诀陵半晌无话,又道,“同我坐着聊会儿都不行?可是我这不速之客搅了您安生,委屈着您了?”
“怎会委屈?”宋诀陵终于忍不住回头瞧了季徯秩,他那凤眼中杂了丝淡笑,眨也不眨,直勾勾地在季徯秩身上倾出了几分赤|裸的欲望。
季徯秩拿余光瞥见那人面朝自己愣在原地,便索性将脸儿侧过去瞧他,在对上宋诀陵那双眸子后,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落珩啊——我、不、许。”
宋诀陵闻声猛然从幻想中惊醒,只还佯装自得:“侯爷在说些什么?怎么没头没尾的?”
“我虽不知道二爷想干什么,但瞧您那模样,多半不是能使我得利的好事儿。”
宋诀陵哼笑着将手中的水拍了个干净,坐了回去。
“侯爷的意思是我总想占侯爷便宜?”宋诀陵唇角挑起,他身上那戏谑轻狂的劲头又蹿出来了。
“二爷放心,我身上的好处不让你占。”季徯秩垂着眸子,笑道,“我瞧二爷逛了这么久的青楼,就习得个皮毛。”
“我是樗栎庸材,凡事都得多练练。”
“怎么个练法?”
“得看侯爷意愿。”
季徯秩瞧着那双凤眼愣了一愣,长袖掀翻了杯茶,只还装着镇静,慢悠悠地寻布揩桌,自嘲道:“瞧瞧!二爷,乱说什么话?怪叫人心慌意乱的。”
宋诀陵抱臂笑:“侯爷有功夫拿我说笑,不如瞧瞧自个儿,小心点儿,可别纵容那涎玉沫珠湿了你的袖。”
“人没事儿便行。”——
二人聊至夜半,因着吃茶,身子一点儿也不见乏。
府外忽传马蹄声,二人都默默坐着不吭声。不一会儿那宁晁便推门给他俩送来了圣旨。宋诀陵拆开看了,咧嘴笑了笑。
“怎么?二爷碰上了什么好事?”季徯秩捏着帕子擦唇角。
“不单是我的,是我俩的。”
季徯秩手上正忙着,没功夫去接宋诀陵递来的圣旨,套了个乖得很的口气,道:“二爷说与我听罢!”
“皇上见我们余国的事处理得不错,准了我们离稷州之请,唤我们去翎州支援守住边疆关卡。”宋诀陵思忖了半会儿,又道,“侯爷那太子哥哥往日不都不放人,如今怎么撒手撒得这般爽快?”
“这我如何能知?”季徯秩将那茶盏摆端正,垂眸淡笑道,“二爷和我能离开这稷州便是皆大欢喜,哪还顾得上这儿?”
“呲……”宋诀陵走到他身侧,俯身笑道,“侯爷若真不在乎,不该是这副失魂模样。怎么?见陛下觉着翎州安危比侯爷的命重,伤心了?”
季徯秩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抬眸笑了笑,:“二爷也真是……我还不至于吃这翎州的醋。”
“那怎么?”宋诀陵也笑。
“我忧心的是如今魏風与楚国开战,魏風连胜几场值得欢喜,但那楚国近来兵力大增,不应这般屡战屡败。今朝陛下这般火急火燎地要将我俩召去翎州,恐怕魏楚战况紧张一事并非我多想。”
宋诀陵道:“顾家双将,加上贺玉礼与池家二将,如竟守不住翎州一关,未免太过可笑!不过……这仗也实在是有些蹊跷。如今余国无事,去翎州看看也好,怎么着都离回鼎州近了些。”
宋诀陵拿指轻轻扫了扫季徯秩的玉扳指——可他明白这不过是隔靴搔痒。
自打那日肌肤相亲后,他俩便回避了一切可触碰到对方的举止。
回避那夜,回避那情。
纵然尝着甜头之后心里的渴求但增不减,可如今二人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隔衣拍背、攥臂、撂发。他们无助地瞧着对方的温度在手中一寸寸地溜走,化成了记忆里的无穷回味。
岂难,岂难?
很快便过去了。
他们自欺欺人道。
“喔!二爷真是神机妙算,还知道我一会儿弄洒茶,方才在那接雨露为的就是给我洗扳指?我可得好好谢谢您!”
“不用谢,拼死报恩是北疆人才做的事儿,侯爷这稷州人不必异乡随俗。”
“您还当真?”
“我这人有几分较真。”
“不过二爷……我俩既然被唤去支援,身上便还系着稷州的名头,总有一天恐怕还会再回来……”季徯秩挪开那戴着扳指的手,道。
“这可说不准。”宋诀陵直起身来。
第067章秋雨萧
“将军!粮……粮是烂的!”火兵哭着喊。
贺珏的眸子倏然瞪大,那双明湖澈眼如今红得滴血,泪水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滚。
“天要亡我魏军啊——”
翎州将士哭,缱都天公哭。
缱都的秋雨像是从银汉上泼下的水,站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之下,没人能保不湿衣。
但倘若那衣,换作甲呢?
今夜沈长思不上衙,又因最近同沈家闹得不可开交,也就没什么心思往外头跑,索性窝在颜府里头。
外头的雨浇的颇吓人,他心里头也不安宁——如若沈家真的脏的令人发指,他又如何能将血肉亲人从中剥离?
雨下得好大,只是隐有急急马蹄声,和那很利落的咔擦声夹于其中。
就像……就像……
沈长思原是歇在榻上的,不知怎的倏然坐起身来往雨里冲。他借着几根梁柱跃上屋顶,抬头朝外望,胸膛忽地剧烈起伏起来,直叫他喘不上气。
亮,好亮。
府外打着的灯笼延伸至皇宫中,像条橘黄色的火龙。
那是逼宫的火!
一熟悉的面孔从火光中浮现,那人站在府外盯着沈长思,推手作揖道:
“沈大将军,今夜就劳烦您好好歇在颜府里头了。”
秋雨顺着沈长思那双桃花眼往下落,红了他这失职者的眸子,催软了他的双腿。他“扑通”跪于屋顶之上,那是府外那金吾卫将军方铭头一回瞧见沈长思这左羽林卫将军这般的狼狈——
宫灯在那朱红梁上栓着,被秋风推着轻摆,内里的烛火跟着一摇一晃。
殿中,那帝王还在咳,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裂,再用涌出的鲜血堵住细细的喉口以求个解脱。
他咳着将手伸出帘外,轻声唤侍女将一方帕子递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2/18页)
给他,却无一人应声上前,他于是只得虚弱地坐起身来。
“来人——”他哑着嗓高声道,却只听到了自己那荡在殿中的回音。那病弱天子伸指去将床纱掀开向外头瞧了一瞧,终于发觉这偌大殿中除他外便没了人。
半晌,才有一人前来。那脚步声又稳又沉,没有宫人那般踮脚行路的细微声响。那人行至龙榻旁,立在那儿不说话。隔着薄帘,魏千平只能依稀瞧见那人身披黑底银纹的大氅。
魏千平讨帕子的手还露在帐外,帘外人端详了片刻,拿手覆住了那帝王的手,哪知握住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那厚茧与各式伤疤扎在帘外人的手上,魏千平这么触着,倒觉着那不像是个贵人的手起来了。
而帘外人只觉箍住了一堆不盈握的瘦骨,不该是八珍玉食哺出来的天子理当生的。
魏千平喘了一口气,将另一只手隔着锦被轻搁于腹,笑道:“二弟……朕做错了。”
帘外人愣了一愣,终于开口。
“皇兄何错之有?这局况您可是还未看清?”魏盛熠没有抽回手去,垂着那泛绿的棠梨眸子,“如今逼宫的是臣弟,搅了您美梦的亦是臣弟……再蠢笨之人恐怕都明白错的是臣弟这乱臣贼子,您又何必费力装糊涂?”
