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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现代三重奏04
戚御白让他站住,但他只是朝前走去。
戚御白动的弧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满头冷汗,却故意张狂地笑:“你跑不掉的。”
林笑却刚出病房,戚御白就给林柔打电话,勒令林笑却做他这段时间的护工。
林柔东扯西扯了半天,试图打圆场,戚御白开始威胁,林柔这才说是会让林笑却照看一下。
快挂断电话的时候,林柔想起来林笑却根本没有手机。
林笑却出了病房,衣服上的湿痕快干了,残留着粥的痕迹。
保镖买来了新的衣服,林笑却婉拒了,跟保镖说下去散散步。
办完外婆的丧葬,林笑却全身只有几十块,他在便利店买了把最便宜的伞,撑开透明的伞,在雨中散起步来。
暴雨会让整个世界变得安静,裤脚渐渐湿了。
不知道散了多久的步,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保镖来带林笑却回去,保镖把周围找了个遍,才在这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他。
“手该换药了。”保镖没有给林笑却拒绝的机会,他收了大伞,躲进林笑却的小伞里,“回去吧。”
保镖小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林笑却不得不靠近他,遮住风雨。
回到医院,保镖再一次递上换洗的衣服,林笑却接受了。
他裤脚都湿了,实在不算好受。
保镖还递上一双鞋盒,说是不知道多少码,估摸着买大了一码,应该能穿。
林笑却还穿着那双洗得泛黄的帆布鞋,暴雨里散步已经淋湿。
林笑却接了过来。
伤口缠着防水的材料,林笑却在另一间病房里洗了个澡。
穿衣的时候,发现连袜子都买了。
破旧的鞋与脏掉的衣服林笑却没扔,装在了鞋盒和衣袋里。
傍晚林柔亲自过来送饭,拉着林笑却进了戚御白的病房。
戚御白抬眼看到他,问他滚哪去了。
林柔的脸色顿时僵住。戚御白完全不给她面子,当着她面就开始欺负她儿子。
戚御白连林柔一起骂:“有怎样的妈,就有怎样的儿子。”
林笑却从林柔手里接过食盒搁在一旁,牵着她手就要离开。
林柔不走。
不就一个毛头小子,当初端盘子的时候什么侮辱没受过,她偏要留下来。
林柔故意温柔道:“御白,当妈的好欺负,儿子也好欺负。我们娘俩命不好。”
“来。”林柔甚至学着良母的样子给戚御白喂晚饭。
戚御白又打翻了。
这在正时,戚文诚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林柔狼狈得不知所措,戚文诚将林柔拉退了几步,一脚蹬上床沿,病床往后急滑,戚御白差点滚下床去。
“你就是这么对待林柔的。下午还把小林的手烫伤了,你除了害人,还会做什么。”戚文诚打了儿子本是后悔,可见戚御白如此暴狂模样,那份愧疚化为了更深的怒火。
戚御白抬眼,冷冷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戚文诚见他如此,更是隐怒:“你让我很失望,戚御白,多少年了,还是这副德性。”
戚文诚拉着林柔走了。
林笑却没有跟上去。
戚御白垂下头,趴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林笑却没理他。
护工去休息吃饭了,病房内只有两人。
良久,戚御白问这场笑话好看吗:“你很得意吧,和你妈一样,你以为我稀罕他的臭钱。只有你妈才会不知廉耻,为了钱攀附戚文诚。”
林笑却问戚御白骂够了吗,戚御白抬起眼眸,湿着眼眶说没骂够。
林笑却懒得搭理,站起来就要离开。
戚御白叫住了他。
“护工,我饿了。”他垂下头,用床单擦了擦眼,一头微卷的发淋湿又干涸,毛躁躁的。
林笑却说:“我去喊人。”
戚御白说:“我已经饿了。”
“给我削个苹果,我就不骂了。”戚御白妥协了一步。
林笑却停顿半晌,拿起了水果刀,慢吞吞削苹果。
戚御白抬眸望着他的手骨,突然道:“这里只有我们,你要杀了我为你妈报仇吗?”
林笑却垂眸瞧他:“我不是傻子。”
戚御白笑:“我倒是希望你是。”
“你看林柔多聪明,她对我从来只是表面讨好,实际一门心思去钻戚文诚的心。你呢,你要去钻谁的心。”
林笑却快速削完苹果,堵住了戚御白的嘴。
一整个大苹果直接塞,戚御白没躲,闭着嘴像是亲了苹果一口。
他抬眸看林笑却,就那样慢慢吃着林笑却手里的苹果。
一口又一口,林笑却问戚御白的手是不是断了,戚御白没有回答他。
吃完了苹果,林笑却丢了核,满手的汁液。
戚御白拿过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又拿一张递给林笑却。
林笑却没接。
戚御白道:“吃白食的,就得打白工。拖油瓶没有拒绝的余地。”
林笑却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戚御白趴在病床上没办法上前。
他将纸巾攥得皱巴巴,又擦了擦自己的嘴。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手上的汁液干了黏糊糊的,林笑却才走进洗手间仔细地洗了下手。
戚御白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这才发现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
透过磨砂玻璃,他看见林笑却影影绰绰的身形。灯光是冷白色的,那身形却令戚御白觉得发暖。
护工回来后,又给戚御白带了些吃的。
戚御白这次没有打翻,老老实实地吃干净了。
高中已经开学,戚御白过了一段时间才好全。
林笑却的学籍转入了这座城市,跟戚御白一个学校一个班级。
戚御白本以为像林笑却这样的背景会受到排挤。
可事实相反,即使戚御白已经说了林笑却不是什么亲戚,只是个情妇的拖油瓶,那些人依然前赴后继。
戚御白问狐朋狗友,林笑却到底哪方面出彩了,一个个眼睛都长他身上似的。
狐朋狗友脱口而出道:“哪方面出彩?他站那里就是璀璨得晃瞎眼啊,我也想好好学习,可戴着墨镜也想看过去,这真不能怪我。”
戚御白问:“你想娶他?”
