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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睡芒 54379 字 2024-02-28

妇女战战兢兢道:“贱民只是一介侍女,丁姑娘抱着儿子离开时……给了我她的贴身之物,我将?物品典当,离开漠国后才在邻国找到栖身之所,多年来本本分?分?,成家生子,未曾想过?将?此事告诉大?可汗。”

艾法“嗯”了一声,挥手道:“下去?领赏吧。”

侍从官上前一步,躬身道:“既然八王子不是大?可汗所出,那王子为何不禀报给大?可汗?将?八王子逐出王宫?”

艾法瞥了他一眼:“本王做事,需要知会你?么?”

侍从官当即将?头埋得更低:“臣不敢!”

艾法自有用?意,且不说父亲听了会不会大?发雷霆直接将?金潼处死,再者,他也想知道金潼的反应。他会求自己么?

让侍从官将?这老侍女置于瑶光城内好生看管着,这一幕自然叫紧盯着艾法的探子们给看见了。

随即,艾法朝观星楼大?步走去?。

窗棂外是炎夏的庭院,黑色的乌鸦停留在窗边檐下洒落的面?包屑上,林金潼穿着薄薄的王族服饰,安静靠坐在丝绸软榻上,手指将?余下的面?包屑撒出去?。

这些乌鸦每天?都来光临,林金潼没有寻常中原人的信奉,不认为乌鸦是不详的象征。他悄悄请他们吃面?包、喝水,如果他不在,天?痕和米娜就会驱逐走这些乌鸦。

今日天?痕说,中原传来的消息,李勍册封了皇后,林金潼就一直这个状态了。

乌鸦啄疼了他的手指,他也浑然不觉。

仿佛灵魂都被抽走,坐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晒着,头脑发胀,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他轻轻捂着抽痛的胸口?,眉心?蹙着,知道自己这是难过?使然。

艾法过?来时,天?痕让米娜借口?金潼在睡觉而打发他。但显然艾法不是那么好打发走的,他不管不顾地进门,瞧见林金潼坐在窗边太阳底下,皮肤在阳光下剔透如上等的奶油,看一眼便知那触感丝滑。

艾法朝他走去?:“你?的侍女告诉我,你?已入寝,看来是骗我的。”

林金潼哪有心?思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艾法仿佛动怒,停在他面?前,挥退下人。

米娜出去?了,天?痕一动不动。

艾法扭头,神色暴戾:“没听见我说的么?”

金潼出声:“是我要他留下的,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艾法眯着眼打量他,点头:“听说了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想听么?”

林金潼的注意力收回来大?半:“是什?么?”

艾法:“你?母亲叫丁晴,听说是中原大?将?军的女儿。”

林金潼显然不知道这个,一下怔了,非常诧异:“哥哥从哪听来的?”

艾法道:“一个伺候过?你?母亲几年的侍女说的。”

连天?痕的表情也微微变了。

林金潼想起来郡主的身份。

郡主的母亲叫丁婉,丁婉是丁家女,父亲丁远山是大?将?军。

自己和永宁郡主的确长得相似。

艾法说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见他发怔,脸庞是如此的稚嫩天?真,艾法没有忍住,靠近他的耳朵。

天?痕浑身紧绷,抽动袖中软刀,杀机毕现?。

艾法的嘴唇靠在他的耳朵上,说:“弟弟,你?就不好奇,为何你?长得和可汗一点关系都没有么?为何你?长相完全是中原人的模样,一点漠国人样子都无?”

林金潼从来没怀疑过?这个,听他一说,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

艾法:“因为你?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可汗若是知道,你?觉得,你?会不会被处死?”

他单手抚触在金潼的脸上,金色的眼睛犹如一条剧毒之蛇,仿佛又要伸出蛇信去?舔金潼。天?痕再难容忍,软刀出鞘划破瞬间艾法的脖颈,声音冷若冰霜:“撒手。”

一丝血腥味弥漫,来人动作快得几乎让他没有察觉,艾法却兴奋得发抖,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痕:“你?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血腥味同样刺激了金潼。

林金潼眼神迷茫,渐渐回神。

他抬手抓住天?痕的手腕,对他摇了下头,然后对艾法说:“你?说的,我不相信,可汗就是我的父亲,你?说他不是,你?有证据么?”

艾法:“当然,你?的样貌就是最好的证据,还?有你?母亲的侍女亲口?所言。”

金潼稍微坐直身,离艾法极近,天?痕一只手插过?来,以免金潼的嘴唇碰到艾法的脸,金潼对艾法说:“你?来找我,是为了要挟我么?”

艾法脖颈伤口?滴着血,他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弟弟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林金潼一脸茫然:“你?要什?么?”

他看向房间里,可汗送来的那些赏赐:“你?想要的话,都可以拿走的。”

艾法笑?起来:“我要的是你?,不是那些俗物。”

天?痕反手一巴掌抽在他的嘴上。

天?痕穿着漠国侍从的衣裳,脸也经?过?易容,看起来高大?而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艾法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林金潼看他要发怒,急忙出声:“那我要考虑一下,你?别急。”说完急忙站起身,把天?痕护在身后,若艾法动手,他也绝不会客气。

艾法危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考虑多久?”

林金潼:“几天?吧,我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打发走艾法,林金潼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难之中。一方?面?他不太相信艾法的话,一方?面?他还?有事要做。

“我当真不像可汗,对么?”林金潼捧着琉璃镜,望着镜中不安而迷茫的自己,心?底好像有了答案。

他来漠国这么久了,也见过?了那么多的漠国人,那么多的王子……

没有一个人是像他一样的长相。

可汗与中原来和亲的公主生下的小王子,也长了一副异域的面?孔,卷曲的黑发,大?大?的眼睛。

偶尔听人说,他长得不像可汗,金潼为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艾法来找他——

“天?痕哥哥,”林金潼仰头,眼底有一丝迷茫和苦楚,“你?说,我当真不是可汗的孩子吗?那我的父亲又是谁?”

天?痕沉默,不知怎么应答:“金潼。”他将?金潼拉至身前,想抱一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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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希望金潼可以幸福快乐。可漠国王宫显然不是那个能让他快乐的地方?,可汗也不可能是一个好父亲。

尽管厄茨可汗看起来对金潼很不错。

金潼半点都不像漠国人,这也是李勍一开始让人查了好几次的疑虑。

林金潼看他动作,自动地抱着天?痕了,闭着眼想了许多,最后下了个决断:“今晚我们必须进入地藏塔,救走帛图略。”

天?痕小心?地抱着他,手掌地按在他的发顶,低低地说:“好,做完这件事,我就带你?离开。”

离得远远的,离漠国和燕京都是。

王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天?痕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金潼又说:“我还?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娘的侍女一定知道!艾法今天?来找我,那、那个侍女……她一定还?在瑶光城!”

林金潼松开天?痕,立刻修书一封给那什?。

晚上,两人一起靠近地藏塔。

本来天?痕让他在外面?接应的:“别跟着我一起进去?,太危险了,这样我被抓了,你?还?有机会救我。”

林金潼:“我武功比你?好。”

“……”天?痕有些羞怒,找不到反驳的话。

林金潼:“我跟你?一起进去?,也有法子救你?,我才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在漠国,帛图略的威望甚至高于可汗,百姓信仰他如神明,只要能救他出来,便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两人一道潜入,塔中极为昏暗,天?痕在前,林金潼穿着一件金丝软甲在后,目不可视物,两人只能摸索着,手牵着手,靠着墙壁慢行。

天?痕手心?里出了汗,很难不去?感受金潼细软的手指。

这种时候了,他还?分?神去?想这样的事,实在不该。

天?痕保持警觉,沿着走到高塔最顶端,林金潼于黑暗中看见一扇厚重大?门。

“上了锁,快试试从艾法那里偷刻的钥匙行不行。”

他仿佛看见曙光,催促天?痕行动,很快,听见“咔哒”一声,钥匙拧开了大?门。

伸手将?其推开,帛图略坐在中央蒲团上,他身前供奉一尊佛像,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仿佛坐化?了一般,已是大?半年未曾打理自己,皮肤蜡黄,白发苍苍,披散在身后。

“大?师!”林金潼一脸高兴,正要一步跨入,听见地上传来窸窣动静,天?痕眼尖,一把提起金潼的后领子:“不可!有蛇!”

为救金潼,天?痕一剑过?去?挑开,不料更多毒蛇围了上来,“嘶”地一□□上来,咬在他的脚脖子上。

林金潼脸色突变,看帛图略身边什?么都没有,飞快用?长刀在地上扫出一片空地,拉着天?痕站定在帛图略身边。

许是帛图略身上带了什?么,当二?人靠近帛图略时,那些毒蛇就不再靠近了。

林金潼此刻无暇顾及救帛图略的事。

“天?痕哥哥,你?坐下,你?的伤!”林金潼半跪在地,剥开他的裤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腿上的伤口?。

毒蛇刚刚咬了一口?,伤口?很细,但发黑。

天?痕道:“我没事。”

林金潼瞳仁紧缩,竟直接埋首,张嘴为他吸/毒。

此情此景,帛图略却完全不作任何动作,好似听不见、看不见,也闻不到,五感皆失,六根皆净。

天?痕脸色铁青,用?力将?他推开:“林金潼,你?不要命了?!”