榻上那人笑得又沧桑又悲,血迹将他的嘴角染得模糊,叫人辨不清那人此刻嘴角是扬着的,还是向下垂着的:“朕这黄粱梦早便做到了头!如今十六州乱象频生,朕却装聋作哑以平权臣之心……装醉无度,早便错得彻底!”
魏千平艰难咽下血沫,又道:“二弟,你可知朕如今念着什么?”
“臣弟岂敢妄加揣度圣意。”魏盛熠的语气平淡得很,像是一庙中僧在瞧被俗尘蛊惑的门外汉。
他从不将自己的浓情分一杯给魏千平,在他眼底那人不过一个不起眼的丑角,长哭后便该辞台落戏幕。
“何不浅试猜度?”魏千平淡笑一声,“日后可未必能有这样个时机。”
魏盛熠动了动唇:“洛皇后。”
“……将死之人,心……心里头装不下情呀爱的!想……想多了还会埋怨这青天不公……又塑一对苦命鸳鸯!朕啊……念……念着魏楚此战……得胜!”
“胜?”那魏盛熠低声冷笑道,“难!”
魏千平闻言眉头轻皱,但那宽厚仁慈的坏性子又伸出只手来将他的眉间抚平,要他吐些柔词软句:“成事在天,此为朕愿。”
“您明白我今个儿立这龙榻前为的是谋权篡位罢?”魏盛熠好似怕魏千平忘了似的,反复将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言辞悬在他的耳上。
“篡位么?朕会叫你名正言顺地登入九重天……那传位与你的圣旨朕早……早已拟好……只望你能听朕一句劝……来……来日重用段老与平州的徐耽之与林询旷。朕这么长时间拿他俩当庸才,他们心中积怨应当不少……你去罢!那掘玉荣恩必叫他们甘……甘为你的左膀右臂!”魏千平仰着脸流泪,哽咽道。
“你为何甘愿将这帝位拱手相让,此非梨枣,由不得你演一出孔融让梨的戏!”
“朕——信你。”
“你了解我多少,凭的什么提一‘信’字?”魏盛熠咬着牙,“你以为你整夜派那些个探子在我府邸周围转悠便能查出什么东西么?”
魏千平将脸儿侧了侧,咸泪便滑着倒流入了喉腔,呛得他咳得愈发重了起来。他不过稍稍起身,仰了仰头,喉口溢出的血又迅速向外散开,于他那素色中衣上绽开了几朵妖娆的血花。
“你虽藏巧于拙,但从那拙中未必不可瞧得你神思灵巧,乃为治国安邦之才……朕只求你莫再造杀生罪孽,以逃世人口伐笔诛,长坐帝位。”
“你费尽心力要为我开脱,求的是什么?”那帝王肺咳碎耳,可他魏盛熠眉眼间却仍旧是瘆人的冰凉,他冷漠开口,俨然一副绝情模样,“皇兄不必同我绕这么大的弯子!直说罢!您是想叫臣弟莫杀您那尚处胎中的太子?还是您视若珍宝的皇后?贤妃?”
魏千平仰着脑袋笑,再顾不上古训里头的衣冠楚楚,只拿衣袖抹开了嘴角聚在一块儿的浓血,道:“你……终究还是不愿信朕!”
“我们之间还是莫谈此字。”魏盛熠轻轻掀开那罗帷,将那只冰凉的手塞回暖被中,“皇兄体寒,莫再糟蹋身子。”
魏千平咧着嘴笑,眼波尽处是苦寒:“你对朕……还当真是连施与乞儿的怜悯都没有。”
魏千平忽地觉着身子疼得难忍,索性躺了下去。只是他虽睁着眼,但眸光凝滞,好似那些个死不瞑目的人。
自打身子败成这般模样后,他便常常疼得彻夜难眠,好似全身的骨肉都在叫嚣着要剥离。疼的地方太多了,他甚至说不上是身子的哪一块骨肉疼!
他不是个虔诚的信徒,只是遍野皆是痛处,苦海无人摆渡,剧痛难捱,摆脱之道惟余念佛求神。可那终归不是他的出路,年复一年,他的高香换来的是个尘世无佛之定论。
“朕于你有愧,你瞧不上朕在……在理……”
魏盛熠方才弓着腰,闻言这才直起身来,但他没吭声。长睫把他眸子里头的那野兽般的绿光掩住,只剩了些檀褐。
那魏千平隔了一阵又开了口,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哭腔,他虚弱道:
“许女洛丞,沈文颜武,白富史贫,付凶喻柔,贺落江斩,十家伏凶怪,亦出青史官。”
“徐儒薛雍,燕华叶朴,季谢护主,宋李精忠,白骨荒丘,黄沙漫道,世家多生换天辈。”
“北狼南虎,西蛇东鹰,四疆跑猛兽,也生风流子,百色同欢。”
“山高水长,酒浓茶香,万里河山,寒门贵,商贾殷,草野安。”
“这江山万里,朕似耗虫,只窥寸方,居高位者最是闭目塞听……羸弱病躯阻朕路,攘权夺利绝朕爱,生而为人,因何不予朕人样?”
魏千平一字一顿,短词长句全被血的腥气染透。□□涩犹如洪水猛兽要将他吞没,他只费力将魏盛熠的手扯进来,泪顺着眼角融入暖香被褥。
“吾命休矣,若有来生,赐朕六根清净,除朕贪嗔痴垢,削朕三千青丝,再不入这金笼玉井!”魏千平呢喃着,像是在对魏盛熠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魏盛熠淡淡瞧着,见那人的身子忽然猛烈痉挛,随即再没了声响,这才悠悠开口:
“魏千平,这一生,你享尽荣华富贵,尝遍珍肴异馔。你不见与野犬争食的冻死骨,不见同外敌拼杀的无头躯;你不见忠臣遭污,白绫悬梁;不见佃户无收,河石磨尸;不见残躯为宦,娇身为奴……”
“你觉得举目无亲,世态炎凉,但该那般长哭的应是我,不该是你魏千平!”
魏盛熠的脊背直挺,光站在那儿就像一棵无人可撼的苍松,他抽回被魏千平握在掌心的手,又道:
“你叹你一生,我还当你是贪得无厌,无病呻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盛熠始终没去抚那具温尸,只平静地从魏千平的枕下取出那被卷起的圣旨,还任凭那双失了光的瞳子照旧愣愣地盯着帐顶。
那被关在殿外的宦官与宫女见那魏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3/18页)
盛熠拿着圣旨出殿来,也不敢抬头瞧他,直至听闻魏盛熠道:
“都进去罢!替先皇好好梳洗一番,更服入殓。”
那些宦官和宫女闻言眼鼻皆是一皱,都低声抽噎起来。
魏盛熠将眸光掠过那些个泪人儿,只瞧见一宦官还镇静地立着,连眉也是平平摆着,蹙也不带蹙。他伸指点那太监出来,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范拂。”
“哦?你就是那范栖养的儿子?”