狐朋狗友红着脸:“我是想,最好毕业了就结婚,可我爸妈不可能答应。”
狐朋狗友又道:“除非你爸跟那个女人结婚,他的身份成继子,这还有点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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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御白的回复是一拳打过去,狐朋狗友早有准备,笑着躲过去了:“开玩笑开玩笑的。”
林笑却初来这学校就轰动了,高年级低年级的都往戚御白的班级跑,戚御白嘲讽林笑却是猴子,专耍猴戏给人瞧。
林笑却懒得搭理他。
上课时老有人瞅着林笑却瞧,他的座位一调再调,最后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戚御白也没管老师怎样安排,搬着桌子就堵在角落里,跟林笑却做了同桌。
每次有人想给林笑却送东西,戚御白直接抢过来扔垃圾桶里,随后价钱照赔。
那些情书也从来没被林笑却看到过,戚御白通通扔掉。
家长会上有家长表达不满,明里暗里说林笑却狐媚子,老师打了圆场,家长会刚散,骂人的就撞上了来送作业本的林笑却。
整个昏暗的天地里,他像坠入暗夜的明月。
家长的眼神直直望过去,等人不见了才恍惚回神。
林笑却被调入了免学费拿奖金的贫穷学霸班级。
这里的学生虽然也免不了多看他几眼,可学业的压力牢牢地压在他们肩头,并没有闹出什么追求的事来。
可这天,林笑却午睡醒来,身旁的同桌换成了戚御白。
他的目光往前,原来的同桌被调得远远的,在林笑却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看过来。
但同桌仿佛受惊似的,他没有想到林笑却会找他,他连忙回过了头,盯着书本瞧,心思却不在了。
“你来做什么。”林笑却趴在桌子上轻声问。
“怎么不去休息室休息。”戚御白没回答林笑却的问题。
林笑却也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让他回自己的班级。
“我换班了。”戚御白笑,露出刷得很白的牙齿,带着些威胁感,“我得盯着你,免得你做出些你妈那样的事来。”
林笑却望着他,警告他不要再拿长辈说事:“这会显得你很没有教养。”
这句话的攻击性很强,戚御白一下子阴沉下来。
上课铃响了,但戚御白直接攥着林笑却走出了教室。
林笑却差点摔倒,戚御白一直拉着他直到楼下的小树林。
他把林笑却一把推到了树上。
林笑却撞得脊背疼。
“我是没有教养,”戚御白低笑,“我妈死得早,我爸养情妇,我没爹教,没妈养。哪比得过你,有亲妈在旁言传身教。”
林笑却靠在树上笑,一直以来听着戚御白对林柔的侮辱,再不济那也是他娘,林笑却故意刺激他:“你活该。”
戚御白一拳打了过来,林笑却闭上了眼。
拳头落在了树干上,拳风带起了林笑却耳边的碎发。戚御白用的力很大,手擦伤流了血。
戚御白就在林笑却身前,他道:“你别以为长了张好脸,就能得到一切。无论别人想给你什么,我都会叫你彻底落空。”
“你妈不会得到戚家的财产,你也别想嫁入豪门。”戚御白攥住了林笑却的头发,逼得林笑却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邪门歪道,咎由自取。”戚御白说着骂人的话,可他的呼吸离林笑却太近了。
近得两人的呼吸缠作一团。
林笑却让他滚。
突然,追下来躲在树后的同桌跑了出来,他有些惊慌,但竭力镇静道:“我已经叫老师来了。”
这件事老师通报给了家长。
树林里有监控,录像里看起来就是戚御白单方面的施暴,还有人证在。
第102章现代三重奏05
录像从某些角度看起来,甚至有些暧昧,仿佛戚御白捉了人下去,是要行不轨之事。
老师询问的时候,林笑却如实答了,没有打到,私人纠纷。
戚文诚没有出面,派了个律师处理此事,最后录像被删除清空。
人证被警告不要胡说。而林笑却还没等到放学,就先被学校放了假。
老师也很为难,但这是一所私立学校,背后控股的是戚文诚的集团公司。
戚御白接到了戚文诚的电话。
“再给我惹事还被拍下来,我就把小林送回他原来的地方。”
戚御白道:“是我打了他。”
戚文诚不在意道:“他会换个学校。”
戚御白重复:“是我打他,我走。”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戚御白听到他爸说:“戚御白,你才是我的儿子。”
戚御白突然觉得很荒谬,他并不感到丝毫的惊喜。
戚文诚道:“我给你林姨珠宝华服,给她优渥的生活,接纳她的儿子……这一切并不代表他们要胜过你。御白,你该长大了。”
戚御白不信,戚文诚明明为了林柔打他,可真的是为了林柔吗?
或许只是因为他顶撞了戚文诚,违背了他的命令,损害了他的威严。
电话挂断后,走廊上的戚御白看见林笑却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林笑却总是很爱惜身边之物,戚御白不明白为什么。
林笑却当初换下的旧衣和旧鞋,后来带回去洗干净了,明明扔掉就好,林笑却却好好地放进了衣柜鞋柜里。
戚御白总是跟他作对,闯进他房间看到这,自然是要扔掉。
林笑却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又重新洗了一遍。
戚御白问他那么缺钱吗,小家子气。
林笑却不回答他。
戚御白捣乱,把衣服取下来扔地上踩了一脚。
“脏了,扔了,赔你十件。”
林笑却蹲下来,冷声道:“抬脚。”
戚御白不抬,林笑却直接踹他。
戚御白不解又愤怒地抬起了脚,林笑却捡起来重新洗干净。
明明有保姆,但他的衣物从来都是自己洗。
林笑却慢慢洗着衣服,思绪渐渐回到过去。
这是谢荒送他的礼物,稍微买大了一点点,长高了也能继续穿一阵。
谢荒说林笑却的衣服都是耐脏耐穿的颜色,他不希望林笑却所有的东西都是因为耐用而存在,他买了白色的T恤,白色的帆布鞋,不实用,可是很好看。
那时候谢荒笑得很腼腆,林笑却笑得很灿烂,他没有推脱这份礼物,他在谢荒骑自行车带他出去逛的时候穿。
在那小小的城市里,他们也有游玩的时候。
没有家暴,没有贫穷,就只是春叶秋风。
一辆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载着两人行远。
生活很累也很穷,可空气不收钱,春风不收钱,他们只要走到外面去,一样能得到自由与快乐。
那一天,林笑却一直洗着衣服,不搭理戚御白,他们不欢而散。
这一天,戚御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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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却背着鼓囊囊的书包出来,那些上学的用品并没有被扔掉。
林笑却没有看戚御白,径直路过了他。
戚御白上前拉住他:“我没有狡辩,我承认了一切。”
林笑却“嗯”了一声。
戚御白解释:“真的,我没有让律师那样做。”
林笑却道:“知道了,请放手。”
戚御白不肯放:“我也走,你去哪,我去哪。我反正是要盯着你的。”
老师和律师走出办公室,见戚御白还如此,律师走了过来。
戚御白放了手,敌视地看着律师。
林笑却趁此走了。戚御白要跟上去,律师拦住了他。
“戚少爷再追上去,或许他换的就不是学校。”换个城市那就太远了。
戚御白停下了脚步。
林笑却走到拐角下了楼梯,戚御白站在走廊上攥紧了手。
过了会儿,戚御白从阳台往下望,正看见林笑却出现在视野里,一步一步往前走,没有回头。
从阳台上俯视,戚御白突然发现林笑却变得好小、好淡,像一滴墨落在了水里,很快就晕染散去了。
晚上的时候,戚御白敲响了林笑却的房门。
林笑却打开门,看见他端着素净的瓷盘。瓷盘里摆了一个苹果。
“我自己削的。”戚御白的脚抵在门口,不准林笑却将门合拢。
“你自己吃吧。”林笑却后退一步,懒得搭理戚御白。
戚御白顺势推开了门,毫不见外地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林笑却看着自己的书,戚御白看着他,过了许久,林笑却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来送苹果。”戚御白低声说,“你吃完我就走。”
林笑却望了他一眼,洗了手将苹果拿了起来。
戚御白没有切块,一整个苹果林笑却慢慢咬着,戚御白望着他的手,望他开合的唇瓣,戚御白蓦然转过了头去。
透过窗玻璃的反光,他看到林笑却玻璃里的影,模糊而闪着细碎的微光。
林笑却吃完了苹果,说戚御白可以走了。
果核投入垃圾桶里的声响,戚御白回过了头来。
“我没有想过,”戚御白停顿了片刻,“没有想过用这种卑鄙的方法赶走你。”
“我只是生气了,”戚御白道,“我没有控制我的怒意。”
林笑却站了起来,手太黏了,他要去洗个手:“我明白,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戚御白也站了起来,他亲自来示好,所以得到的就是这?