金潼嘴唇发乌,扭头吐出一口?黑色毒血:“你?才不要命呢,我若不帮你?吸去?毒血,你?今晚就会没命。”

天?痕眼睛发红:“那你?快吐干净!若你?为了救我……有什?么好歹,我也,绝不独活。”

林金潼神情一怔,又说:“吐了,?吐干净了,我再帮你?吸吸。”他按着天?痕的腿,不由分?说又吮了几下,天?痕推开他的脑袋:“够了,金潼,别这样。”

金潼吐干净了,看见天?痕的腿部血痕变红,方?才点头:“我们先把帛图略带出去?吧,他这也不知道怎么了。”

天?痕说:“是入定了。”

林金潼蹲身戳了下高僧的脸:“入定这么深?太厉害了。”

“别玩大?师的胡子。”天?痕抓住他的手,再掏出钩绳,回首看了眼背后盘垣的毒蛇,接着他一手扬起将?铁爪勾在穹顶的洞口?,先让金潼上去?,他再背着帛图略上去?。

好不容易带着帛图略逃出生天?,却见前方?火光滔天?,两人同时止住脚步。

天?痕迟疑:“是艾法……”

火光下出现?一个身着白袍,蛇神一般的古铜色身影。

林金潼马上说:“你?带着帛图略去?找那什?,他会帮你?的,艾法我来应付!”

“不,”天?痕想起那日艾法对金潼所为,脸上表情十分?固执,“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

“救大?师要紧,”林金潼指了下帛图略,“艾法的人伤不了我的,你?快走。”

眼看着四周火光弥漫,林金潼等不了了,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啊!”

天?痕背着帛图略离开之前,最后又无比深刻地凝视了他一眼。

艾法的侍卫军们团团将?林金潼围住。

林金潼佯装看月亮才看见他:“哎?我夜里出来散步,艾法哥哥也是吗,怎么带这么多人啊。”

只是嘴唇都是乌的,这话可信度实在不高。

艾法盯着他的嘴唇,继而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艾法神色变了:“你?把帛图略带走了?”

林金潼一脸的“我听不懂”,说:“帛图略大?师我听说他在燕京圆寂了,火化?后只留下一块舍利子,和一截舌骨。”

艾法上前一步,凝视他道:“你?中了蛇毒。”

林金潼有点笑?不出来了。

艾法低头在他耳边,声音低哑说:“帛图略和你?的身边的护卫,我都会找到的,可是等找到,我亲爱的弟弟,你?也会毒发身亡的。嘴巴这样,是替人吸了/蛇毒?”

林金潼没说话。

艾法几乎是笑?着的:“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替你?解毒。”

林金潼看着他,略有些干巴巴的声音说:“你?有什?么条件么?”

艾法说:“没有,只要找到了帛图略。”

林金潼:“若是找不到呢?”

艾法仍然在笑?,眯着眼睛:“那就别怪哥哥了。”

林金潼偏过?头:“好吧,既然如此……哎。”他叹口?气。

艾法以为他妥协了:“跟我走?”

“不是。”林金潼也靠近他,并反手点了艾法的穴位,一刀横在艾法的脖颈上,四周点着火把的侍卫们大?惊失色:“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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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潼面?容冷静,用?他不算清晰的漠国话强调:“你?们都别动,放我离开!我不会伤害他的。”

宫婢急匆匆地穿过?金色的长廊,吵醒了睡梦中的厄茨可汗。

厄茨惊醒:“慢点说,你?说什?么?八王子绑架了艾法??”

这听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仅如此,随从官一脸难色道:“听说,地藏塔被人劫了,帛图略大?师……消失了。”

厄茨可汗面?带震惊:“他为何这样做?!金潼干的?我知晓了,他一直不想让我对中原发兵……竟然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金潼在他眼里并不强壮,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艾法应该很快就能得救。

“大?可汗!”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可汗问何人,随从官道:“外面?是可汗,是艾法王子的贴身侍从官。”

厄茨道:“让他进来。”

艾法的贴身侍从官此刻正满脸焦急,急匆匆行礼后道:“臣有要事禀报,八王子他……”

厄茨以为他要说金潼绑了艾法,直接打断道:“本汗已知道此事!”

侍从官:“可汗知晓八王子不是您亲生的了?”

厄茨可汗:“……”

他狂放不羁的面?庞上交杂着诧异与震怒:“这,你?说的这又是什?么??八王子不是本汗亲生?!”

紧跟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默念:“金潼、金潼……童敬?!”

*

林金潼让艾法下令不准追击,随即就带着艾法骑马出了瑶光城,穿过?大?片沙漠,来到他和那什?来时经?过?的一片人迹罕至的绿洲。

这足足花了两天?的工夫,林金潼也想不出要去?哪里躲避,不能把艾法带去?那什?的将?军府邸,他怕牵连那什?,这瑶光城没有一处他的避难之所,情急之下,只想起了这片来时的绿洲。

金潼给艾法喂了水和食物,不过?没有解开他的穴道,更没有伤害他。

艾法时不时就说自己渴了,饿了,林金潼就去?给他找食物。

好在附近就是湖泊,水源和鱼都易寻。林金潼撕了他的衣服,给自己擦脸。艾法也不疾不徐,只经?常对他说:“你?中了毒,你?还?是带我回王宫吧,再不回去?,只怕为时已晚。”

林金潼靠着山壁坐在地上,仿佛很渴很热似的喝着水:“你?胡说,我都把毒吐干净了,我没中毒,更不需要解药。别想诓骗我让我带你?回去?。”

艾法声音如常,打量着林金潼:“那是我养来逼帛图略破戒的毒蛇,你?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林金潼恍然不知,倒是觉得更渴了,又喝了一大?捧水。

艾法轻轻一叹气,金眸显得很亮:“我说那是逼帛图略破戒的毒蛇,你?还?不信,此蛇之毒虽不致命,却能令人情/欲横流,非与人欢/好不得解。帛图略若因此失节破戒,纵然他是佛祖门下,其信众也会心?灰意冷,不复信仰于他。”

林金潼倒在地上时,艾法还?在喊他:“你?替我解开穴道吧,我帮你?解毒。金潼,你?再不替我解穴道,你?会血液倒流而亡的。”

“你?别说话……”林金潼闭目调息,声音沙哑,皮肤红得可怜。

艾法虽动弹不得,却能低头看见自己褴褛的白袍下支起的形状。

他有些苦恼:“这事儿怎么让人来忍呢,弟弟,你?对我太过?残忍。”

林金潼塞了一块破布在他嘴里,盘腿打坐,不再理他。

此时的瑶光城,所有的百姓们都在庆祝迎接帛图略的回归。

帛图略大?师在众人瞩目中缓步登上讲坛,望着前来聆听的众多信众,他的眼中闪烁着慈悲与智慧的光芒。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梵音回荡:“贫僧此行得遇中原善心?人士搭救,沿途所见,却是人民遭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佛陀教导众生平等,慈悲为怀,贫僧今日在此,恳请诸位,放下战刀。战争非解决纷争之道,唯有心?灵的和解,方?能带来真正的安宁。”

那什?亲自将?天?痕送出瑶光城,因金潼身上有他的香虫,而判断出他的方?位,他指引给天?痕道:“从东走三十里,就能看见一片绿洲,从而找到他。现?在所有士兵都在找他和艾法,可汗已知道金潼的身份,我需留在瑶光城,替你?们拖延善后。”

“那什?将?军,多谢你?。”天?痕朝他抱拳,那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他为你?吸了蛇毒,这是解毒丹,要让他服下,否则……”

那什?想起他身边带着的是艾法,不由得蹙起好看的眉峰。

“你?速速赶去?。”那什?交代他,“切记不可让他受伤,他身上还?有其他的毒,一旦受伤,伤势会极难痊愈。这是一些金疮药,你?也一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天?痕神色复杂,金潼总能讨得让人喜欢,就算是这位号称嗜血如命的鬼面?将?军也是如此。

“大?恩不言谢,将?军珍重。”天?痕收下后,骑上骆驼,朝绿洲行去?。

大?约半天?过?后,天?痕抵达绿洲,一番搜寻,找到了被点了穴道,浑身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古铜色健硕胸膛的艾法。

艾法金色的眸子望着他,努努下巴,示意他过?来替自己把嘴里的抹布拿开。

天?痕动作急切地揭开破布:“他在哪?”

艾法说:“湖里泡着,你?……”

话没说完,天?痕用?力将?破布塞了回去?,一拳把他打晕了,转身去?湖泊里,果真找到了全身浸泡水中,仿佛失去?意识的金潼。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金潼!”天痕纵身跃入湖中,将他捞起,却发现他不着寸缕,浑身发烫,显然不对劲。

天痕一碰到他的皮肤,就仿佛也被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

接着,他又用?力将金潼抱起,找了一处干净的石面,脱下自己的衣衫盖在他身上。

不知是将他错认,还是怎么?,林金潼半睁眼看到了他,竟伸手过来抱他,两只手环住天痕的脖颈,将他拉了下来拥抱,紧贴他的身体?,口齿不清地轻吟了几声。

天痕扑在他的身上,浑身僵硬紧绷,脸色潮红一片,却没有任何逾矩之为。

他颤抖地?捏过林金潼的下巴,手指破开他的齿关?,将解药塞到林金潼的嘴里,强迫他吞咽下去。

这样紧张地?等了许久,感受到他的身体?热度渐渐下去,然而有一处却翘着,天痕不明所以,也该知道,那毒蛇不是什么?正经蛇。

“金潼……”天痕俯下/身去,大掌抚摸了他的脸颊,他闭了闭眼,默念着家传剑诀,长臂环住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抱里,动手替林金潼纾解。

此时,天空燃起一片不明显的金红色。

不远正在搜寻的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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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漠国士兵抬首望见?,当即大声道:“是艾法王子的鸣镝!”

天痕也看见?了,他不由加快手中动作,倒是真的很?快,手心滚烫,天痕身心都怔了良久。他用?自己的衣服替林金潼擦拭干净了,在水里随意洗了洗,裹着将他抱着他骑上骆驼。

到这时,他脸上的绯红还没下去。蜂蜜般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

林金潼醒来时,两人正被围攻,大约是可汗下令了不惜一切代价将艾法王子带回王宫,无人在乎林金潼可有可无的身份,出?的都是杀招。

天痕将他护得严实,就犹如忠心耿耿的雄狮,绝不让金潼受到半分伤害。大漠地?形作战他也非常熟悉,只不过因为天痕要?保护金潼,身陷重围,而很?难躲避身前身后?的每一次攻击。

就在他身上挂彩,抵挡困难之际,林金潼醒了。

他披着只能蔽体?的衣裳,从?天痕腰间摸出?他备用?的软刀,如雾气消散般从?手心抖了出?去,似若无物,顷刻毙命两人!