那范拂方垂头应了,这魏盛熠又瞥了他一眼,道:
“当年范栖为魏束风当牛做马,谁曾想他竟敢私下敛财修屋,还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塞进宫里来了。”魏盛熠冷笑了声,“他把你抓来变作了这么个残缺之躯,叫你当下贱的阉奴,你恨不恨他?”
“奴婢惶恐,若无老祖宗,奴今日恐怕还在窄巷乞讨谋生。”这范拂面上仍无半分异色,一副逆来顺受的卑贱木样。
“抬起头来瞧瞧——这儿那么多人哭,你怎么不掉几滴泪?”
那白面太监抬了抬眼,像是在说魏盛熠不也没甚悲色,可他嘴上还是恭敬异常:“奴知先皇生前最恨吵闹,死后若还不留那人独享清静,这生呀死的恐怕没有区别呐。”
“本王真想在这儿掐死你,再瞧瞧你这张嘴还能否吐出‘没有区别’这四字。”
那范拂弓了弓身:“奴在这深宫里,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还要多得多,久了便觉得生死无差,若得罪了翊王,还望恕罪!”
魏盛熠瞥他一眼,转过身子唤那范拂跟着,而后挪着步子走向庙堂。
他缓缓踱着步子,好似没瞧见一路尽是火光,鲜血毯似的铺了满地。朝堂内,朝臣皆似罪人般被汇聚于此,四周围着带刀的兵士。
魏盛熠踱至龙椅附近,展开圣旨,念道:
“朕在位四载,宵衣旰食,披疾理政,然今朝魏楚、魏秦边际动乱未平,阳北道灾疫屡生,江北道匪虫肆虐。大运去矣,朕已无颜长踞庙堂之上。翊王文武皇皇,廉而不刿,乃济世之才。今特追踵尧典,禅位于翊王。”
魏盛熠话音方落,堂上便即刻糟乱起来,慌容尽显,丑态横生。
又是那总嚷着“余孽”二字的老臣出了列。他发鬓斑白,双眼深凹,一身朝服还没穿好,便被逼宫的兵士推搡着来了这儿。那人把满头银丝烦躁地揉乱,像那些个总晃于街头巷尾的老疯子。
这唤作庄俟的老臣抖着手指着魏盛熠的脸儿,怒道:“余孽!你篡位杀人,不得好死!”
这鬈发王爷将那圣旨往下一抛,砸在那张老脸上。
“大人若没瞎就自个儿好好瞧瞧罢!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先皇墨迹……那墨已经干透,可不是今夜写的。”
那臣瞧着瞧着,浊眼红了大半,抖着手抛了圣旨,猛然朝着那殿上朱红的柱撞去,没人拦着他,群臣不论性子如何皆是瞪着眼瞧。
“砰——”
林子里的鸟飞入空中,魏楚边界那城门又开了!
第068章亡命徒(倒v结束)
距贺珏知晓营中新粮皆为烂粮已有八日,那日贺珏借着那噩耗哭了个痛快,一连失魂了几日,昨日好容易才回了魂。
然今朝营中粮草近空,他再怎么打起精神也不过瞳子亮些,面上瞧来不像具行尸罢了。
那林火已烧了八日,可过了这么些个日子,魏楚两军却仍旧按兵不动,一方窄林只闻风声火声。魏军不动,那是实在没法子,可楚军又是因何不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贺小子!你说这楚兵何时会来?”那姜老将军抚着箭尾的翎羽,咳了声,“‘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1】’,老夫是如何也不信那狡诈的楚贼会错过这么个好时机!”
“前营皆是精兵,几日前楚军与前营硬碰硬,理当受损不少。”贺珏垂着眸子磨剑,“不过趁早开战终究是好事!援兵来得迟了太多,归途恐怕已经生变。如今等不来粮草,我们早晚会被那些个贼徒耗死在这儿!”
那池彭原在一旁打呵欠,这会儿忽然插嘴道:
“嗐!急什么?那林还烧着呢!楚兵如何敢出手?再说……楚国惯使消耗战术,多半会于城中修养个把月再开战,应是打着要把我们这些个魏军耗死在这儿的主意呢!没准再等等粮兵便搬来了!”
“眼下将士们都快熬不住了!”姜老将军用力一扯那重弓,飞矢便狠狠扎入了不远处铺着的草席里头,“嗡”的一声闷响久久荡于池彭的耳畔。
池彭正惊魂未定,又听那老将军续道:“此事必须趁早做个了断!池小子,你听着,明晚,最迟明晚,这仗必须给我打起来!”
姜老将军执弓离开,贺珏还留在那儿一声不吭地磨刀。这池彭见劝不住人,忿忿地出了帐,又趁着夕阳西下兵士忙着煮粥分食,偷偷摸出了营。
眼下那些好粮将近吃空,这么大个营的将士都省着粮吃,将三日的口粮死撑到了第八日。
来往大营与此地的马程少说也要个半月,派回去的斥候不知何时才能归。将士们食不果腹,个个饿得头脑发昏,以至于吞石啃草。
贺珏与姜老将军为了叫弟兄们能稍稍吃饱些,便将本就少的口粮分给他们大半,每日就喝那么一碗稀的将近只剩水的米汤。可是他们再怎么省,终究也省不出千人的口粮,这营里头除了那仗势欺人的池彭,无不饥肠辘辘,仗着多年苦练出的一副好身子,吊着命。
忍饥挨饿虽较生死算是小事,但小事积久难免酿就大灾——
夕阳落,星月起。
一席弯月刀似的挂在那夜帐上,地上的秋风将林火吹得愈来愈烈。浓烟重火,如秉巨烛立于天地之间,就是不知何许人在借灾拜佛。
有三个胆肥的兵士为充饥,瞒着贺珏与姜老将军偷跑进林里捕野物。眼瞧着不远处密叶之间生了动静,仨兵士之中一人小心迈着步子接近,屏息凝神,正准备瞧那里头会窜出什么美滋味,谁知一只飞|矢从中飞出,穿其喉而过。
后面二人知晓那人已无生望,不过愣了一愣,拔腿便跑,可他二人还没跑几步便被那高抬的马蹄踩碎于泥土之中。
血水横流,碎骨刺破肝脏,惨叫终于爬出了林间——太迟了。
那楚兵从林间冲出来的时候,顾家后营中还有不少兵士处于睡梦之中。贺珏听闻动静忙冲去擂响战鼓,可楚国的铁骑却先他一步踏破了围营的木栅。他只得将鼓槌抛给了身旁的小兵,抽出那新发于硎的利刃劈向敌军一匹疯跑着的骏马。
“嗞——”
马肚被划拉出一个长得吓人的口子,血与内脏全泼洒于地。马腿折跪于地,叫马背上的那楚兵摔了个头昏脑胀。贺珏手起刀落,砍下那人的头颅后便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而后便是一路拼杀。
他边拼死剿杀敌军,边纵马往来于各帐,拿长剑挑起帐门瞧里头有无未醒的兵士。
行至池彭的帐,他照旧挑门看。可那人的营帐却怪得很,内里没燃半根烛不说,平日那嗜睡如命的将军不知怎的竟不在里头。贺珏高声吼了几声,直待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4/18页)
确认了那池彭不在里头,这才再次飞奔抽刀向敌。
入目所及又是腥艳的血与瘆人的骨。
脖颈,胸腹,臂腿,贺珏在那刀剑之间穿行,被各处喷溅出的鲜血抹了一身腥臭。
当他好不容易同弟兄们一道清剿完那不知好歹的楚国骑兵正歇口气时,忽听姜老将军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嘶声裂肺道:
“快、撤——”
林间又起马蹄声,那疯狗似的齐烬手执重刀朝他们飞奔而来,紧随着的是望不尽的楚兵与漫天箭雨。
贺珏副将举起盾牌替贺珏打掩护,急道:“楚贼这兵力……弟兄们怕是撑不了多久。将军您二位快走!我垫后!”