戚御白捉住了林笑却黏湿的手,林笑却让他放开,戚御白不放。
林笑却另一拳打了过来,戚御白学过散打,一下子将林笑却反绞压在了床上。
他的呼吸很沉:“我在对你道歉,你听不出吗,林笑却,你别以为我会过意不去。像你这样的人,我怎么会感到抱歉。”
手没有洗,苹果的汁液沾湿了戚御白,他胸膛起伏牢牢抑制着林笑却的挣扎。
林笑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戚御白也不知道,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混乱的脑海和无法挪开的眼神,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他本该制止这场改变,离开,现在就离开,而不是将林笑却制伏在这里,试图把他的不驯一并制伏。
“你说过的,”戚御白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
“一个没有教养的人做事不需要缘由。我想欺负你就会欺负你。”戚御白故意恶狠狠地威胁,试图用暴力手段掩盖不清楚的心绪,“就算把你当沙包,你妈也不会为你出气。你以为她在意你?”
“她只在意她身上的珠宝,手里的存折,你就是一个拖油瓶,没有人会在意你。”戚御白笑,“我是没有人教养,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林笑却让他滚。
戚御白不滚,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长着人的腿,滚不了。”
林笑却小声说了什么,戚御白没听到,他不得不凑近去听,手也不自觉放松了,趁着这时,林笑却挣脱了他。
林笑却狠狠地踢了一脚,戚御白滚到了床下。
林笑却气息不稳,双眼微微厌倦。
戚御白从地板上坐起,正对上了林笑却厌倦的目光。
仿佛被针扎了般,戚御白垂下了眼眸。
一人在床上喘息着,一个人在床下沉默着。
灯光照在两人身上,以及那灰茫茫的影。
戚御白离开前,抵着床角望床上的林笑却:“换个学校而已,我还是会盯着你。”
“你妈妈一日不离开,你就无法摆脱我一日。”戚御白笑得张扬,“大人有大人的游戏,我和你,也该玩一场。”
林笑却抬眸看他,重复了午后刺激的言语:“你活该。”
戚御白的笑意淡了,他不在意般:“你也一样。”
“晚安,做个噩梦吧。”戚御白走了出去,忘了盘子没端,又倒回来端走盘子。
林笑却觉得有些滑稽,戚御白也颇感怪异。
他又不是侍应生,端什么盘子。
戚御白一下子砸进了垃圾桶里,瓷盘应声碎裂,戚御白笑:“送你的,碎碎平安。”
戚御白挑衅地走了出去。
可回到自己房间后,他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望着窗外的夜色,脑海里却全是林笑却吃苹果的模样。
夜色无法浸染驱赶红,戚御白在那一刻放纵了自己,不去想纠缠的一切,就只是任由思绪流淌。
他要走了,要到别的学校去。
又要招惹一大堆的人来瞧他。
不过是长得好看的人猿,不过是穿上衣服的动物,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一定和他的妈妈一样,一定是想得到什么。戚御白打开手机,转给之前加的私人侦探一笔钱,让他去查林笑却的过去。
戚御白不信人没有弱点,林笑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恰恰是掩藏了最在意的东西。
光是明面上的驱赶太小儿科了,戚御白要重创林笑却才行,要叫他知道,戚御白对他从来只有厌恶与嫌弃。
才没有看着他发呆,才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怜悯。
才不会跟他有什么牵扯与联系。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戚御白罕见地没有捣乱,并且叫了林柔一声林姨。
林柔心里突了一下,莫名觉得渗人。
而戚文诚以为他的儿子开始长大了。
戚御白并不是想做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跟林柔较劲很没有意思。
说到底,她只是戚文诚的情妇,是戚文诚纵容了一切。
戚御白叫了一声爸,乖乖坐下吃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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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结束的时候,戚文诚叫住了戚御白,递给他一张新卡:“拿去花,你想要的车,我叫助理先买下。”
戚御白接过了自己乖顺的报酬,问:“爸,你不会跟林姨结婚吧。”
戚文诚摸了摸儿子的头:“不会,去上学吧。”
秋雨凉,蚂蚁踉踉跄跄,蜻蜓飞入尾声。
林笑却转入了一所寻常的学校。
这里没有那么多大富大贵的二代,但氛围也并没有轻松起来。
这所学校放学晚,戚御白每次都来接他。
林笑却改成住校,戚御白就直接闯入他的宿舍将他带走。
校园的路上,林笑却推开了他,戚御白突然就问:“谢荒是谁。”
林笑却抬眸:“你在查我。”
戚御白笑:“是啊,你过得真是可怜,原来是垃圾堆里的孩子啊。”
林笑却一拳打了过去,戚御白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林笑却再打,戚御白制住了他:“我受伤了,你也讨不得好。”
林笑却说他无耻。
戚御白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像你这样愚蠢,守着一个找不到的人。”
谢荒消失后,林笑却报了警,只是没有消息。
跑了好几趟警局,仍旧没有消息。
市面上洋洋洒洒的传闻那么多,林笑却不相信有一个真的属于谢荒。
林笑却道:“戚御白,你无非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东西,用了你的财产。以后我会还你。”
“一分分一厘厘,不会差分毫。”夜里突然下起了雨,林笑却不知道谢荒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戚御白故意往人的伤口戳:“他爸害死了你外婆,你还关心他,林笑却,你有没有良心。”
林笑却直接跟戚御白打了起来,毫无章法,雨越下越大,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最后是学校的保安制止了两人。
林笑却感冒了,戚御白强行把他的衣物从学校宿舍里带走。
林笑却搬回了戚家住。
收拾的时候,戚御白看见那白色的上衣,和那旧帆布鞋,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衣服问:“戚家是没给你钱?叫你去讨饭吃还是翻垃圾了,你穿这衣服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们在虐待你?”