四周的漠国士兵一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未曾料到此少年竟有如此神妙的武功。

“天痕哥哥,你没事吧?”林金潼回头问。

天痕微微出?神,看着眉眼间带着汗水、阳光下愈发明亮的林金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无恙。”他轻声回答。

林金潼一出?手,解决得非常快,刀光如流水般泼洒而出?,没一会儿就把所有人都轻伤并用?绳索绑在了一起。

也包括高高在上的艾法王子。

又一次的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林金潼没有杀他们?,天痕并不太赞同,觉得艾法这种祸端,必须杀了才好?。

“若等艾法做了可汗,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对中原起兵的。”

林金潼搜刮了他们?身上的水源和食物,随即便走到艾法身前,抽开塞在他嘴里的破布:“艾法,你能不能答应我?,等你做了可汗,不要?对中原出?兵。”

艾法仰着头,金眸在日光下显出?近乎透明的颜色:“你这是在跟我?军事谈判吗?”

“不是,只是在商量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林金潼目光非常清澈。

艾法一时无言,无法理解这样危险的人,又怎么?同时拥有这么?干净的眼神。

艾法打量金潼和他背后?的样貌俊逸的青年,言不着调:“你的毒看来解了,你们?苟/合了?”

天痕神色冷冽将刀抵在艾法的脖子上:“还是杀了他吧。”

金潼抬手,盯着艾法:“你答应我?,不可以对中原出?兵。”

天痕的刀划破了艾法的皮肤,越陷越深,几乎要?割破他的动脉,汩汩的鲜血流下,艾法说:“好?。”

林金潼出?手抓住天痕的手腕,取下了匕首:“好?了。”

林金潼用?刚刚塞他嘴的破布,帮他勒住脖子伤口,以免他失血过多,动作可以算作的温柔的。

和天痕二人渐行渐远,林金潼在骆驼背上说:“可汗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我?在王宫这些时日,他是真的将我?当做孩子看待。”

“艾法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兄长,但我?刚回王宫时,没有兄弟姐妹同我?说话,他和我?说了。”

他大概很?容易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感动,所以没有杀艾法。

天痕对此不便评价,因为林金潼心里装的人实在太多。

漠国的士兵没有再追上来了,或许艾法也放了他一马。

穿过一望无垠的大漠,戈壁的长夜里,林金潼第一次看见?了极光。炫目的色彩笼罩夜晚,林金潼和天痕并肩躺在地?上,靠在棕色马匹的身旁,林金潼安静注视夜空,他感觉自己仿佛做梦梦见?过这一幕,可远比梦里要?真实要?美妙。

“原来四哥说要?带我?来看的星星是这样的。”林金潼枕靠在天痕的肩头,觉得他有些热,所以挪了又挪,最后?只是单纯地?将他的胸肌当做枕头,没有拥抱。

天痕没有接话,克制得可怕,只在天际那华丽的极光黯淡下去,夜深人静后?,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少年熟睡的脸颊。

轻得像风一样,无人察觉。

短暂的如此强烈地?拥有了他。

白天,两人继续朝河西?走廊赶路。地?形复杂陡峭,不过天痕对这一带很?熟悉,然而在该往哪儿去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金潼给了一个选项:“我?要?去天山采白头草。”

天痕听见?没有“燕京”这个选项,还算高兴,便给了他一个提议:“我?离开瑶光城之前,那什还跟我?说了一件事,关?于?你父亲的事,你父亲当年就被厄茨可汗处死了,他是金陵人,原是你母亲的侍卫,或许还有别的家人在世。我?们?也可以回金陵去,我?兄长是金陵太守,我?老家便是在此。”

他有些想带金潼回家,又怕被如今已?是皇帝,足以只手遮天的李勍所知晓。

应该过不了多久,李勍就会知道,金潼不是什么?漠国的王子,自己已?带他离开了漠国。

听见?父亲已?不在人世,林金潼有些短暂的沮丧,当然这些年总是如此,一次次的找寻,一次次的失败。不过瑞王爷和可汗,都算是对他很?好?的人。

也叫他体?会过亲情了。

可金潼心底总是空落落的,不免还带着一丝期待地?问:“那我?们?去金陵吧,天痕哥哥,或许我?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还在这世上呢?”

“嗯。”天痕应声点头,两人共乘一骑,策马前往金陵。但天痕害怕林金潼被人发现,所以在靠近金陵前,对他提了个不太合适的要?求。

“金潼……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想……”他支支吾吾,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金潼不理解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天痕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穿女装?”

“好?啊。”金潼答应得很?爽快,因为这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请求,不过林金潼还是不大理解,“为什么?要?穿?”

“总之……你穿就是了!这样安全一些。”天痕低着头解释。

林金潼:“我?不穿女装就不安全了吗?”

天痕只能说:“你穿吧,我?将我?的家传剑谱送给你。”

“……我?不要?你的家传剑谱,好?吧,我?穿。”林金潼没再追问他原因,就近在一家成衣铺子挑了挑,江南之地?,绸缎业盛,尤以女子衣裳为甚,铺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绸缎服饰,繁花似锦,令人目不暇接。

林金潼把不肯进来站在门外的天痕使劲拽了进来:“你不是要?我?穿吗,站外面干什么??你说吧,要?我?穿哪件?喜欢哪一件?”

他说着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从?艾法头上摘下来的宝石,表示自己很?有钱。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天痕站在满是陈列女?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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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缎铺子里,也不敢多看,随手指了一件素雅的:“就、就那个?吧……”

林金潼坦然自若地:“掌柜的,要这一件。”

林金潼这会儿穿着男装,不过很快换了女?装后?,绸缎铺掌柜的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方才是女?扮男装啊,我就说这世上怎地还有这么漂亮的郎君。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天痕听得耳热,没有解释就掏出银子付钱了:“再来几件吧……”

他?还想多听两?句,这掌柜很会说话,为了卖货无所?不用其极,好?话说尽,还问两?人什么时候成亲。

林金潼指着天痕:“我们不成亲啊,我成过亲了,他?是我哥哥。”

掌柜张大的嘴一时尴尬万分,天痕默不吭声地付钱,带他?离开绸缎铺。

“你说你成过亲,什么时候的事?”天痕问他?。

林金潼低头整理衣带,面色平静而天真:“燕京的时候,王爷说娶我,便成了,我们喝过了交杯酒,还洞了房。”

天痕目光很难受:“金潼,那不叫成亲。”

“也算是吧,李煦和裴桓大哥成婚也不过是如此了,只不过我和王爷,看得宾客要少一些罢了……”他?低下头,“不过,王爷现在是皇帝了,他?娶了皇后?,他?便与我无关了。”

林金潼说罢,神色无波地伸手牵过他?走,秋叶满地,此处离金陵已经很近了,回金陵不过几日。林金潼顾盼神飞,又生得唇红齿白,一路吸引了非常多的视线。

天痕只好?遮住他?的脸,不让旁人看去?,就这么一路策马回了金陵。

“林公子,我家就在前面了。”天痕说,“你爷爷的事,我会让我父亲替你打听。”

“好?,不过天痕哥哥,你为什么一会儿叫我林公子,这般见外,一会儿又喊我金潼了?”林金潼歪着头问他?。

天痕一呆,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喊“金潼”之时,便是他?忘却自己身份,也忘记林金潼其实是他?主子的人这件事的时候。

可现在回金陵了,天痕是徐家子,是天子曾经的近卫军,他?徐家是吃皇粮的,骤然间天痕就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是该喊金潼公子的。

他?抿唇不言,良久道:“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林金潼笑道:“当然是金潼好?,我们就如同兄弟一般,谁会喊自家弟弟叫公子?”

天痕没有笑,顺着他?的话道:“是啊。”

他?改了口:“金潼,到了,这就是我家。”

金陵深秋,落叶萧瑟,徐府门前修得并不气派,反而雅致寂静,银杏金黄地铺满在屋檐。门口小厮看见天痕时候,大吃一惊,急忙进府喊道:“天痕少爷回家了!!快去?禀报夫人!!”

天痕瞥见宫里来的马车刚走,皱紧眉头,他?忙挡在林金潼身前,神色严肃地问小厮:“那是宫里来人了?来所?为何?事?”

“是,少爷,宫里来了几位公公,是皇上派来的,封了咱们大夫人做诰命,给咱们老爷升了官!”小厮为他?牵马,眉飞色舞地说着,又不免好?奇地望着少爷背后?牵着的“姑娘”,“对了,皇上好?像还为少爷您赐了婚事。”

“赐婚?”天痕面色霎地一白,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林金潼见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四哥怎么给你赐婚了,你也要成亲啦?”

天痕冷硬着面容一声不吭,攥着林金潼的手腕,大步穿过后?院马厩,直接往大堂走。

徐夫人已经听了下人来报,知道天痕回家了,穿上鞋急忙起身飞奔出来,朝他?迎去?:“儿啊,娘终于等到你回家了,娘等得好?苦!方才宫里来的公公说,说你去?大漠替皇上办差事去?了,娘还在发愁,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没想到娘一想你,你就回来了!”

徐家乃武将世家,徐夫人亦然,她步伐矫健,一般人都追不上。她提着裙子豪迈地冲到天痕身前,眼泪流花了脸。

却见天痕面色复杂,有些动容,又有些焦躁,深黑的眉眼凌冽:“娘,陛下下旨为我赐婚,你刚刚接旨了么?”