“你是我副将!”贺珏转马向前,绕过副将,拿剑挡开了那些朝他仨人飞来的利箭,面色镇定异常,“还不速速护送老将军离开!”
谁知那姜老将军拿刀将贺珏的刀剑拦下,纵马向前,边扫飞箭边厉声道:“你俩小子听着!你留老夫一命,不过叫一匹夫再活个二八年岁。而你俩若活到老夫这年纪,合起来还有百余年岁月!老夫常年苦视黑发埋沙,今山河罹难,老夫宁白发入土,也绝不要再叫你们这些个屁大的小子早我一步入黄泉!快些走!莫要叫老夫白白折了这条命!”
那人说罢,驱马奔向齐烬,举起了重弓。
“嘣——”
贺珏与他的副将都没再回头。
那之后,贺珏与其副将便带着几个精兵往回撤,从夜半到清晨,从正午到日落。
随行之人越来越少,贺珏回身挡箭时腹部被横来的剑捅了一下,好在那剑身还未没深,那偷袭的楚兵便被贺珏副将拿长矛捅入了胸口。那副将臂上中箭疼得虽是难捱,可他还是咬紧牙关奋力将长矛挑起,把那楚兵甩下了马。
后来发生了什么贺珏已经记不清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连他那生了副唱戏的好嗓子的副将也没再驱马跟在他后头。
庆幸的是,他身后也无楚兵,只有自己那匹枣红马蹄踩出的血印在山道上蜿蜒成河。
烽火连天,衡阳雁断,这独身将军由马驮着穿林而过,不住地往回奔。
无水无粮,他好长好长时间都没再见着一个活人。又渴又饿,浑身气力都好似被九头虫吃了个干净。
他太累了!
于是他也阖上了眸子——
魏風阳北道·紊州。
秋叶铺满了老山道,那鲜少有人经往的道上奔出一紫一白两匹骏马。
“驾——”季徯秩攥紧了缰绳,还嗔怒道,“二爷!您是疯了么?干什么跟在后头赶人?”
“难得有稍比鼎州的山道供人跑马。”宋诀陵催着紫章锦,眸中带笑,“我这不是为了叫您这南方侯爷尝尝跑马鼎州的飒爽滋味?怎么样?爽不爽?”
紫章锦冲到季徯秩那匹霜月白的身侧,那身姿挺拔的男子侧了侧眸子朝季徯秩笑。
“怎么不爽?”季徯秩嘴角颤了一颤,攥紧缰绳,还淡定笑笑,“待会儿若霜月白将我甩了下去,我便请二爷吃顿刀宴。”
“我可挑食,”宋诀陵稍稍压低了身子,笑得像个流氓,“那可是只食金齑玉鲙。侯爷要想叫我吞刀,怎么都得把那刀子磨成侯爷这副模样。”
道中横出一棵老树,季徯秩急急拉了缰绳,那霜月白的前蹄浮空,险些将那玉面侯爷掀下马去。那季徯秩面上却是半分不变:“二爷可莫要再犯浑。”
“我对侯爷是一见钟情,越瞧越喜欢。”宋诀陵慢了紫章锦,慢条斯理地伸出只手来抚了抚季徯秩那匹受惊的霜月白。
“不对罢?”季徯秩笑道,“二爷在缱都头一回见我,可是爱搭不理。”
“这就是侯爷见的少了罢?坊间多的是我这种欲擒故纵的坏种。”宋诀陵抬手捏了季徯秩的几缕发,嗅了嗅,“嗯……都是我身上的味儿。”
“那可怎么办?我沐浴时得泡在花瓣里头了。”季徯秩抽回那簇细软的墨发,又笑道,“鼎州香罢了,又不是二爷体香。”
距到达翎州还有约莫三日的路程,那魏風败势还未传出,季宋二人虽只是心中存惑,但也都快马加鞭地疯赶。
哪知二人不过方至翎州西城,那守门将便将二人拦下,朝季徯秩推手作揖道:“侯爷,陛下要您速速赶回京城!”
季徯秩瞥了宋诀陵一眼,开口问道:“将军,可是京城出了事?”
那人垂头应道:“末将不知,只是前日宫里来了一公公传了圣上口谕。”
那宋诀陵抚着那紫章锦的马鬃,嘴角勾出一抹细弧:“看来侯爷那太子哥哥还是舍不得割心头肉!”
“二爷还是谨言慎行为妙,在我面前耍耍嘴皮子也就罢了,更别说今个儿还有外人在场。”
“外人?”宋诀陵拿那上翘的凤眼略瞥了那守门将一眼,低声笑道,“他是外人,那侯爷可是我内人?”
“不是。”季徯秩直截了当地辞了那番戏言,“我也是外人,那番话您也不该同我说。别人听来觉着您大不敬,我听来心里窝火。”
“哦?可是因对我中情烈烈?”宋诀陵挂上戏谑的笑,斜了斜身子拿手勾住季徯秩的颈子,笑道,“此去一别,可不知何时能再见。”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1】。”季徯秩任他搂着,轻吸了口气,任那人身上的鼎州香窜入鼻腔,随即掰了他的手直起身来,“我和二爷隔得远点才像盟友,这般互处眉睫之内浓情蜜意的,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哪来的规矩……侯爷在我身上偷偷嗅什么呢?”宋诀陵道。
“这鼎州香可好闻,二爷求我这么多事,送我几两鼎州香料应该不是难事罢?”
“香料?我同侯爷分香帕子如何?”
“臭男人学女儿家送什么帕子。您虽敢送,我倒是真不情愿收。”季徯秩摩挲着玉扳指上的纹路,敛着睫。
“侯爷当真绝情!”宋诀陵收回手来,喝了一声“驾”,朝城里头行去,不忘背身续道,“我和侯爷不一样……”
“……我是‘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2】’”
宋诀陵朝季徯秩挥了挥手,将最后一缕鼎州香从季徯秩的脸侧儿偷走了。
季徯秩眉间闪过一丝憾色,是因那香散了么?
不是。
他从来贪的都不是鼎州那苾苾之香,而是那剑眉凤目的儿郎。
第069章贺玉礼
翎州。
宋诀陵在顾家营守了几日,瞧见南边迟迟无信,不免疑云满腹。可今儿未见顾泉关狼烟升,他冒然率营前往若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免徒添忧思又灭了士气。
他于是只得暗暗把兵令攥紧了,在心里头做打算。他辗转一夜,第二日唤了一小支精兵同他一道去南边瞧瞧情况。
魏楚边界多山,那路是一点儿也不好走,路颠簸了人心情也闷,更别提再走一会儿碰上的还不知是敌是友。
宋诀陵他们一行人策马行了几日,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5/18页)
一日忽见山道上一匹枣红马驮着个血人,朝他们缓缓行来。起初,那一行人还犹疑三分,不约而同地在几里外勒停了马。可随着那马越行越近,宋诀陵先认出了马背上那人。
贺珏!
缱都那银鞍白马度春风的贺珏!
