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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起风吗 四沂 138187 字 2024-02-22

闻喜之双手揪着陈绥腰部两侧的外套稳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滑落在地,急促地喘气。

口腔里溢出剧烈奔跑后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鼻间却闻到来自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海盐薄荷香气,极具安抚性。

那条狗跑到跟前没再叫,咧着嘴吐舌头喘气,陈绥瞥它一眼,冷声喊:“蹲下。”

“汪汪。”

黄狗小叫两声,听话地蹲在地上。

闻喜之额头抵在陈绥怀里,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双手还揪着他的外套不肯放。

陈绥任由她抓着,两手垂在身侧,低头看她,好一阵,笑起来:“闻喜之,抱够了没。”

“我……”嗓子眼干涩撕裂地疼,闻喜之咽了咽喉咙,再开口时只能发出很低很轻的声音,“怎么还真的有疯狗啊。”

陈绥瞥了眼乖乖蹲在地上的黄狗:“它不是疯狗。”

“它想咬我,一直追着我跑。”

陈绥闻到一点很淡的烧烤香气,推测:“你买了吃的?”

“嗯,它忽然窜出来盯着我,我以为它饿了就丢吃的给它,它不吃,追着我就跑。”

“哦。”陈绥嘴角笑意更明显,“以为你砸它呢。”

闻喜之一愣。

回想起刚刚丢炸馒头的动作,好像确实挺像砸过去的。

她慢慢地从陈绥怀里抬头,偷偷转过去看那条狗,发现它乖乖地蹲在地上,一点也不见刚刚那疯狗般的恐怖模样。

小东西,挺双标,还有两幅面孔。

“好吧。”闻喜之松开陈绥的外套站好,“这是你的狗吗?”

“不是,我外婆不喜欢养动物。”

“哦。”闻喜之又想起之前见他跟孙亦荟一起回家,酸了一下,“那是谁的狗,这么听你的话?”

难道是孙亦荟家的狗?

“流浪狗。”

陈绥走到那黄狗面前蹲下,手掌盖上去撸狗头,那狗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半点不反抗,还有点享受。

“没人要,比较敏感,心眼儿小,自我防护意识比较强,你拿东西丢它,它以为你拿东西砸它,可不得追着你咬?”

“我以为它饿才丢了吃的。”

“可能是有点饿,最近周围的人少了很多,没人喂它。”

闻喜之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在他旁边蹲下,好奇地看着忽然变温顺的狗:“你也不喂它吗?”

“它天天瞎跑,跑我跟前我才喂,不跑我跟前我也不管。”

“好吧。”闻喜之想了下,“听起来还挺可怜的,以后我来喂它怎么样。”

陈绥转头瞥她:“你?”

“嗯。”闻喜之点头,“不过我妈妈小时候被狗咬过,家里不准养狗,所以只能放外面。”

“放哪儿?金屋藏狗?”

“我看看。”闻喜之掏出手机点开淘宝,“我给它买个狗屋,就放在巷子里转角那棵榕树下,它以后就住那儿。”

闻喜之开始搜索狗屋,边选边说:“我再买一些狗粮放你那里,你定期过来喂它一下。”

“你养狗还是我养狗?”

“一起养啊,我出钱,你出力,你离得近,就当散步。”

“问过我意见了?”

“你会同意的。”闻喜之很快选好东西结了帐,“买好了。”

她低头看着这条狗,想摸它一下,又不太敢:“它叫什么名字?”

“流浪狗有个屁的名字。”

“好像也是。”闻喜之抿唇,“但它从现在开始属于我,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陈绥不以为意:“取呗。”

闻喜之想了想:“就叫它秤砣吧。”

陈绥:“?”

闻喜之看他:“怎么了?”

“你故意的?”

“什么?”

“呵。”陈绥冷笑,“装什么。”

“啊……”闻喜之咽了咽喉咙,小小声,“你该不会觉得,它抢了你的名字吧?”

陈绥的脸又冷又臭,闻喜之不敢看他,低头看狗,试着摸了一下它的脑袋:“那就叫你砣砣吧。”

“汪汪。”

黄狗呜呜叫了两声,好像没有反驳。

闻喜之默认它是同意了的意思,笑着又喊:“砣砣?”

“汪汪。”

陈绥:“……”

闻喜之没养过小动物,一时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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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新奇,去超市买了几袋狗粮和水以及餐盘,带着砣砣到那棵榕树下,把狗粮和水倒好,放在树下的墙边。

“砣砣,以后你就来这里吃饭。”闻喜之指指陈绥,“他会来喂你的。”

陈绥拍开她的手:“我没答应帮你喂狗。”

“陈大善人,拜托你了。”闻喜之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好人有好报,就当行善积德,为自己祈福。”

“那你错了。”陈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那我求求你,可以吗?”闻喜之轻轻拽着他的袖口晃了晃,“陈妥……陈绞丝旁妥……陈绥……我求求你了。”

陈绥被她念得头疼,不耐烦地应下:“闭嘴,替你喂。”

“那我明天过来,我们一起带它去体检。”

闻喜之起身拍拍手,把剩下的狗粮交给他:“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南华一中附近就有一家宠物医院,闻喜之晚上回家搜了一下,关注了公众号,咨询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给陈绥发微信。

芝芝莓莓:【明天上午带砣砣去体检。】

等了一会儿。

CS:【没空。】

芝芝莓莓:【那下午?】

CS:【没空。】

芝芝莓莓:【你要始乱终弃吗?】

CS:【?】

CS:【别说得跟我渣了你似的,明天有事。】

芝芝莓莓:【好吧,那我自己带它去。】

闻喜之不知道陈绥是真没空还是不想去,也不想一直烦他,点开公众号打算预约明天上午的时间自己带砣砣去。

手心忽然一麻,周林燃发来微信:【明天见。】

闻喜之愣了下,退出公众号,点开跟周林燃的对话框回复:【师兄明天要来南华?】

周林燃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语带笑意:“南华大学冬令营,后天开始,我明天中午到,下午你带我转转?”

闻喜之正要答应,微信弹出条消息——

CS:【明天下午去。】

作者有话说:

陈绥:又来。

我又来晚了!

那还是发二十个红包让大家开心一下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2章起风

一通电话,一条微信。

还挺有默契,都约了明天下午。

闻喜之把免提关了,手机放到耳朵边,试图忽略陈绥发来的那条微信,假装没看见。

拒绝那么干脆,现在又答应,逗她玩吗?

周林燃问完话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有空吗?”

“啊……”闻喜之被这一声拉回来,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回微信,努力忍着,“有空。”

“想什么呢,打电话还走神?”

“嗯……”闻喜之趴在床上,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她晃着露在外面的小腿,拖着调子,“就是在想,明天上午我要带狗去宠物医院体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

“家里养狗了?”

“没,一只流浪狗……不,现在它是我的了,不是流浪狗。”

“那你放着,明天中午我到了下午陪你一起去,怕狗咬着你。”

听见这话,闻喜之忽然好奇:“师兄,你说以我的实力,跟疯狗打架的话,我能赢吗?”

“……”周林燃沉默了会儿,“还是别打吧,别说打不打得过,疯狗不讲道理,咬你几口都够受的。”

“好像也是,还好我跑得快。”

“你被疯狗追了?”

“没,就我收养的那条,我以为是疯狗来着,结果是流浪狗。”

又聊了会儿,周林燃让闻喜之约明天下午的时间去宠物医院,到时候他陪她一起。

闻喜之答应了,确认了他明天到的时间,挂了电话。

陈绥那条微信还没回,闻喜之想了想,回他:【不用了,你忙吧,我找到人陪我一起去了。】

陈绥在帮巷子口的老大爷检查电线线路,不知是热还是为了方便做事,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连帽黑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防灰。

两只手都没空,一支小小的黑色手电筒咬在嘴里打光,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青筋凸起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小臂。

老大爷怕他摔了,认认真真地在下面扶着他踩的梯子,双手抓得紧紧地,抬头盯着他,一点也不敢松懈。

“小陈啊,要不还是明天来修吧,我今晚点根蜡烛凑合一下就好了,这黑灯瞎火的,别给你摔下来。”

“没事大爷。”陈绥取下手电筒夹歪头夹在肩上,一手划开打火机,“嗤”一下点燃,燎着电线的塑料外壳,“您这电线全都老化了,得换新的。”

“我明天下午还有事儿,怕是不能过来帮您弄,今晚先给您把灯弄亮,凑合用着,明早我早点过来,争取中午之前给您换一些,剩下的忙完事儿再来给您弄。”

“这么大年纪了,没灯哪能行,摔了都没人看见——”

“我不是诅咒您啊。”

刚说完,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下,响起微信来消息的“叮咚”声音。

老大爷看着他裤子口袋里透出来的亮光,提醒他:“又来消息了,你还是先回消息吧小陈,我看刚刚对面给你发消息还挺勤的,这回隔了这么久可别是生气了。”

说着跟他开起玩笑:“是不是小女朋友啊?刚刚你忙着弄电线,我看你回她消息都是简单点了两下,肯定觉得你太敷衍不高兴了吧?”

陈绥嘴角翘了下:“什么女朋友啊,我才多大?是我同桌,就一不讲理的小破孩儿,大小姐脾气,谁都得顺着她,不然就不高兴。”

“嘿呦。”老大爷笑起来,“还真是个小姑娘啊?那你赶紧回人家消息,这会儿愿意搭理你就是还没生气呢,别一会儿真给人惹生气了,那才叫不好哄。”

陈绥挑眉:“谁惯她啊。”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归于寂静,陈绥低头垂眼瞥了下,嘴里念着:“得了,还是看一眼,不然又得烦我。”

把东西都挪到左手拿着,取下手电筒,伸手去裤子口袋摸手机。

手指手背都是搁墙上蹭的黑灰,指纹解锁都失灵,只能用密码。

解开一看。

哦,找别人了。

陈绥锁了屏,要将手机重新放回去。

都搁到裤子口袋旁边,又停下,重新拿起来,解锁回了条消息过去问:【谁这么闲?】

等了会儿,没消息回过来,重新丢回口袋里,眼里神色却自己都没察觉到地沉了。

闻喜之趴在床上看陈绥刚回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事实上,她没想到他会问她是谁陪她去的,毕竟,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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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会对她的事情感兴趣,更不会多嘴问她那人是谁。

她以为,他要么直接不回,要么回个敷衍的“哦”,或者别的无关痛痒的敷衍答案。

她做好了好几种设想,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唯独没想到他也会对她的事情好奇。

虽然,这语气更像是嘲讽——

谁这么闲,有空陪你做这些有的没的。

嗯,或许他真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好奇。

闻喜之想了想,回他:【你不认识。】

还觉得不够,又发一条:【不要你管。】

陈绥的手机在响,老大爷笑呵呵地喊他:“小姑娘又来消息了,快看看。”

陈绥嘴里念着“不用管”,没几秒却还是把东西挪到左手去拿手机。

一连两条微信,没一条是让人想看的。

把手机丢回去,没再回消息。

却在打火机点燃的瞬间,脑子里自动冒出来个问题——

不认识,难不成是那男的?

翌日一早,天还未明,陈绥从家里拿了一圈新的电线出门。

走到门口,又转回去,提上一袋昨晚已经开封的狗粮。

走到那棵榕树下,砣砣居然还真等在那里,不是条傻狗,还挺聪明。

陈绥看了眼,餐盘里还有水,倒了狗粮在旁边的盘子,蹲在旁边看砣砣吃,撸一把狗头:“你这狗,居然也不傻。”

砣砣边吃着狗粮边含糊地“汪汪”两声,陈绥嗤笑:“叫个屁,下午有人带你去宠物医院,别到时候人家摸你两下你就跟人好,傻狗。”

砣砣:“汪汪。”

陈绥:“……”

听不懂。

拍一把狗头,起身离开:“中午再来看你,傻狗。”

周林燃乘坐的航班是中午一点到,尽管他昨晚说了不用去接,闻喜之还是提前到了机场等着。

一同等着的,还有孟佩之。

昨晚闻喜之的外婆打来电话,说周林燃要过来参加什么活动,托他带了一点西州的特产过来,让她们把人接家里。

电话里周林燃没说,闻喜之也是今天早上吃早饭听孟佩之提起才知道。

没等太久,周林燃搭乘的航班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拖着行李箱从里面出来。

他是西北人,长得很高,却又眉清目秀像个南方人,穿着身克莱因蓝的短款棉服外套,内搭白色卫衣,穿宽松的黑色直筒裤,克兰因蓝和白色相间的休闲板鞋。

长身玉立地往人群中那么一站,不仅长得出众,也高出别人一个头,很是□□,闻喜之一眼就看见他,冲他挥手:“师兄!这里!”

孟佩之纠正她:“叫燃燃哥哥,什么师兄师兄的,都叫生分了。”

“哪有……我本来就是学剑学散打的时候跟他熟起来的啊。”

周林燃拖着行李箱走过来,嘴角噙着笑喊人:“佩佩阿姨,之之。”

孟佩之热情地回应:“这一路辛苦了吧燃燃?冷不冷饿不饿?走,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回去就能吃。”

闻喜之跟周林燃坐在车内后排座,偷偷给他发微信:【等会儿吃完饭,你就说想出去转转,叫我一起,不要提狗的事情。】

周林燃低头看见手机进来的这条消息,唇角弯了下,回她:【明白。】

孟佩之坐在副驾,回头问周林燃:“燃燃,我听说你这次是来参加南华大学冬令营的?明年高考是打算考南华大学吗?”

“有这个想法,南华大学很优秀,我也很喜欢,我喜欢的专业在南华大学排前几,而且这么多年都呆在西州,也挺想体验一下南方生活的。”

“很好啊,南华挺好的,就是喜欢刮风下雨,一周七天,三五天都是雨天。”

“我喜欢下雨,西州就是雨水少一点。”

闻珩今天又没在家,孟佩之回到家里,听佣人说他出门去打球,晚饭也不回来吃,一边招呼周林燃坐着休息一边骂:“这臭小子,天天到晚不着家,别是出去偷偷谈恋爱了。”

闻喜之默默听着,刹那间脑海中莫名跳出陈绥的脸,心虚地眨眨眼,随手在茶几上摸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啧,好酸。

昨晚她那两条消息发过去,陈绥后来就没再回复,更让她觉得,他那话就只是嘲讽,绝不是好奇。

她总是看不懂他,有时好近,有时好远。

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午饭后周林燃就找了借口带着闻喜之出门去找砣砣。

在路上碰见韩子文,提着一个大袋子,看样子是要去极光。

韩子文一见闻喜之就笑:“之之同学,你也过来找绥哥?”

看见她旁边的周林燃,笑容微微僵了下:“这位帅哥是谁啊,没见过呢。”

“我朋友,西州来的,周林燃,师兄,这是我同学,韩子文。”

周林燃露出个礼貌的笑:“你好。”

韩子文略有些尴尬地挠挠额头:“你好。”

又抬手指指前面的路:“那……我先去找绥哥了?”

闻喜之说好,韩子文飞快地溜了,俩人继续往小巷里走,周林燃随口问:“他说的那个男生,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同桌吗?”

“嗯,他住这里。”

“噢……”周林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巷子口老大爷家的电线得全部换新的,早上陈绥拿了一圈新的电线过来,不够用,打电话给韩子文,让他去买一些带过来,顺便帮忙一起换。

韩子文到的时候陈绥正在楼上的阳台拿着锤子叮铃哐当地给外墙打电线槽,大爷原先没有安装外墙灯,夜里院子只能借用客厅的灯光,陈绥想着给他安一个,免得晚上黑灯瞎火看不清路。

大冬天的,他就穿着一件克莱因蓝的薄卫衣,袖口还挽了上去,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完全看不出来冷似的。

老大爷在楼下院子收拾散乱的杂物,韩子文进门跟他打了声招呼,直奔楼上:“绥哥!绥哥!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

他跑得楼梯间传来“咚咚咚”的回音,喊声一圈圈荡开,陈绥皱眉:“你叫魂啊?”

“没没没!”韩子文把装电线的袋子往地上一丢,撑着墙抬头看陈绥,一脸八卦表情,“我看见之之同学了!”

陈绥砸墙的动作顿了下:“关我屁事。”

“还有个帅哥,高高瘦瘦的,眉清目秀,往她旁边一站,那叫一个般配!”

韩子文故意夸张:“哦,还有,我听之之同学叫他……师兄!啧,什么关系啊,好亲密的样子。”

师兄。

竟还真是那男的。

陈绥手里打电线槽的动作忽地“哐”一下加重,吓得韩子文一抖:“你怎么了绥哥?”

陈绥看也不看他,从口袋里摸了颗钉子往塑料电线槽上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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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聒噪。”

“啊对,我聒噪。”韩子文蹲下去拿他买来的新电线,“你看看要的是这个不?”

陈绥低头瞥了眼:“你去楼下,再他妈烦我老子干.你,晚上之前必须全部弄好。”

“好吧,哦,还有。”韩子文抱着电线要下楼,临走前转身讨打,“那男的今天穿的外套——”

韩子文顿了顿,眼神上下扫了一遍陈绥身上克莱因蓝的卫衣,意味深长:“跟你身上这卫衣,颜色一模一样。”

陈绥立在爬梯上都想踹他:“你滚不滚?”

韩子文抱着电线跑了。

陈绥立在爬梯上转头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那边小巷转角处的那棵榕树顶,但是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管她干嘛。

陈绥莫名烦躁,继续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钉子往塑料电线槽上钉,一不留神锤子砸歪了,砸在左手大拇指上。

“嘶……”

陈绥皱着眉,垂眼瞥大拇指被砸到的地方,这一瞬间还看不出来什么痕迹,痛感却已传遍所有神经。

泉水喷发似的,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猛跳。

这不受控的、突如其来的、烦躁的愚蠢行为……

陈绥闭了下眼,全都压下去。

闻喜之跟周林燃走到那棵榕树下时,砣砣很乖地卧在哪里,趴在树根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听懂了今天要带它去体检的话,竟然没有乱跑。

见闻喜之来了,跳起来绕着她转圈圈,“汪汪汪”小声叫着,上蹿下跳,很开心的样子。

闻喜之看了眼旁边的餐盘,狗粮还剩一点点,水也没喝完,知道是陈绥过来喂过。

他那人口是心非,嘴上千万般不情愿,实际上做事很积极。

闻喜之弯唇笑了下,抬手去碰砣砣的头:“砣砣,我带你去体检呀。”

周林燃在旁边看着也笑:“看起来它还挺喜欢你的。”

“昨晚还想咬我。”

“就这么带它去吗?没有牵狗绳,怕它乱跑咬人,我来抱吧。”

周林燃蹲下叫砣砣:“砣砣,过来。”

砣砣一副警惕的样子,冲他大声“汪汪”叫,止步不前。

“它可能比较认生,头一回见你,不会让你抱的,没事,我们打车过去,顺便去买牵狗绳,它一向野惯了,也没咬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闻喜之抬手冲砣砣晃了晃:“砣砣,你过来,听话,不要乱跑,跟着我,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狗粮。”

其实闻喜之这么说,心里也没谱,毕竟她跟砣砣也不熟,如果昨晚不是陈绥在,她还差点被它咬。

砣砣又“汪汪”叫了两声,趴在地上不动。

闻喜之也没养过狗,不知道这情况要怎么办,有点泄气:“完了,它不跟我走。”

周林燃家里倒是养过狗,但都是□□好的,还没接触过这种野惯了的流浪狗,也不太有办法。

想了下,提出建议:“要不请个私人的宠物医生过来?”