林笑却去抢,戚御白直接用打火机烧。
推嚷间林笑却撞到了床架,戚御白一下子扔了衣服去看他伤到哪了。
林笑却红着眼尾推开他,灭了衣服上的火,但已经烧穿了洞,没法穿了。
林笑却将衣服抱在怀中,如果外婆知道谢荒这么作践自己,外婆一定不会开心的。
从始至终,该坐牢该负罪的只是谢建德。
外婆已经去了,难道谢荒以为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就能挽回一切吗?
林笑却摸着那焦灼的破洞,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外婆,他想回去了,想回到过去,那时候外婆在,谢荒在,贫穷如影随形,但欢乐并没有彻底消散。
如果那一天他在家,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陪着外婆,一切不会如此。
奔波在生活里,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现在终于不劳而获,靠着妈妈的关系不用再奔袭,可为什么并不觉得有多快活。
戚御白蹲了下来,他说他会赔偿,一百倍一千倍,赔一屋子的衣服。
林笑却只是让他滚。
戚御白将那破衣服从林笑却怀里抢了出来,他道:“你回去我就还给你。你不回,我会寄给你一盆灰烬。”
戚御白攥着衣服走了。
林笑却骂了戚御白几声,戚御白转过身,一下子将林笑却强制背了起来。
林笑却砸他,他也不吭声。
学校放学了,铃声叮铃铃,室友们快回来了。
林笑却安静下来,趴在戚御白的背上。
学生们朝着宿舍走来,而戚御白背着林笑却背道而驰。
将林笑却放进车里后,戚御白又回到宿舍,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那双旧的帆布鞋也在,但他这次没有搞破坏。
戚御白拎着行李箱带着林笑却回了戚家。
戚文诚忙病了在医院里,林柔跟过去照看,都不在戚家。
戚御白此刻拿着药丸和温水,叫林笑却吞下。
林笑却接过了水杯,却一杯水全泼在了戚御白的脸上:“狗拿耗子,装什么好心。”
戚御白用火点燃,林笑却以水回之。
戚御白手心里的药丸淋了水,糖衣化开,再吞下去就只剩苦涩。
第103章现代三重奏06
戚御白沉默了会儿,将药丸当糖豆般一颗颗嚼烂吃掉了,林笑却冷冷地看着他。
戚御白夺过他手里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水,将嘴里残余的苦涩咽了进去。
“不识好人心的耗子,没有资格吃我拿来的药。”戚御白道,“等你烧成个傻子,我就把你赶出去捡垃圾。”
“反正你最喜欢留着那些破烂了。”戚御白喝完水,嘴里怪异的苦味并没有消减太多,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捕猎般盯着林笑却。
林笑却让他滚。
戚御白道:“急什么,我要看着你烧成傻子。”
林笑却将手边的抱枕砸了过去,戚御白一手接住了。
两人谁也不肯服输,想要干掉对方般对视着。
直到林笑却真的发起烧来,烧得脸红目眩,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戚御白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叫医生的,可他停留了一阵。
他走到床边去,伸出手问这是几。
林笑却小声地骂了他一句。
戚御白摸了摸林笑却的额头:“还没烧坏啊,你怎么这么坏呢,给你拿药还泼我水,你要是别的人,信不信腿已经断了。”
林笑却敌视地看着他,戚御白浅笑:“开玩笑的,法治社会,我遵纪守法好公民。”
戚御白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他道:“不是说一分一厘都要还?记住今天的医药费,别忘了。少一分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要我做葛朗台,我成全你。”狠话放了,医生来了,吃了药挂了水,戚御白还没走。
医生都走了,戚御白还等在这里。
林笑却叫他离开,不想看到他。
戚御白爬上了林笑却的床,说他是债主,债主是不会离开的。
“我在放贷,高利息,黑生意。”今天守林笑却一夜,以后林笑却就得守他一千零一夜。
戚御白这么跟林笑却说了,林笑却说他不要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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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在这里,挡住我眼前的风景,还找我讨利息,无耻。”
戚御白不以为耻:“你见过哪个做黑生意的慈悲为怀?一个比一个残忍,我都能算菩萨了。”
戚御白给林笑却盖好被子,不准他动,手上的针好不容易扎进去,脱了针再扎再扎,扎成刺猬。
林笑却乏力了,懒得再跟戚御白折腾,慢慢合拢了眼睡觉。
戚御白静静地呆在他身旁,等林笑却真睡着了,才想着回敬他。
竟敢泼他水,不识好歹。戚御白端来水,拿来棉签。棉签沾湿了慢慢地戳林笑却的唇瓣,不识好歹的拖油瓶,这下子还不是任他宰割了。
戚御白又戳了下,活该,你才活该,活该被我这么对待。
戳了会儿,唇瓣都戳红了,戚御白愣愣地望着那抹红,鬼使神差靠近了些。
水杯洒了,戚御白回过神来,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怪林笑却浑身病毒,将他传染,叫他脑子也不清醒了。
这个房间一下子成了毒窟,他一个健康的大活人应当远离,空气中都飘浮着毒素,要叫他的细胞分离血液干涸。
他好似也发烧了。
烧得晕头转向,目眩神迷,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光源认路。
他寻着最光亮处探去,把万花筒里的晕眩与折腾后的乏力一同扔进明月里,叫林笑却赔偿。
笑笑,林柔叫林笑却笑笑,他偏不。
他们的关系才没有那么亲近。
笑笑,他怎么没有看到林笑却怎么笑,面对他只有冷言冷语冷眼旁观冷声冷气。
分明是只小雀,一只小麻雀,吱吱喳喳咿咿呀呀不肯说点好话给他听。