宋诀陵急急下了马,牵过贺珏那匹枣红马栓在了道旁树桩上。那马瘦得见骨,走路带摇带晃。它被宋诀陵这生面孔牵着,已没了往日吭哧吭哧急吐气的傲慢习性。
宋诀陵边唤人拿草料来喂马,边伸指去探了那贺珏的鼻息,喃喃道:
“还活着……活着……”
他眼中带了光,倏忽回身高声道:“来人!扶贺将军下马!”
宋诀陵帮着将贺珏带下马,扶他靠着老树的粗干坐下,又从腰间取出一只皮囊壶来对着他的嘴浇,将他嘴里的血化淡了。一顿折腾过后,贺珏那蹙得很紧的眉头这才稍微松了松。
宋诀陵虽放荡不羁,但行事还算是粗中有细。只见他将手中帕子拿水浇湿了,拿帕角细细地给贺珏抹脸。哪知他方帮贺珏把面上沾的血抹净,这脸儿便失了色。除了眼下青紫一片,贺珏的整张脸儿都惨白如刷了纸浆,仿若有人借那死了许久的尸还了魂。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贺珏的长睫颤了颤,沾了血的眼睑掀开,终于叫他那有些混浊的红眼再次窥见了天光。
熬了多久了呢?
贺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火,骨,血,嚷声,迸裂声,破碎声,刀剑晃眼,哀嚎彻天。
他睁眼瞧见那与这翎州没甚干系的宋诀陵,脑中是空豁豁的,还真以为先前一切皆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于是他冲着宋诀陵笑得惨然:
“二爷!我决计不去翎州了,这顿酒吃完,便扶我回贺府坐吃山空罢!”
宋诀陵捏了捏眉心,道:“这是翎州,你认清楚了!你这时候想回缱都那富贵温柔乡,便是当了逃兵。在顾家营,逃兵可是要论斩的!”
贺珏的笑意逐渐变得扭曲,笑面就这般转为了哭面,他把那受了刀伤的手攥成拳打在了宋诀陵的肩头,恨道:
“死、全死了。落珩……你……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场会醒的凶梦!”
他说话,双唇不停地抖,眼里有泪打着转。宋诀陵从没瞧见贺珏这副模样,那人儿在缱都就是个逍遥的纨绔,能叫他不快的惟有他爹的絮絮叨叨。吃穿不愁,玩乐无度,哪里识得愁滋味?又哪有愁给他尝?
再加上贺珏他又生了个能纳百川的大气量与时常乐呵着的性子,那是自婴孩啼哭结束后便没再掉过泪。
今儿他这般,是真真伤着心了。
宋诀陵本就比不得季徯秩那般有情有义,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他很小又摸清了,要叫他同贺珏共情,可谓是难上加难。可此时瞧见贺珏那模样,他的心尖还是禁不住颤了颤。
“贺玉礼,你给我冷静些!”宋诀陵蹙眉咽沫,轻轻摩挲着贺珏的肩头,可惜他的眸色仍旧幽深,将心底难掩的冷漠显露半角,“你腹部受了刀伤,如今应当好好疗伤才是。”
宋诀陵说罢,便打算起身唤随行的大夫来,哪知贺珏颤颤悠悠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臂。
“落珩,我好恨啊!”那贺珏将满是刀痕的指曲起,痛苦道,“落珩……算我求你……求你……留我一人呆会儿罢!”
宋诀陵眸中温情散了,此刻飘了些许漠色,他眸色漆黑,冷笑一声,开口嘲道:“贺玉礼,你以为我真会遂你意,由着你性子来么?”
宋诀陵毫不留情地掰过那人的脸儿,朝向一众兵士,道:“沙场由不得你撒赖放泼!贺玉礼!你睁眼看看!你再这般,待楚贼追上来,糟蹋的便是这么多人的性命!”
“在缱都混了那么久,我是真不该不知为何你这无权无势的宋二能震得住那些个纨绔!”贺珏哈哈大笑,伸手扯了扯宋诀陵那掐着他脸儿的手,没拉动,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唤大夫来罢!”
宋诀陵闻言即刻便勾手叫那大夫过来,眼睛还盯着贺珏,就怕他又整些幺蛾子。
大夫来了,宋诀陵对贺珏的情分也算是尽到了,他于是打算走。哪知那贺珏在他身后虚弱地吹了声口哨,半阖着眼轻笑了声,虚弱道:“路还长,二爷您将自己的皮囊壶留给了我这伤患,可是不怕渴?”
“多说无益,日后报恩罢!”宋诀陵解了栓马的绳,“你这样还能独自骑马么?”
“真不至于。”贺珏淡笑道。
贺珏此刻虽是笑着的,但咬着牙呢。他伤口处掀开的烂肉黏住了里衣,负责给他疗伤的老大夫虽已竭尽所能放慢了动作,可豆大的汗珠还是从他的额上滚了下来。
那老大夫忧心七八,动作更慢了些,可贺珏却勾唇一笑,他说:
“老前辈,给个痛快!”
老大夫扭头瞧了宋诀陵一眼,可宋诀陵无动于衷,还慢条斯理地给贺珏那匹枣红马喂草。将军没有指示,病患又催他使劲,那老大夫只得无奈地上了力,利落地在那划开的大口子上动刀动针。
宋诀陵虽没正眼瞧贺珏,但一直拿余光罩着他。他知道每次老大夫手起刀落,银闪闪的柳叶刀便会贺珏的伤口处的腐肉上绕。贺珏的每一次不可控的颤抖都叫宋诀陵心烦意乱,他再怎么佯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也终究瞒不过自己的心——他确乎是拿贺珏当兄弟了。
宋诀陵沉默了好一会儿,忽张口问道:“贺玉礼,你们这仗打得奇怪罢?”
贺珏倚着树桩,五官因疼痛而扭曲,他闭眼哼笑道:“岂止奇怪?烂透的粮草,未归的哨探,丧命的斥候,意外的林火……沙场都死人,可不是次次都会死这么多!”
“你怎么想?”宋诀陵将从贺珏身上沾来的血抹在树干上,蹭了一手的土。
“跋扈恣睢的宋二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想法了?独行其是才像你。”贺珏低笑道,那双又媚又长的双眼睁开时沉沉杀意便如猛浪般奔涌而出,“落珩,莫再废话,你思即为我想!我他娘的真不信这营里没有楚国狗贼的细作!若叫我查出来了,我决计要将那狗东西碎尸万段!”
“干什么跟吃了炮仗似的?”宋诀陵话锋一转,“楚国那俩名将都见着了?”
“哈……名将……”贺珏拿手往眼睛上抹了抹,咬牙切齿道,“宋落珩,我上了沙场才知道,那巨棺里的人儿呐只论你死我活,什么礼乐修身全是狗屁!在我眼里,那楚冽清和齐烬俩狗东西究竟算个什么名将?不过两个空有一身蛮力与害人心肠的小人罢了!”
“兵不厌诈,你败了,世人只会如此说道,才不管你是因何而输。”宋诀陵将手中土拍尽了,这才又悠悠道,“来人,扶贺将军上马,回营。”
贺珏闻言怔愣片刻,苦笑道:“再退,那关口就真要被楚狗夺去了……让我呆在这儿,你回营带兵!”