闻喜之想了想,那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而且也不知道砣砣会不会害怕而咬人,要真是那样的局面,会闹得太难看。

昨晚只是看砣砣可怜提出要养它,此时她才发觉,似乎有点太过天真,很多问题都没考虑到。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她也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只是突然间觉得,这件事做得有点冲动。

回想起昨晚砣砣似乎很听陈绥的话,闻喜之犹豫了下,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陈绥。

“等等师兄,我问下我同桌。”

又一次听闻喜之提起“同桌”这个字眼,周林燃的眼神有点微妙,很迅速地避开了,低头去看趴在地上的砣砣。

没想到,居然是,他们两个人共同收养的狗。

陈绥被砸到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块淤青,是散不开的瘀血。

疼是疼的,倒也不是不能忍。

陈绥没当回事,拿着电线往电线槽里穿。

微信语音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他停下手里动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发现是闻喜之打来的电话。

陈绥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直接挂断。

闻喜之听着手机里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愣了下,不太置信地取下手机看了一眼,又继续打了过去。

刚停下的手机铃声重新响起,陈绥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本想再次挂断,手指已经悬在了屏幕挂断键上方,想了想,到底是没能按下去。

陈绥搁了手上东西,下了爬梯,喉结滚动,清清嗓子,按了接听。

“说。”

“你干嘛挂我电话?”闻喜之的语气里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有事找你。”

“忙得要死,哪有空接你电话?”

“你昨晚不是说要陪我带砣砣去宠物医院体检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忙?你忙什么呢?”

“忙什么还需要跟你这个大小姐报备?”

“我又没惹你,你凶什么。”

“谁凶你了。”陈绥左手搭在阳台围栏上,大拇指传来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让人心里忍不住燥,“有事你就说事,我很忙。”

“……”闻喜之顿了顿,“砣砣不跟我走,你能过来一趟吗?陪我们一起去。”

“你们?”陈绥看着小巷转角处榕树方向,明知故问,“你和谁?”

“……”

闻喜之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陈绥倚在阳台围栏上,把手机换到左手搁在耳边,右手伸进裤子口袋摸了盒烟出来,在围栏上倒转着磕了一支烟,烟盒放回裤子口袋,摸打火机出来点燃。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吸了一口烟,慢慢呼出来,腾起一团白色烟雾。

烟取下,夹在中指和食指间,手随意搁在围栏上,风轻轻吹过来,烟雾四散,尼古丁的味道变得很淡。

这种欺负人的快感。

陈绥隐隐约约觉得,左手大拇指上的疼痛减轻了。

不知闻喜之沉默了多久。

也有可能,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

她说:“是我在西州的学长,也是我很要好的哥哥,今天刚来南华,我带着他出来转转,你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陈绥咬着烟,弯腰把地上的东西随便往角落收了收,避免待会儿老大爷上楼不小心绊倒,开口时声音含含糊糊:“等着,五分钟。”

挂了电话,陈绥下楼跟韩子文打了声招呼,去老大爷家洗手间洗脸洗手,把衣服上的灰抖了抖,放下袖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韩子文说的“跟你这卫衣的颜色一模一样”的话,眉头微微挑起,有点挑衅的意思。

放弃回家换衣服的想法,取了帽子,随意打理了下头发,出门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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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喜之挂断电话,转头对上周林燃的视线,好奇问:“怎么了师兄?”

周林燃自然地移开视线,又转回来,很自然地笑:“没,就是很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让你在电话里这么详细地介绍我。”

“一个事很多的麻烦精。”

闻喜之回忆着电话里陈绥说的话,又补充:“他就是特别喜欢欺负人。”

尤其是我。

周林燃笑容变淡了些,低头看趴在地上的砣砣,声音很轻:“你喜欢他吗?”

闻喜之吓一大跳,矢口否认:“没有!”

“那么紧张干什么。”周林燃笑着看她,像是能看进她心里,“别是心虚了吧之之。”

“我没有……”闻喜之感觉到自己脸在发热,没敢跟他对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就知道欺负人。

周林燃没再继续追问,转而跟她聊起养狗的注意事项。

闻喜之听着周林燃说的话,心不在焉地想陈绥什么时候会来,他来了会说些什么,刚刚他在电话里那么问,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的事也很好奇?

陈绥来得很快,还不到他说的五分钟,就已经出现在小巷那头。

闻喜之不经意地一抬眼,看见他,愣住。

转头去看周林燃,周林燃也看见了陈绥,表情也有点微妙。

闻喜之不敢置信地重新转头看向越走越近的陈绥,好奇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似的穿搭审美,就像约好了一样巧合。

陈绥穿着克莱因蓝的连帽卫衣,领口两边垂着从帽子边沿穿出来的白色带子。

跟周林燃穿了同款的黑色宽松休闲直筒裤,以及,连配色都一模一样的同款鞋子。

甚至,连身高都很接近,不相上下。

是闻喜之觉得,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在路上,别人都会误会这两人是好兄弟而她是个外人的程度。

在两人惊讶的时间里,陈绥已经走至跟前,脸和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冷白皮看上去透着些清冷的贵气。

他朝周林燃伸出手,明明有着身高优势,下颌却微微上扬,眼皮往下敛着,唇角勾起来——

“你好,陈绥。”

作者有话说:

陈绥:你好,陈绥,你未来妹夫。

又来晚了,这章发红包见者有份,直到下一章更新,每个人都发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3章起风

气场这东西,对于有些人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陈绥只是简简单单地立在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绍言简意赅到只剩下四个字,可闻喜之就是觉得,他有种浑然天成的气盛。

旁边的周林燃伸出手,同他握了下,唇角牵着笑,嗓音清润:“你好,周林燃。”

仿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个握手的仪式短促到闻喜之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

砣砣激动地围着陈绥上蹿下跳,仿佛在求抱抱,陈绥抬手,手心下压:“蹲下。”

这个指令砣砣很熟悉,听见后立即后腿弯曲蹲在地上,很乖巧地“汪汪”叫了两声。

周林燃问:“砣砣是你一直养着的吗?看着很听你的话。”

“没。”陈绥微微挑眉,“可能比较怕我?”

说完打了个响指:“走。”

砣砣立即爬起来跟在他后面走着。

陈绥回头:“你俩不去?”

周林燃笑着拍拍闻喜之肩头:“去啊,走吧之之。”

闻喜之盯着陈绥穿的克莱因蓝卫衣愣神了一小会儿,在想他大冬天穿这个冷不冷。

被周林燃这一拍,恍然间回过神,没说什么,跟在后面一起走着。

陈绥不着痕迹地掠过周林燃拍闻喜之肩头的动作,淡定自若地挪开视线,转过头去,带着砣砣走在前面。

出了小巷,陈绥打了辆出租车,带着砣砣坐在后面,车门开着,他也没管空的那个座位是谁坐,训着砣砣让它趴好。

闻喜之自然而然地走向副驾,把空的那个后排座位留给周林燃。

出租车座位不算很宽敞,周林燃坐进去以后就更显得空气都拥挤起来。

闻喜之偷偷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排两人的动静,给出租车师傅报了宠物医院的地址。

一路上车内诡异地安静着,似乎连司机师傅都感觉到不自在,主动找话来说:“两位帅哥是双胞胎吗?长得也太好看了。”

“不是。”周林燃回到,“刚认识。”

“噢噢,这样啊。”

司机尴尬地笑了下,一路都没再开过口。

闻喜之心疼了他一秒钟。

宠物医院离得不远,出租车十分钟就到,陈绥抢在闻喜之前面付了车费,下车后带着砣砣往医院里走。

是闻喜之约的时间,跟工作人员对接了一下,登记好信息,要先排会儿队。

不知道是不是假期的缘故,亦或者是季节和天气的原因,宠物医院里接近爆满,连可供休息的空座位都不剩。

三个人在一旁不那么拥挤的地方等工作人员来叫号,陈绥随意地靠在墙上低头玩手机,没有丝毫不自在。

砣砣蹲在他的脚边,没有乱跑。

周林燃是养过小动物的,猫猫狗狗他都有接触过,见到旁边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猫,上前逗弄。

闻喜之看这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有她一直在尴尬,借口说要出去买点饮料。

“我陪你一起去吧。”周林燃转头问陈绥,“你要喝点什么?”

陈绥抬头瞥了眼闻喜之:“芝芝莓莓。”

“……”闻喜之免不了联想起他第一次说要请她喝芝芝莓莓的画面,“我就去旁边超市买几瓶水而已。”

又对周林燃说:“很快就回来,师兄就先留在这里。”

周林燃没再坚持,跟陈绥一起留下。

两人依旧沉默着。

半分钟过去,周林燃主动开口:“听说你和之之是同桌?”

“啊。”陈绥抬眼,笑了下,“听谁说?”

周林燃也笑:“之之。”

“哦,是。”

陈绥接话,言简意赅,却没留什么让人继续搭话的余地,仿佛一个话题终结者。

但这对于周林燃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脸上笑容未变,很温和的语气:“相处愉快吗?”

“嗯,还行。”

“她是不是挺可爱的。”

“嗯……”陈绥拧眉,仿佛在认真思考,不知想到什么,一下笑了,“可爱的时候是挺可爱的。”

废话文学。

周林燃垂着眼,笑容里多了些微妙的变化:“她没有不可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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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绥:“那你滤镜还挺重的。”

周林燃:“……”

想了想,他又问:“比如呢?什么时候?”

陈绥收了手机,偏头看他:“想听?”

周林燃:“有点。”

“行,我想想。”陈绥当真做出一副回想的表情,“她这人特别爱哭,动不动就哭,还特胆小,稍微看着点儿血啊泪就下来了。”

周林燃:“……?”

“而且很不讲理,什么都得顺着她,总要人哄,不然就跟你欠了她似的。”

“她要是看上了你的东西,就有各种办法问你要走,你不给,她就哭,我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女生,边哭还得凶你,无中生有,蛮不讲理,疯狂甩锅。”

周林燃:“……”

“大小姐脾气,习惯被人伺候,自己撞树上,锅甩给我,药都得我帮她擦。”

陈绥说得暧昧不清,就像在给人炫耀自己女朋友,秀恩爱,明贬暗褒。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瞧她多依赖我,我们俩多亲密。”

周林燃半敛着眸子,一字一句地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冷了些,却也还是保持着微微笑着的模样。

他自然不想相信陈绥说的这些话,但是他说得那么自然,听起来那么真实,就像是单纯在吐槽而已。

一切都像是真的。

但是,陈绥口中的闻喜之,跟他认识的闻喜之,完全不同。

他认识的闻喜之,爱笑,从来不哭,温柔懂事,不会甩锅给别人,更不会蛮不讲理,也从来不要人哄。

她总是默默地以温柔来接纳这个世界所给予她的一切,好的坏的,从来都没有怨言。

大家闺秀,知书达礼。

这两个词,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

她温柔,却又不柔弱,善良,却又不圣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会面对莫须有的罪名勇敢反抗。

这时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全部用来形容她,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可是,此刻,他却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见一个完全不同的她。

爱哭,不讲理,要人哄。

不是什么缺点,对于喜欢她的人而言,甚至会觉得这很可爱。

只是,这真的,太不像她了。

周林燃出神地想着,陈绥还在继续:“今天我忙得要死,她一个电话打过来,我不接她马上又打过来,哪有人这样的。”

“什么样的?”

闻喜之提着一袋东西进来,只听见陈绥后面几个字,有点好奇:“你们聊什么呢?”

陈绥偏头看她,笑得懒散:“聊你呗,你有意见吗?”

“……聊我什么?”

“说你坏话。”陈绥拖腔带调,眼里笑意藏得浅,“跟燃哥告状。”

闻喜之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眼周林燃的反应,心里奇怪,怎么陈绥都叫上燃哥了。

她就只出去几分钟而已,这两人的关系竟突飞猛进至此。

“……”闻喜之从袋子里拿水递给周林燃,“师兄你别听他乱讲,他这人嘴里没好话的。”

周林燃接了水,很淡地笑了笑:“没呢,随便聊聊,也没说你什么,说你很可爱。”

“我才不信。”闻喜之撇撇嘴,拿了另一瓶水递给陈绥,“给你。”

“啧。”陈绥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垂眼看她,“夸你就不信?”

闻喜之正要说是,那边工作人员在喊,说轮到他们了。

话咽下去,催陈绥:“快带砣砣过去。”

“行。”陈绥自然地把水递给她,“拿着。”

闻喜之伸手接了,陈绥拍拍手:“砣砣,走,别搁那儿睡了。”

周林燃看着两人熟悉又自然的互动,眼神变了几变。

做体检的医生在问砣砣的基本情况,陈绥对答如流,又转头冲闻喜之勾勾手:“你的狗你不过来看着?”

闻喜之走过去,周林燃一个人被落在后面,听见她有些局促地问:“我都不了解啊,过来有什么用?”

“我了解,你过来看着。”

“就只是看着?”

“不然呢?看都不看?这是你的狗。”

“……好吧。”

周林燃跟在后面,主动开口:“要不我来看吧,之之没养过狗。”

“别。”陈绥拒绝,“她是狗的主人,得在这儿负责混脸熟,燃哥你就来这么一回,回头回去了砣砣还得以为它主人跑路了呢。”

闻喜之不是不负责的人,听陈绥这么说信以为真:“那还是我来看着吧。”

医生给砣砣检查,不时抛出个问题,陈绥一边答着一边问闻喜之:“记住没?”

闻喜之点头:“记住了。”

周林燃在一旁默默看着,没再说话。

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插话的空间,一点儿也挤不进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仿佛有一层隐形的屏障,将他完完全全地隔开。

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也很幸运,砣砣是一条特别健康的狗,没有任何毛病,甚至连卫生问题都没有。

陈绥拍拍砣砣狗头:“我碰见过它自己跑湖里洗澡,挺聪明的。”

闻喜之很惊讶:“真的啊?”

“骗你干嘛,是不是砣砣?”

“汪汪!”

虽然砣砣是条野惯了的狗,但安全起见,闻喜之还是买了牵狗绳,平时不管,带着走出去的时候还是用牵狗绳好一点。

可惜家里不能养狗,不然那么大的花园草坪,它可以随意撒欢。

回到小巷里的榕树下,闻喜之的电话响起来,快递小哥打电话问她,买的东西到了,方不方便取。

闻喜之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应该怎么报,让陈绥接电话。

陈绥拿着她的手机边跟快递小哥沟通边往外走:“对,进那条巷子,往里走,我现在往外走来接你。”

周林燃看着陈绥远去的身影,闻喜之的手机就被他拿在手里,搁在耳边。

这么重要的藏着隐私的东西,她居然如此轻易地给了出去。

“之之。”周林燃装作随意的语气,“这几个月,你过得开心吗?”

“很开心啊。”闻喜之不明所以,“师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跟陈绥,看起来关系很好。”周林燃笑着,却又没那么真,“我想起以前的我们。”

“我们现在关系也很好啊师兄。”闻喜之说着抬脚要偷袭他,“吃我一腿——”

周林燃迅速侧身后退避开,笑着勾勾手:“再来。”

闻喜之往后退一步,摆了一副要进攻的姿势,刚抬腿要冲上去,砣砣忽地打横窜出来。

她紧急收力往后退想要避开,以免误伤砣砣,却不小心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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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颗碎石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往后踉跄。

“之之!”

周林燃喊着,想过来拉住她。

闻喜之试图稳住身体,却在这时被人一下揪住领子提起来站好。

陈绥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点淡淡的嘲讽:“花拳绣腿。”

“……”

闻喜之惊魂甫定,正想反驳一下自己真的不是花拳绣腿,陈绥却已经松开提着她衣领的手转身去接快递小哥:“好,就放这里吧,辛苦你了,谢谢。”

快递小哥呆滞地看着陈绥:“……好。”

刚刚那是一阵风忽然窜过去了吗?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这帅哥已经冲过去将那美女拉回来站好。

世上真有瞬移这东西?

快递小哥把东西放在榕树下,帮忙拆了快递箱验货,确认没问题后让闻喜之签了字转身离开。

南华的冬天虽然不下雪,却总爱下雨,阴冷潮湿,闻喜之除了狗屋之外还给砣砣买了一套保暖睡具。

陈绥跟周林燃拆快递安装狗屋,她就在旁边拆买的小床垫小毛毯,用店家送的小玩具逗砣砣玩。

这会儿砣砣又变成了很听话的聪明狗,很配合地跟闻喜之玩起游戏,不乱叫,也不去吵陈绥跟周林燃。

周林燃一边帮忙安装狗屋一边问:“附近没有人愿意收养砣砣吗?让它自己待在这儿,总感觉不好。”

陈绥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多大善人,闲着没事儿养条流浪狗。”

周林燃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问题,笑了下:“是我想得天真了。”

“倒没什么,这不是有大善人养着了么?也不亏,砣砣咬个人没问题。”陈绥转头喊闻喜之,“下次你看谁不顺眼,就让砣砣咬他。”

闻喜之:“……我哪有那么无聊。”

狗屋很快搭建好,闻喜之把东西铺进去,让砣砣钻进去试试。

砣砣好奇又兴奋地钻进去趴下又打滚,在宽敞的狗屋里窜来跳去,又窜出来,围着几人转圈圈地“汪汪”叫。

周林燃摸摸它的头,没有被躲开,有点意外地笑起来:“它好像也很认可我。”

陈绥:“……”

傻狗,真给人摸两下就跟人好了。

“砣砣。”陈绥冷声,“过来,别给人衣服蹭脏了。”

砣砣立即跑过来蹲在他脚边,冲周林燃张嘴吐舌头。

闻喜之看了眼时间,正打算提议一起去吃晚饭,陈绥的手机响起来,韩子文的大嗓门透过手机喇叭响得她都听见了——

“绥哥,你还不回来?”

“你请几个人行不行,我真干不完了。”

“你搁外边泡妞潇洒,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灰头土脸当苦工是吧?”

陈绥把手机声音调小了:“把你嘴闭上。”

“我不,我饿死了,我要罢工!”

“啧……”陈绥忍着爆粗口的冲动,“马上回来,要吃什么?”

“我要吃烤鸡烤鸭卤猪蹄卤牛肉……”

韩子文吧啦吧啦地报着想吃的东西,陈绥揉揉太阳穴:“行了,转钱给你,自己点外卖,我现在回来。”

挂了电话,陈绥指指身后:“你俩慢慢玩,我得先走,不然一会儿饿死人我还得收尸。”

周林燃点头:“好,今天辛苦你了。”

陈绥看向闻喜之,意味深长地笑:“这话怎么能让你说,是不是,闻大小姐?”

闻喜之不懂他什么意思,试探着说:“今天辛苦你了?”

“行,先欠着吧。”陈绥在她头上揉了两下,“以后还。”

他这明目张胆的动作,像是特意做给周林燃看。

周林燃自然看见了他的亲昵,也看见闻喜之没有别的反应,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他看向陈绥离开的背影。

少年长得高大挺拔,张扬肆意,即使只是一道背影,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浪荡不羁的气质。

自由、热烈。

像不被束缚的山间猛兽。

这样的人,即便坏,也有种独特的魅力。

可他带着坏的劲,却又不是个坏人,这才叫人觉得,魅力无边。

那样明着暗着地挑衅他,不敛锋芒。

真有意思。

闻喜摸了下刚刚被陈绥揉过的头顶,满脑子都是刚刚电话里韩子文说的话。

泡妞。

是她?