“娘……替你接了,怎么?”徐夫人看他?表情不对,说,“莫非你不想要这门亲事么?我想着,既然是陛下为你赐婚,你跟随陛下多年,陛下自然是最了解你的人了,那婚事又不是一般的高门,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娘就替你接了旨……”

徐夫人说话小心翼翼,余光瞥见了林金潼。

说实话,林金潼比去?年又长高了几分。他?身为男性骨架小,但?穿着女?装则不然,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不少,肩头也要更宽。实在不大像女?孩儿了。

不过落在豪迈的徐夫人眼里,没什么不对,她抬手擦擦眼泪,上下打量了金潼一番,高挑的身材,姣好?的容颜,白皙的肤色,清澈干净的眼瞳。

“她”还牵着天痕的袖子。

徐夫人诧异:“天痕,这……莫非,你不愿接受赐婚,是因?为……她?”

徐夫人缓缓抬手:“莫非,这就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夫人,我……”林金潼正要解释二人关系,自己性别,天痕陡然间握紧了他?的手:“是。”

他?没看金潼,只盯着母亲,下颌绷紧:“娘,他?是我的心上人,我此生只愿娶他?一人。”

“金潼,”天痕压低声音,“喊娘。”

林金潼不明所?以,犹豫之时,天痕手指收紧,低声朝他?,眼神极深:“可能听我一回?”

“好?吧……”林金潼同意了,他?面向?徐夫人,听话地喊了一声:“娘。”

这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喊得顺理成章,语气自然亲切,笑容满面,顾盼神飞。

“哎?”徐夫人看林金潼的眼神突然就不一样了,转变成了看儿媳的,说:“小子你眼光不错,这儿媳不错,当真漂亮,可……”她又有些苦恼,“可现在圣旨已经接下了,要不然,你娶两?个??卫国公府那边,又如何?交代?”

“将圣旨给我。”天痕冷不丁伸手,抬头道,“宫里的马车刚走不远,我送回去?。就当没这回事。”

徐夫人一脸不赞同:“圣旨怎么还能接了再还回去?呢。”

“我说能就能,母亲,给我圣旨!皇上了解我,不会降罪于我。”他?眉眼十分坚决,是万不肯要这门婚事。

林金潼也看出他?方才之举,是不想接受平白无故的婚姻,为此特意出声帮腔:“娘,你放心好?了,四……皇上不会为难天痕哥哥的。”

徐夫人道:“小姑娘,听你这话,你也是燕京人?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我叫林金潼,我不是燕京人,我是金陵人士,在燕京小住过一年。”

徐夫人眼睛一亮,就伸手亲切地将林金潼牵过去?了:“林姑娘,你是金陵人士?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可还有人在?”

“娘!”天痕不免打断,“我们一路舟车劳顿,他?很辛苦,需要休息,你就别问东问西?的了,你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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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自然会告诉你。”

见他?护短的样子,徐夫人就笑了,低声对金潼道:“小姑娘,我们天痕是真喜欢你啊。”

天痕别开脸去?,没有说话。

一旁,下人急忙将圣旨呈来:“少爷,这便是赐婚的圣旨。”

天痕双手接过,揣在了怀里:“娘,我去?送还圣旨,你不要为难金潼,别问他?问题。”

接着,他?隐秘地对金潼摇了摇头,林金潼仿佛能理解到他?的意思,露出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很快,圣旨被送了回去?,接回圣旨的公公满脸惶恐诧异又愤怒,然而却不敢多言,谁不知道徐天痕将军跟随当今天子多年,是他?最为重用的下属,徐家出兵抵挡藩王有大功,满门忠烈,各个?都是大官。

如今裴将军被封了魏武王,徐将军回燕京后?,最次也是个?王侯。

公公只得客客气气地说:“既然如此,杂家就回去?如实禀报圣上了。”

天痕骑在马背上,身段如竹,声音如常:“陛下那里,我会亲自回去?请罪的,公公勿怪。”

接着,就急忙策马赶回徐府。

此时的徐府,徐老爷已经回来了,还有天痕的大哥徐昊也在,徐昊原金陵太守,现为南直隶总都督,掌管五十万大军!

徐老爷先是发了一通脾气:“天痕他?怎么回事!圣旨是说退就能退的吗?多少岁的人了,他?怎么能那么任性!”

“老爷,皇上那人,你也见过,待我们天痕多好?啊,赐婚驳了就驳了呗,还真为此降罪不成?”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他?李……他?是长陵王,现在他?是皇帝。当初来我们家谦卑亲和,现在他?是天子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没听过么?”别人不知也就罢了,他?徐家铲除藩王,可是早有准备,说明李勍早就知道英王吴王会出兵。那表面谦卑恭良之人,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狼戾不仁。

徐老爷忧心忡忡。

徐昊插嘴:“父亲,依我之见,你写封奏疏给皇上,便说天痕已有一门亲事了,是提前为他?说好?的。想必皇上不会怪罪于弟弟。”

徐夫人:“是啊,再说我徐家有太祖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何?惧也?而且天痕也有心上人了,已带回家来了,我带你去?瞧一瞧?”

一家三?口跑去?看林金潼,林金潼此时已被徐府下人带回了小院,坐在房中大肆吃喝,手里逮着油黄的金陵烤鸭,吃得不顾形象。

徐老爷隔着门缝看:“这么能吃?”

徐夫人:“能吃是福!”

林金潼察觉到门外有人,默默将烤鸭放下了,换了个?斯文的吃法。

徐老爷皱着眉:“有些像男人。”

徐夫人:“女?子骨架大,好?生养!咱们武将世家,就需要这样的儿媳妇!”

徐老爷默默观察了会儿,扭头:“你说是天痕从?哪儿带回来的?”

徐夫人:“他?含糊其辞,也没说清楚,就说在大漠替陛下办完差事带回来的,已经私定了终身,非她不娶。不过儿媳妇说了,她是金陵人士,这亲事说起来就更简单了。”

徐老爷:“……行行行,我这就去?写奏疏,让人快马加鞭送到燕京。对了,儿媳妇叫什么?”

徐夫人:“姓林,名?金潼。”

徐老爷点点头,不敢大意,回到书房后?推敲着字句,写了一封奏疏。

“陛下,微臣次子天痕已与金陵林氏结亲,因?此无法应允与卫国公府的赐婚,臣有愧于圣恩,请陛下收回旨意,降罪微臣。”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天痕哥哥,你们这儿的金陵烤鸭真好吃,我?已经吃两只了。”

天痕回家的时候,林金潼已经吃饱了,抚着自己吃撑的肚皮。

因为天色已黑,南方小院静悄悄的,满庭月光,而屋内烛火摇曳,拉长两人?的影子。

天痕蹲身在他面前,是一个稍微需要仰头看他的姿势,嗓音很柔和:“我?刚回来,你在我?家,我?母亲和父亲可有为难你?”

林金潼摇头道:“没有啊,方才他们偷偷来看了我?,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父亲,就只好装睡去?了。”

烛光倒映在天痕深邃的眼眸中,他一瞬不瞬地注视林金潼:“那?我?等会儿去?找父亲,让他帮你查证你家人?的事,看你父亲这边是否还有家人?在世。金潼,若你不着?急去?塞北的话,你也在我?家多住些时日,等过了冬天,我?再带你去?天山,可?好?”

他眼神非常专注,专注得有些过分了,林金潼能?感觉到一些,当然了,他只会觉得天痕哥哥很喜欢自己,至于是哪一种感情,他并不清楚,点头答应了:“不过,我?还是要去?塞北的,既然我?留在你家,那?我?的身份就是假装你未过门的新娘子。唔,我?都喊你娘叫娘了,我?喊你爹的话……”

天痕听?得心?头破壳一般动?摇,克制不住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着?,心?底有个虚幻而疯狂的想法。他压抑着?低声说:“我?爹……你若是想喊他爹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爹表面上严肃,其实不然,他很怕我?娘的,小的时候,每次我?爹罚我?家法,我?便会躲在娘的背后去?,因为我?知道她会护着?我?……”

他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孩提时期的事,林金潼听?得入迷,脑中竟有这样的画面,好像徐大人?夫妻,真成了他的父母。

若自己幼时,也是这样便好了。

“天痕哥哥,我?假扮女子,替你挡了赐婚,可?这事早晚会败露的。”林金潼突然问?他,“到时等你找到心?爱之人?,便跟你父母亲坦白吧。”

天痕没应好或不好,睫毛垂着?看不清神色。或许是林金潼笨得要死,让他实在难以忍受,最后说:“很晚了,金潼,你先歇息,我?去?找我?爹。”天痕蹲在他面前许久,腿都麻了,一起身来,身体不受控地前倾。

他压在金潼身上,胸膛不要命地起伏跳动?,难为情地闻着?林金潼身上的味道。

林金潼拍了拍他的后背:“天痕哥哥,你还好吗?”

“嗯……只是腿软了。”天痕舍不得起来。

窗外,探头探脑的丫鬟见到这幕,大吃一惊,连忙跑到徐夫人?房间禀报:“夫人?!天痕少爷和那?个姑娘,他们在……”

丫鬟在徐夫人?耳边嘀嘀咕咕,徐夫人?大喜过望:“你说真的?”

丫鬟:“真的!!我?亲眼所见。”

徐夫人?哎呀一声,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本来还很发愁,天痕都这个岁数了还不娶妻,还以为他在军营里染上了什么要不得的断袖癖好,没想到了。我?家这小子还是很行的。”

徐夫人?眉飞色舞地说:“哎,明日别让人?去?叫少爷起床,这么辛苦,晌午让人?送些补汤给少爷,再送些滋阴的炖梨给少奶奶。”

丫鬟迟疑脸:“姑娘还没过门呢,夫人?,叫小少奶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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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可?不是早晚的事?儿媳妇都叫娘了,先这么叫着?吧。”

书房。

“父亲,儿子想拜托您帮忙查一件事。”天痕站在父亲的书桌前,老实听?父亲骂了自己的冲动?后,提出?了要求。

徐老爷问?他:“何事?”