宋诀陵跃上马儿,让那紫章锦走了几步,回身道:“迟了。这仗魏風已然一败涂地,再无转机。这仗接下来还要不要打,得瞧万岁爷的意思。更何况你如今就算个半废,恐怕还不够给楚军磨刀的。”
“宋落珩!仇雠未灭,我何能铩羽而归?”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6/18页)
“成败论人,你如今就是个落水狗,千错万错推不到死人身上,还不待那楚国刀剑杀你,这魏風的唇枪舌剑就会叫你尝着苦头。”宋诀陵道,“还不走,等你成了白骨,黄泉之下,你百口莫辩,史官一笔,就叫你成了千古罪人。”
贺珏嘴角又浮了丝惨笑:“早知如此,我当年还不如去考科举当个逍遥快活仙!”
“想吃后悔药了?”宋诀陵仰头观秋日,轻笑道,“不过贺玉礼——我告诉你,你今儿才不想当什么谪仙!你现在只想杀人!我十二岁便提刀砍秦贼,却落得个锁京城的下场。你当年问我快不快活,我告诉你,我不快活!我朝思暮想的都是杀人!你今朝被楚兵折磨成这副惨样,你睁眼闭眼的都是那些楚兵奸邪的笑!你又怎会不想杀人?!”
“杀人?杀人……”贺珏沉吟几声,没有应答,算是应下了。
一队人马正行着,忽见南边那顾泉关处升起了狼烟。贺珏抬头望去,浑身如遭万车碾过。
“顾泉关破,翎州再无安宁。”贺珏喉间干涩,“我纵马入关时,那儿还余有百十人,今儿这般应是破了。”
贺珏忍下身上的难熬痛意,仰面朝天高呼:“将啊!哪有什么万户侯?皆是万骨枯!”
“将么?就是这么个命!”宋诀陵坐在马背上,冷笑了声,道,“我劝过你的罢?你有这般好出身,若当了个文臣,官运亨通并非难事,那时你若再瞧瞧身边人,那多是紫红官袍,千金裘!可武将不一样,你瞧着身边人,就是在瞧刀疤残躯,无尸碑。”
“我不过想要救民于水火,未曾想有朝一日仇恨焚我。”贺珏道,“日后这日子我如何能扛?”
“死扛。”宋诀陵道,“可惜生不如死。”
贺珏没吭声,呆愣地斜眼瞧着远方高升的烽烟,泪和着血在身子里翻滚搅动,叫他痛不欲生。
宋诀陵没体恤贺珏的伤情,一路催马赶回了营中。营中大军知晓关破,未等宋诀陵回营已穿盔戴甲,整装待发。
宋诀陵驾马入营,停在那些个面色深沉的诸位顾家兵将面前,凤眼微眯,笑意沉沉。
那些个兵士仰视着马背上的那长身男子,等他发号施令,哪知那人大笑一声道:
“来人——备纸笔。”——
缱都·段府。
“歧王下月即登基,段老您怎么瞧?”门下侍中史澈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开口。
“怎么瞧?还能怎么瞧?瞪着两只眼睛瞧!”段青玱慢悠悠地吹着茶沫,屋内四人就属他悠闲自在得像是个没事人。
这三朝元老段青玱生了个怪癖,府里来了客人,自己决计不坐主座。好罢!他占着客座,那来客个个哪敢落座?纵然他已百般要求来客到主座去,但就凭他这年纪,这官位,谁生了熊心豹子胆敢站到他老人家头上撒野?
“那歧王真能担此大任么?”太尉许冕犹豫半分还是开了口。
“担不担得起,我们管得着么?他要真担不起你要怎么办?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是当顶天柱去了,老管那天高不高有什么用?那青天压在我们头顶,再矮我们也只能受着,翻天不是咱们该干的事。逆来顺受,文官要活下去就别总在意那龙椅上坐的是哪路神仙。”
“晚辈受教。”许冕蹙着眉推手作揖。
礼部尚书贺原愁容满面,正烦没处抒解胸中郁闷,见屋内这会儿没人说话了,便一股脑地把怨气散了出来:
“魏楚开战,幼子贺珏上了沙场后就没了音信,如今边疆虽频传捷报,但那楚国的降书不送到我跟前,我的心恐怕都得悬在半空!这小子在缱都总惹是生非,好容易中了武举人又偏要闯边关……这事儿已叫我愁得叫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眼下又碰上这么个大事!又是国丧,又是新皇登基的,红白喜事一块儿来了,这叫礼部怎么能忙得过来呐?!恐怕我这头发啊没几日就得白尽咯……”
“嗐!”那史澈长吁短叹,把拳握了置于身侧,“你可别说咯!礼部日子难过,户部难道就好过?近些日子魏楚开战、置办国丧、筹备新帝登基大典,哪一个不要银子?银子那是吃紧得很呐……哎呦!怎么这些个大事都撞一块儿来了?这会儿户部里头乱成一锅粥,家父与犬子任职户部,那是好几夜都未阖眼了!”
段青玱抚着白须,哈哈大笑:“户部今儿还缺银子呢?你史家户部任职的子弟那么多,不该不知户部有多少银子是花在宫里头了罢?如今先皇驾崩,那高得吓人的药钱可不是省下来了?连带着太后替先皇礼佛祈福的金子也省下来了!户部怎么还这么吃紧?”
屋里几人一齐僵了僵,皆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可不只是非礼勿言,已至非礼勿听的地步。于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装着没听见,齐刷刷地举起茶杯要吃茶,哪知那段老翁又闲不住了。
“这杯里盛的是茶,又不是酒,你们朝我敬酒干什么?”段青玱没打算走下他们推出的台阶,只是掀起有些耷拉的眼皮打量他们。
那最重礼法的贺原耐不住要张口劝:“段老,我说您呀可真别……”
“唉!如今可不是只有礼部户部俩部乱!”太尉许冕伸手拦在他身前,打断了贺原的话,眉头锁紧道,“哪里不乱?都乱!先皇驾崩之事方传开,太学里头那些学生个个抛书扔卷,全跑来街上闹事。那些个学生胆子也颇大,刀剑不怕,看见官兵拿着刀呀剑的,全都冒冒失失地朝前撞!哎呦!这可怎么办才好!”
贺原鼻子皱了皱,道:“可不是么?每条街上都闹哄哄的,商贩连生意都不能好好做了……若非这几日不上早朝,恐怕他们连我们的马车都得拦下,叫我们受一顿好骂才好受。”
“你们要是做官为人问心无愧,干什么怕被那些个儒生骂?”段青玱笑道。
“现在安稳守本分的可不是都被骂?只要我们不效仿那庄俟往柱上一撞,以死明志,在他们眼底统统都是拥立新王之徒。”史澈叹道,“我倒不在乎蜚短流长,只担心歧王登基后会对洛皇后腹中胎儿不利。”
“活不了咯!”贺原叹了一口气,吮了口茶。
“你难不成是太上道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段青玱把茶盖阖了,毫不留情道,“新帝又非吃人的恶鬼,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方提其名便怛然失色,好似你们亲眼瞧过他杀人放火似的。”
那三位臣子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那一直没给魏盛熠好脸色看的段青玱如今怎么反倒维护起魏盛熠来了。
这屋中三人原皆是打着要拥立洛皇后腹中胎为太子的心思的,纵然他们不乐见洛家凭此广受荣恩,但相比之下他们更不愿意瞧见那混着蘅秦血的狼崽子登上魏風的帝位——来日若魏盛熠同其母族有了牵扯,这魏風指不定就爽快地改姓“秦”!