原来昨晚陈绥说今天有事,是真的有事。

可是,自己给他打电话,他也还是出来找了她。

他好像总是这样,让人感觉时远时近,时好时坏。

一点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周林燃的冬令营是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报道,晚上孟佩之准备了家庭晚宴给他接风洗尘,热闹到很晚。

闻喜之在楼下陪着玩了会儿,让孟佩之早点放周林燃去休息:“妈妈,师兄旅途劳累的,下午还在外面转了那么久,早点让人家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学校报道。”

孟佩之看了眼时间才说好像是有点晚了,没再拉着他问西州的事情,让闻珩带他去客房休息。

闻珩去西州外婆家玩时还跟周林燃约着一起打过球,但分开后平常联系少,不算很熟也不算陌生,普通朋友的关系。

带他去了客房后准备走,被叫住:“闻珩,那个陈绥你认识吗?”

闻珩疑惑地反问:“陈绥?”

想了想,皱眉:“我姐介绍给你的?”

周林燃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认识,靠在门口笑笑:“算是,感觉他这人挺有意思的。”

“还行。”闻珩客观公正地说,“就是还挺惨的。”

“怎么了?”

“嗐,别人的事,我们私底下说这个不太好。”闻珩伸了个懒腰,“反应你又不跟他打交道,问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我要呢?”

闻珩愣了下:“什么?”

“没什么。”周林燃温和地笑笑,“早点休息,晚安。”

周林燃的冬令营是封闭式的,结束时已经临近春节,孟佩之不好挽留他多玩两天,只说等他明年考来南华以后让他多来家里玩。

闻喜之送他去机场,检票进站前,忽然听他问:“之之,会早恋吗?”

猝不及防从他口中听见“早恋”这个词,闻喜之有些惊讶:“早恋?”

又摇头:“不会。”

闻润星和孟佩之都是不让早恋的,就连闻珩那样随性妄为的人早恋这一条也被明令禁止,更何况懂事听话的她。

周林燃摸摸她头:“挺好的,你还小,应该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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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之忍不住笑:“师兄怎么突然说这个,像老师一样。”

“这不是做你师兄,为人兄长临走前总得讲点什么大道理。”周林燃开玩笑的语气,“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你还笑。”

“没有没有。”闻喜之边说边笑,推着他往前走,“该检票了师兄,帮我问外公外婆好。”

闻喜之坐上出租车,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拍了张机场照片发朋友圈——

听说南华机场以前叫南风,真的假的?

【图片】

陈绥在陪韩子文逛商场买年货,韩子文挑来挑去的,他嫌烦,靠在一旁柱头上等他,无聊地刷朋友圈。

下拉刷新,芝芝莓莓一分钟前新发一条朋友圈动态。

手指顿住,眼睛渐渐眯起来。

闻喜之发完那条朋友圈后看了会儿别人发的动态,退出来看见朋友圈那一栏显示“2”。

点开一看——

CS:【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CS:【你还挺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陈绥:你干脆跟他一起走

这两天比较忙,所以更得很晚,明天争取早点更新嘤嘤嘤

那这章还是给大家发红包

第34章起风

出租车上了高速。

闻喜之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里陈绥发的两条评论,反应了几秒,回他:【?】

想想,又怕他不明白自己这个问号的意思,又回了一条:【舍不得什么?】

实在不太喜欢在车上玩手机,等了几秒,陈绥没有回复,闻喜之就锁了手机屏幕转头看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高速路风景。

商场里,韩子文终于挑好了东西,转头喊靠在柱头上玩手机的陈绥:“绥哥,我好了,走吧。”

陈绥大拇指和食指抵着手机两面转了个圈,收起来,“嗯”了声,帮他提东西。

干货是散装的,要拿去称重,人多,队伍排得老长,韩子文让陈绥帮他排着,他还要去买别的:“马上回来!”

他买的多,陈绥两手提着东西腾不开手,手机只能揣兜里。

闻喜之那两条回复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舍不得什么?

明知故问。

隔了几分钟,闻喜之打开手机看朋友圈,好几条互动提醒,点进去,是其他朋友评论了她那条动态。

一路滑到底,没有看见陈绥的新回复。

闻喜之一边回着别人的评论一边琢磨,陈绥那两条评论到底什么意思。

吹梦到西洲,怎么就舍不得了?

等等。

闻喜之抿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有点不太确定——

他该不会在说,她舍不得周林燃?

不是吧……

闻喜之轻轻咬了下舌尖,嘴角有点想往上翘,压下来。

这样一想,他这话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有点酸。

真让人不敢相信。

韩子文很快又买了几袋东西,推了辆购物车过来,陈绥刚好排到称重器面前,东西放上去,让他自己搞定。

闪到一边,手机拿出来,回复闻喜之的问题:【舍不得机场改名,还能是什么?】

闻喜之回复完其他人的评论,一刷新,看见陈绥这条最新回复,愣了下,撇嘴,愤愤打字:【对,舍不得,南风比这好听。】

陈绥这次回复很快——

CS:【难听。】

CS:【得要死。】

闻喜之骂他:【你没眼光,你审美奇差无比。】

“我好了绥哥。”韩子文打完价签推着购物车过来,“你没什么要买的吗?一直看手机,跟人聊天呢?”

“话多。”

陈绥收起手机,看了眼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抓着扶手转向:“往那边走。”

“要买什么?”韩子文推着购物车往前,看见那边是营养品区域,“给外婆买东西吗?”

陈绥不说话,货架上的营养品一件件往购物车里放,直到堆满。

到收银台他一起结了账,帮忙提到楼下出门打了车,把韩子文推上去:“给你家拜年。”

“我靠。”韩子文乐得笑起来,“行,那你到时候过来吃饭。”

“知道了。”

陈绥甩上车门,打了后面的车回陈家。

坐上车,掏出手机,回复闻喜之刚刚那条回复:【嗯,想了想,确实还……挺差的。】

闻喜之一直刷新着朋友圈的页面,没见到陈绥的回复,有点怀疑他生气了。

可想想,这话攻击性又不强,陈绥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犯不着生气。

闻喜之不想一直想这件事,所有思绪都被牵动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

谁要管他在想什么。

闻喜之决定,最后再刷新一次就不看。

按住页面下拉,手指松开。

陈绥的回复就这么突然跳了出来。

但是,闻喜之看不明白。

这是懒得跟她争了,随口敷衍?

距离除夕只剩下三天。

和去年一样,郑淑媚提前很久就开始给陈绥打电话发消息,请他带上外婆一起回陈家别墅团圆。

陈绥总是不理她的,甚至将她拉进黑名单,但她却每次都换别的号码打过来。

到最后,都是陈望打电话过来将他大骂一顿,各种威逼利诱,叫他回去。

就连现在,陈绥已经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车,郑淑媚依旧换了新的号码打过来。

陈绥都不用看,直接挂断拉进黑名单。

她岂止是小三,分明就是杀.人.犯。

出租车停在陈家别墅花园大门外,陈绥付钱下车,门卫跟他打招呼:“少爷。”

陈绥客气点点头回应:“杨叔好。”

从别墅的花园大门外,到别墅的后花园围墙,整片区域都被装点出新年的气氛,却又不是纯中式,贴的是西洋风,却又没贴太近。

洋不洋土不土,一看就是郑淑媚的风格。

郑淑媚小三上位,原生家庭很差劲,这些年可谓是花了大心思去融入贵妇圈,从个人到家庭,东学一点西学一点,什么都没学精。

她真是好用心,还没上位就开始学,终于上位了,摇身一变,成了贵太太。

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大家都已经默认,即便背后嘲笑她,当面也得喊一声“陈太太”。

她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羞耻心,在一声声“陈太太”中迷失自我,恍惚间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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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过节,所有人情世故,她比谁都打点得主动积极,哪怕是陈绥,她一直碰壁又碰壁,也仍旧坚持不懈地维持着表面和平。

陈绥一路从大门进去,冷眼扫过带上郑淑媚个人风格的一切,唇角勾起嘲讽的笑,眼里寒霜似的冷。

进客厅大门就开始找人,让园艺工人把花园里那些东西都撤掉:“丑得要命,等着让人看笑话?”

客厅里的所有布置他也通通都看不顺眼,喊来佣人:“这些,这些,还有那边的花瓶,全部搬走。摆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土狗暴发户的家。”

郑淑媚跟陈望在后花园里做窑鸡,她说要亲自下厨,陈望让人专门在后花园给她做了个窑来烤,此刻正在欣赏她的厨艺。

陈宜在一旁帮忙,时不时说几句溜须拍马的话,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任谁看了都得说,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陈绥在别墅里搅得天翻地覆,让郑淑媚原本的布置和装饰变得面目全非。

有人悄悄跑到后花园告密,说陈绥回来了,在前面发疯。

几人马上丢了手里的事情跑去看,陈绥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翘着腿,悠闲自在。

见他们来了,丝毫不慌,淡定地掀了掀眼皮,轻笑了声:“啧,原来都在呢,还以为家里没人,被哪个不要脸的外人搞成这副鬼样子。”

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好像他刚刚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还是做了件多么厉害的好事。

陈望挽袖子转身找棍子:“混账东西!我今天非得收拾你一顿!”

郑淑媚忙将他拉住,和事佬一般劝:“算了算了!算了,没事,重新布置就好了。”

陈宜愤怒地瞪着陈绥,对他将郑淑媚这些天的布置破坏成这样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强忍着憋出个畸形的笑:“弟弟真是好有个性。”

“弟弟”两个字的发音,他咬得格外重。

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陈绥,陈望早在他母亲刚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出轨,甚至,他连出生都没赶在前面,连长子都算不上。

“啪——”

陈绥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到陈宜身上,滚落在地,上好的茶杯顷刻间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褐色的茶水和泡开的茶叶流落一地,一片狼藉。

就像一道迅疾的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陈绥已经揪住陈宜的领子将他按倒在地,膝盖抵着他的肚子,一拳朝他脸砸过去。

“说没说过,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陈宜被他这一拳砸得歪过头,唇角溢出血,舌尖抵着脸,愤恨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弟、弟。”

陈绥一拳又要落下去,反应过来的郑淑媚立马松开陈望,慌忙尖叫着蹲下去护住陈宜:“小宜!”

眼睛一眨泪就流了下来,将陈宜的脑袋抱在怀里,完全挡在陈绥的拳头前面。

这一拳堪堪擦过她的胳膊,被陈绥收住。

不能打女人,是他妈妈带他去学散打的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他一直牢牢记着,也身体力行地践行。

陈望在郑淑媚的那声尖叫中也反应过来,嘴里大骂着“混账”,一脚朝陈绥踹过去:“给老子起来!”

陈绥反应极快,利落地翻身躲开,陈望那一脚没收住力,反倒差点摔倒压在陈宜身上。

三个人叠成一团,陈绥冷笑着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一双冷漠的眼扫过这片狼藉,视线落在陈望身上。

“我给你这个父亲的面子,但并不代表我会一直给。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收起你那副老子天下最大的样子,别来触我底线。”

“否则,我不介意——”

陈绥顿了顿,嘴角牵起凉薄的假笑,恶魔一般,一字一句:“杀父证道。”

这句话,像一颗雷轰然在平地炸开,惊得陈望都恍然如梦地愣住。

陈绥却好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脸上表情平静,却又狂妄不可一世。

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身后郑淑媚还在哭叫,佣人们蜘蹰不前,整个大厅的摆设被搞得乱七八糟,一点也看不出刚来时的样子。

陈绥走出花园大门,杨叔问:“这就走了吗少爷?”

陈绥微笑着同他告别:“还有事,就不留了,新年快乐,杨叔。”

温和有礼,跟刚刚完全判若两人。

出租车驶进市区时,闻喜之突然改变主意,没有直接回家,让司机转道去了南华一中外面的莲湖广场。

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狗粮和水,往小巷的方向去找砣砣。

砣砣平时是不栓狗绳的,和其他人家的狗一样在附近自由活动,不知是不是能感受到闻喜之的到来,早早地就等在巷子口。

闻喜之远远看见它,有些惊喜,喊了声砣砣,砣砣冲她飞奔而来,绕着她转圈。

“怎么这么乖啊。”闻喜之摸摸砣砣的头,跟它一起往榕树下的狗屋走,“他有没有给你喂狗粮啊?”

“汪汪。”

“喂了?”

“汪。”

闻喜之翘着唇角笑,到了榕树下,将狗粮倒了一些在餐盘里,给旁边的餐盘加了水,摸摸砣砣的头:“给你加餐好不好?”

砣砣小小声叫了几下,低头去吃餐盘里的狗粮,很斯文的样子,应该是不饿。

无事可做,闻喜之就在旁边看着它吃,掏出手机拍下这个画面。

正打算发给陈绥,身后响起脚步声。

还以为是陈绥,她转头去看,却发现只是个路人,收回视线,心里无可避免地浮上一点失望的情绪。

被这一打岔,闻喜之也没了将照片发给陈绥的兴致。

蹲得腿麻,撑着膝盖起身想要走走。

抬起头,看见陈绥。

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黑色冲锋衣,脸色很冷,浑身戾气,像是刚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情。

陈绥在几米外停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她没说话。

“陈绥?”

闻喜之试着叫了他一声。

似乎被这一声拉回魂魄,陈绥看着她的眼神有了点变化,整个人从静止变为动态,朝她走过来。

闻喜之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明明戾气是无形的,但她就是感觉,陈绥朝她越走越近时,他身上的那股寒冰似的戾气就渐渐散了。

“你怎么了?”她问。

陈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挪开,看向地上绕着他转圈的砣砣。

“没怎么。”

陈绥说着,似乎感觉自己听了也不信,又忽地扯着嘴角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我过来看看砣砣。”

“哦。”

陈绥垂着眼看砣砣,没再说话。

闻喜之觉得他好像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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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劲。

但她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让他这样丢了魂似的不对劲。

口袋里好像还有糖。

闻喜之忽然想起来,把手机挪到左手拿着,在口袋里摸了下,摸出一颗草莓味的,塞到左手手心,继续伸手进口袋里摸。

这一次,摸出来一颗西柚味的。

“请你吃糖。”

闻喜之伸手递过去,手心摊开,红红的糖纸外壳,上面画着半颗被切开的西柚。

陈绥瞥了眼,大冬天的,少女的掌心像是没有血色的白,跟红色糖纸对比起来鲜明晃眼。

抬手从她手心里拿糖,指尖触及到冷冰冰的皮肤,下意识问:“你冷吗?”

“啊?”

闻喜之收回手,握紧掌心,抓住那一点来自于他指尖的残留的热。

“不冷,只是一到冬天就会手脚冰凉。”

这么说完,她想开个玩笑逗他笑一下,将从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说给他听——

“听说手脚冰凉的女生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可能我上辈子就是个天使吧。”

陈绥撕开糖纸,低头,舌尖一裹,将那颗红色的西柚味糖果卷进嘴里,口腔里溢开一圈甜腻的西柚味,绕在唇舌间。

听见她说这话,竟真的弯了弯唇角:“哦,真的假的?”

闻喜之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

那颗甜甜的西柚味糖被抵到左边贴着脸颊,陈绥抬眼,看着她的眼睛。

半晌,他说:“我不信。”

闻喜之被他看得微微不自在起来,别开眼睛,声音轻飘飘的:“不信就算——”

话没说完,空着的右手忽然被滚烫的掌心裹住,甚至,还感觉到被捏了捏。

整个人直接一麻,浑身僵住。

心跳却在这时“砰砰……砰!”地变得又乱又快,像是马上就要冲出来。

明明是寒冷冬季,空气里像藏着冰刀子一般凛冽,脸却开始不停升温。

耳朵好像都在发烫。

不知被握了多久。

也许就只有短暂的几秒。

陈绥松开她的手。

温暖骤然离去,头顶落下他的声音——

“验证过了。”

“确实是天使。”

作者有话说:

之之: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章发十个红包呀

第35章起风

有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

神经卡了带,反应变得卡顿迟缓。

也许一秒两秒,也许三秒四秒,闻喜之分不清,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像是一场梦醒来。

手上滚烫的温度消失,冬日冷空气取而代之,一点点浸入皮肤里。

但是,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温度,似乎又没完全消失,若有似无地盘绕在手边,叫人悸动。

原来他说不信,是不信自己手凉。

她还以为,他是不信她扯的鬼话。

所以,他还是相信“手脚冰凉的人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这个说法了吗?

闻喜之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偷偷在里面握紧了掌心,仿佛想要握紧那一点残留的温热。

不敢看陈绥,又想看,偷偷瞥他一眼,又挪开,顿几秒,还是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都说了你还不信……”

没什么底气地说完这话,脸上更烫,转移话题:“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这个问题问出口,陈绥的眉心不受控地拧了起来,眼皮下压,像是陷进了某种情绪。

闻喜之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压不住的戾气又开始往外冒。

这感觉很奇妙,明明是无形的东西,但她就是能够感觉到,他讨厌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讨厌这个问题会让他想起的事情,非常、极其讨厌。

“要不要去湖边溜溜狗?”

盯着他逐渐像起了迷雾般危险恐怖的深邃双眸,闻喜之迅速换了个问题。

“牵狗绳是不是在你那儿?拿出来我们牵着砣砣去湖边走走?”

那颗西柚味的糖果在口腔里化了一半。

舌尖卷过来,糖果抵着牙齿,“咔擦”脆响,糖果被咬碎,蹦出更浓烈的甜。

陷入仇恨的挣扎之前,陈绥被闻喜之一连三个问题拉回神志。

就像走在迷雾重重的森林里,看不清路,分辨不清方向,但有道声音一直在拉扯着他的理智,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等待他的回答。

请你回答我。

仿佛有人这么催促着,陈绥清醒过来,撞进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她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点担心——

或者是,害怕。

也许马上就要被吓哭。

陈绥微不可查地笑了下,错身而过的瞬间,提着闻喜之大衣的连帽扣在她头上:“在这儿等着。”

莲湖就在南华一中正校门对面,隔着宽阔的双行道大马路,一眼望去,隐约窥见湖对面尽头的孔庙高塔。

广场临湖而建,茶楼酒馆在这临近春节的时间生意总是好的,许多阿姨阿婆们已经早早占据场地开始跳广场舞。

有人拿着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哭着卖惨,跪在地上,面前摊开一张写着很凄惨的故事的海报,破瓷盆里零散地落着几张零钱。

千篇一律的故事,是看见就会觉得假的程度。闻喜之摸摸大衣口袋,摸出两张五块的零钱放进破瓷盆里。

她自然不信这样的故事,但她也不缺这点儿零钱,每回看见有零钱就给点,没零钱也就不管。

真真假假的,也不是很在乎。

陈绥牵着砣砣,砣砣兴奋地跑来跳去,扯得他胳膊扬起来,像要被拖拽着走。

闻喜之给完钱回来,他偏头:“这也信?”

“我没信。”

闻喜之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跟在他旁边慢慢走着,唇角弯起很浅的弧度:“反应我也不缺的东西,给了就给了,万一是真的呢?”

“哦。”陈绥摸摸裤子口袋,摸出一张十块的,递过去,“帮我也给点儿。”

闻喜之不接:“我给了啊,两张五块的,一人一张。”

“这么说我还欠你五块钱?”

“嗯……是这个道理。”

“呵。”陈绥把那张十块丢闻喜之大衣帽子里,“不用找了。”

“……”

下了广场,沿湖有木桥栈道,踩上去发出很钝的木质声响,闷闷的,下面就是湖水,踩在上面晃里晃荡,鱼都被吓出来。

砣砣“汪汪”地冲湖里的鱼群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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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陈绥拽着牵狗绳拉回来:“你叫个屁啊,你特么是狗不是猫,还想吃鱼呢?”

砣砣小声:“汪汪……”

木桥栈道是曲折绕湖而建的,连接着湖心亭和对面的孔庙高塔,绕湖一圈,平常早晨和傍晚时来这里散步的人最多。

此时下午时分,人不算特别多,但也不少,绕过一个转角,湖心亭旁边的木桥上有人在拍婚纱照。

闻喜之“哇”了一声:“你快看!真漂亮!”