这么冷的秋,毛绒绒的雀羽全冻成了刺,他一靠近就是一手的血肉淋漓。
戚御白躺在了光源旁,低声说着小麻雀还是保护动物呢,吃不得。
他碰了下林笑却的肩,问到底是什么在发光,你这只小雀,为什么要跟漫天的光混在一起,璀璨得瞎了他的眼,好难看清。
戚御白闭上眼,取出手机打电话,又得麻烦医生了。
他快烧糊涂了。
戚御白也挂上了水,医生想留下来看着,戚御白不喜欢他在这里,想赶走他。
医生不跟小屁孩计较,坐在沙发上拿了本书装作看着。
戚御白瞪了一眼医生,实在是乏累,懒得赶人了。
床的左右两边都挂着输液瓶,一个属于林笑却,一个属于戚御白。
液体慢滴滴地进入体内,戚御白的晕眩并没有好些。
他没挂水的那只手慢慢下移,他也不知道想抓住什么,又没有萤火虫在飞舞,也没有蚂蚁攀爬,他不痒不疼不觉得冷,却牵住了林笑却的手。
好烫,是谁在发烫,戚御白分不清了。安安静静,没有争执,没有立场,就只是一张床上的两个病人。
第二天戚御白先醒了,他身体壮好得快,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林笑却还迷迷糊糊着。
戚御白给两所学校打电话请了假,林笑却的老师多问了几句,戚御白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回话。
他下意识不想给林笑却带去麻烦。
林笑却睡着不醒,厨师熬了粥佣人送来,戚御白叫他起来吃饭。
林笑却缩在被窝里不起来。
戚御白说:“吃了饭吃药,越拖越难治,小心到时候还不上药钱。”
林笑却还是不起。
戚御白微恼地靠过去,发现林笑却眼睛都还闭着,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
“吃饭。”戚御白重复。
林笑却晃了晃脑袋,呢喃着什么。
戚御白靠近再靠近,心砰砰的,面上如冰原,心中已战火绵延,一万发子弹横冲直撞,撕裂地响。
近得林笑却的呼吸拂在耳畔,戚御白终于听清了。
林笑却要红糖馒头,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腻得慌。
但戚御白还是让厨师做了。
馒头做好端上来,热乎乎的挺讨喜,戚御白戴上手套,拿起馒头去喂,林笑却不肯张口。
馒头触着林笑却的嘴,他死活不吃。
戚御白问到底要吃什么,别吞吞吐吐。
林笑却扭过脸去,迷迷糊糊说要吃五毛钱的红糖馒头。
“五毛钱?”戚御白觉得林笑却是穷疯了,五毛钱能买什么玩意,还买馒头。
戚御白气笑了,大厨做的不吃,要得稀奇古怪,今天不吃也得吃。
他一手揽起林笑却,一手硬往他嘴里塞,林笑却就是不吃。
戚御白说:“我给你五万,把这个吃了。”
林笑却迷迷糊糊睁开眼,认出了戚御白,呢喃着让他滚。
五毛钱要捡好些空瓶子才能攒到,谢荒从来不怕羞。
五毛钱换的馒头热乎乎。哪怕衣衫单薄鞋也凉,吃下去就暖得人心发烫。
走过街道,听到笑闹纷扰,他们背着旧书包吃着热馒头往出口走去。天光大亮。
戚御白又把馒头凑了上来,林笑却骂着他还没闭上嘴,叫戚御白得逞了。
绵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戚御白狠笑着说他下毒了。
“你完蛋了,”戚御白眉眼飞扬,“你要被毒成傻子了。”
林笑却看傻子一样看戚御白。
戚御白笑得张扬,林笑却夺过馒头自己吃,一口又一口,吃得急噎着了。
戚御白赶紧端了水过来,林笑却好不容易咽下去,还要听戚御白的风言冷语。
“送得又不是毒苹果,怎么装了番白雪公主,”戚御白脱了手套,摸了摸林笑却的头发,“让我瞧瞧,有没有乌木般的头发,雪白的肌肤,鲜血一样的红唇,哟,还真像。”
林笑却打开了他的手,翻身蜷进被窝里。
戚御白紧随其后,跟着躲进被窝里。
林笑却打他,他制住了林笑却:“你住的是我的地方,我想去哪去哪,你管不着。”
林笑却要踹他,戚御白直接翻身而上压住了林笑却。
他笑:“你一个病人,跟我逞什么强。小耗子想躲进老鼠洞里,没门。”
林笑却想骂他,脑子晕得找不到词,半天憋出一句乌龟王八。
戚御白制着他的手,低声说:“我不姓乌也不姓王,你骂得毫无道理。”
“说起乌龟,你才是乌龟,背着重重的壳活在过去。”戚御白又一次质问林笑却,谢荒到底有什么值得在意。
“捡垃圾的人,又脏又臭,一个穷鬼瘪三,你记着他做什么。”
林笑却手脚被擒住,直接用头去撞,戚御白躲开了:“还嫌脑子不够浆糊。”
林笑却说谢荒没有捡垃圾,不脏也不臭,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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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但不是鬼:“我们活得堂堂正正,比你像个人。”
“我们走街串巷,推着推车卖吃食,灶台干净,碗筷干净,帕子干净,与脏臭没有分毫的关系。”林笑却轻笑,“而你卑鄙得不值一提,你凭什么调查我的过去。”
戚御白沉默了会儿,掀开了被子。
光线一下子涌入,戚御白这才发现林笑却的眼角有泪。
他伸手去接那滴泪,林笑却想躲,但戚御白不给他躲避的空间。
“林笑却,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戚御白望着湿润的指腹,“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戚御白离开了床榻,林笑却倒在床上喘息。
戚御白沉默了会儿,转过身来,把被子整理好不给林笑却盖。
“冻死你,冻成傻子。”被子叠成豆腐块儿,戚御白直接扛了起来,“什么都不给你,什么我都拿走。”
林笑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戚御白真拿走了。但没过多久,他把自己的被子扛过来了。
一把扔在林笑却身上。
“扔垃圾,垃圾扔进垃圾厂。”林笑却被砸得歪倒,戚御白忍不住上前展开了被子好好盖好。
“处理垃圾,我很心细。”戚御白盖好被子,站了起来。
见林笑却瞪着他,戚御白道:“睡你的,没有人会来吻醒你。”
一个假的白雪公主,才不会等到王子。
戚御白离开了,过会儿想起还没吃药,又回来逼林笑却吃药。
吃完药走了,又想起自己承诺的五万块没给。