段青玱怎么一说,三位重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他们到底没出言反驳段青玱,只想着眼前这人儿再聪明,老了也终究难逃糊涂命。
“有人该回这缱都来咯!”段青玱倏忽没头没尾道。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那段青玱垂着睫,外头的阳光打在他的面上,沿着那沧桑的沟壑行走,像是行于魏風九道百川。
“有人要回来了。”他又道——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7/18页)
缱都。
季徯秩是深夜回到这缱都的,街上今夜没人掌灯,整个京城都安静得出奇。他入城之际,马车被守门的将领拦了下来,那城门后随之闪出个弓着腰的太监,那人传圣上口谕,要季徯秩即刻入宫。
季徯秩觉着奇怪,倒也没多想,只由着那马车夫将他往那朱红宫墙之中带。
第070章帝王家
缱都。
季徯秩披着红锦衣在宫帷里疾奔,那赤玉发冠被那宫灯一照便泄出银闪闪的流光来。
他不知为何魏千平要半夜将他召至寝宫,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跑,可是他心里就是闷着一口吐不出的气,叫他急迫,叫他心慌,催他快些、快些、莫要迟了。
但这宫里同外边一样奇怪,他一路行来竟瞧不见一个人影,连这帝王的寝宫从外头望去都似静谧的空木棺。
他冲进那弘徽殿里头时,那里头亦是静得吓人的。铺好的龙床,撒下的锦帐,只是那不再似暖炉的宫殿叫他脊背发凉。
他行至龙榻旁,鬼使神差地抚了抚那床被褥,可那锦被却冰得叫他曲了指。他抖着收回了手,强行压下心中慌乱,迈着步子行远了些。
他抬手掌了灯,可他借光也仍旧没能望见什么人,他于是只好望着烛灯发怅。他愣着,不过将手轻搭在那硬木椅上搓了搓,就捻了一指的灰。
他缓缓将手握成拳,任由那尘灰散在掌心,一遍又一遍地装作所见皆是寻常模样。
“这么晚了……陛下可是还于御书房批阅奏折么?怎么传了口谕却不见影儿?”他想。
可等着等着,他终于发觉自欺已至极限。那巨大的不安感如洪水猛兽追赶着他,他只得倚着殿门蹲下,把脑袋埋进其中以求片刻的满足与安慰。
水华朱的大氅淋在金砖上,好似一朵绽开的血花。
半晌,廊里的宫灯晃了晃,随即飘进来个玄衣人儿——魏盛熠。
那季徯秩的眼睛熬了几天,此时有些红。当他仰面瞧见朝他走来的并非他心心念念的病弱皇帝,刹那便失了神。
但好在他并非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之徒,于是他起身上前一步,抖着手抚上那人的臂,轻声细语。精雕细刻的玉扳指磨着那人的锦衣,在上方印出个浅痕。
“久违了!”季徯秩将眼中惧色掩住,只泄出了些惊喜万分的神色。他仰面,却没对上魏盛熠的视线,漂亮的瞳子在眶中茫然地晃。他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双手却于不经意间使了力,他又开口:“盛熠,你可知陛下在哪儿么?可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魏盛熠瞧着那侯爷的张皇神色,褐绿眸子闪了丝戏谑——季徯秩分明心里头已有了猜测,却还想装作信他魏盛熠。
魏盛熠于是笑着陪他演兄友弟恭。
只见魏盛熠掰开那人使了劲的手,将他拉到烛火旁,拿着火折子把这殿里倒腾了个大亮:“溟哥可是问我陛下在哪儿么?”
季徯秩闻言眸子定了定,哪知恰好瞥见魏盛熠颈子上若隐若现的指痕。可他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只强压下心中不耐与慌乱,点了头。
可谁知那之后魏盛熠没再应声,只勾唇笑。闷人的静谧好似一把尖刀,在季徯秩的心口划拉开一个流血的口子,滴滴答答,无声比轰雷更叫他害怕。
魏盛熠那褐绿眸子里头的光随着长睫扇动一闪一闪,像是地府里头的明晦不定的鬼火,将季徯秩绷紧的弦一寸一寸烧断。
“魏盛熠!我问你陛下呢?!”季徯秩终于按耐不住嘶吼出声,媚眼被怒意填满。原先他那眉蹙起时总会带些许欲语还休的娇嗔滋味,现在却全是分外凛冽的狠绝。
“朝堂。”魏盛熠慢慢品了品季徯秩的神色这才平静道,那波澜不惊的俊朗面容上堆着季徯秩从未瞧见的冷峻。
“哈……”季徯秩半信半疑,只还卸了手上力,向后退了几步,可那死里逃生般的释然并未冲淡原先猜测给他带来的心惊余韵,“是么?陛下也真是的……这大半夜的又不上朝,跑那儿去干什么?”
谁料季徯秩还未完全缓过劲来又听那魏盛熠低沉的声音如惊雷炸响于他耳畔。
“死了。”那魏盛熠眯眼向他,一如寻常。
“什么……”方才那还有些怔愣之人,突然猛地揪住魏盛熠的衣襟,将他往殿墙上撞,“你说什么?!”
季徯秩这番动静直叫魏盛熠明白,面前这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容的儿郎真真是位提刀耍弓的武将,才不是楼里那些个连提酒壶都怕伤了手的小倌,当然也不是中秋那笑意柔柔要同他流浪天涯的好哥哥——魏千平在季徯秩心底比他重要太多!他能同许未焺、季徯秩、喻戟仨人玩到一块儿去,本就是偷了魏千平的光。
“我说魏千平他、死、了。”魏盛熠一字一顿,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楚,好似打定主意要叫季徯秩认清虚实为何,“不过……溟哥,你使的力道轻了罢?我同焺哥论及此事时,他都恨不得要掐死我呢!”
魏盛熠仰起颈子,带着笑意指了指上头的淤痕。
季徯秩双目赤红,见他云淡风轻模样更是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齿道:“魏盛熠!你怎么敢弑君?!”
“弑君?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总喜欢把弑君的帽子往我脑袋上扣?难不成是因我也流着那杀人如麻的秦人血的缘故?不过溟哥,魏千平可真真是病死的。”魏盛熠垂着眸子瞧那人的脸儿,有些居高临下的揶揄意味,那冕旒上的翡翠同他的眸子一般叫人胆寒,“你若实在不信,不妨去问问那些个太监宫女?看看我这蘅秦的狗崽子是不是又在说诳。”
季徯秩闻言眉头锁得极深,他死咬着唇。
“溟哥若仍是信不过那些个宫人的话,恐怕就只能到朝堂去将那灵柩撬开,亲眼瞧瞧上方有没有刀剑之伤了,验验有没有中毒迹象了……不过魏千平的尸身已冷透,我劝溟哥你还是莫要再费力气去启棺了。你这么一瞧,苦的可不止是一两个宫人。”
季徯秩缓了口气,收回了手,背身过去,噤声忍泪,掌心皮肉被握成拳的指刺得斑驳。
那魏盛熠心如止水,只淡然地理了理那被季徯秩揉皱的衣裳。
“侯爷节哀。”魏盛熠道,“魏千平在位褒贬不一,那旧疾又磨人。他黄泉路走这么一遭,于人于己皆是好事一桩。”
季徯秩以手捂面,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盛熠你……如何能云淡风轻说出这般话来?”。
“溟哥你聪慧过人,是千不该万不该当个闭目塞听的井底蛙。”
“他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皇兄啊!”
“皇兄一词也要把一‘皇’字放在前头,他魏千平先是这魏風的皇帝,后才是我兄长!皇家不比侯爷府,论的是柔情蜜意,兄友弟恭;这金笼里只有你死我活,兔死狗烹!”