陈绥明知故问:“什么漂亮?”

“新娘啊!”

“哦,还不错。”陈绥挑眉,转头瞥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远处木桥上的新娘,“也就,还不错。”

闻喜之摇头:“你审美是真的不太好,这已经很好看了。”

不知不觉走到孔庙高塔,宽阔石阶被人清扫得很干净,拾阶而上,孔子石像近在眼前。

闻喜之扯扯陈绥衣袖:“要不你拜一下吧,兴许下次能考好点儿。”

陈绥不以为意地瞥了眼,话里带着点儿狂傲:“我用得着拜这个?”

“不拜拉倒。”

虽然没看过他的试卷,但闻喜之确定他在控分,不和他争论这个。

高塔是开放的,从底层一直上到最顶层,俯瞰湖面,有种一览众生的盛气。

闻喜之趴在栏杆上,眺望湖面。

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陈绥,但又觉得,他们好像难得这么和谐宁静地一起走一走,有些话问出来扫兴,也就没问。

从高塔下来,陈绥带砣砣去草地小解,闻喜之立在孔子石像旁边低头玩手机等他。

旁边有孔庙的人在摆摊解签,没人光顾,她走过去看,守摊的人问她:“小姑娘,要不要抽支签?”

“能算什么?”

“什么都行啊。”

“多少钱一支?”

“十块。”

十块钱。

闻喜之想了想,把大衣帽子兜过来,正好抖出里面陈绥放进去的十块钱。

把钱放在桌上,她说:“那就来一支。”

签筒在她手里“哐哐哐”地晃动着响,掉落一支竹签。

解签的人捡起来一看,抿唇,拧眉。

闻喜之放下签筒,好奇问:“什么签?”

解签人抬眼看她,很委婉:“求了什么?”

闻喜之看他这反应,心里一沉,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我等人摇着玩。”

“下下签。”

“……”

这是闻喜之第一次抽签。

用的是陈绥的钱,这支签是替陈绥求的。

在这之前,她没想过这会是一支下下签。

闻喜之没有让解签人解签,自我安慰地否定——

这种小摊上的签,一定不准。

她转身离开,不想再看那支签,心里却开始万分后悔自己替陈绥求了这样一支下下签。

也许他本该好好的,可自己却给他求了一支下下签,万一他被这支签影响,该怎么办。

看起来晚上又要下雨,扑面起了阵很大的风,闻喜之一抬头,猛烈冷风吹得眼睛冰冰凉凉的,有些疼。

她心里想着刚刚的事,低下头,难过地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闻喜之?”

陈绥牵着砣砣回来,走到她跟前,手指抵着她额头抬起来。

“你在哭什么?”

闻喜之被迫抬头,看见陈绥的脸,更为刚刚那支下下签难过。

“我把你的十块钱弄丢了。”

“?”陈绥不理解,“丢就丢了,屁大点事儿,十块钱你至于哭成这样?”

“可是我只有那十块钱了。”闻喜之吸吸鼻子,“现在没有了。”

“……”

陈绥从口袋里摸出一百:“现在有了。”

闻喜之接过那一百,转身去刚刚解签的小摊,一口气摇了十支签。

解签人被她这一动作搞蒙了:“干嘛啊?”

闻喜之定定地看着他:“什么签?”

十支签,解签人一一捡起来看。

“七上,一下,两中。”

闻喜之点点头:“谢谢。”

解签人:“……”

闻喜之心满意足离开,陈绥不解地皱着眉跟在旁边,有种看见赌徒输光了钱转身骗到钱又去赌似的错觉:“你那十块钱在这儿丢的?”

闻喜之低低地“嗯”了声:“刚刚他说我抽的是下下签。”

“然后你就哭了?”

“……没有,是风大吹的。”

“……”

骗鬼。

从起点绕湖一圈,再回到起点,天色越来越暗,晚饭和夜宵登场,空气里飘满各种食物的香气。

闻喜之看了眼时间,在这人间烟火气正盛的时分,打算提出一起去吃晚饭的邀请。

就当赔他那一百块。

不巧,正要开口,孟佩之的电话打过来,问她送个人怎么这么久,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闻珩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没着家?”

未说出口的话被彻底咽回去,闻喜之跟陈绥告别,打车回家。

每年的除夕夜,南华的明江边上都有烟火秀,闻喜之前几年在西州,只看了西州的烟火秀,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南华的。

之前元旦旅行时建的群还在,大家都没退,钱多多在里面问大家除夕夜要不要一起去看烟火秀。

钱多多:【听说今年的烟火秀是某个大佬给他的小娇妻放的,小说照进现实!真的没有姐妹感兴趣去看看吗?】

HZW:【不知道有没有姐妹感兴趣,但兄弟我还挺感兴趣的。】

这两人在群里一冒泡,原本死寂的群里忽然热闹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跑出来发言,讨论着今年除夕夜大佬会为他的小娇妻准备一场什么样的烟火秀。

闻家每年放的烟花也不少,但跟明江边上的烟火秀比起来,氛围感弱一点,也很久没去看过,闻喜之还挺感兴趣的。

芝芝莓莓:【零点开始吗?】

钱多多:【对!要去吗之之?】

芝芝莓莓:【应该会去。】

得到肯定答案,钱多多也说要去,正好其他人也说要去,就约好了到时候在明江边集合,一起跨年。

闻喜之说好,没再看群消息。

除夕这天晚上,吃过年夜饭,闻喜之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围了围巾,坐家里的车去明江边看烟火秀。

到的时候还早,才夜里十一点,距离烟火秀开始还有一小时,但江边已经挤满了来看烟火秀的观众。

江岸边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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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大楼的大屏幕在同步直播着春晚,明江大桥在上演除夕灯光秀,彩色的强光光柱点亮夜空,小孩子们拿着摔炮在地上摔得噼里啪啦直响。

闻喜之小心避让着,跟钱多多打电话,钱多多说还有十分钟才到。

“那我先去找个最佳观赏地点。”

闻喜之挂断电话,走进拥挤人群,与很多陌生人擦肩而过,奋力往江边挤。

冬季的寒冷空气被密集人群隔离,流动缓慢的空气里充斥着各种香水味。

周围声音嘈杂,大人训斥小孩,情侣互诉衷肠,朋友们讨论着新年的八卦。

不知哪里摆着巨大的音响,放着很古老的情歌,高楼大屏幕里的春晚被迫变成哑剧。

蓦地,一道声音钻进耳朵里——

“绥哥。”

闻喜之怔在原地,一时也分不清,是这声音太有穿透力,还是被喊的那个名字太能引人注意。

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她竟然听见了。

闻喜之抬头看,在茫茫人海里,一眼看见陈绥。

他在她右侧几米外的位置,身陷拥挤人群,却如此耀眼醒目,叫人第一眼就被吸引。

闻喜之试着喊了声他的名字:“陈绥。”

陈绥转过头来,视线逡巡,像是在找她。

闻喜之朝着他的方向挤过去,临近他跟前,不知被谁挤了一下。

扑面海盐薄荷香,她跌进一道结实怀里。

陈绥双手扶住她胳膊,好像在笑:“行这么大礼,来要红包的?”

他说着话,胸腔震动,闻喜之贴着他冷冰冰的外套,恍惚间听见他的心跳声。

在他身上借着力站好,闻喜之把耳畔散落的头发挂到耳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倒是给我发啊。”

韩子文从旁边探出头:“之之同学!你也来这么早?其他人呢?”

刚说完,闻喜之的手机响起来,钱多多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问她在哪儿。

闻喜之看了眼前面,跟她报点,又往江边挤了挤:“只有你一个人吗?”

“没有,我们一起打车来的,都到了。”

钱多多带着冯怡然她们穿过拥挤人群来到闻喜之身边时,已经十一点半,距离烟火秀开始只剩下半小时。

韩子文提议去那边看明江大桥的灯光秀,带着钱多多她们往那边挤。

闻喜之不想再跟人挤来挤去,留在原地没走,陈绥也没走。

大部队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后面的人把他们往前挤,挤到了最前面,靠着江岸的不锈钢栏杆。

江面上吹着微风,呼吸之间,闻喜之闻到身旁淡淡的海盐薄荷味。

这种味道,她只在陈绥身上闻到过,也觉得很适合他。

闻珩身上总带着一股佛手柑的香味,跟陈绥的是两种不同的类型,但都很合适。

似乎该说点什么话。

闻喜之想了想,随便扯了个话题:“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陈绥靠着栏杆偏头看她一眼,唇角翘起:“我能有什么愿望?”

“很多啊,健康,财富,快乐,学习等等,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算愿望。”

“我想要的,从来不靠许愿。”

“……”

哪有人这么狂的?

闻喜之抿唇,有种话题被堵死的感觉。

这人怎么像个话题终结者。

“我觉得你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闻喜之重新找了个话题,“你觉得呢?”

“哦,什么意思?”

“陈,陈述,说的意思,绥,平安的意思,加起来就是陈述平安。我想,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也要记得给大家报平安。”

陈绥嘴角翘起的弧度消失了。

他眺着江面,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闻喜之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也许,这个名字是他妈妈起的,他想起了他的妈妈。

在这个,阖家团圆,一年之中,最重要、最热闹、最团圆的日子里。

闻喜之开始后悔。

好像说错话了。

陈绥却慢慢地似乎笑了下:“那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

“啊?”

“闻,是听闻,喜,是喜乐欢喜,闻喜之,不就是闻之心喜么?你爸妈听闻你的出生,内心欢喜,希望你一生喜乐。”

闻喜之怔怔地愣住。

她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她一直以为,闻喜之,是代表闻润星永远喜欢孟佩之的意思,是父母相爱的证明。

而闻珩,他的珩是佩上玉,是玉佩上那一块独一无二无暇的玉,是父母心尖上的爱。

他的名字,才是父母爱他的证明。

这么多年,闻珩一直过得随心所欲,任性妄为,所有锋芒棱角全都肆意生长,从来不用刻意收敛什么。

而自己,似乎从小就是懂事听话的小孩,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也不及闻珩光芒耀眼,在闻珩的光下安安静静生长。

所有人夸她的时候,总是会说,不愧是闻珩的双胞胎姐姐,难怪这么优秀。

就仿佛,无论她再优秀,也只是因为她是闻珩的姐姐而已。

因为是闻珩的姐姐,所以,优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总是因为懂事而做出牺牲和退让,但这似乎并不重要,就好像,懂事也是应该的。

因为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没有人会觉得她委屈,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一切而觉得她有什么特别。

可是闻珩和她不一样,他想要什么,他就一定会说,也一定要得到。他从来不会妥协,所以,家里的人都向他妥协,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他身上,从而忽略她。

因此,这么些年,闻喜之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单单只有“闻润星永远喜欢孟佩之”这一个意思。

“闻喜之”这个名字,只是父母相爱的证明,而不是父母爱她的证明。

可是现在,陈绥说,这个名字,是父母听见她的出生觉得很欢喜,希望她一生喜乐的意思,是爱她的证明。

闻喜之忽然眼眶一热。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她也是父母心尖上的爱,说她在父母心里也很重要。

“对,就是这意思。”

闻喜之眺望着江面,微仰着头,避免眼眶里的泪流出来。

明江大桥上的彩色灯光点亮头顶的夜空,闻喜之望着今晚无星无月的天,忽地觉得,她和陈绥的名字很配。

他说,她听。

他平安,她喜乐。

他们加起来,就是平安喜乐。

江边商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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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的大屏幕里春晚已近尾声,大音响里的情歌换了不知道几首,周围的人群还是一样热闹。

陈绥忽然把闻喜之刚刚问他的那个问题抛回来:“你要许什么愿?”

闻喜之转头看他,对上他目光灼灼的一双眼,心跳慢半拍地回答:“不知道。”

却在这瞬间,想起那天在孔庙的下下签。

老天。

闻喜之在心里默默喊。

如果真的可以许诺她一个愿望,就请让那天的下下签真的消失不见。

请让陈绥,上上签。

大屏幕里的春晚不知不觉中换成了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分钟里,周围的情侣们握紧手,相拥而立。

两位数的阿拉伯数字从大到小地在屏幕里跳动,从59渐渐变成了30,然后变更小。

大屏幕里的倒计时跳到了“10”。

陈绥忽然开口:“闻喜之。”——9

闻喜之转头看:“干嘛。”——7

“给你变个魔术。”——5

“什么?”——4

“抬头。”——3

闻喜之应声抬头——2

陈绥在她额头上方打了个响指——1

“砰!砰!砰!”

烟花升空,大片绚烂的彩色花火在她头顶上空绽放。

在这一年结束前的最后一秒钟。

她听见陈绥的声音——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命中注定的CP啊,请永远幸福,一生都平安喜乐

今天又来晚了,这章给大家发二十个红包呀

第36章起风

闻家别墅。

佣人们凑在一起放烟花,窗外热闹声响一直没停,明亮的大厅里,闻润星坐在沙发上用平板查看财经新闻,孟佩之窝在他旁边刷春晚的重播。

墙上壁钟分针指向“3”,孟佩之瞥了眼时间,看向大厅门口。

“之之怎么也没打电话说什么时候回来。”

“跟同学玩可能玩得久一点。”闻润星说着,也看了眼时间,“都零点十五了?”

“对,司机说她不让等,已经提前回来有一会儿了。”孟佩之探身从茶几上拿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这大过年的,肯定不好打车。”

刚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号,闻珩“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直直地奔向门口。

闻润星皱着眉头,一副看不惯的表情,喊住他:“这么晚了又跑哪儿去鬼混?”

“啊?”闻珩转头,“接我姐去啊。”

孟佩之停下打电话的动作:“她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这还用打电话?”闻珩边说着边将羽绒外套的领子理了理,“大晚上的,她一个女生,多不安全,我骑车去接。”

“叫老徐开车去,这么冷的天骑什么车。”

“哪用那么麻烦,大过年的让人家徐叔歇歇吧,反正我骑电瓶车很安全。”

闻珩边说边往外面跑,孟佩之在后面伸长脖子喊:“你把头盔拿上!”

“知道了!”

闻珩风似的跑出去,孟佩之抿唇,不知想到什么,偏头问闻润星:“你觉不觉得,之之从西州回来后好像变了点儿?”

闻润星一直忙公司里的事,对家里的事没孟佩之了解的多,这些年闻喜之也不在身边,他的心思也不够细腻,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来有什么不同:“哪里变了?”

“就是……”孟佩之转动着手机,回想以前和现在,“之之以前多乖啊,从来都不用人操心,闻珩经常放学在外面玩不着家,她一放学就回家了。”

“现在她不管是放学还是放假出去玩,总是很晚才回家,也很少提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每次我都怪担心的。”

“孩子大了,总要交朋友的,你不要把她管得太严。”

“我哪有管太严,她每次出去我都答应了啊,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闻珩一天天在外面混,我倒是从来不担心的,他不欺负别人我都谢天谢地。”

“总之千万别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吧,万一早恋什么的,被你们这些混蛋男人骗了,到时候受伤可怎么办。”

“……”闻润星搁了平板,“你不要无差别扫射,什么叫我们这些混蛋男人?”

“你不是混蛋?”孟佩之嗤了声,踹他一脚,“天天就知道抱着你那个破平板看,大过年的也不休息。”

“哦,这是有怨言了。”闻润星笑起来,把人拽怀里搂着,“好了,来陪夫人看春晚。”

明江边上的烟火秀持续了大半小时,结束时闻喜之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

陈绥在她旁边说着话,混杂在周围人群嘈杂的交谈声中,像隔着一座山谷,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的,很远很模糊。

仔细听,好像能分辨出他在说:“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闻喜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确实很晚了,她还是头一次一个人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手机里,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似乎没有人关心她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回了。”她说,“我要在外面玩。”

这话似乎让陈绥挺意外。

他转过身,背靠着江岸的不锈钢栏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挺叛逆啊。”

闻喜之点头:“对,我是叛逆少女。”

“你可拉倒吧,就你?”

陈绥嗤笑了声:“乖乖女。”

好像被嘲讽了。

闻喜之不服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旁边有人在惊呼,指着天上,夜空里有好大一片无人机群。

原来是大佬对小娇妻的表白还没结束,用无人机列队续上了。

不知道有多少架无人机,此刻正被人操纵着在夜空中变换出不同的阵型,一会儿是图片,一会儿是文字。

闻喜之被吸引着抬头看,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下颌上扬,露出小半截细白的脖颈,剩下一半被围巾裹住。

陈绥从侧面看她,长睫半掩,像在欣赏什么很美好的东西。

感受到被注视,闻喜之转头看过来,他却率先移开眼,抬眼望向夜空中的无人机表演。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也就你们这些小女生喜欢。”

闻喜之很坦然:“对啊,我们就是喜欢,这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

过了会儿,无人机表演也接近尾声。

“喂,闻大小姐。”陈绥拖着懒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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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的调子喊人,眼神困倦,“真不回家?”

闻喜之点头:“对。”

“行,那你在这儿慢慢玩。”陈绥起身要走,“我先回了。”

闻喜之揪住他的外套下摆一角。

陈绥停下,低头瞥了眼,又掀起眼皮看她:“?”

“你就把我丢在这儿吗?”

“丢?”陈绥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这个词用得准不准确,“你又不是我的所有物,用这个词合适?”

“……”

闻喜之慢慢松开抓着他外套袖口的手指,垂眼低落:“哦,那你走吧。”

“等会儿,闻喜之,你大过年的,跟家里闹别扭了?”陈绥低头注意着她的反应,“没要到压岁钱?”

“不用你管。”闻喜之转过身眺望江面,倔强地赌气,“你回你的。”

“靠……”陈绥听笑了,抬手去碰她脑袋,“你跟我撒什么泼。”

闻喜之不让他碰,偏头躲开:“别碰我。”

“谁稀得碰你。”陈绥收回手,解锁手机转了账过去,“压岁钱发你了,赶紧回,别搁这儿装神弄鬼的,哪有那闲工夫陪你。”

“我不回——”

“闻喜之!”

闻喜之话没说完,忽然听见有人喊,转头去看,闻珩立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没有想过闻珩会来,闻喜之愣了下。

明明出发之前,她特意问过他,要不要一起来看烟火秀,他对此嗤之以鼻:“没意思。”

“啧,有人抓你来了。”陈绥在一旁笑了下,转身走了,“拜拜闻大小姐。”

闻喜之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地朝闻珩走去。

明明是姐姐,却对他有种恐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

可是,心虚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

闻喜之走到闻珩跟前站定,看见旁边停了辆电瓶车:“你骑车来的啊?”

“你大半夜不回家,就是在这儿跟他待着?”陈绥不答反问,语气冰冷,像是教训她的长辈,“你长本事了啊闻喜之。”

“……你能叫姐吗?”

“呵。”闻珩气得冷笑,“你哪里像个姐?大半夜不回家,还要当弟弟的担心,你有点儿做姐姐的样子?”

闻喜之抿唇,更心虚地低头:“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我他妈来看戏的,谁他妈来接你啊。”

“……你别说脏话。”

闻珩瞪她两眼,转身去骑车,头盔丢过来:“你回不回?不回我走了。”

刚刚还赌气说今晚不回家,这会儿瞬间没了那想法,闻喜之乖乖戴上头盔坐上电瓶车后座,抓住闻珩腰间的衣服。

“妈妈让你来接我的吗?”

“不然呢?她都要打电话给你,我出门她才没打,你这么大人,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闻喜之弯弯唇角:“噢,我知道错了。”

又说:“可是你也经常不让人省心,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这么混,我在外面,该担心的是别人,你能跟我比?”