为了有点震撼感,戚御白让人取了现金,五毛的一块的零碎的越多越好。
戚御白提了个小箱子过来,一把摊开:“你要的五毛钱,给你了。”
林笑却望着那满满一箱的零钱,叫戚御白拿走。
戚御白笑:“你以为谁都像你,我可用不出手。”
戚御白合拢箱子,说密码是林笑却的生日。查资料时一并查清了。
林笑却不要,戚御白将箱子踢入了床下:“随你,反正我就要放这里。”
戚御白强调了这是他家,他无论放到哪里,林笑却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医院里。
戚文诚这次病得有些严重,照顾戚文诚林柔一直亲力亲为。
戚文诚让她回去,护工就可以,林柔心道,衣食父母就在这里,她才不会离去。
她不想一辈子当个没有名分的情人,人生病的时候最是脆弱,平日里戚文诚一颗铁心她啃不出口子来,这下子病了苍白了,正是她的机会。
林柔满眼爱意地注目着戚文诚,戚文诚分不清是真是假,平日里愿意当假的,这会儿却想当一回真了。
“你要什么。”戚文诚问。
林柔柔声说她什么也不求,文诚给的够多了。
“我也老了。”林柔侧身慢慢靠在了戚文诚的腿上,“不求了。”
戚文诚抬起手,慢慢抚上了林柔的头发。
哪里老了,保养得宜,还跟当年一样。
十余年没生病,这一次发作得厉害,戚文诚直接躺到了冬天。林柔日日夜夜陪伴,好像有了点效果。
回戚家这天,戚御白发现林柔手上戴了戒指,好大好闪一颗,刺得他眼睛不适。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正望着林柔,目光竟称得上温情。
戚御白心里一沉。
第104章现代三重奏07
晚饭过后,戚御白敲响了书房的门。
敲了两下直接进去。
戚文诚放下钢笔,问他有什么事。
戚御白开门见山:“爸,你答应我的事,不会食言吧。”
戚文诚有些不悦:“你是来质问的吗。”
戚御白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将一旁的文件拿到手里随意翻了翻:“我不接受,我不可能接受。”
“妈妈去世前,你说过的,不会娶别的人。只会有我一个孩子,只会有妈妈一个妻子。爸,”戚御白放下文件直视戚文诚,“您不可以食言。”
戚文诚让他滚。
戚御白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按在了桌面上,进攻的虎豹般盯着戚文诚:“除非爸不要我和我妈了,把我赶出去,您自娱自乐多潇洒。”
戚文诚道:“看来你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
戚文诚看着自己的儿子,大病一场懒得动怒:“不会,滚吧。”
戚御白得到了答案,但并不觉得安心。
还没走出书房,林柔端着补汤来了。
戚御白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你别得意。”
林柔笑容更加柔和,她得意什么,这小崽子无非是投了个好胎,她不但要跟文诚结婚,还要再生一个孩子。
这才哪到哪,她当然不得意。
戚御白走出书房后,看着门缓缓合上,好似被抛出了书房内的世界。
戚御白走出了戚家,什么也没带,他要去妈妈的墓地看看。
走一路,摘花一路,那些路边的小花,并没有买来的绚烂,可妈妈喜欢。
戚御白的手上沾了泥土,沾了草的汁液,裤脚也沾了泥点。
妈妈离开很久了,可有时候总觉得还在他身边。
只要他叫一声妈妈,她就会到他梦中来看他,他在梦里变得好小好小,腿短短的,手胖乎乎的,走在看不清黑白的路上,妈妈在尽头微笑着让他过去。
他走着走着想跑,一下子摔倒了,妈妈的影子在淡化,戚御白顾不得疼站起来继续往前跑,他学会了奔跑,可还没跑到尽头,妈妈就消散了。
他想去拥抱,可没有回声。他只能捧着手中的花去墓地看她。
他不会让父亲结婚的,那是不忠。他不会有第二个妈妈,父亲也不能有第二个妻子。
通往墓地的路戚御白走了很多很多遍,不需要导航靠着记忆往前。
这一路变了好多好多,原来空旷的地起了高楼,原来的公园被废弃,路过一条河,河水再没有小时候干净,他继续往前走,沾着泥捧着花去见妈妈。
妈妈死的时候很年轻,墓碑上的照片那样美丽。
但黑白色隔开了缤纷的现实世界,那是一个戚御白青春年少无法抵达的地方。
或许有一日他垂垂老矣,才能等到重逢。
那时候他都可以做妈妈的爷爷了,一脸皱纹微微佝偻着腰背去见妈妈,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把他认出来,会不会嫌弃他。
希望他的牙齿没有掉光,希望他的头发花白得帅气……
林笑却放学回来,今天是司机去接的。
以往戚御白总是在车里等他,今天没见到他人,林笑却自得清闲。
但到了戚家,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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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的紧张气氛,令林笑却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佣人过来接书包,轻声说戚少爷不见了,让他先躲一躲。
但戚文诚就在大厅的沙发上,林柔也在,好像哭过,林笑却经过时被叫住了。
已经报警,暂时没找到人。
戚文诚问他有没有见到戚御白,林笑却说没有。
戚文诚压抑着焦灼与怒意,让他去睡觉。
林柔叫住他,让他一起等消息。
天快亮的时候,戚御白终于回来。
他在墓地睡着了。
戚文诚见到他,质问他去哪了,手机不带,甩掉保镖,是等着人绑吗!
戚御白轻描淡写:“去见妈妈了。做丈夫的可以忘,做儿子的不能忘。”
戚文诚苦等一整晚,在各种无法自控的糟糕可能里深陷,打了多少电话,拜托了多少人,就得到戚御白一句冷嘲热讽。
戚文诚一脚踹了过去,戚御白躲闪不及跪倒在了地上。
他抬眼,满眼猩红,直接跟戚文诚打了起来。
戚文诚气炸了,让人拉开了他:“你竟然敢还手,好,好!好!林柔,带上你的证件,我们结婚,现在、立刻、马上!”
戚御白闻言剧烈反抗,被人牢牢地按住。
他笑道:“你去啊,你去!你有本事去!”
戚御白怒意下挣脱了一只手,随手抓了什么就朝戚文诚砸去:“你配不上我妈!你配不上!”