“好一个你死我活!陛下他是如何待你的,你眼再盲,难不成心也盲么?”季徯秩终于解开了束缚哀怒的铁链,厉声厉色道。
“溟哥!我前头说过了罢?魏千平他、先、是、帝、王。他若担不起天子之重任,那便合该脱下那身龙袍。”魏盛熠不以为意地将手没于袖中,“北疆动乱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君为客》 60-70(第18/18页)
不断,匪患不治;南疆灾疫不断,饿殍载道;太学文人不辨黑白,空怀热血;九家权贵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京城命案也只能瞧着他们的脸色查;科举受控于权臣,凿壁偷光再也成就不了寒门贵子,朝堂上多少昏官庸臣低眉顺眼像个奴仆。你的陛下做了什么,他步步为营求的只是如何如何守权保位!他重病于心,可不是那副弱身子,你若不知,那便是比我要瞎!”
魏盛熠顿了一顿将高扬的语调转平,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所以季况溟!承认罢!魏千平的薄肩根本担不起这魏風的万年社稷,你早已心知肚明!”
“我半分不知,何谈心知肚明?陛下他担不担得起,岂是你以寥寥几言可论的么!”
“季况溟,他已经死了,你还要他给你怎样的太平盛世?这糟烂的昱析年间多少败景枯涸,还不够给他扣上无能的名号么?是!我一人不可论其成败,可他的功过是非皆由后人论,史官落墨黑白亦不容你插手!他已经死了啊!季况溟!一切已成定局——你费心替他开脱又有何用?自欺欺人能叫你餍足么?!”
“你凭什么觉着我在自欺欺人?!”
那魏盛熠走近了些,浓眉蹙起,高声道:
“因为我接下来所言你皆看在眼底,可你无动于衷!你在心底为他套上了良善的面纱,他所行之腌臜蠢事,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魏千平喜好的是不会碍着他权路的愚臣,所以他的朝堂留不住寒门清官,只要那九家不削,寒门难再出贵子!”
“当今后宫里头的徐贤妃虽是女儿家,腹内却并不草莽。魏千平把她留在宫中,为的仅是安抚太后么?他锁住她,也是锁住了八世家里头那岌岌可危的徐家。他分明知道徐家乃为簪缨世家,官位高低于他们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可他在将徐意清纳入后宫后也不过叫徐家享了名分上的荣宠。他为何这般行事,你想过没有?他就是要叫徐家摇摇欲坠又不叫它坠落高门,好牵制北疆燕家,他才不在乎徐家有多少治世好材,他满心满眼全是他自个儿!”
“一派胡言!”季徯秩瞪着他,刚吞完泪的双眸腥红如霞。
“季况溟啊季况溟,你若半分不信又怎会这般恼羞成怒?当年满缱都的人儿都朝你泼脏水,一张张嘴里吐出的皆是污言秽语,全是诟谇谣诼,你可全是含笑应下!”
季徯秩的瞳孔放大,他忽地觉着双腿发软,可他仍旧死命撑着,咬了咬唇,道:“魏盛熠,到此为止罢,后话我已不愿再听!”
“我偏要道尽!从魏束风到魏千平,你还要拿泥巴塑出多少尊泥菩萨才甘心?既然魏千平手上有多脏你不清楚,我今日便好好说与你听!”魏盛熠步步逼近,将那始终不愿同他对视的季徯秩逼在墙角,“他为何不用林询旷?因为国子监八百孤寒只听那寒门贵子之言,他一声孤吼,满太学的学生都能效仿史书惹出一场党锢之祸!”
“人皆有私欲,天子也非圣人!”季徯秩垂着眸子轻声道,比起辩驳魏盛熠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好啊……他魏千平放着清官不用,用趋炎附势的昏官,你还能处处维护他!季徯秩,魏千平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迷途不知返?!好……好……你好好听着!”
魏盛熠甩了甩袖,又道:
“魏千平他又因何不用徐耽之,蕴藉藏珠,因为他心虚!他害怕徐耽之一旦登临高位,便要着手彻查当年其徐氏夫妇二人遭逢匪劫的无头案!京城府库早已被九家蚕食亏空,连赈灾的粮饷也要薛王吴商捐银子,剿匪分明是极为利好的大事,可季徯秩,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面对那么大的匪虫,魏千平为何一直犹豫踟蹰,迟迟不出手?”
季徯秩猜透其后语,心中一砖一瓦砌起的高墙自根基开始瓦解崩塌。他伸长指捂住双耳,可魏盛熠那低沉的嗓音还是透过骨肉刺进他的耳腔。
“因为那地儿早已不是官匪勾结,是皇匪勾结!魏千平他没胆量抄缱都九家拿钱,便狠心从百姓那取!要匪虫上税!只要土匪上税,他就能摁着剿匪的呈文不撒手。坎州的老爷们都快磕头磕出血了,还是没等来那些个文书!你还当真以为是那些个坎州老爷肚里吃金银!谁狠?魏千平最狠,最糊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我送他的最后一句赠言。”
季徯秩跪在金砖上,像是个罪人。
“季徯秩,你早有察觉对不对?”
季徯秩垂着头,墨发浇在地上,开口只问:“陛下他可留有遗诏?”
“有的。”魏盛熠冷笑一声,自袖袋里取出圣旨抛在季徯秩的膝前,“他亲书移位于我,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像群臣那般好好瞧瞧。”
“不了。”季徯秩拾起滚着散开的圣旨,将它小心卷好,双手呈给魏盛熠,“陛下,方才臣实在是有眼无珠,还请您饶臣一命。”
“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装模作样地唱戏,”
“这里没有外人么?”
季徯秩反问道,他勉强笑笑,终于抬起头来。魏盛熠这才瞧见那没有哭腔的嗓音掩去的是怎样一对泪眼。一行清泪直直从他的眸中渗出,在那雪肤上画出直直一道痕。可是很奇怪,那人眉不带蹙,那泪就好似春初枝头融的雪水,一化一落,除了融雪之处,他地皆是难捱的冰寒。
季徯秩那双眼睛在告诉魏盛熠——他俩彼此不知根底,早已形如陌路。
魏盛熠的心终于生了痛意,他攥紧了遗诏,道:“侯爷若能向本王奉上忠心,本王会给你一切。”
季徯秩无动于衷站起身来要离宫,那魏盛熠却仍不饶不休,唤了声“溟哥”,可季徯秩仍像没听见似的朝前走,直到魏盛熠漠道:
“季侯爷!我身子里流着一半蘅秦野人的血,您若实在厌恶我所言,便当碰上了个愤世嫉俗、胡言乱语的畜牲罢!”
那红衣侯爷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之中,那魏盛熠忽然长吁一声,喃喃自嘲道:
“溟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逼宫么?可我终究没朝他下手,若非当夜他真阖了眼,我兴许会就此作罢,自刎于府……如今那皇帝位子是魏千平亲传的,他做的错事我也从未曾想过要公之于众,我对不起换粮遭难的翎州百姓,何曾对不起你与他魏千平!”
那魏盛熠闷笑一声:“原来你虽不言,也是打从心底瞧不上我的。”
他轻轻拿指尖滑过脖颈上的红痕,上方的刺痛感如旧——这是许未焺得知魏千平死讯后,径直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时留下的,那一瞬间他当真以为他会死在许未焺的手上。
他恨极,却又生了悲哀而扭曲的快意。
那可是这几月来他暗自恋慕的檀郎赏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