“你也知道你混,你对姐姐都这么凶,真是白给你当姐姐了。”

闻珩把车启动开出去,声音从风里飘过来:“那你这辈子摊上我这弟弟了,你自己习惯点儿,我是改不了。”

“……你脸皮也太厚了。”

闻喜之想想又问:“爸妈还没休息吗?”

“你不回家他们睡得着?你以为你是我?我要是搁外面呆一夜,他们都不带找我的。”

“……噢。”

闻喜之瞬间为自己刚刚那个不回家的念头愧疚起来。

孟佩之和闻润星困得在沙发上打盹。

闻喜之跟闻珩进门时,佣人喊了一声,两人惊醒过来。

看见闻喜之好好地回来了,孟佩之松了口气,也没责怪,只说:“下次提前打个电话回来,快去睡吧,很晚了。”

说完拍拍闻润星:“走了,上楼睡觉。”

闻喜之更愧疚了。

重新洗澡洗头,收拾完已经半夜三点。

闻喜之拿起手机一看,有几条陈绥的未读微信消息——

CS:【微信转账,请收款:10001】

CS:【到家说一声,别被闻珩打死。】

“……”

这人大过年的说话一点也不顾忌什么。

闻喜之回消息过去:【谢谢,还活着。】

又问:【发这么多?】

等了几秒。

CS:【哦,多打了个0。】

芝芝莓莓:【……我给你退回去吧。】

CS:【?】

CS:【你退一个试试。】

芝芝莓莓:【……?】

CS:【别想拿钱侮辱我。】

“……”

闻喜之也不明白,这怎么就能跟侮辱扯上关系了。

盯着那条转账看了会儿,确认收款。

想了想,又回了一条转账过去:【你发起了一笔转账:10000】

芝芝莓莓:【不是退的,是压岁红包。】

原本定的是春节一家人一起去旅游,后来闻珩不去,闻喜之也不想去,闻润星带上孟佩之,两人出门去过二人世界。

闻珩天天不着家,闻喜之也不管他,在家里学习,有空就去看看砣砣,还跟陈绥碰上两次,一起去溜半小时的狗。

除夕那晚给他转的账他也没收,一直到24小时结束过期,系统退了回来。

遛狗的时候闻喜之问他为什么不收:“你嫌少是吧?”

“呵。”陈绥不屑,“就你还想压我的岁?”

“……新年红包啊。”

“转账是红包?”

“……红包最多只能发两百。”

“两百不是钱?”

“……”

除了闻珩,闻喜之没见过这么能扯的。

没办法,她只能当着他的面发了两百红包过去,并备注“新年快乐”。

这次陈绥倒是收了:“算你还有点儿诚意。”

“……”

是,两百比一万有诚意,真是天纵奇才。

不知不觉遛着狗又路过孔子石像旁边的解签摊,陈绥故意拿话激她:“闻大小姐今天不赌了吗?”

闻喜之看也不看解签摊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得飞快:“不抽了。”

陈绥在后面嘲笑她:“你还真是输不起。”

再次跟孙亦荟碰面是开学后的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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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闻喜之都快要忘记班里还有这么个讨厌她的人,每次见到她都要翻白眼,好像恨不得把眼珠子翻个面。

其实闻喜之一直都觉得还挺奇怪的,看着孙亦荟好像也住在陈绥附近,离得不远才对,她去了那么多次,居然一次都没碰上她。

她回家后就从来不出门的吗?

和往常一样,孙亦荟把成绩单“啪”一下拍在闻喜之课桌上,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讨厌她表现得很直白,好像怕她看不出来似的,就差没直接大喊:“我讨厌你!”

闻喜之懒得跟她计较什么,和以往一样拿着成绩单翻看大家的成绩。

陈绥依旧是不参加周测的,韩子文也不考,她只需要看看钱多多和冯怡然的。

没什么大问题,大家都在稳定进步,虽然越往前进步的空间越小,速度越慢,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就够了。

班主任吴悠明显感觉到闻喜之周围的几个学生成绩一次比一次地好起来,了解一下才知道她一直在教大家学习。

“不如就成立几个学习小组吧,大家自己组合,每次考试比成绩,小组第一的有奖励。”

再次开班会时,吴悠这样宣布了新策略。

这学期结束,大家就要迎来高三生活,时间总是在弹指一挥间流逝,高考似乎也近在眼前,他决心迅速让大家进入奋力学习的状态。

当有了竞争,有了团队,就有了责任与压力,也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更何况,人在年少时,是最有冲劲最不服输的。

这个新策略一提出来,教室里就吵嚷开了,纷纷忙着拉帮结派地要组队。

学渣自然是要抱大腿的,一下课,闻喜之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周围的人都朝她抛来入队申请。

大家一直都知道她在教钱多多学习,帮她提升成绩,而钱多多的进步也肉眼可见,他们早都羡慕死了,可又一直没那个厚脸皮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此时吴悠这么一说,相当于给了大家一个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理由。

闻喜之被人群团团包围,可是每个小组只能有七个人,全班六十三个人,刚好分成九个小组。

她看着面前围在一起并不太熟悉的人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答应哪个拒绝哪个。

钱多多抢先占据名额:“我肯定是要加进来的,然然也要,韩子文肯定也没跑,我们这儿就三个人了,加上之之四个。”

闻喜之瞬间有了对策:“还有陈绥。”

这话一出,围着的人群瞬间散了些。

他们还是害怕陈绥,怎么敢跟他分在同一个小组,万一闹个矛盾,那不是找死吗。

闻喜之笑着看了看剩下的人:“还差两个人,有人愿意来吗?”

她长得漂亮,又没什么攻击性,这么一笑,像是温柔地发出邀请,周围的几个男生受到蛊惑似的又叫嚷着要加进来。

闻喜之没想到他们连陈绥也不怕,正头疼,后门“啪”地一响被人拍墙上,冷风钻进来,大家一同转头看过去。

这么冷的天,陈绥只穿着一件夏季校服,校服外套脱掉,右手提着搭在肩头,左手插兜,随意懒散地往门框一靠,偏头看过来。

冷白的皮肤清冷中透着点疏离的贵气,漆黑的眸里满是冷淡倦怠,眼皮往上掀了下,语气淡漠:“干嘛呢?”

刚刚激动吵嚷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坐在第一排的孙亦荟都听到了这动静。

或者说,她一直在观察这里的动静。

闻喜之第一名,被全班人争着抢着要,而她这个全班第二名,面前却无人问津。

对比之下,显得她像一个笑话。

她无法不在意。

尽管不看向这边,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也因此,门板拍在墙上的那一瞬间,教室安静下来,她就立即明白,陈绥回来了。

孙亦荟再忍不住,转头看向教室后门的角落。

陈绥还是那样一副懒怠又混的样子靠着门框,好像对一切都浑然不在意的表现,可他的视线,却显而易见地落在闻喜之的方向。

或者说,落在那些围着闻喜之的人身上。

他的眼神这样具有压迫性,只单单是这样看着其他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干嘛呢”,人群就散了大半,只留下三四个男生还围着没走。

闻喜之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吴老师说从今天开始建立学习小组,每组七个人,每次比考试成绩,小组第一的人有奖励。”

“吴悠悠真够无聊的。”

陈绥这么说着,起身回到座位上,脚尖勾出铁凳子大喇喇坐下,又看向还没走的那几个人,挑眉:“在这儿干嘛?”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来组队。”

“嗯?”陈绥似乎笑了下,“跟我?”

闻喜之再次插话:“现在我们小组还差两个人,要不你选吧。”

听见这话,陈绥视线扫过她的眼,笑意明显:“哦,是我们组。”

他似乎变得愉悦起来,背靠着墙,下颌微扬,看向面前这几个男生,问了个听起来跟学习毫不相关的问题:“会不会打篮球?”

“会。”其中一个男生来了劲,他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李响,“你是要参加篮球比赛吗?”

篮球比赛再过不久就要开始,现在每个班都在组建球队训练,听陈绥这么问,李响自然觉得他是对篮球比赛感兴趣。

“啊。”陈绥唇角微翘,“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李响从旁边扯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激动难耐,“我听说你打球特别厉害,加入我们吧,我们一定能赢!”

他一直听说陈绥各种体育竞技都很强,馋他好久了,但碍于他的威严一直不敢邀请他,此时听他主动提起,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陈绥从课桌里摸了支笔出来在手指尖转着,脚踩在闻喜之凳子的横杠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表情散漫:“还行。”

听着还挺谦虚。

李响拍拍旁边那个男生,热情地介绍:“这也是我们班篮球队的一员,叫郑烨,他打后卫贼牛!真的!”

闻喜之听着他们大聊特聊,有点恍惚。

刚刚,这几个男生不是来找她的吗?

这怎么,一下子,全都被陈绥吸引了?

闻喜之翻开一页草稿纸,试图找点存在感:“你们俩叫什么?我登记一下组员名单。”

两人报了名字,闻喜之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听见陈绥说:“改天一起打一打。”

李响和郑烨连连说好,回了自己座位。

闻喜之转头看了陈绥好几眼,被他踩着凳子抖了一下:“看什么?”

“他们好像挺崇拜你的。”

“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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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帅得男人也没法拒绝呢。”

“……”

凳子又被抖了一下。

闻喜之扶住课桌,转头瞪他:“干嘛!”

陈绥背靠着墙看她,漆黑的眸里有不易察觉的坏,转动着的笔忽地停下。

转瞬,笔帽轻轻抵在她额头。

像用一把枪抵着。

“来看我比赛。”

“不然——”

“崩了你。”

作者有话说:

陈绥:你敢不来?

今天来得好晚呜呜呜,这章也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37章起风

“你有病啊……”

闻喜之拍开陈绥抵着她额头的笔,转过头,心口突如其来地加速了跳动。

埋头看书,密密麻麻的字,好像忽然之间全都不认识。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跳出来刚刚陈绥微微歪着头背靠在墙上用笔抵着她额头时眼里的坏,坏得那么不明显,又带着一点霸道。

志在必得的自信和张狂。

就好像,他笃定了自己会答应。

或者说,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已掌控结果,无论过程是什么样的。

可是,闻喜之想,如果做这件事儿的人不是他,而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人,她都只想给人来个过肩摔。

但是这人是陈绥。

仿佛他有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做起这种事来只让人觉得契合,难以抵抗,心动难忍。

真是见鬼。

闻喜之握着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心里将陈绥大骂特骂,可骂来骂去也不过是“混蛋”“霸道鬼”“自恋狂”这样幼稚的字眼。

无异于小学生的行为。

学习小组的进度跟篮球比赛训练的进度同步赶起来,闻喜之负责学习方面的事情,陈绥负责篮球比赛的训练。

因为这场篮球比赛,他在学校里出现的时间逐渐变得多起来,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在教室而是在篮球场上训练。

他的技术没有问题,主要是练配合。

闻喜之没有去看过他的训练,但却意外地在路上听见别的女生讨论他。

“哇,我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看见陈绥了,他居然在球场上训练!听说他这次也要参加篮球比赛。”

“真的假的?去年的篮球比赛他好像就把人手腕给打骨折了吧?”

“都是误会啦,是别人先违规的,他只是正当防卫!”

……

那是闻喜之第一次在学校里听见别人提起陈绥的时候没有说他坏话,反而在为他辩解,甚至带着一种崇拜和欣赏。

在那个瞬间,她竟然有一种心潮澎湃,眼眶泛热的感觉。

就觉得,陈绥好像终于回到了他本该闪闪发光的位置。

他本该就是那样光芒万丈的存在。

被某种奇妙的感觉驱使,闻喜之脚步一转,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南华一中有一条校内河,贯穿整个学校的南北,正好将运动场隔在河对岸。

闻喜之从一食堂那边的斜坡下去,远远地就听见运动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间,白昼渐长,南华难得的一个晴天傍晚,河岸的桃树开了一树一树的粉红桃花,顺着坡道的边缘一直开到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闻喜之在坡道上停下,穿过桃树枝桠,立在河边,看向对岸被很多人围起来的某个篮球场。

就在那里面,陈绥刚进了一颗三分球。

这会儿晚饭时间,学校的广播里放着歌,运动场绿色的防护网顶上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个扩音喇叭,歌声却不及球场边叫好的声音响亮。

有不少女生在球场边缘,视线随着陈绥的移动而移动,脸上压不住激动和欣赏。

闻喜之视线锁定陈绥,看了会儿,发现他跟闻珩一样打的是小前锋的位置。

联盟里詹姆斯和杜兰特打的也是这个位置,特别帅,也许打这个位置的人都很帅很耀眼。

没有看太久,闻喜之转身离开。

她为陈绥感到开心——

他正在被很多人慢慢喜欢。

当然,也许他一直被很多人喜欢,只是他们不敢在他面前表现。

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地点。

当他开始入场,节奏就变成他的。

他在的场,就是他的主场。

先前的学习小组,闻喜之被默认为小组组长,她很尽责,问李响和郑烨要了几次考试的试卷看。

几次考试的试卷看下来,总结了一下他们容易错、知识薄弱的点,对症下药,找了几套题丢给他们练习。

得庆幸的一点是,这个班是英才班,班里的人要么都是特别聪明有天份的,要么就是学习特别踏实认真的。

而李响和郑烨,这俩属于聪明不爱学的那一挂,成绩也不算很差,悟性比较高。

闻喜之几套题丢过去,这俩倒也很听话,让做就做,做完给闻喜之检查。

之前整理的那些重点笔记闻喜之也给小组里每人都复印发了一份,让他们自己去学。

第二次月考,小组成绩全都提升了一个档次,包括陈绥。

虽然,他并不用闻喜之的笔记和重点。

班主任吴悠统计完小组成绩,闻喜之他们组无论是总成绩总排名,亦或是跟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名相比,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再一次开班会时,吴悠拿着奖品来教室,将闻喜之他们小组大夸特夸,又鼓励其他小组要向他们学习。

“这次大家都很棒,整体成绩都有所提升,尤其是闻喜之同学带领的小组,更是有飞跃般的进步,希望大家都能向他们学习。”

听见这话,坐在第一排的孙亦荟握紧了手中的笔,有种嫉妒到发疯的难受。

这次的学习小组,没有人向她抛来橄榄枝,是她自己厚着脸皮加入了其中一个组,而她加进去的这个组,这次是倒数第二。

这还是因为她的成绩在前面拉着,不然这个组就是倒数第一。

奖品是每人一本A5大小的笔记本,吴悠亲自发到闻喜之所在的小组中的每个人手上,并鼓励他们下次再接再厉。

闻喜之翻看了一下,纸张还不错,用来做笔记挺合适的,吴悠在扉页写了对应的名字,并且附赠一句祝福语。

陈绥刚打完篮球回来,在旁边坐下,带起一股热气。

闻喜之转头看,他穿着蓝白色相间的球服,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胳膊,V领的地方大片的精致锁骨渗着细汗。

冷白的皮肤湿透,锁骨的沟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带着些少年时期独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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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修长,也是湿的。

看上去,有种说不清的欲。

天气渐热,大概打得太久口渴,他微仰着头在喝一瓶纯净水。

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三两下就喝完了大半瓶,剩下小半瓶被丢在课桌上,铁凳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起身出去。

再回来时,应该是洗了脸,高挺的鼻梁上沾着几滴水珠,脸颊上的水慢慢地汇聚到下巴尖,被重力拉扯到坠落,消失在地板上。

鼻尖上的水珠清透,禁.欲又性感的错觉。

“这么热?”

闻喜之拿着刚发的笔记本当扇子在他面前扇了几下:“需要服务吗,扇一分钟一块钱。”

陈绥撩起眼皮看她,鼻间里逸出声冷哼:“财迷。”

闻喜之往回收手:“哦,那不扇——”

收了一半,手腕被拽住,滚烫的掌心紧贴腕间肌肤,微凉又滚烫的矛盾湿润感。

陈绥将她手拽回去:“扇。”

闻喜之耳朵发热:“一分钟一块?”

“多少都行。”陈绥松开她的手,继续喝水,“只要扇到我高兴。”

“……”

闻喜之总觉得这件事的性质突然间就有点变了——

怎么那么像去青楼寻欢说的?

只要爷高兴,你要多少钱都行。

韩子文也是刚打篮球回来,浑身汗,不知怎么听见这话,转头过来开玩笑:“给我也扇会儿呗之之同学,我也可以付钱。”

陈绥踢一脚他凳子:“你要死啊。”

“开玩笑的嘛。”韩子文转过头自己拿着课本扇风,边笑边摇头,“啧啧,有人急——”

陈绥又踹一脚他凳子,他安静了。

闻喜之拿着笔记本一下一下地给陈绥扇风,左手累了换右手,没话找话地问:“现在几分钟了?”

“……”

陈绥掏手机转账:“多的算打赏。”

还有打赏。

闻喜之用空的那只手摸出手机看。

CS:【微信转账,请收款:620】

“这么多?”闻喜之点点屏幕,“那我收还是不收啊?”

“收呗。”

陈绥把空的水瓶丢进她脚边的垃圾桶,撩着球衣下摆往上掀着扇风,一截白皙的腹肌若隐若现。

闻喜之看得眼热,眼神移开点:“你别耍流氓好吧。”

陈绥偏头瞥她一眼:“我叫你看了?”

“……”闻喜之又换了只手扇风,“你明知道我朝着你的方向还这样,不就是叫我看的?”

“那你倒是看。”

“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

“……不要脸。”闻喜之把笔记本拍课桌上,直接罢工,“不扇了,热死你。”

“热得要死,我脱衣服了。”陈绥揪着球衣下摆往上掀,做出一副真要脱掉的架势,“你别看。”

“!!!”

“你无耻啊!”闻喜之捂住眼睛,笔记本拍他身上,“自己扇!”

身旁传来低沉的一声笑,闻喜之张开两根手指,从指缝里偷偷看,陈绥球衣穿得好好的,根本就没脱。

“骗子。”闻喜之去抢他手里正在扇风的笔记本,“还我。”

陈绥手抬高躲开,一条胳膊横着抵开她,下巴朝课桌上他那本笔记本点了点:“你拿我的用不是一样?”

“有名字的。”闻喜之摊开手心,“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吴老师写好的,快还我。”

“一个名字而已。”陈绥不以为意地挑眉,“送你了。”

“……”

他胳膊上都是热的,闻喜之抢了半天,一直被他胳膊挡着,手抓上去,滚烫,烫得她脸都跟着发烫。

“算了。”闻喜之放弃,拿过他课桌上的笔记本,“就当跟你换了一本。”

南华一中每年的校级篮球比赛都只有高一高二参加,高三被排除在外。

小组赛抽签决定,赢的班级继续往下打,不分年级,统一比赛。

高中学习时间比较紧张,比赛时间安排在晚饭时间,多个篮球场同时竞技。

班里抽的签是第一天,对上的是隔壁班,闻喜之跟钱多多和冯怡然一起去看,这场比赛赢得轻轻松松,大比分领先胜利。

球场上的陈绥意气风发,自信强大,篮球在他手里特别听话,无论是几分球,无论在球场哪个角落,无论有几个人对他虎视眈眈想要阻拦,他都淡定从容,从不空球。

只要篮球落到他手里,就意味着得分。

回教室的一路上,周围的女生都在讨论陈绥,说他打球很厉害,人又长得特别帅,看不出来传闻中的恐怖模样。

有人就说:“都是传闻了啊,肯定是假的嘛,去年周佳琪就因为乱传他的谣言被开除了你忘记了?说不定那些谣言全都是她瞎传的。”

“可是他确实打人很厉害哎,我朋友就亲眼见到过他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那肯定是别人先招惹他。”

……

闻喜之混在人群里默默听着,钱多多偷偷在她旁边笑:“真的笑死我了,陈绥就打了一场比赛她们就这样,要是最后我们班拿了第一名,她们不得疯狂了啊?”