“想查一人?,叫童敬,只知道是金陵人?,年纪估摸四十岁上下。”

这不过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见他郑重?拜托,徐老爷也点了头:“爹尽快让人?帮你去?查,对了,你退回圣旨,此事可?大可?小,不过你和那?个姑娘,还是得早些完婚才是。”

天痕垂下头,含糊地揭过此事,便退了下去?。

纵使徐大人?感觉儿子心?事重?重?,恐怕有事瞒着?自己,也万万想不到,这“儿媳妇”是个男的,不仅是个男的,还是皇上的心?尖尖!

若是知晓,怕是要举着?尚方宝剑一路磕头到燕京。

如此,金潼便在金陵暂住了下来。从善如流地唤徐家人?父母和兄长。

一家人?都十分喜欢他,虽然徐老爷总是背地里嘀咕:“怎么越看越像个男子啊。”

但林金潼也不在意?,王府那?么多人?他都瞒过去?了,徐府人?少些,他自觉也能?顺畅瞒过去?。不仅如此,他也沉浸其中,扮好了少奶奶这个角色。

即便是徐夫人?跑来旁敲侧击,问?她:“小潼,我?一直想抱个孙女,我?家老大呢,他媳妇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因为我?家家风关系,家里孩子都不让纳妾,所以就子嗣单薄。小潼,你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林金潼没想过这种问?题,于是回答:“都喜欢。”

徐夫人?:“是,生男生女,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我?这儿有个补身子的方子,这药汤对你身体很好的,你要不要喝一些?”

林金潼低头闻了闻药汤,如今精通医理的他,一下就嗅了出?来:“娘,这方子是促使女子受孕的,我?不能?喝。”

徐夫人?一脸尴尬:“哎呀你怎么一闻就闻出?来了,好灵的鼻子,小潼,你还会医术呢?”

“是,我?会医术,娘,你不用给我?喝这种药,我?心?里有数。”林金潼倒是应对得泰然自若。

徐夫人?也不知误会成了什么:“心?里有数?那?就好,那?就妥了……”

没几日,徐大人?查证的结果回来了,天痕走到金潼面前,犹豫地告诉他:“金潼,你家人?的事,我?已让人?查了回来,说是……”

林金潼抬起头,目光希冀:“查到了么?可?还有人?活着??”

天痕沉默了下,林金潼见状,目光逐渐暗淡:“没有么……”

天痕定定地说:“来,我?带你去?。”

天痕带他去?的地方乃是童家祖坟,在一处小山坡上,一株硕大的桑树底下,很是荒凉。

“这是你爷爷的坟,这是你奶奶的坟,”天痕指给他瞧,“你父亲下落不明后,你爷爷奶奶便一直留守在此,直到几年前过世。”

林金潼浑身冰冷地站着?,深秋的冷风吹起地上枯叶,他不吭一声,弯腰捡起携带的香烛,以火折子点燃。

火苗在手心?里飘忽不定,他的神色却?黯然如灰。

倾其一生去?寻找的东西,终究在手中流走了,仿佛是他注定的业力,如此冥顽不灵地缠着?林金潼。

他在墓前做了三叩九拜的祭拜仪式,沉默不言地跪在两个坟墓前,磕得额头血红。

天痕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额前,声音压抑:“金潼,别磕了。”

林金潼眼前一片雾气,不听?话地继续,脸颊雪白,一行清泪落下,茫茫然地道: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天痕哥哥,我?没有见过我?真正的爷爷奶奶,也没有见过我?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些人?么,还是只是我?的臆想,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家人?,对不对……”

“你不要这么想,”天痕为他痛心?,跪坐在地将他揽入怀中,“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虽未曾相见,可?泉下有知,必会庇佑着?你。如今你在我?家,我?父母是你爹娘,我?便是你的家人?,你可?依靠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林金潼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衫,他一直幻想着?自己没有长大,幻想着?还能?找到家人?,在家人?的怀抱里撒娇、啼哭、任性,其实全是泡影。

他极力遏制住眼泪和声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天痕不善言辞,他不懂要说什么去?安慰,只能?去?拥抱少年,如太阳去?拥抱月亮,尽量使得自己温暖起来,才好让别人?温暖。

桑树那?巨大的影子笼罩在二人?身上,树叶婆娑,良久。

随即,天痕带他去?了下人?查来的房屋,一座巷子里的老房子,说:“这是你家祖宅,其实你不是完全没有亲人?在世的,还有的。”关于丁远山是他外公,丁苒是他姨母,此二人?可?能?还活着?,也很可?能?被李勍灭口一事,天痕暂且隐瞒了,牵着?金潼到了贴着?剥落春联的旧屋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打开?门来,妇人?打扮十分朴素,年岁四十岁的模样,疑惑而有些惊讶的目光落在眼前两位衣着?不凡的公子身上。

妇人?问?:“你们来找谁?”

天痕看了眼妇人?,问?:“夫人?,就您一个人?在家么,您丈夫童鞍不在么?”

“我?丈夫?”说到这个,妇人?的眼睛立马红了,有些不安地说:“你们认识我?丈夫……?你们是、是官爷吧,我?家的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还活着??!”

天痕怔忪,妇人?先迎二人?进来,苦笑着?说:“就半年前的战事,藩王造反,朝廷征兵,我?家那?个去?参了军,后来就再也没回来了……”

一室静默。

林金潼突然出?声,喊她:“您说的是我?的叔叔,婶婶,我?是叔叔的侄子,我?叫金潼。”

妇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你……难道你是童敬的孩子?”

“是、是!”林金潼二话不说跪了下来,他额头本就血肉模糊,天痕哪里舍得让他磕头,伸手接住了他的脑袋,金潼可?不听?劝,硬是叩了一个。

妇人?连忙弯腰将他扶起:“孩子啊,你真是……”她也是性情之人?,泪水连连,“好孩子,若是我?家那?个,你叔叔见到你,不知该有多高兴啊。”

说着?话间,门外,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林金潼和天痕双双扭头侧目去?,那?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妇人?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说:“大梁回来了啊,你快进来,这是你叔叔的儿子,是你的堂哥,快进来喊堂哥。”

那?少年身材矮小,说是小孩其实也不为过,正背着?重?重?的书笈,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见林金潼,有些腼腆和陌生地喊了一声:“堂哥……”

林金潼应了一声,将孩子牵到跟前来,笑着?问?:“你是大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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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私塾念书?”

小孩点头:“是……我?娘让我?念书,考科举,出?人?头地,以后当大官。”

林金潼说:“你想做官么?”

小孩继续点点头,林金潼想了想便道:“那?你好好念书,等你长大了,堂哥带你去?燕京,让你做官,做大官。”

小孩十分天真地歪头问?:“堂哥,你为何能?让我?做官?你是大官么?”

第六十八章

为免婶婶操劳,林金潼没有答应留下吃饭。他留了一些银两给母子二人,并承诺会让人照顾他?们母子。

“你留了?一百两,正常花销也够几年了。”天痕带他回府,两人慢慢走着,并未骑马,“我也会让府上派人时常来照看着,他?们日?后需要什么帮助,你都无?需多虑。”

亲人骨肉重?逢,林金潼当应高兴的。

不过?,听见叔叔死于战事,又高兴不起来。

“若是没有战争就好了?,百姓无?需从?军,不须厮杀。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犹如盛世一般……”林金潼兀自呢喃着,想起在瑞王府的书斋,李勍曾让他?看过?的书。他?看不下去,李勍就在一旁手把手地教,字字句句地解释。

那样的盛世是很难得的。

不过?他?相信李勍做了?皇帝后,会有盛世的。毕竟他?家四哥是心慈好善的仁义君子,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婶婶都说:“若非新皇帝带兵镇压了?藩王,只怕会死更多人。现在总算是好了?……天下太平了?。”

天痕听的时候面无?表情,眉心甚至微微拧起。

百姓们纯然不知,这?祸事便?是李勍挑起的。

李勍算准了?每一步,步步为营,周详策划每一死伤,自南直隶征集的兵力,大约有十万之?众将不复返,其详尽推演清晰明了?,直至实际发生,与他?推演结果无?二,至此,行步如履云霄。

于是,李勍如愿以偿地做了?个清白皇帝,天下无?一人怀疑他?得位不正,上至达官,下至百姓,更是交相称颂。

天痕回家后,从?他?爹这?里看了?一些公文。得知李勍登基后,动作很大,一方面派遣大臣接管藩王的势力,一方面提携项如海,并出兵施压、制衡了?南部的岭南王势力,铲除了?大部分对其政权不利的党羽,制定新的国策,特旨科举,选拔人才,颁布免除百姓赋税三年的政令。

桩桩件件,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李勍才是生而为治者!其所施之?手段无?不雷厉风行,犹如神灵游走,智谋高绝,毫无?差错。

朝臣中原有不服者,以为长陵王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亦或是第二个李瞻的,都让他?上位后的一套动作给吓一跳,这?般凌厉手腕,连说梦话都不敢嘴他?半句。

徐老爷还在悻悻然地拍胸:“还好爹足智多谋,那日?快马加鞭让人送了?奏疏给皇上,解释你的婚事,否则还真怕他?借这?个由头削咱们家……”

皇帝登基后对大功臣秋后算账的事并不罕见。

天痕闻言脸色一凝:“什么?爹你写?了?奏疏给皇上?!你写?了?什么?”

徐老爷:“我写?,写?你跟金陵林氏已结亲,所以不得不婉拒和卫国公府的赐婚,怎么?”

“你写?了?……金陵林氏?”天痕面色白了?,怕是皇上一看见“林”字,就知道是谁了?。

可徐老爷还不知他?为何如此失态:“儿子你怎么吓成了?这?样,爹的奏疏有什么问题么?你媳妇不就是姓林么?写?错字了??还是凌波的凌?”