戚文诚没躲开,花瓶砸在身上落地碎裂。
戚文诚踩着碎片上前,一巴掌扇倒了戚御白:“混账,我怎么有你这样混账的儿子。”
“林柔,”戚文诚看了过去,“你还在等什么。”
林柔慌乱去拿了两人证件,林笑却叫她一声,林柔没管,小跑着跟着戚文诚出了戚家。
她又慌乱又惊喜,小崽子还真是助攻。戚文诚走得很快,没叫司机,自己开车,林柔上了副驾驶座。
正好,这么匆忙的情况下,婚前协议也不用签了,林柔简直惊喜得要得心脏病,她面上一脸担忧,但手都在颤,喜悦的、狂喜的、她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得到了。
妈妈,林柔心道,妈你看,我可不是那个胡乱搞大肚子的学生了,你看,我可是要正经地成家立业了。
你怎么不来看看,看看我现在多风光,我以后会更风光,我要生孩子,生孩子分财产,才不用一天天吃豆腐,太寡了,妈,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我住豪宅,我买一栋楼,我吃山珍海味,我再也不用挤在没有落脚处的房间里,穿着破旧的衣服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
车快速前进,在很多年前,戚文诚也是玩赛车的,今天开得好像回到往昔岁月。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妻子了。
他把她的东西全都锁了起来。
人无法回到过去,无法深陷泥潭却不挣扎,他开着车急速往前,往前,冲破了一整个黑夜。
天亮了。
朝阳升起,光芒倾合而来……
翌日。
车祸的消息上了头版头条。
急救失败。
戚御白疯了一样。
林笑却蜷缩在医院的走廊上,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
戚御白在撞墙,痛苦已经将他撕裂,好几个医生护士联手将他绑缚起来,拘束在床上,打了镇静剂。
他的额头出了血,血滴落下来,濡湿了床单。
他眼睛睁得很大,只是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被乌云罩住了。
镇静剂的药效过去后,戚御白去看了戚文诚的遗体,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浴室里。
林笑却听着水声哗啦哗啦,热气应当在蒸腾,外面的道路都结冰了。
这是一年最严寒的时候,医院门口还需要扫雪,否则冻着的雪会让来往的人都摔倒。
一个人一对脚印,一群人雪就被踩成了冰。
哗啦哗啦的水声太久了,林笑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血色。
他站了起来,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浴室里,戚御白望着腕上血液流淌,不时又划上一刀……
林笑却开始踹门,猛踹,终于踹开,戚御白已经几近昏迷。
脸色白得像水鬼一样。
地板上都是血渍,有些都发黑了。
林笑却叫医生,戚御白呢喃着什么,林笑却急喊着医生。
等戚御白被急救下来,林笑却才隐隐回忆起那嘴型——“我活该。”
“我活该。”
“我活该。”
戚御白一声一声呢喃着,麻醉了都还说着活该。
林笑却从医院的椅子上瘫软了下来,他抱着自己,垂着头一动不动。
有护士问要不要去看遗体,快火化了。
林笑却不知道。
他好像不敢去了。
林柔总是很美丽很漂亮的模样,他不知道她的遗体有没有被整理得很好。
林柔的手是有温度的,她牵起他的时候其实有点紧张,他明白她的紧张与不自在。
她在他面前有时候什么面子都不要,就是一副老娘就是这样,就是不够真善美。
有时候又很想证明自己其实没那么糟糕,她从来就没破坏过什么,她追求的一切天经地义。
人人都爱钱,她为什么不能。
她不要林笑却提起外婆,但很多时候又忍不住问林笑却外婆的事。
“她是不是一直守着那破豆腐摊子,能赚几毛钱啊,豆腐有没有涨价,哦,包子要五毛一个啦,我那时候一块三个,两块七个,涨得真快。”她忍不住跟林笑却说起过去,但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红了。
掩饰般扭过头去,赶林笑却走,警告他下次不准再提。
但到了下次,林柔还是忍不住主动提起。
还会问林笑却过去是不是捡废瓶子卖,她说她卖过,赚不到几个钱还被同学嘲笑,又问废品站那阿姨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还爱到处搜罗几个光碟看。
问起林笑却的老师,林笑却说起有个老师,林柔笑:“她啊,当初教我语文,说什么我有天赋,老夸我写的作文,说我一定能考上——”
林柔停了话茬,给自己扇了扇风:“害,没什么可说的,都过去了。”
她用那保养得宜指如削葱根的手给自己扇凉风,试图降下眼眶里的热意,她不能承认她后悔过。
那是对她这十几年人生的背叛。
林柔在最接近得到的时候,砰然坠落了下来。
林笑却最终还是去看了遗体。
她不再温暖了,她变得好冰好冷,唇都冻僵了。
林笑却轻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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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妈妈,她没有回应。
妈妈睡着了。
第105章现代三重奏08
戚御白醒来后,仍然没有消停。
他完好的右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法控制地撞击周围的一切。他撕毁绷带,血液又渗了出来。
林笑却听见他的嘶鸣,像一匹被剥了皮的马,猩红着眼无法安放自己的肉身。
好几个医生护士把他按压下来,束缚起来,只能继续打镇静剂。
戚御白张着嘴撕裂了嗓子一样,镇定剂注射进去,林笑却分不清他是在嘶吼还是在喘息。
医生都出了场热汗,还得处理戚御白左手上的伤口。
一个医生道:“再这样下去,你手要废了。安静,安静。”
戚御白没办法安静,他眼睛睁得很大,但却失了神。
他失神的眼看向了林笑却。
林笑却就在这病房内,却置身事外得好像远到了冰原。
眼前狼虎熊的战场和他这个局外人无关。
另一个医生注意到了戚御白的视线,侧头对林笑却道:“家属过来,安抚一下。”
林笑却望着戚御白,脑子里满是林柔冰冷的尸体,眼泪无知觉地落,他没有走过去。
林笑却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戚御白又开始挣扎起来,但在束缚与加强镇定剂的效用下,他无法自控地昏睡了过去。
沉浸在混沌的暗夜里,他突然发现所有的争执对死人都失去了意义。
没有人会再回应他了。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爸爸陪他堆积木的场景。一块一块垒上去,可只要一推就全倒了。
大厦倾颓,滚落满地。
他坐在废墟里,再也等不到父亲将积木捡起来。
踏着雪,林笑却回到戚家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凌乱一地,乱了又重新整理。
整理着整理着,他在满地的物品中瘫软了下来。
他喘息着,抓着烧了破洞的旧衫喘息。
他突然站起来打电话去警局,询问有没有谢荒的消息。
他想离开了,带着林柔的骨灰回到往昔。
他手颤着等待警察的消息,得到的是没有踪迹。
挂断电话的那刻,林笑却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发现自己把窗户和门都关着。
他把睡觉的地方变成了监狱。
林笑却跑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光芒一下子涌了进来,将他焚烧如明火绚烂。
他在光芒之中像座沉寂的雕像活了过来,一下子软倒下去,没学会人类行走的姿势。