冯怡然说:“可是真的很帅啊,而且看他跟其他人配合那么好,的确很打破他以往在大家心中恶魔一般恐怖又难以接近的形象。”

球队是没吃晚饭的,陈绥他们打完比赛去吃晚饭,回到教室时第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

他应该是刚在洗手间里洗过脸,脸上和手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回到座位上带来一股热气。

闻喜之从书包里翻出一个USB小风扇给他:“五十。”

陈绥不接:“你生意做我这儿来了?”

闻喜之点头:“你比较有钱。”

“有钱就当冤大头?”陈绥不要她的风扇,把上次那本笔记本丢过来,“那你也别闲着,给我好好扇。”

陈绥打球是真的挺厉害,每场闻喜之都去看,他们是一场没输。

一直到决赛,他们19班对上了21班。

21班是闻珩所在的班级,闻珩打的也是小前锋,一路顺风顺水打过来,收获不少迷妹。

比赛前一天晚上,闻珩问闻喜之:“你希望我赢还是姓陈的赢?”

闻喜之被他这问题吓得心口猛地一跳,急中生智地回答:“当然是希望我们班赢啊,这可是集体比赛,要有集体荣誉感。”

“呵。”闻珩轻嗤,“骗鬼。”

“你是鬼?”

闻珩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几眼:“明天我就把他打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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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珩打球有多猛闻喜之知道,每次看着就像要打架,通常气势上就已经震慑住了别人。

可是,陈绥也是这样。

这么一想,她还挺害怕这两人直接在球场上打起来。

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打架的话,他们俩谁会比较厉害一点。

决赛依旧是吃晚饭的时间。

只是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看上去像是要下雨,校道两旁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其他班的比赛已经结束,只剩下19班跟21班,占据防护网边的一个篮球场地,被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的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次篮球比赛持续了两周,短短两周时间,学校里已经传开了这次篮球比赛中闻珩跟陈绥两人的光荣战绩。

这次决赛,刚好是这两人对上,大家都跑来现场看这场刺激的比赛,没人不好奇最后究竟是谁会赢。

闻喜之跟钱多多她们放了学就去运动场,在运动场外的小卖部买水和面包,进运动场时已经被人山人海排挤在了外面。

“我靠!这些人疯了吧?这是我们班的比赛哎,这么多人跑来看?”

钱多多大惊,冯怡然淡定一点:“对面是闻珩啊,之之的弟弟。”

“对哦。”钱多多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闻喜之笑,问出了昨晚闻珩问的那个问题,“之之,你想谁赢?”

“……”闻喜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看向篮球场的方向,“谁能赢就赢。”

再问,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钱多多左手拉冯怡然,右手拉闻喜之,艰难地挤进去,球赛正好开始。

“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钱多多挤得一头汗,抽出纸擦脸,“世纪大战呐。”

闻喜之握着水瓶,静静地看向球场上的陈绥,意料之外地,他恰好回头。

视线在空中相撞,陈绥的眼里慢慢晕开一点灼热的亮光,像寂寂黑夜中燃起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他眼中的光和热,足以照亮这个昏暗的阴天。

闻喜之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水瓶,眼神追随着场上陈绥移动的方向、起跳的姿势、投篮的动作。

明明闻珩也那么耀眼,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一半都尖叫着喊着闻珩,可是她就是只看得见陈绥,只听得见大家喊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一阵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风,可却又有猛兽的攻击性,每一次进攻都极度凶猛,每一次投球都精准有力。

全队的人都在为他创造机会,只要得到球就尽量全数传给他。

只是闻喜之看得出来,这场比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打,闻珩他们班进攻很凶猛,防守也特别厉害,大家能拿到球的机会不如以往多。

比分一直咬得很紧,要么都不得分,要么一个班得了两分另一个班马上也要追上。

一来一回,有来有往,不相上下。

周围看比赛的人心都跟着揪起来,就连钱多多也在旁边小声说:“我怎么感觉场上气氛那么焦灼,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冯怡然附和:“我也觉得,尤其是陈绥跟闻珩,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感觉,但又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

二十分钟一到,焦灼的上半场结束,闻喜之看向对面裁判身边的比分牌,居然一模一样,平局。

两个班的后勤补给连忙跟上,递毛巾的递毛巾,递水的递水,还有人帮忙擦汗捏肩放松身体,替补们也凑上前根据在场下看到的情况帮忙分析战术。

闻喜之看向陈绥,他的蓝白色球服已经湿了一些,额头上冒着汗,随意地用毛巾擦了下,丢到一旁,仰着头喝水。

大概运动量太大,胸口微微起伏着,喘着气,却没有半点狼狈。

好像即便这场比赛再艰难,他也有必胜的决心。

他喝完水,拧着瓶盖,跟她隔空相望。

几秒后,弯腰从地上的包里摸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

闻喜之感觉到校服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摸出来一看,他发了微信消息过来——

CS:【你想谁赢?】

“……”

又是这个问题。

这是闻喜之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像大人逗小孩“你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一样让人难以回答。

闻喜之不知道该怎么回。

正在为难,手里一麻,陈绥又发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过来——

CS:【为那个人喊加油。】

裁判在吹口哨,十分钟的中场休息结束。

两边队员各自换了一个下去,新的替补上场,比赛继续。

闻喜之想着陈绥发来的那两条微信,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的意思,是想自己替他加油吗?

闻珩所在的篮球队是他从高一开学后就开始组建起来的,这两年打出来的默契,即便是换了替补也毫无影响。

可是陈绥这边上半场的几个人是这段时间经常训练出来的默契,而刚刚替补上去的这人却鲜少跟陈绥打配合。

刚刚被替换下去的那个人是打控球后卫的郑烨,他之前受了伤,坚持完上半场已经实属不易,而剩下的这几个替补里,只有刚上场的这个人稍微打得好一点。

新的替补跟陈绥合作的时间极少,他需要负责把球传给合适的队员,而这个人显然是陈绥。

只是他面对陈绥时总有种难以克制的恐惧,每次看见陈绥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就犹豫着不敢将球传过去。

几分钟下来,闻珩他们领先了两颗球,一下子拉开了四分的差距,搞得19班人心惶惶。

陈绥显然察觉到了问题,抬手向场下队里的人打了个申请暂停的手势,那人立马反应过来,向裁判申请了暂停。

见此情况,替补心虚地有些手抖,浑身都开始冒汗。

“不要怕。”陈绥走到他身旁,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尽管传球传给我,能赢。”

“我……”替补抬头看他,却又心虚地别开眼,“对不起。”

“相信我。”陈绥捏了下他的肩,鼓励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坚定,“能赢。”

不知是被陈绥的动作安抚,还是被他的话安抚,亦或者,是被他坚定的眼神和宽容大度所鼓舞,替补深呼吸一次,点头:“好。”

一分钟的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时间所剩不多,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还有四分的比分差距,场下19班的人看着比赛都扣紧手:“能赢吗?”

钱多多也跟着紧张到发抖,抓住闻喜之的手:“我感觉好像要输了,怎么办。”

闻喜之心口发紧,没能开口说话。

她盯着场上的比赛,现在这个替补似乎已经全身心地信任了他,每一次传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能拿到,通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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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给陈绥。

陈绥也没有一次辜负他的信任,每一次都顺利接到球,起跳投篮,次次命中。

也许逆境更能激发人的斗志和团结,所有的队友都在为陈绥制造机会,仿佛他就是这场比赛的主宰,是唯一的光和希望。

他们不能、不会质疑他一分一毫。

五个人的配合越来越天衣无缝,防守和进攻都无可挑剔,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一个整体。

没有破绽,没有漏洞,无懈可击。

比分被慢慢追回来,-4,-2,0,周围班里的人都激动地喊着“牛逼!”,喊声震天响,仿佛能穿透云霄。

21班的人被这气势震撼地齐齐看过来,震惊于他们这一刻的团结,也震惊于他们班球员的爆发力。

没有人想到,包括19班的其他人都没有想到,陈绥会那么宽容大度地安慰鼓励一个频频犯错的队员,他竟然没有提出要换人,而是选择继续相信他,给他机会。

也没有人想到,他有着这样让人信服的魅力,他像是掌控一切的主宰,能够在如此迫切的情况下极速扭转乾坤。

可是21班的能力不容小觑,尽管19班拉回了比分,时间却也随之减少。

最后的几分钟,19班犯规,21班罚点球得了两分,比分又重新被拉开两分。

场面再次变得焦灼起来,只剩下最后一分钟,19班仍然落后两分。

替补再次拿到球,他勇敢、不顾一切、全身心信任地将这颗球传给了陈绥。

陈绥接到球。

他站在三分线外。

如果这颗球进了,他们将扭转乾坤,以一分之差险胜。

如果不进,那么就此输掉。

就在这个瞬间。

闻喜之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陈绥!加油!”

这一声“陈绥加油”冲破一切,直直地钻进陈绥耳朵里。

这一刻。

什么都不是阻碍。

他站在三分线外,起跳,手腕前抛。

仿佛每一个点连接起来的轨迹都被精准计算,这颗带着19班所有人期待的篮球,按照既定好的线路,划破长空,落进篮筐,砸到地上,弹跳起来,带出回响。

裁判吹哨。

在这比赛的最后一秒结束前,这颗三分球为19班扭转逆境,扭转乾坤,带来绝地翻盘的胜利。

19班的人瞬间疯了一般尖叫起来,涌向球场上的陈绥,将他抛向空中。

这一刻,他们不再畏惧这个传闻中的恶魔,他们只知道,这是属于他们的英雄。

闻喜之闭眼,那一口长长提起,淤积在胸口的气终于呼出来。

还好,还好陈绥赢了。

就在刚刚,比赛的最后一分钟,替补将球传给陈绥的一瞬间,她又想起陈绥的那两条微信——

【你想谁赢?】

【为那个人喊加油。】

而那一刻。

她只想,只想让他赢。

作者有话说:

陈绥:嗯,听见了。

呜呜呜今天又来晚了(哪天不晚?),但是我这章真的超级粗长!

还是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38章起风

暗云压城,似被污染的海浪卷起的泡沫,将天空重重笼罩,光线都被藏了起来。

“轰——”

惊雷响彻云霄,有人在喊:“要下雨了。”

闻喜之视线从陈绥身上挪开,看见了一旁的闻珩。

他穿着红色的球服,整个人像火一样热烈,正弯腰捡东西。

周围的几个队友在拍他的背,好似安慰,大都面色沉沉,沮丧的神情。

少年挺拔的脊背,即便是弯着腰,也叫人瞧出一点不屈的傲气。

红色球裤下,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腓肠肌线条流畅完美,极具力量感和美感,延伸至白色球鞋里。

他是一个外形条件完美到每个细节都毫无缺点的上帝宠儿,这也是,他第一次输掉校内的篮球比赛。

闻喜之心里忽地一慌,又重重沉下去,左边胸口似乎能够因为双胞胎连心而感同身受,紧紧地揪了一下。

刚刚因为陈绥赢了升腾起的开心转瞬也消失无踪,她没办法不替闻珩遗憾。

甚至,也为刚刚那脱口而出的“陈绥加油”感到一丝心虚。

这么些年,无论是在别人和闻珩中做选择,还是在自己和闻珩中做选择,她向来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闻珩。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天分,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不用思考就能做出决定。

可就在刚刚,这些通通都被打碎了。

闻喜之难免觉得不安,甚至不敢看闻珩,却又不受控地担心他的情绪,盯着他的身影,直至他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异常,叫人看不出他是不是难过愤怒。

但他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却很复杂。

闻珩提着包,越过队友,朝她走过来。

到她跟前,站定,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闻喜之想起他昨晚问自己的话,心里惴惴不安,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钱多多和冯怡然在一旁看着,也没敢说话。

“闻喜之。”闻珩叫她,依旧不叫姐,“你个骗子。”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抬起,五指指尖在她脑门抵着往后推了一下。

“笨蛋。”

丢下这句话,闻珩潇洒地扬长而去,背影看不出半分落寞。

闻喜之慢半拍地摸摸自己被戳的脑门儿,看着闻珩离去的背影,有点没太明白他这两句看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骗子?

是指昨晚她说希望自己班赢是因为集体荣誉感,而她今天却真真切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了“陈绥加油”?

可是,笨蛋又是什么呢?

不等闻喜之多想,这片厚重的乌云终于降下雨来,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钱多多拉着她和冯怡然转头就走。

“我靠,别越下越大!”

闻喜之回头看,陈绥已经被放下来,正弯腰去拿东西,其他人也散了,一起往外走。

不论谁输谁赢,好像这件事本身就不会太完美,总有一个人会不开心的。

她也不是神明,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开心。

球队一起出去吃饭庆祝,整个晚自习陈绥都没回来。

大雨一直在下,孟佩之打来电话说司机已经出来接了,让闻喜之不要走岔路。

但是,闻珩并没有上这辆车。

司机老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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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给他,打了几次他才接,说有事,晚点自己打车回家,不用等。

老徐说好的,单独载着闻喜之回去。

闻喜之一直坐在后面听老徐跟闻珩打电话,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楚,她也听不出闻珩的语气是什么样的。

也许真的很伤心很生气,自己的姐姐居然为对手加油,所以连跟她坐一辆车都不想。

怀着这种想法,回家路上,闻喜之一直很落寞。

直到零点左右,闻珩才从外面回来,衣服上带着水汽,手里提着个袋子。

闻喜之一直坐在楼下沙发上边学习边等他,当然,等他是主要的,学习一直在走神。

闻珩弯腰低头扯着校服肩上那块布料抖着雨水,一抬眼,看见闻喜之盯着他,鼻间逸出声冷哼,直起身走到她面前。

袋子丢给她:“别以为你在这里等我我就会原谅你。”

闻喜之拿起袋子打开看,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里做的烤饼干,应该是现做的,一打开封口,很浓郁的奶香味瞬间窜出来。

忽地就鼻子一酸,抬头问他:“特意给我买的吗?”

“想太多。”闻珩在旁边坐下,“路过,看人家卖不掉,就买了。”

“可是他家的烤饼干从来都不会多到卖不完。”闻喜之伸手拿了一根奶棍出来,带着一点温热,“现做的吧。”

“不吃拉倒,话那么多。”

“……”闻喜之咬了一口,“挺甜的。”

“不然还能是苦的?”

“小十,你生气吗?”闻喜之低头小口小口吃着饼干,没看他,“我没有给你加油。”

闻珩冷笑:“我不会指望笨蛋给我加油。”

“……”

“可是——”

闻喜之还想说些什么,被闻珩打断了:“别可是了,你还真以为你们能赢全靠你那一声加油?施法呢?”

“……不是啊。”

她哪有那么自恋,只是担心他输了难过,以及为自己没有替他加油而自责而已。

“倒也不是完全没用。”闻珩撩起眼皮瞥她一眼,“至少你吼那么大声,吓得我不敢动。”

“……”

“不然那颗球兴许能拦下来。”

“……那你输了难过吗?”

“难过个屁,一场球而已,我没什么输不起的,屁大点事。”

闻喜之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确实还挺坦然的,心里稍微好受点。

可是转瞬,又开始好奇:“那我当时不喊的话,你拦得住那颗球吗?”

“鬼知道。”闻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姓陈的跟他妈打了鸡血似的,疯狗。”

“噢。”闻喜之舔舔唇角的饼干屑,淡淡的甜味,“你俩差不多啊。”

“……”

闻珩本想说点什么反驳,想起别人对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狗评价,咽了回去。

闻喜之心里还在想,如果闻珩真的跳起来拦那颗球,最后到底谁会赢。

忽地听见闻珩喊:“喂。”

她转头“嗯”了声:“怎么了?”

“你开心吗?”

“什么?”

“他赢了,你开心吗?”

闻喜之心口一滞,不敢细想闻珩这话里的意思,含含糊糊地想转移话题:“我们班赢了,我当然——”

“可是你喊的是他的名字。”

“因为那颗球正好在他手上。”

“别装了。”闻珩轻嗤,“你不看看我什么智商,想骗我也得费点心思。”

闻喜之继续装傻:“我装什么了啊……”

“我得提醒你,他家里可够乱的,你别一颗天真少女心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不管不顾,到头来一堆烂摊子够你收拾。”

闻珩说着起身,离开前又丢下一句话:“反正你现在还小,喜欢就喜欢,别乱来,他要是敢对你做点什么——”

“你别怪我对他做些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没有想过闻珩会说这些,闻喜之听得有些发懵,在沙发呆坐半晌,拿着东西上楼。

恰在此时,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响起一声震动,手机屏幕亮起来——

CS:【[语音]】

头一次收到陈绥发来的语音消息,闻喜之惊讶又好奇,没拿耳机,也不敢外放,急匆匆跑上楼回房间。

耳机不知放在哪里,她也顾不得去找,趴在床上,像怕人发现似的,手机声音调小,点开语音,喇叭怼到耳朵边,一遍又一遍地听。

可是,听来听去,也只有三个字——

“闻喜之。”

闻喜之再三确认,陈绥这条语音确实只叫了她的名字,并没有说任何别的话。

不知他在干嘛,声音低低沉沉的,透着股懒劲,从电流里传出来,钻进耳朵,带起一股痒,有点撩人。

听着,有点像是躺在床上睡觉前的轻语。

闻喜之晃荡着小腿,牙齿轻扣下唇,手指抠着被套,内心也跟着发痒。

忍不住想,他到底要说什么。

消息发过去:【干嘛?】

等了会儿。

CS:【不干嘛。】

芝芝莓莓:【……叫我干嘛。】

CS:【你名字叫不得?】

芝芝莓莓:【叫了又不说话,叫着好听啊?】

CS:【还行,是挺好听的。】

CS:【我是说我的声音。】

芝芝莓莓:【……懒得理你,睡觉了。】

CS:【你没话对我讲?】

闻喜之正要回消息,手里一麻,陈绥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闻珩说的那些话,闻喜之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CS:【?】

CS:【漂亮,挂我电话。】

紧接着,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闻喜之心如擂鼓,再次挂断。

陈绥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三通电话。

闻喜之:“……”

不敢再挂断,埋进被子里,接了电话小声问:“你疯了啊?”

被窝里空间狭小,空气不流通,她压着声音,听起来嗡声嗡气,有种软软糯糯在撒气的感觉。

陈绥没说话。

电话那端响起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嗤嗤嗤”响着。

闻喜之问他:“你在抽烟?”

“没,抽完了。”

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停了,那边变得很安静,但陈绥也没再继续说点什么。

突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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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沉默。

闻喜之总觉得不自在,努力找话题:“你今天打得挺好的,恭喜你赢得冠军。”

陈绥似乎很轻地笑了声:“没了?”

“还要怎样?”

陈绥没应。

好一阵,他说:“算了,睡觉。”

电话直接撂了。

莫名其妙。

闻喜之掀开被子爬起来,后知后觉,这层楼就只有她和闻珩一头一尾地住着,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么大的空间,即便她外放打电话,其他人也听不见。

蒙着被子小声打电话,有点心虚过头了。

转眼到了五月底。

学校里的栀子花开到正盛,走在路上一阵一阵的花香,飘来荡去,散不开。

一年一度的高考临近,空气似乎都跟着拉紧了弦,只有高一高二的还在欢欢喜喜地讨论着各种八卦。

之前那场篮球比赛决赛太过精彩,校内论坛上关于那场决赛的讨论帖一条接一条,条条都是高楼。

闻喜之向来不关注这些东西,所有关于校内论坛上的东西都是钱多多讲给她听的。

陈绥切切实实地正面火了一把,火到从前怕他的女生们都开始敢给他送情书——

虽然很多都不敢当面给,跑来教室后门,情书交给闻喜之,拜托她转交。

那些情书五颜六色,有各种漂亮精美的图案,拿在手里,有淡淡的香味。

闻喜之每次接在手里,心情都很复杂。

陈绥总不来教室,她把情书放他课桌里,到后面都放不下了,只能放在他课桌桌面。

月考前,陈绥回来后皱着眉把那些情书掏出来,全丢她课桌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谁让你放进来的?”