“晚了?……”天痕想去阻拦奏疏,可算一算,他?闭上眼睛,“为时已晚,现在奏疏恐怕已经到?宫里了?,拦不住了?。”

裴桓若在司礼监做事,兴许还能?帮他?拦住。可司礼监的总管太监叫黄柯,那是李勍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天痕是生怕此事为家里招来祸端,为今之?计,只有他?亲自带金潼回燕京了?。

可他?做不到?……

他?没法做到?将金潼送回去给皇上。

天痕想了?很久:“爹,您务必要让人在金陵另找一位林氏,若东厂来人……或陛下亲自来了?,好有个准备。”

此时,徐大人的奏疏到?了?司礼监,禀笔太监批红后,正要呈报给李勍。

黄柯脚步匆匆,焦急地进了?保和殿。

“陛下。”黄柯声音一颤,“塞北急报!”

李勍抬首,搁下手中毛笔,面色如常地擦了?擦手:“韩元琅带李瞻出兵了??”

黄柯:“陛下真是料事如神!韩元琅当?真在打着匡扶正义的称呼,在陕西肆意造谣陛下谋权篡位……”说着,黄柯突然掌嘴,“奴婢该死!”

“无?妨,”李勍神色平淡,身上一席六爪金龙黑服大袖,袖口?露出结实臂膀,嗓音低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初让韩元琅逃出去,朕就知晓会有这?么一日?。”

他?抬首:“黄柯,命东厂将消息传出去,韩元琅俘虏先帝,朕要亲自领兵,御驾亲征,迎回先帝。”

李勍俨然就是那种纵观八方,一步似乎踏过?十步之?远的人,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间,甚至预知今日?,提前将军事策写?好,策马遥掷,派人送去前线!致使韩元琅溃败,节节失守!

但?韩元琅战场经验丰富,及时下令撤退,从?大同撤回了?榆林,避免了?一场恶战。

伤亡不算惨重?,但?元琅还是很心痛。

李瞻亦然,他?生长与太平优渥,前半生虽然长在父权压制下,但?生活十分富足,从?未亲眼见过?这?样残酷的战争。

每日?都有人在眼前死去,帐营里充斥着伤兵,断肢残骸、死气?弥漫,李瞻不由红了?眼眶,又吓得梦魇,浑浑噩噩地坐在床边,问元琅:“表哥……我不想让将士们上战场了?,我也不想打仗了?,有没有不打仗的方法?”

元琅赤/裸上身,腰腹裹着包扎的白布,胸膛健硕而呈现健康的麦色,他?站在李瞻身前,声音很淡:“有,投降。你和我一起死,李勍才会放过?将士们。”

李瞻闻言抬头,眼里充满绝望:“只有这?个法子么?”

他?忧心天下,却又毫无?本领,甘愿牺牲自己,却不愿元琅也为此受伤。

李瞻说:“只有我死行么?你不要死。”

元琅嘴角弧度冰冷:“李勍害死了?我爹娘,我的弟弟妹妹,我的所有家人,就算我与他?同归于尽,也不可能?投降。明敏,你要死了?这?条心。”

“对不起……”李瞻低下头,“可我……我想知道,为何你说是皇叔勾结丁远山篡位?”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无?迹可寻。

李瞻:“那日?是张师傅来找我,要我谋反……说舅舅也愿意支持我,可我不敢。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就突然败露了?,好像是舅舅调兵到?了?幽州,被东厂探子察觉,我无?法欺瞒父皇,便?被打了?个谋反之?罪……表哥,你说是李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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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他?怎能?连你爹和我张师傅的合谋都能?算无?遗策?”

“……这?便?是他?的厉害之?处。”若非亲耳听见,韩元琅也想不到?竟有人心机深沉至此,诚然是血海深仇,也不得不承认李勍手段了?得。

元琅每日?咬着仇恨睡觉,如今浑身暴戾,将恨意拆碎入骨,压抑得极深。

李瞻甚至还天真地说:“李勍说,将永宁嫁给我。永宁妹妹当?初也想嫁我,她想做我的皇后,李勍待永宁极好,若永宁妹妹真的嫁给我做夫人,我也不做皇帝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

元琅有时真的羡慕李瞻,到?这?种时候,还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背过?身穿衣,冷漠地说:“你想娶就娶,你写?一封书给李勍,说你要娶永宁,你看他?答不答应,还是派兵来取你项上人头。”

李瞻一怔:“表哥,你不喜欢永宁了?,将她让给我了?吗?”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永宁,是你太傻了?。我喜欢的是金潼。”元琅转过?身来看他?,眼神里带着些许沉痛的怜悯,李瞻受了?高压,本就烂漫好幻想的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时常会说些胡话,像是有些要疯掉的前兆。元琅让军医来看过?了?,也摇摇头,开了?些疏肝解郁的方子。

李瞻喃喃坐在床角:“永宁和金潼,不是一个人么……”

“从?来都不是。金潼不过?是假冒永宁,他?男扮女装,他?连女人都不是,”元琅不留情面地拆穿真相,“明敏,你后来见到?的永宁,才是你自幼认识的永宁妹妹。”

李瞻突然抬头,瞳孔痛苦地圆睁:“金潼不是永宁,那他?会不会有危险?李勍会不会杀了?他?,会不会……”

“明敏……”元琅双手撑在他?的肩头,双眸认真,“他?不会有事的,李煦会好好保护他?的。”

“表哥,”李瞻怔然片刻,竟哇地一声哭出来,他?就像小孩子一样,抱住元琅的腰,“我想回家,不想死人,想要父皇母后都活着,金潼也好好的,舅舅和张师傅,舅母和元昭,他?们都好好的……”

元琅比他?还难过?,只是不肯哭,眼角红了?大片,憎恨而狰着五官,李瞻触碰到?他?的伤口?处,他?也并未察觉,手掌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地跳动。

他?不能?告诉李瞻,是骗他?的。

金潼已经死了?……

他?在云鹤门受辱的时候,亲耳听见,丁远山派遣了?几个义子去刺杀林金潼,因为认为金潼是李勍的男宠。

是他?亲耳听见的!

“长陵王承诺过?要娶丁苒姑娘,日?后登基,立咱们姑娘为后。竟然在家里豢养男宠!”

“听说男宠平日?做女子打扮呢,出入他?的寝室。”

“丁苒姑娘对长陵王多赤忱的一片爱意啊,谁要娶她都不肯,只眼巴巴嫁给长陵王。”

“竟然养男宠,啧啧,这?个李勍……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替咱们姑娘寒心!义父这?样帮他?,他?却忘恩负义!”

“幸好被咱们发现了?,义父派梓轩带人去城外埋伏,今晚就将他?杀之?后快!哈哈哈哈!!”

那猖狂笑声落在元琅耳中,无?比刺耳。

金潼,金潼……元琅疯狂挣脱铁链,挣脱得手腕血肉模糊,手骨断裂,又被人发觉,重?新将他?捆住,用铁器抽打他?的脸:“韩小侯爷,现在还不到?放你的时候,我义父当?年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被你爹杀了?,现在也要轮到?你。你是韩肃最疼爱的儿子,要留你的活口?到?你爹自取灭亡的那一日?。”

元琅又痛又绝望,恨不得自己替父亲去死,替金潼去死。

后来他?又听那些人说,丁梓轩为了?杀林金潼,双双坠崖了?。

“林金潼竟然会武,杀了?咱们好几个弟兄。只有梓亭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梓轩竟然被一个男人养的兔子玩意儿致使同归于尽,真是丢脸丢尽。”

元琅也不记得那时是怎么忍耐下去的。

被日?复一日?的仇恨折磨着,卧薪尝胆,终于得救。又亲眼看见父亲被吴王斩首,吴王舔着血在人群里哈哈大笑。

元琅发着抖。

父亲的得力干将将他?带走:“小侯爷!您还活着!侯爷生前交代过?,让我们带你回塞北,塞北还有六十万将士受您差遣,快走吧,燕京要变天了?,已无?力挽回……”

良久,元琅注视着皇城,摇头:“不,我还不能?回去,要带表弟一起走。”

表弟是这?世上,他?唯一仅存的亲人了?。

可如今,锦衣玉食长大的少年天子,已有些疯癫,侧卧窄小而硬邦邦的床榻,身体蜷缩着,低声梦呓:“表哥,等战争结束了?……我把皇位给你吧,我要娶金潼。”

“表哥不要你的皇位。”元琅自言自语,眼睛黑沉沉的,而没有生机。

他?从?来对权力都没有兴趣。

李瞻仍在喃喃:“表哥……表哥对我最好了?,天下,给你,金潼,我也愿意分你一半。”

“表哥不和你分。”元琅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雪白长弓,形如弯月,是林金潼留给他?的遗物,是他?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

若有来世,他?想金潼是他?一个人的。

远离权力纷争,仗剑策马走天涯,翻滚在草浪里,倒映在湖泊里。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林金潼一回去,徐夫人便看?见他额头的伤,忙喊了府医来处理?:“这额头是怎么了?磕的?天痕,今日你们是去了寺庙?怎么磕成这样,看?得人心疼,都破相了。小潼,疼不疼啊?”

徐夫人一脸心疼作不得假,林金潼发自内心地升起一股暖流,说:“娘,不疼的,是我自己磕的。”

“天痕!”徐夫人以为是意外,“你怎么不保护好小潼?”

“不是、母亲,我……”天痕踌躇了下,认了,“是儿子的错,没有?保护好金潼。”

林金潼在一旁出声:“娘,不能怪天痕哥哥。我是个孤儿,他带我回金陵,是为了帮我找家人。今日我回家了,又?见到了亲人,才会如此。”

“这……”徐夫人一时错愕,旋即坐在金潼身边,将他的手牵住,“小潼,之前都没听你说这些,你受苦了。不过以后,你嫁到我们家,你放心,娘一定将你视如己出!”说完竟又?伸手去抱他。

“母亲——”天痕拉开她,“你别抱他。”

男女授受不亲!