过了许久,佣人敲响了门,说饭做好了,有他喜欢吃的。
林笑却问有没有林柔喜欢吃的。
佣人说可以去做。
等厨师把林柔喜欢吃的做了一大桌子,林笑却安安静静地下了楼,平平常常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安静,佣人和厨师试图安慰他,但不知道怎样开口。
林笑却微笑:“我没事。”
佣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哽咽了下背过了身去。
林笑却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直到夹了口饭发现有咸味,才发现是自己先落的泪。
过了一段时间,林笑却冷静了下来,去殡仪馆带走了林柔的骨灰。他得把林柔带回去,葬在外婆的隔壁。
林柔该回家了。
离家这么多年,她该回去了。
但林笑却被拦了下来。戚御白不准他离开。
戚文诚的财产转到了戚御白的名下,那些想为林笑却求情的被重金解雇了。
戚御白回到家中休养。
林笑却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戚御白惨白着脸,说会赔偿的。
“我会赔偿给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戚御白右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破开头皮,有些神经质。
林笑却说不需要。
戚御白得到这样的回答,再也无法隐藏无法掩饰,他就是个混蛋,他就是个只会发脾气闹着爸爸妥协的混账,他就是个害死人的囚犯,他该偿命的,可他偿过一次为什么没死成,太疼了。
刀滑在手腕上很疼,血流出来很疼,留下的疤很碍眼。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却留下了生机,懦夫。
“我那天如果不跟爸吵架,是不是就不会害死他们了。”戚御白发着冷颤,“我没想过的,我没想害死任何人,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妈妈不该被忘记,爸应该记住她记住她,如果他忘了,我也忘了,妈妈不会回来了。”
戚御白睁着眼泪水滚落得比雨还快:“我没想害死你妈妈,我知道有妈妈好没妈妈很糟糕,我没想的。”
“我只是,我只是——”他闹着让所有人满足他,得不到就闹就吵弄得所有人不得安生,戚御白笑,“那天爸应该打死我。”
“他会后悔的,没能早点弄死我。”戚御白睁着眼失神,泪水仍然在落,“他没办法告诉我了。”
小时候爸爸给他讲题,他明明会,硬是装着不会,他希望爸爸能够多陪陪他。
不要再忙了,不要不见人,晚上好黑好黑,爸爸,我会怕。戚御白这样骗着戚文诚,他打小胆大,他连雷电都不怕,怎么会怕黑。
他打小就会骗人了。
这样欺骗爸爸,爸爸就会回来得很早,就会带着玩具陪他玩。
学校里的人问他为什么没有妈妈,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妈妈,是不是被抛弃了啊,他每次回答的方式都是拳头。他在学校里打架,老打架,反正爸会收拾一切。
打得再也没人敢问他妈妈的下落。
妈妈会回来,小小的戚御白明白,妈妈会回来。
但现在妈妈不会回来,连爸也离开了。
林笑却静静地看着他落泪,他垂下眸许久,最终还是递出了纸巾。
“你并不欠我什么。”你欠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不能代表任何人选择原谅。
“你不需要赔偿我。”林笑却道,“我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
“戚御白,你活着吧,活下去。”林笑却道,“我也得回家了。”
那个破败狭小的家里摆满了零碎的物品。
每一样都有过去。
一个好看的花瓶是废品站的阿姨送的,她说拿来插花多好,屋子里带有香气多自由。
十几张奖状是学校发的,外婆贴在了墙上,即使很少有客人来,外婆看着也高兴。
还有一个破了又被外婆缝好的布偶,还有外婆的针线盒。
外婆眼神不好,都是林笑却帮忙穿针引线。
外婆会织毛衣,外婆织得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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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团变成衣衫。
外婆还给谢荒织过一件,蓝色的,谢荒穿起来很好看。
堆在墙角的厚纸箱里,林柔的日记本也在那里。
林笑却不小心打开过,林柔的字迹最开始圆乎乎的,写的字很大一个,跟汤圆似的。
后来字变小了,锋利杂乱,一团又一团野草冒着地皮要挣扎出来。
中间撕了好几页,林笑却抚摸上缺口,纸屑并不能变成刀枪,林笑却却感到心针扎一样。
密密麻麻,藏满了蜜蜂的尾针。
那是他的过去,一件又一件,他想回家了,带着林柔回家去。
戚御白不肯放手。林笑却可以报警的,他与戚御白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监护人已经离去,他随时可以走。
可坐在他对面的人瘦得眉骨刀一样,手腕上的疤痕冷白得渗人。
戚御白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眼静静地望着林笑却。
明明身上没有伤口了,林笑却却错觉戚御白已经浑身血淋淋。
林笑却沉默了会儿:“我留下来并不能做什么。”
“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林笑却道,“他们比我有用。”
戚御白还是那句话:“我会赔偿你。”但他没有哭泣了,只是麻木地僵坐在那里。
林笑却递出的纸巾戚御白没有用,他攥在手中又慢慢摊开,想叠成一只小千纸鹤,爸教过他的,可这纸太软,戚御白失败了好几次,纸巾也破了。
他面上的泪痕像两把隐藏的竖刀将他切割,他只能坐在那里维持人形。
接下来的相处并不如意,一道深深的鸿沟横亘,只是两个痛苦的人互相折磨。
戚御白还是让林笑却离开了。
他说这里已经成为魔鬼的洞窟:“应该受惩罚的人是我。”
戚御白扯着嘴露出苍白的笑来:“你是无辜的。”
林笑却走那天,戚御白没有试图挽留,他坐在那里一整日,一直望着林笑却离开的方向。
林笑却带着林柔的骨灰回到了曾经的小城市里。当初走得急,东西没法搬走,林柔交了足够的租金保存物品。
林笑却重新躺回了狭小昏暗的床上。
像一个梦,梦境惨淡收场。
躺了很久后,林笑却起来办了葬礼。没联系什么远亲,没有锣鼓喧天,只是做儿子的送母亲一程。
葬礼办完后,林笑却重操旧业,卖起了豆腐。
一块又一块的豆腐成型,在这样重复性的劳动中,林笑却渐渐获得了平静。
他不知道戚御白来看过他,躲在另一边,不敢靠近。
戚御白提着那装满五毛一块的箱子想去买豆腐,但他靠在灰墙上,抽了支烟走了。
戚家的事传到了主家,戚御白一直不办葬礼,主家帮忙办了,还要带戚御白去首都。
戚御白不愿意离开自我惩罚的别墅,把主家派来的人都赶走了。
其中一个律师道:“家主有事未能归国,他是您的小叔,等他回来,他会照看你的。”
“您父亲虽然脱离了家族,可永远是家族的长子,是家主的兄弟。您作为侄子,也是戚家的一份子。”律师收拾了文件,“企业生意上的事我们帮忙办了,有什么别的,随时联系。”
戚御白苍白着脸点了下头:“多谢。”
律师道:“言重了。”
等没了人,这空荡荡的房子清净了下来。戚御白上楼睡到了林笑却曾睡过的床上。
他寻找活人的气息,寻找一份生机。
他开始抛洒钱财交些狐朋狗友,请他们进戚家来把这空荡荡装点出人气来。
音乐震天地响,他酗酒抽烟,他沉迷涣散。
他以为这样浪费自己,就能得到救赎。但他失败了。
狐朋狗友逾矩招漂,花着他的钱银乱他的屋,戚御白把他们通通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