“不然放哪儿?”闻喜之觉得他莫名其妙,“这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

“你不会丢掉?”

“……都说了不是给我的,我能丢吗?”

“你不会不接?”

“……可是,我没办法拒绝美女啊。”

陈绥气得要翻白眼。

闻喜之不懂他生气的点在哪儿,是自己没经过他的允许侵犯了他的私人领域吗?

月考结束,她拿了个纸袋到学校,挂在自己课桌桌腿旁边,专门用来装别人送给陈绥的情书。

陈绥来拿月考成绩单的那天看见,差点气死:“你当红娘当上瘾了?”

“学校这么小,哪容得下您这尊大佛,我给您建个红娘庙?”

“外面那么多单身男女等您解救呢,还上什么学,出去普渡众生多好。”

他这一通阴阳怪气,即便闻喜之这样好脾气也受不了了,把装满情书的纸袋往他课桌上一摔:“再也不想管你的破事了。”

陈绥提着纸袋往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一抛,丢进去:“这样的破事你最好别管。”

闻喜之把自己的课桌往旁边一扯,离得他课桌快要十公分远:“离我远点。”

陈绥瞥了眼,语气冷淡嘲讽:“你再拖也是那样,我一周也不见得来一次。”

两人在后面吵架,钱多多跟韩子文在前面战战兢兢,对视一眼,眼神交流——

“怎么了这是?”

“生气了呗。”

“为啥啊?”

“……好像是情书的事。”

没交流完,忽然一阵桌子凳子在地上推拉拖拽的刺耳声音响起,两人转头去看,陈绥抓着成绩单把课桌凳子一推走了。

“哦豁。”韩子文冲钱多多摇头,眼神示意,“闹崩了。”

“……”

钱多多转头看闻喜之。

闻喜之没事人一样埋头刷着题,手指握着笔动得飞快。

可只是表面淡定。

闻喜之回想着陈绥不同以往的愤怒,想不明白他这么生气的原因。

心里什么东西撞来撞去,撞得她脑子都跟着发昏,连带着简单的题也要看两遍才看懂什么意思。

连着几天,陈绥和往常一样没有出现。

已经是6月5号,南华一中作为高考考点之一,全校都要放假离校给高考考生腾出教室。

班主任吴悠发了通知,让在放假前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一张纸都不要留。

闻喜之前一天就搬了一些东西回家,只剩下今天要用的,一个书包就能装下。

反观陈绥的课桌,和往常一样,里面的东西一件没少,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搬。

不能再看。

他搬不搬是他的事,自己再也不要管。

可是一直到放学,陈绥都没有出现。

班长组织着班委将课桌按照高考的座位距离摆好,多的课桌搬到学校的仓库去放着。

孙亦荟作为班委之一,自然也要参与其中,直直地就冲着陈绥的课桌过来,把他的凳子放到课桌桌面上,连着课桌一起拖出去。

这件事她做得熟练又自然,好像得到了某种允许,亦或者是已经成为习惯。

闻喜之收拾着自己的课桌,蓦地就想起去年某个雨夜,在小巷子里,看见陈绥跟孙亦荟同撑一把雨伞,一起回家。

一定是陈绥让她帮忙搬去学校仓库的。

这么想着,闻喜之心里无法控制地冒起酸涩的气泡,她决定再也不要理陈绥了。

闻喜之重新买了一条牵狗绳。

从学校出来,她就去做了这件事,然后直奔小巷,准备带走砣砣。

虽然也不知道要把砣砣带到哪儿去,但就是觉得,要跟陈绥做个财产分割。

还有。

闻喜之把手机掏出来,从前陈绥转给她的钱,她全都一分不少地转回去。

甚至,他买的那些芝芝莓莓、红花油、OK绷,也全都换算成钱一并转给他。

做完这件事,闻喜之底气十足、气势汹汹地提着牵狗绳走进小巷。

从今天起,她就要跟陈绥一刀两断。

这么想着,闻喜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心口沉闷,无法疏解。

临近转角,却听见一阵混乱的打斗声,似乎还有人在爆粗口骂人。

心瞬间提起来,闻喜之抓紧书包带,握紧牵狗绳,屏着呼吸朝转角口那边走。

一转弯,看见一群穿青白色校服的男生正以绝对的人数压制围殴着几个穿蓝白色校服的男生。

是南华二中的过来找事了。

闻喜之正打算退回去报警。

“蒋二!”

一声怒喝,熟悉的声音。

就在几分钟前,她刚决定再也不要搭理这道声音的主人。

要退开的腿再也迈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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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喜之想,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她转过身,扒拉着墙偷看。

陈绥从那头提着根棍子过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加入了战斗。

南华二中的男生最少有十几个,南华一中的男生却只有三四个,早已落了下风,被按在地上打,闻喜之连他们的脸都看不见。

直到陈绥加入,棍子砸下去,抬脚将人踹翻在地,被按在地上打的人才露出血迹斑斑的脸——

居然是韩子文。

闻喜之心口猛地一跳,差点冲出去。

陈绥伸手去拉韩子文起来,南华二中的几个人趁此机会在他背后偷袭,棒球棍砸下去,被他侧身躲开。

那几人还不放弃,更多的拳脚和棍棒朝他落下,像是多年恩怨未解,恨不得此时一并算清,将他打死才好。

陈绥放弃拉韩子文起来,转身去抵挡对方多人的猛烈攻势,将那些要继续落在韩子文身上的棍棒拳脚一一挡下。

旁边靠墙站着个抽烟的男生,也许就是陈绥口中的那个蒋二,看见他这模样咬着烟笑起来,语气闲散:“堂堂陈大少爷,怎么混成这副鸟样,身边连个能打的都没有。”

陈绥无心顾及他,专心地护着韩子文。

蒋二更得意了:“哎,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上头还有个哥哥不是,再怎么算起来,这陈家大少爷也轮不到你当。”

这话一出,陈绥一脚踹开面前挡着的人,提着棍子就冲蒋二去。

其他几个南华二中的男生见了,立即上前拦住他,踢的踢,打的打。

陈绥这次的目标却极度明确,只有这个蒋二,其他人的攻击他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但他终究双拳难敌四腿,几乎所有人都将攻击目标换成了他,渐渐地,他的背上挨了一棍、两棍……

那些人还不满足,其他没有加入的人也蠢蠢欲动地拿着棍子和刀要朝他攻击过去。

闻喜之在一旁看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再也无法忍受,书包解下来一丢,提着牵狗绳就冲了上去。

没有趁手的武器,她提着牵狗绳用那一圈带着金属的项圈狠狠地甩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前鞭腿踢向旁边男生的胯.部。

两声惨叫,被打的两个男生捂着受伤的地方被迫停止战斗。

闻喜之却没停下,牵狗绳卷在手上,狠狠地砸向另一个男生的后脖颈,拽住他肩,一个转身,后踹腿踢向旁边男生的腹部。

她出现得突然,打的就是一个措不及防,那些人对她没有防备,让她轻易撂倒几个。

没人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而与她的表象极不相符的是,她的动作如此快准狠,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蒋二惊呆了。

其他几个南华二中的男生也跟着愣住。

陈绥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感觉到异常,一转身,神情僵直——

他那弱不禁风总喜欢流泪的胆小鬼爱哭包小同桌,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侠女。

手拿牵狗绳从背后勒着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生的脖子,勒得那人嘶哑着嗓子往后仰惨叫起来。

她松开牵狗绳,动作利落地从后面往那人背上一踹,将他直接踹得摔趴在地。

而后,她才好像感觉到,这场战斗,诡异地停止了。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带着点无辜,朝他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陈绥:……?

沂沂又来晚了!这章还是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39章起风

场面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静止。

似乎过了很久,但也许不到半分钟,闻喜之两手捏着牵狗绳往两边拉扯、松开、拉扯。

看上去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视线从陈绥脸上移开,看向那个叫蒋二的男生,很单纯地问了一句:“不……打了吗?”

不等蒋二发话,刚刚被闻喜之撂倒的那几个男生,除了胯部被踢到的那个,全都重新爬了起来。

几个人从闻喜之背后绕过来,竟试图几个人一起上,将她撂倒。

闻喜之没注意身后的动静,陈绥却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开,一脚踹翻了要碰到她的一个大高个,棍子砸到旁边另一个男的身上。

转头冲她吼:“还他妈站着不走?”

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懵了一瞬,闻喜之反应过来,却没跑开,反而重新加入战斗。

她从小习武,也就回南华这几个月没怎么动过手,但一直有在运动保持体能,技巧也一直熟练没忘。

这几个男生只靠一身蛮力,毫无章法,体型比她大,稍显笨重。

对于他们只知道生扑的攻击,闻喜之轻巧闪身避开,一个弯腰,拽住稍微清瘦点的男生胳膊,用肩抵着他胸口,直接将人过肩摔。

她的实战经历并不算少,那会儿在西州,散打老师为了练她,经常把她丢去实战,遇到的男的比南华的彪悍多了,她也照打。

况且,现在有陈绥帮忙,就这几个已经被她收拾过一轮的,这一轮收拾起来更轻松。

其他南华二中的男生见状,也顾不得等蒋二发话,全都围殴上来。

陈绥是打惯了野架的,再凶狠再不要命的架他都打过,向来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其他人围殴上来之前,挡在了闻喜之前面。

顺势把闻喜之往外一推,推出了被围殴的包围圈。

恰在此时,蒋二大喊:“他妈的打谁都不知道?”

那群男生立即将所有攻势都转向了陈绥。

陈绥重新陷入包围圈,一切好像都和之前没什么改变。

闻喜之刚想重新冲上去,忽地一群穿蓝白色校服的男生从旁边冲了出来。

孙一鸣嘴里喊着“艹你妈的”带着人冲上去跟南华二中的人打起来,局面瞬间扭转。

闻喜之看得懵了一瞬,转而看见一旁地上正要爬起来的韩子文,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你还好吗?”

“没事。”韩子文抹着嘴角的血,脸上都是伤,模糊不清的面容,却露出个笑,“你好牛啊之之同学,还挺能打。”

“……”

闻喜之看了眼另外的两个男生,他们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甚至还想冲上去打。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韩子文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开口解释:“那个蒋二,是南华二中高三的,一直看不惯绥哥,经常故意找他茬。”

“去年他故意找了绥哥几次事,绥哥都没搭理他,他心里不爽,所以越来越得寸进尺。”

“过两天就要高考,他现在已经无所顾忌,干脆直接冲到绥哥的地盘来了。”

闻喜之听明白了,拍拍韩子文的背:“你少说两句吧,感觉你伤得挺重的。”

“嗐,我就是打架比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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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菜的一个了,所以绥哥老护着我,总替我受伤。”

“所以蒋二才拿你开刀?”

“嗯。”

陈绥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战场交给孙一鸣,瞥了眼一旁的闻喜之和韩子文,提着棍子就冲蒋二去。

蒋二正在打电话准备再叫人过来,被陈绥一脚踢掉手机踹趴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蒋二说的陈家大少爷那话刺激到他,此刻他疯了般不管不顾把人骑在身下猛打,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砸。

蒋二挣扎反抗,毫无用处。

闻喜之看得心惊肉跳,怕他把人给打死,立即跑过去拉他,他却不为所动。

迫不得已,她只能大喊:“陈绥!”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喊拉回了陈绥的理智,他不断落下的拳头收住,停下,转头看她。

脸上伤痕斑驳,眼里戾气横生,唇角血迹未干,就像一个杀红眼的亡命之徒。

闻喜之心里一悸,声音放轻:“起来。”

蒋二被陈绥打得再不见刚刚的混蛋样,一张脸没一处好的地方,嘴角同样流着血,大口大口喘气。

见陈绥停下,喘着气边咳嗽边笑:“我说怎么从去年就开始装孙子,每回打架都不见人,原来是身边有了个娇娇。”

又瞥了眼闻喜之:“挺漂亮。”

话音刚落,陈绥猛地一拳砸在他脸上,拽着他校服领子提起,俯身低头凑近,眼神阴狠可怖,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别碰。”

闻喜之以为陈绥又要继续打,吓得又喊了他一声:“陈绥!”

这话一出,陈绥丢开蒋二,喊停孙一鸣:“让他们滚。”

孙一鸣打得正起劲,却也及时住了手,意犹未尽地又踹了面前那人一脚:“滚!”

南华二中的人跑过来扶起蒋二跌跌撞撞地跑开,边跑边回头放狠话:“给老子们等着!”

孙一鸣冲他们“呸”了声,脚下踢了一颗石子过去:“爷爷等着!”

这场闹剧停止,孙一鸣棍子搭在肩上扛着朝陈绥的方向走来:“怎么今天就这么轻易算了,我还没打够呢,这群王八蛋子。”

说完,看见旁边的闻喜之,眉头上挑,不再问了,过去一把拽起韩子文就走。

“走了哥们儿。”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跑来,又退潮似的迅速消失,除了地上的垃圾和草叶被风吹得旋转着,一切好像都寂静下来。

陈绥干脆坐在地上,一条腿随意伸着,一条腿曲着支起来,右边胳膊搭在膝盖,一副破碎又浪荡的样子。

那双刚刚还满是戾气的眼此刻朝闻喜之看来,藏了点儿很不寻常的笑意。

闻喜之蹲在他面前,跟他对视着。

今天是阴天,巷子口钻进来的冷风一阵又一阵,一阵强过一阵。

钻进眼睛里,凉凉的酸疼感。

她偏头躲了下,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陈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别过脸去,一眨眼,一颗晶莹的泪滴就从眼角滚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你还哭。”他抖抖腿,搁在膝盖上的胳膊晃过去,碰碰她,“打人的时候没见你哭,这会儿还哭起来了?”

“风大吹的。”

闻喜之抹抹眼睛,又转头看他,风吹得眼睁不开,一眨一眨的,泪一滴接一滴地落。

她低下头躲着,想等这阵风过去。

可这在陈绥眼里却成了——

她哭得也太伤心了,根本停不下来,不想让他看见,低着头躲开。

怕丢脸,还要找个“风大吹的”这种拙劣的借口。

可是,她为什么哭?

往常他会以为她胆小,被自己脸上的伤吓到哭,但今天亲眼见她打架,她绝不会是那种看见别人伤口恐怖就哭起来的人。

韩子文以前说的那句话突然跳出来——

“这美女该不会喜欢你吧,怎么每回见你受伤都哭。”

陈绥回想起刚刚,她明明没哭,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也回想起,她每次看见他受伤时总是泛红的眼眶。

靠……

陈绥心底低骂一声:“我他妈有病吧。”

这大小姐,怎么可能喜欢他。

能把别人送他的情书那么仔细地收起来,一点也不介意。

陈绥在校服裤子口袋里摸了摸,还剩最后一张纸,丢过去:“擦擦。”

听见他说话,闻喜之抬头,接住那张纸。

“有什么好哭的。”陈绥抬眉,故作轻松,“一天到晚哪那么多泪。”

虽然,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

但姑且当做,是在为他哭。

“没哭。”

闻喜之把眼泪擦了擦,风也小了。

眼泪暂时止住,她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瞪他一眼:“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

蹲久了,一动脚都是麻的,腿一软,晃晃悠悠趔趄着往陈绥身上跌。

慌乱中按到他脑袋,又滑下去按到他肩上,小臂贴上滚烫掌心,被他扶住,稳了下来。

却不敢再动,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等那股麻劲儿过去。

陈绥单手捏着她小臂,少女的胳膊柔软,皮肤滑腻,捏在手心,软软嫩嫩的,像块儿嫩豆腐,一用力就会捏碎般脆弱。

也不知道这么个弱不禁风的易碎品,到底是怎么撂倒比她块头大那么多的男生的。

闻喜之晃了晃腿,感觉那股麻劲儿过去了,按着陈绥的肩站稳。

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这次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转身就要走。

小臂还被捏着,没走掉。

她低头去看,陈绥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走神的样子,脸上挂了彩,嘴角还有血迹,看上去像是被打傻了。

“……你松开。”闻喜之挣了挣手腕,试图挣脱,“要被打傻了就去医院看看,别在这儿像个傻子似的抓住别人不放。”

陈绥回过神,抬眼看她,忽地笑了下,抓着她的小臂往下一拽。

被他这突如其来一拽,闻喜之差点又站不稳,慌乱中按住他膝盖,一条腿跪跌在他脚上。

抬头,换成陈绥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

在他头顶上空,榕树枝繁叶茂,阴沉的天空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片,像虚化前的漫天星。

而他,近在眼前,锐利的视线锁定她。

转瞬,他的膝盖忽地一抖,她整个人都跟着晃了一下,下意识将他膝盖抓更紧。

陈绥恶作剧得逞,似笑非笑,拖腔带调地开始数落她的罪行——

“哭就哭得那么可怜,不哭就开始骂人?”

“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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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能打。”

“什么叫再也不想理我了?招你惹你了?”

他一条一条地说,闻喜之脑海里脑海里跟着一条一条地反驳,最后开口,却只有一句:“你放开我。”

“你搞清楚。”陈绥眼神下滑,落在她抓着他膝盖的手上,“咱俩到底是谁需要放开谁。”

闻喜之垂眼一看,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胳膊,而她两只手都抓着他。

“……”

“懒得理你。”

闻喜之撑着他的膝盖重新站好,去捡刚刚掉落在地的牵狗绳。

“对,懒得理我,也就是借机想倒在我怀里而已——”

陈绥顿了顿,故意拉长遐想的时间。

“只不过被我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这都什么瞎扯的东西!

闻喜之气得转身就要骂他,一看他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狠话说不出口,憋回去。

瞪他一眼:“你不要脸!”

“我这脸。”陈绥指了指自己的脸,“伤成这样,还能要?”

“……”

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闻喜之真不想搭理他了,转身就走。

“喂。”陈绥在后面拖着懒懒的调子喊她,“你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同桌受这么重的伤起不来,你自己跑了?”

闻喜之顿住脚。

想了又想,转身回去,一言不发地去扶他,把他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小小的身体撑着他,承受着他的重力。

扶到转角那边,提上自己的书包,一点一点慢慢往前走。

走出去一段路,反应过来不对劲:“你刚刚伤到腿了吗?”

“……”陈绥面不改色,“腿麻了。”

“……”

“站不稳,跟你刚刚一样。”

“……”

她看他就是觉得她好欺负,故意欺负她。

“应该不麻了。”闻喜之把他胳膊弄下去,“自己走。”

陈绥没再耍什么赖,跟在她身旁走着,拍拍屁股后面校服裤子上的灰,看见她手里提着的牵狗绳,几分好奇:“又买一根牵狗绳干什么?”

“……”

闻喜之把书包背上,抻了抻手里的牵狗绳,一时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带砣砣走。

问题是,带它去哪儿?

见她不回答,陈绥倒也不是那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换了个问题,闲聊似的:“你来看砣砣?”

闻喜之:“……”

刚刚那一鼓作气要跟陈绥一刀两断的决心和勇气,现在似乎都慢慢消失了。

他走在身边,她无端心软。

闻喜之不知道他问的这些问题该怎么回答,干脆提出了新的问题:“你没看微信吗?”