“我抱一下儿媳妇怎么了?”徐夫人握着金潼的肩膀,无比认真地道,“打算和我们天痕什么时候成亲?娘去庙里让主持给你们择个良辰吉日!”

天痕从林金潼肩头拨开她的手,说:“这事不着急。”

徐夫人:“怎么不急啊,徐天痕,娘还想抱孙子!”

天痕默不吭声拉着金潼走了。

金陵已快入冬了,寒风萧索,霜气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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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潼寒疾已愈,不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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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穿得依旧单薄,天痕为他披上披风,低声道:“母亲是开玩笑的,金潼,你不要在意她的话。”

“你母亲说,将我视如己出的时候,我想倘若真的嫁到你家也挺好的。”林金潼说。

天痕心跳漏一拍,抬眼不定地注视他。

但林金潼显然只?是向往他的家庭而已,托着腮说:“不过,你早晚会成亲,会有?喜欢的女子,我也帮不了你太久。也没法真的当你家的孩子。”说完他朝天痕一笑,“不如我们明日就上街去瞧瞧,万一就碰上合适的了呢?”

金陵水土好,养的都是婉约的女子。

天痕没接话。

林金潼说:“今日路上我就看?见了不少,我觉得你父亲大概会喜欢。”

“我父亲喜欢……有?何?用,我又?不喜欢。”天痕低下头来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仔细看?。”林金潼说,“走吧!我们上街去。”

天痕没有?拒绝,依了他,两人从秦淮河畔坐上船,林金潼指着弹琵琶的歌女:“她就很漂亮。”

天痕说:“这是瘦马。”

林金潼:“瘦马不能娶回家么?”

天痕:“……也不是不行,只?是有?损家风。”

林金潼:“那你喜不喜欢?”

天痕摇头,还是看?着他。

林金潼倒是不着急,继续左顾右盼地帮他物色:“那我们再看?看?,哎,那个呢!”他拉扯天痕的胳膊,“穿红衣裳的。”

天痕扫一眼就撤回目光:“不太好。”

金潼又?说:“那个那个!”

天痕飞快答:“太矮了。”

林金潼:“你看?都不看?就说矮!不矮了!”

天痕扭头:“我看?了。”

林金潼:“那你看?认真点!”

天痕:“看?认真了,不好看?。”

一路上他都在说不字,金潼虽然叹息,却没有?埋怨:“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天痕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看?了一天也没结果,日暮降临,天痕说:“不看?了,带你去吃油酥烧饼。”

林金潼果然被吸引:“油酥烧饼又?是什么好吃的?”

翌日,林金潼不知?从哪里听说鸡鸣寺求姻缘很灵,带着他去拜菩萨,顺便抽个签。

天痕抽了个下下签,捂着没让金潼看?,解签师父看?看?签文,又?看?看?他,道:“施主情缘坎坷,所欢之人眼前可?得,而不能近之,愿施主早些释怀,方遇良缘。”

天痕听后愣了片刻,沉默地添了香油钱,将签文一起放入了功德箱。

“你也去抽一个。”他让林金潼也去,林金潼摇头:“不要了吧,我无所求。”

一旁,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人都有?所求,施主怎会没有??”

林金潼扭头看?去,是个五六十岁穿着灰色僧袍的师父。

林金潼双手合十,朝他施礼:“师父,我确实心无所求。”

那和尚温和地凝视他片刻,说:“你六根清净,心无旁骛,是出家的好苗子。不过一意孤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故此,会撞得头破血流。”和尚意有?所指地看?着他额头包扎的伤口道。

林金潼误解其意,不得要领地回答:“虽然我头破血流,可?是我不觉得疼。”

和尚淡淡一笑,说:“时候未到。”

林金潼带着天痕离开了。

“这些和尚说话,我从来都听不懂,什么叫时候未到?”

天痕好像听懂了,突然问他:“你想回燕京么?”

林金潼顿了一下,说:“我不想。”

天痕低头找到他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光明磊落而干净,确认他似乎真的不想,又?听他道:“若元琅还活着,我可?能会回去。”

可?元琅生死不明,听说极可?能是被叛贼吴王给杀了。

而吴王英王又?让李勍砍头了,林金潼连报仇都找不到人,故此他认为自己没有?仇恨,亦无所求。

说完,林金潼又?想起来:“对了,我的猫还在李煦那里,不过……黄姑娘喜欢小动物,想必小白过得很好,我也不必去讨要回来了。”

天痕听他喃喃,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只?的。”

林金潼摆摆手:“小动物是牵挂。我四?海为家,日后行走江湖,我不能要牵挂。”

天痕停下脚步:“你要离开金陵么,去哪儿。”

“嗯,”金潼点点头,回首望向黑色山巅,目光放空,“不知?去哪儿,先去塞北采药,再纵横山河,走遍天涯。”

山长水远,好像没有?地方是他的归宿。

两人离开鸡鸣寺时,暗处树荫站着一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林金潼和徐天痕。

鸡鸣寺后山山脚,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房屋内。

黑灯瞎火,昏暗中,一股浓烈病气弥漫。

床榻上正躺着个闭着双目、裹着厚重被褥的中年?男子,他脸色浮肿苍白,竟是大难不死的丁远山。

“义父,我肯定那人就是李勍的男宠!我认得他!当日不知?他武功高强,出手便杀了我弟兄几人,我侥幸逃命,我这拇指便是因?他而断!他身边之人是徐天痕,李勍的走狗,错不了!”

丁远山没有?吱声,他瞧着已是病入膏肓,脸色苍白,躺着不能动弹。

“李勍的男宠?那不就是此人么!”说话者?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陈旧的通缉令,“此前从锦衣卫那里截取的情报,李勍身边的少年?,便是杀了岭南王世子,又?从众多高手手里逃脱的林少侠。此人符合之前对林纵弟子的推断,这少年?既是杀我们弟兄的仇人,又?是林纵的弟子,林纵带走的血经下落不明多年?,一定在他身上!”

丁远山看?着那张破损的通缉令,目光竟然凝固了,嘴唇哆嗦着,而说不出话。

他身边是他收养的几位义子。

义子们已经照顾这样的丁远山有?一段时日了。他们终日东躲西藏,最?后躲在了金陵。

丁远山助李勍夺取帝位后,帮他暗中铲除一系列的不安定因?素。

后被李勍派东厂太监暗杀,丁远山逃得一命,却中了奇毒,身体犹如一块寒冰,连舌头都僵了,说不出一句话。

听见义子们商量怎么引开徐天痕,埋伏林少侠,丁远山手指发颤,两个字“住手”,却都无法出口。

无关?其他,只?因?丁远山是第一次瞧见这张通缉令。

画上的少年?,长得太像他的女儿丁晴了……

徐府。

徐老爷的书?房,天痕进门后,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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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不同寻常,徐老爷坐在椅子上审视他,问:“天痕,你跟爹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找另一个金陵林氏?林金潼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你言东厂会来人?甚至是陛下亲自前来?”

“父亲……既然找到便好,”天痕没有?解释金潼是谁,“我会带他离开,他不能再待在金陵了。”

徐老爷看?着儿子良久,心底有?一丝猜测,严肃道:“皇上御驾亲征了,为父的奏疏,兴许他并未来得及看?。”

“……皇上御驾亲征?”天痕神色一愕。

“是,军令已经下了,说韩肃之子掳走先帝,皇上御驾亲征是为迎回先帝。”徐老爷心知?肚明,恐怕是为了将李瞻和韩元琅一起灭口。

他说:“镇北侯一死,现?在京中根本没有?几个可?用的大将,魏武王要留守燕京,陛下军令,让你哥带兵出征。”

天痕闻言:“兄长要出征?这怎么能行!他还有?旧伤!”

“你兄长能征惯战,韩元琅区区小将,怎奈他何??”徐老爷对儿子道,“若为父那封奏疏真的有?问题,你现?在入京,将奏疏调包,兴许还来得及。”

*

几天了,林金潼额头的伤还不见好。

“为何?皮外伤好得这么慢,是府医给你上错药了么?”天痕感到奇怪,为他拆了包扎,看?见他的仍然血红的伤口,心疼地清理?,重新撒上金疮药,再细心地包扎好。

天痕也突然想起:“之前那什说,你中了其他的毒,让我切记不要让你受外伤。”他目光一凝,“金潼,你中了什么毒?”

皮外伤折腾几日都是如此,若是刀子划上一道那还了得。

“不是什么毒,”林金潼不怎么觉得疼,所以天痕给他上药他也没吭声,歪着头说,“我寒疾痊愈后,就有?这个毛病了,伤口不容易结痂,所以我才一直跟你说,我要去天山采一味叫白头草的药。”

“天山……”

天山在蒙古,要跨过榆林,而榆林正在打仗,韩元琅的前线军队就驻扎在此,天痕立马说,“你不能去,我去替你采。”

“你都不认得几味草药,你怎么替我采啊?”林金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是很在意这种外伤。

“我可?以认得的,你告诉我那味药材的样子,气味,我定替你寻来!”

等采了药,天痕要替兄长挂帅,他不想让林金潼靠近战区。

马上进入冬天了,军事对抗可?能不会太过频繁,极有?可?能会爆发几次冲突,战争会持续到明年?、甚至更久,直到敌军节节败退,军粮不足。

他替金潼采来药治病,一切还来得及。

此事刻不容缓,离开前,天痕交代林金潼,让他留在金陵好好过冬,哪里也不要去,翌日便跟随徐昊的大军出发北上了。

第七十章

天痕离开那日是冬至。林金潼只听说他是奉命去平乱,刚巧会途径天?山。

所以?天?痕的理由也很充分:“我带这么多人去给你采药,再随便让人快马加鞭给你送回来,何须你自己去?”