“没。”陈绥挑了下眉,“听说韩子文在这儿挨打,我哪有心思看什么微信,手机都没带。”

“哦。”闻喜之无端松了口气,开始想那些转账现在还能不能撤回,“为什么那些人要过来打架?”

这问题的答案刚刚韩子文已经讲过,但她这会儿心情复杂,无话可讲,只能随便扯些话题。

“没为什么。”陈绥摸了摸嘴角,血已经干了,转头喊她,“我这脸现在还认得出是我吗?”

闻喜之盯着他这张即便受伤也依旧好看的脸看几秒,摇头:“不像你了。”

“像谁?”

“砣砣。”

“……”

陈绥停下,抬手去按她脑袋:“找抽呢。”

闻喜之偏头躲了下,拍开他的手:“不要动手动脚。”

陈绥又碰一下:“动了你能怎么?”

闻喜之抬脚去踹他,被他轻巧地侧身躲过:“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点东西。”

“我可不止一点东西。”

“还有什么?”

闻喜之视线下滑,落到他腹部下方。

“断子绝孙脚。”

“……”

半晌,陈绥低骂一声:“操……”

“你特么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

闻喜之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搭理他的话。

陈绥跟着,见她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扯扯她马尾辫,又问:“你今天吃了炸.药来的?”

闻喜之还是不说话。

不知不觉,走到莲湖边。

经过一家药店,闻喜之抬头看了眼,停下,进去。

陈绥跟着进去,看她挑了双氧水和棉签,以及一些消炎化肿止血的药。

“给我买的?”

闻喜之依旧不理他,结了账,提着药出去。

陈绥舔了下唇角,淡淡血腥味。

跟上去。

沿湖走了一段路,有张木制长椅,闻喜之在面前停下,转身看他:“坐下。”

“……还挺牛。”

陈绥岔着腿坐下,往椅背上一靠,纨绔似的拽又欠:“干嘛?”

闻喜之打开袋子,掏出双氧水,剩下的搁在一边,俯身按着他脑门儿:“不准动。”

“……靠。”陈绥果真不动,嘴却不能停,“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话音未落,闻喜之照着他脸上的伤口“嗤嗤嗤”开始喷双氧水。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来,“霸道”两字的尾音都变了调。

陈绥闭眼,双氧水喷雾喷了他整张脸,洗脸似的。

紧跟着,那喷雾停了。

正要睁眼看,干燥的棉花头抵上额头,应该是棉签,开始在他脸上一点一点裹。

很快,似乎又重新换了一根棉签。

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很清新的橘柚香。

这香味他很熟悉,总在闻喜之身上闻到。

忽然间,变得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地吞咽,喉结滑动,舌尖藏在嘴里轻轻舔了下上唇。

闭着眼,其他感官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

垂落在长椅上的手想抓住点什么,悄悄动了动,却只能抓住自己的校服裤子口袋。

能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很轻柔的呼吸,微热的触觉,很有频率地一阵一阵地扑在脸上。

忽然间,怎么连呼吸都不太会。

心跳一起乱掉。

妈的。

陈绥默默在心里骂了声。

哪儿来的妖精。

尽他妈在这儿蛊惑人。

心尖上冒出怪异的无形的东西,抓不着,偏在他心上挠痒,挠得整个人都躁起来。

陈绥皱着眉,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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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

怎么会这么巧。

闻喜之的心跟着猛地跳了下。

她就只是,趁他闭着眼,偷看这一秒。

怎么他就,一下子,睁开眼了?

“闭上。”闻喜之压着跳到嗓子眼的慌乱,故作镇定,“你眼角这块儿,我要消毒擦干净才能上药。”

陈绥盯着她的脸,巴掌大的小脸,白得晃眼,小巧精致的鼻,小巧水润的粉嫩薄唇。

什么都小小的,眼睛却很大。

额前碎刘海滑下来,微风吹着,细细的一缕乌发在她那双水润清透的眼眸前晃荡着。

晃得人整颗心都跟着全他妈乱了。

陈绥抬起手,刮着那一缕碎刘海,别到她耳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

“别挡眼睛。”他盯着她眼里漆黑的眼瞳看,“免得待会儿看不清,戳我眼睛里。”

然后,他闭上眼。

“来,动手。”

闻喜之整个人僵住。

脸上他划过的地方仿佛带起了一阵火星子,灼得她整张脸都跟着发烫。

兀自将这股感觉压下,装作淡定地拿着棉签去清理陈绥眼角那块儿伤口。

勉勉强强清理完他的伤口,照着那些药的说明书给他上好,乱掉的呼吸才渐渐趋于平缓。

将剩下的药收好,一边系塑料袋一边低声喊:“好了。”

陈绥睁开眼,又闭上,重复着,适应光线。

也许是无聊,他忽然想起来个问题:“你给我发了什么微信消息?”

开玩笑似的:“别是表白吧。”

闻喜之系袋子的手一顿。

心里兀地慌了下,否认:“不是。”

是“分手”。

她今天是分割财产来的。

但现在后悔了。

陈绥眯缝着眼看她:“那是什么?”

“……”

闻喜之低头,把剩下的药丢他怀里,起身离开:“你自己照着说明书上的用法用量使用。”

陈绥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想了想,也起身离开。

闻喜之还没回家,坐在出租车上,手机一接一阵地震动。

她低头看。

陈绥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

CS:【?】

CS:【???】

CS:【什么叫,把钱退我,带走砣砣,跟我一刀两断?】

CS:【怎么,你是跟我离婚来了?】

作者有话说:

陈绥:漂亮

沂沂又又投喂晚了,这章还是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40章起风

大雨是突然降临的。

就像——

闻喜之低头看了眼跟陈绥的微信对话框。

就像陈绥一样,突然降临在她循规蹈矩的人生中。

出租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

闻喜之转头看向窗外,雨珠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得打上了玻璃窗,每一滴雨珠里都有一个小世界的倒影。

外面的世界变得很模糊。

就像她的心。

陈绥又发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CS:【离婚也得经过我同意呢。】

闻喜之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芝芝莓莓:【张口就来,胡说八道。】

CS:【说吧,怎么了。】

闻喜之皱了皱鼻尖,又回想起他凶她替他收情书的事,以及,他跟孙亦荟之间的特别。

但想想,这些事没办法说出来,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甚至,她好像也没有这样说的理由。

只是这事儿总得解决的,现在她也后悔了,并不想真的跟他断绝往来,只好胡扯:【昨晚睡觉,做了个梦。】

CS:【然后?】

芝芝莓莓:【梦见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CS:【……?】

芝芝莓莓:【他说他叫陈绥,让我还钱,也不想帮我喂狗,叫我赶紧带走。】

陈绥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手机一直在振动,手心都跟着麻麻的。

屏幕里陈绥的微信头像放大,还是那片夜里缺月的海。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开玩笑问:“跟男朋友吵架了啊?电话都不接吗?”

“没有……”闻喜之脸一热,手指滑到接听,想想那个回答似乎有点模棱两可,又补充一句:“不是男朋友。”

“什么不是男朋友?”

陈绥的声音忽然从手机里钻出来,闻喜之心一抖,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慌忙调小声音,手机放到耳边,嘴唇都是颤的:“没什么,打电话干嘛?”

“我就是看看,你梦醒了没。”

那边传来“嗤”的一声响,闻喜之听见,下意识问:“你又在抽烟?”

“抽什么烟,开个易拉罐。”

“哦。”闻喜之抿了下唇,看向窗外,城市已经陷入雨幕的包围里,灰蒙蒙的,“早就醒了。”

“醒了,那钱还退么?”

“……不。”

“砣砣还带走吗?”

“……不带了,你好好养着。”

陈绥好像在喝水,闻喜之听见了他咽水的声音,脑海里忽然跳出来他喝水时的样子——

微微仰头,修长的脖颈,连接锁骨的地方微凹进去,吞咽的时候喉结会很性感地滚动。

“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陈绥“啧”了声,“想一出是一出的。”

“……”闻喜之轻轻咬了下舌尖,不知为什么,感觉他这话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纵容,“我应该……确实也算是一个大小姐。”

至少,家里佣人都这么叫的。

“行了,钱我给你退回去,再敢退一个试试,侮辱谁呢,我给出去的钱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点儿钱——”

“瞧不起谁。”

“挂了。”

陈绥几乎没有给闻喜之插话的机会,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接着,微信里所有的转账全都退还。

几天的假期,闻喜之没有在家里见到闻珩。

他好像总是天还不亮就出去了,天黑了夜深了都没回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年参加高考。

周林燃也是参加这次的高考,闻喜之提前给他发去高考祝福,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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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了会儿,听得出来他还挺放松的,很有自信。

无事可做的一个夜晚,闻喜之百无聊赖地戳开陈绥的微信头像看。

退出来时,又看见他的微信号。

CSST970620-110619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想了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却明白一件事——

陈绥生日快到了。

不知道他会怎么过,但是她想,或许自己应该提前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趁着还在假期,闻喜之决定出门去逛逛,找找有没有心仪的礼物。

前几年都不在南华,这里的变化速度太大,回来这大半年忙于学业,也没怎么出来逛过。

不知不觉,逛到了泰元城附近。

闻喜之从楼上下来,在一楼的文具店看见个女生。

她应该是不认识的,但总觉得在哪里看过,盯着多看了两眼。

女生察觉到她的视线,视线从一堆笔里面移开,看向她。

很温柔的长相,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清纯初恋脸,像是可以接纳一切不好的东西的气质。

即便被她这样不礼貌地盯着看了几眼,抬眼看过来时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反而弯了弯唇角,又低头继续挑选笔。

她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闻喜之看见她选了几支笔,又买了几样别的东西,然后结账离开。

外面过来个女生,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笑着喊:“宁宝!买好了吗?”

“买好了,这是你喜欢用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直至背影消失不见,闻喜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之前钱多多给她看论坛评选她为校花的帖子时,里面有张图片,那个女生跟刚刚那个女生长得有些像。

当时的帖子里说,那是上一届的学姐,好像叫什么宁,在迎新晚会上大放异彩,成为全校初恋。

钱多多还笑来着:“你俩成为校花的方式都一样,都是迎新晚会一战成名!”

她没当回事,看看笑笑也就过了。

刚刚遇见,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又听见另一个女生喊“宁宝”,这才对上号。

闻喜之买了几支笔,出了文具店,正打算再逛逛,意外看见消失几天的闻珩,忙叫住他:“小十!”

闻珩正要往学校的方向走,听见这声喊不得不停下,却又恋恋不舍地一直往学校的方向看。

“干嘛啊,有事。”闻珩像身上长了虱子似的不能消停,浑身都躁动不安,像随时都要窜出去。

看见他这么反常,闻喜之也往学校那边看了几眼,没有什么特别。

“你这几天干嘛呢?一天到晚不见人,现在要去哪儿?又去打球?”

“谁去打球啊,我去学校提前感受下高考氛围行不行?”

“骗谁。”闻喜之怎么可能相信,他向来对考试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到底干嘛来的?”

“唉真的有事。”闻珩眉头一皱,不管她了,转身就走,“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没来得及拦,闻珩一溜烟跑没影。

高考转瞬结束。

高一高二返校上课,闻珩意外失踪。

闻润星和孟佩之发了疯地找人,闻珩偷偷把电话偷偷打到了闻喜之这里:“姐,我去趟西州。”

闻喜之那些质问的话顿时咽回去,好奇他这时候跑去西州干嘛:“你别说你是去看外公外婆的?”

“聪明。”

“信你个鬼。”

“真的,就是现在特别想去。”闻珩似乎在车站,有通知检票进站的广播声,“一种特别强烈的直觉,非去不可,你帮我搞定爸妈。”

“那你……”

什么时候回来。

不等闻喜之说话,闻珩将电话直接挂断。

闻喜之很惊讶——

这大少爷,居然在火车站。

从南华去西州,一趟火车最少也得十几小时,哪怕是卧铺也够遭罪的。

他怎么不坐飞机?

顾不上想太久,打电话给孟佩之报了平安,闻珩没能免掉挨一顿骂。

只是这事实在太离奇,闻喜之一连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陈绥一进教室坐下,看见她单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地写写画画,丢了魂似的。

脚踩上她凳子横杠,猛地一抖,闻喜之吓得慌忙扶住课桌醒过神来。

转头瞪他:“你干嘛!”

“想什么。”

陈绥背往墙上一靠,单手捏着一罐可乐,食指勾住拉环往上一抻打开,喝了一口。

黑眸捕捉着她的神情变化,不知想到什么,鼻腔里哼出声冷笑,尽是嘲讽。

这高考刚结束的时间,除了她那师兄,还能想谁。

这声笑有些莫名,突如其来的嘲讽更是莫名,闻喜之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哪只耳朵听见了?”

“两只。”

陈绥捏着那罐冰可乐用瓶身去贴她耳朵:“冻死你。”

闻喜之偏头躲了下,手背一擦,都是冰冰的水汽,手一伸,抹在他校服上:“少喝点可乐吧,这东西杀——”

杀.精。

最后一个字堪堪刹住,没说出来。

这话不太适合跟个男生说。

陈绥又喝了一口,剩下半罐怼桌上,饶有兴致地问:“杀什么?”

又蹬一下她凳子横杠:“你倒是说完。”

“没什么。”闻喜之转头,翻开课本,“反正你少喝点比较好。”

陈绥懒得一直问她,掏出手机百度——

【可乐喝多了杀什么?】

跳出来一堆答案:杀.精。

这答案一看就假到离谱,陈绥“呵”笑了声,转头去看闻喜之。

好一阵。

凑近。

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你这一天天,都看的什么东西?”

“那么假也信。”陈绥戳了下她脑门儿,“笨得要命。”

但那剩下的半罐可乐,终究是没再继续喝。

陈绥生日那天是周五。

在这之前的周末,闻喜之吃了早饭就出门给他选生日礼物。

按照他们这普通同桌的关系,选太重的礼有点不合适,太轻了又怕他瞧不上。

闻喜之周六特意跟韩子文打听了一下陈绥喜欢什么,没提生日礼物的事,就当是闲聊。

韩子文也没多想,给她列举了一堆。

运动相关,音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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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科技相关等等。

涉猎范围极广,像是没有不喜欢的。

不过有一点,韩子文说陈绥喜欢海洋相关的更多,闻喜之问具体的,韩子文却说他也不清楚:“但是绥哥家里有个海洋模型,保护得很好,算是心头爱。”

不知为什么,闻喜之突然想起陈绥的头像,那一片夜里缺月的海。

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不管有没有,总算有了个比较具体的方向。

闻喜之逛了一天,在晚自习前选好了这个生日礼物——

一个有满月的海洋模型。

满月倒映在海平面,月光碎成波光粼粼的海。

有灯塔,有渔船,有细细的沙滩。

跟陈绥的头像比起来,多了一轮满月。

在商城里,她一见钟情,并且自信地觉得,陈绥肯定会喜欢。

虽然,她并不十分确定今天就是陈绥的生日,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庆祝生日,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要自己的礼物,但她就是想送。

她觉得,也许收到这个礼物他会开心。

而她,想要让他开心。

周四晚上,陈绥没来。

他总是不来,闻喜之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习惯性在床上刷朋友圈,意外发现陈绥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动态——

CS:下弦月,日出黎明前。

【图片】

那张图片是,很熟悉的,暗夜里的海。

远处灯塔很小的一点,昏黄的灯光和月光落在海面上,海水翻涌,波光碎成片。

跟他的微信头像很相似。

动态发布时间,一小时前。

闻喜之下意识看向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早上六点。

凌晨五点,他在海边。

闻喜之心里奇异地涌上一种直觉——

也许,他昨晚一直在海边。

可是,闻喜之想不到,在他生日这天,或者说,在他生日的前一晚,他为什么会在海边待一夜。

想了想,那句“生日快乐”没能立即发出去。

学校里也没有陈绥。

闻喜之把那份生日礼物小心地收好,用精美的袋子装着,一直放在陈绥的座位上,用张漂亮的纸盖着。

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闻喜之连午饭也没去吃,怕礼物不见,也怕错过他来的时间。

其实想过要给他发条微信问问的,但又很想给他惊喜,只能一直忍着没说。

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结束,陈绥依旧没出现。

闻喜之不等了,编了理由请了假,拿上请假条提上礼物去找他。

去见他的路上,一直幻想着,他见到这份礼物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惊奇她居然知道他的生日吗?

还是会惊喜居然收到她的生日礼物?

闻喜之甚至顾不上顺路去看一眼砣砣,一路直奔极光。

夏日夜晚的空气有些燥热,连风都是热的,吹在眼睛里不会很难受,也没有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内心莫名其妙有些雀跃。

远远地看见极光的招牌亮着,大门却紧闭。

闻喜之脚步一滞,缓缓走过去,发现里面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有人,还是没人?

路灯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闻喜之踩着自己的这道影子在围墙外面徘徊了一阵,掏出手机给陈绥打电话。

响了两声,被接听。

“有事?”

陈绥的声音低沉,语气冷淡,那边极度安静,像四下无人。

这跟闻喜之预想中的他与兄弟在一起热闹庆生吵吵闹闹的场面完全不同。

她以为,她会听见一阵笑闹声的。

闻喜之抬头看向极光的霓虹灯牌,声音放得很轻:“你在极光吗?”

短暂的安静。

很轻的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

他说:“我在。”

又问:“你在外面?”

“嗯。”闻喜之掂了掂手里的礼物袋,“你出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到十秒钟,大铁门被拉动,发出沉闷古旧的声响。

闻喜之转头看,陈绥出现在霓虹灯牌下。

难得没穿校服,很随意地穿着一件无袖的宽松黑色T恤,一条宽大的黑色短裤,露出修长结实有劲的两条胳膊和小腿。

漆黑的眸在夜色里朝她看过来,和他平常不一样。

心事重重的感觉。

那股懒劲没了,多了点儿严肃正经。

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闻喜之朝他走过去,袋子往前递:“给你的。”

陈绥垂眸看了眼,没接:“什么?”

“嗯……”闻喜之有点难为情,“生日礼物。”

别开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没有说过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全是她猜的,如今看他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像是庆生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对。

况且,即便是猜对了,没有得到他的邀请,这样主动买了礼物送过来,先前没有多想,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妥。

更没有想过,现在是晚自习时间,万一他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应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勉强找补一句:“我是看你的微信号猜到你的生日是今天,上周日出去玩,正好看到个东西感觉挺适合你的,就顺手买了送你。”

说完,才发觉陈绥一直没什么反应。

这太不像他了,有点过于安静。

闻喜之转头看,他低头盯着她手里的纸袋,眼皮半敛着,漆黑的眼在暗夜里让人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情绪。

喜欢,或者是不喜欢。

猜不出来。

闻喜之忐忑地往回收手:“就是随便买的,顺手而已,如果你不想要——”

没说完话,袋子被扯住,陈绥从她手里拿过去:“送出来的东西还往回收,你是不是有点儿小气,闻大小姐。”

“……我以为你不想要。”

“谢了。”

嗓子眼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去,闻喜之抓著书包带踮了踮脚,故作随意:“生日快乐,今天没跟他们聚一下吗?”

“嗯。”

陈绥抬眼看她,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像是藏匿着巨大的黑洞,有种很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定定地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瞧时,总叫人不敢直视。

闻喜之也不敢直视,错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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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

良久。

他开了口——

“极光今天没有客人。”

“你要做今晚唯一的客人么。”

作者有话说:

陈绥:来么

沂沂今天又来晚了,这章还是给大家发红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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