至于平什么乱,林金潼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的。

他如往日?一般,隔三差五去探望小堂弟童大梁,不过这?日?不同的是,路上遇到了?埋伏。

一连经过好几个设计的机关,林金潼耳朵轻动,听出附近暗中躲藏了?五个人,有树后的,有树上的,约莫都是身材魁梧的习武之人,是一些个中高手。

不大可能是土匪。

每次他绕开机关,便能听见失落抽气声:“他怎么又避开了??”

“这?么想抓我么?”

为?了?不让大伙失望,也弄清楚这?些人冲什么而来,林金潼故意踩了?个坑,掉进一个约莫一丈深的深洞里。

在他落下瞬间,立刻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封住他的退路。

林金潼仰头,望见几个大汉站在洞口盯着自己。

林金潼表情疑惑:“无冤无仇,几位兄台为?何设计抓我?”

“无冤无仇?好一个无冤无仇,姓林的!当日?断指之仇还没报呢!”其中一人突然伸出一个手掌,四?根手指。

林金潼歪头瞧了?一会儿:“我不认识你,我平素只杀人,不伤人。你的拇指是因我而断的么,何时?”

那人暴怒:“去年冬月!燕京城外?,你竟然敢忘!”

林金潼:“哦……”

他其实想起来了?。

丁梓轩的同伙们,是被派来杀害自己的。当时有一个逃命逃得最快,看见自己出手瞬间,这?人似乎只上来过了?一招就连忙跑了?。

他轻轻皱眉,这?么说,他们是四?叔的人了??

可林金潼打量几人身上破破烂烂,显然过得十分拮据的穿着,绝无可能是李勍的人。

如今李勍称帝,那替他做事的人,怎么也不该沦落至此,而是应该加官进爵才对吧。

林金潼仰头朝着洞口光亮,问:“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兄台,你们老大是谁?说出来我兴许能知?道。”

“这?小子在套我们话?,别被他套话?了?。”

“林少侠,”一个长脸出声,“你是林纵的弟子吧,那血经可在你身上?”

林金潼瞳孔微缩,语气无波道:“林纵是谁?血经又是什么?”

林纵是他师父,可血经是什么,林金潼当真不知?。

因为?师父留给他的藏宝图,就真的只是一张羊皮纸而已。

原来是冲此物来的么?

那就更不可能是李勍的人了?,因为?林金潼早就把藏宝图留给李勍了?。

心里迷烟散去,他就知?晓不是四?叔派人暗杀自己。

“大哥,甭跟这?小子废话?,我看他狡猾得很,把他迷晕了?带回去拷问!不信他不开口!”

林金潼也正有此意,所以?迷烟朝他一吹,他从善如流地就倒在地上。

直到几人废力用钩绳将他带上去,塞进麻袋,一路颠簸,不知?往何处去了?。

约莫两炷香后,几人停了?下来。

林金潼在麻袋里睁开眼,感觉被摔在了?地上,他也一动不动,暗自听着几人交流。

交流半天?,林金潼听懂了?几分。原来他们不仅不是李勍的人,还与之有仇。

“咱们苒姑娘才嫁给李勍做皇后几日?啊,就病逝了?,这?个伪君子!说替丁家平反,平反是平反了?,也灭口了?。”

“只要?找到三本血经,咱们用那些钱去招兵买马,重振门派,定能将那暴君覆灭!”

“义父,我们已将林纵弟子抓住,但凭义父发配。”

黑暗之中,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丁远山拼尽全?力摇头阻止,没想到长脸直接出声:“义父好像在说,等搜到血经下落,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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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远山愤怒地睁大双眼。

林金潼听不下去了?,扒拉开麻袋:“你们门派是被皇帝给灭的么?”

“你们还认识……皇后?”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震,为?他突如其来钻出麻袋的清醒而感到迷惑:“你、你怎么突然自己……”

林金潼不甚在意:“你们绑的我手有点?酸了?。”

他慢慢起身,活动手腕,在人冲上来之际,身手快至残影一般点?了?穴。

很快就将在场七人全?部定住。

林金潼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中年男人,他身上正散发着丝丝寒气,仿佛冻僵了?般裹在厚被褥里,与自己之前的寒疾有些相似,却要?更加严重。

林金潼忽略心底的那一丝熟悉感。

先问:“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谁回答的快,我就放他走。”

话?音落时,七人间无人出声。

林金潼抽出袖尖薄如蝉翼的软刀,冷冰冰地比划在一人脸上:“我只问一次。”

“我、我说!”

先开口的是声称有断指之仇的细眼,看来林金潼那日?杀人不眨眼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忙不迭道:“我们门派确是被当今皇帝李勍给灭的!”

“皇后便是咱们掌门的女儿丁苒。”

林金潼表情稍稍一愣,又问:“那你们掌门是谁?”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我们掌门是丁远山丁大将军。”

林金潼猛地回头看向病榻上的中年男人,视线凝固,停顿许久。

“……那是你们掌门么。”他问。

“是、是的!那便是我们云鹤门的掌门,我等的义父。”

林金潼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一步,为?求看得更清楚:“丁远山……可是,被抄家的那个丁远山,丁大将军。”

“正是,小兄弟也听过将军的大名?”

林金潼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显出老态的中年男人,又说:“丁远山有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叫丁婉,又一个叫丁晴。”

长脸越听越奇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娘叫丁晴。”林金潼声音微颤地说,“你们的义父是我的外?公。”

他蹲了?下来,尝试地靠近丁远山的皮肤,一股寒冰般的冷气袭来。

丁远山睁着眼睛,却又无法说话?,只能死死盯着林金潼,好似有许多话?要?问。

林金潼抬首,不顾几人震惊,又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也是……是皇上做的?”

……

“对!都是李勍干的!”

很快,在丁远山的几位义子口中,李勍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的逆臣贼子。

“当初李勍虎落平阳,被发配大漠,若无我义父相助,哪能有他今日??”

“李勍登基称帝后,就辜恩背义对我义父下手,实在可恨!”

“连苒姑娘也死了?,嫁给他不过五日?,五日?而已!”

说起来却是忘记了?,若非瑞王出手相救,丁家老小早就一个不剩下九泉了?。

林金潼问:“那当初在燕京城外?,你们来杀我,是谁的命令?”

提到这?个,几人却是诡异地沉默了?。

林金潼指着细眼:“你当日?在,你说。”

那细眼道:“是……长陵王指使的。”

林金潼:“为?何杀我?”

那细眼眼睛一转道:“自是因为?你是林纵弟子,而传闻血经就在你身上。”

林金潼垂了?垂眼,心里有自己的了?断,半晌问:“血经为?何物?”

“张三丰的血经有三本,前朝亡朝之际,将巨大财宝藏匿,听闻这?藏宝图就藏在三本血经之中。你当真不知??”

林金潼说:“我不知?道,我师父从未与我说过此事。”

他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为?丁远山把脉:“我……外?公,他为?何会中寒毒?”

林金潼自己是泡过寒潭才患的寒疾,而丁远山所中的,俨然是一种阴寒的掌法,直接震碎了?五脏六腑,又大难不死,便落得如此下场,表面犹如中风,无法动弹、不能言语,却又要?承受更深层次的寒冷。

据林金潼所知?,四?叔身边的高手,没有一人修炼这?样的毒掌。

长脸说:“是东厂之人所为?。”

林金潼没有出声,只是闭目为?丁远山细心诊脉。

长脸见状道:“小兄弟……你还会医术?”

“只懂皮毛,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外?公,”林金潼低头对上丁远山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睛,收回诊脉的手,问一旁索要?,“给我纸笔。”

很快纸笔到了?手上,林金潼匆匆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笺,折起来交给他们:“你们谁轻功好,动作快,去一趟衡阳鹿鸣观,找黄秋炀黄道长,让他速来金陵,为?外?公医治。”

“黄秋炀?不就是那个医圣石东壁的徒弟么,他可是皇帝的人!”

“不妥,这?风险太大,万一黄秋炀暗中给皇帝通风报信,咱们必死无疑!”

林金潼解释:“他不是皇帝的人,他是我的师兄。看见我的信,他一定会来的。医者仁心,救人一命才是他的立场。”

林金潼交代完这?些,天?色已晚,他看了?眼天?色,给几人解了?穴,并道:“要?解外?公身上寒毒,必须要?一样药材,明日?寅时我便去采药。此药难寻,路途遥远,需至少三个月的行程。”林金潼计算了?一番,“明年三月后,若你们已不在此地,每月的一日?和十五日?,劳烦几位,来鸡鸣寺与我相见。”

林金潼留了?一些银子:“要?买上好的炭,冬天?来了?,这?寒毒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几位每日?需给外?公换汤婆子,三个时辰换一次,越多越好,再需多一些的炭盆。”

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要?说的了?,离开得很干脆,又回头看了?丁远山一眼。

丁远山的千言万语,终究是一字未言。

回到徐府,林金潼只来得及给徐夫人留了?一封信,他是天?不亮出发的,骑的是徐家马厩里的一匹汗血马,耐力和速度均为?顶尖。

林金潼几乎不太睡觉,除了?必要?时停下,余下时间都在赶路。

腊月寒冬,连绵的雪原上,伫立一座巍峨壮阔的奇峰。

整座峰峦盖雪,眼前苍茫一片,大雪弥漫。

天?山山脚附近,驻扎了?几座营帐,插着鲜红的朝廷之旗,约有百来人身着甲胄,外?披厚重皮毛,在寒风里挨着冻。为?首者手里端着一把西洋望远镜,正朝四?周望去。

营帐之中,士兵们烤着火,犯着哆嗦,有些怨声载道。

“几个月了?,这?里只有一些寻常牧民经过,陛下将我们派遣此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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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仗,就为?了?守株待兔抓个人?”

“圣旨的原话?是,让我们驻扎此地,将所有试图上山采药者查缉,但不得伤害,不论?老少……凡是上山采药者,均带回去问话?。可这?山上的药草都让陛下派人来采秃了?,是要?抓谁?”

言语间,外?面盯梢的士兵掀开了?营帐,高声道:“终于有人来了?!一个人,骑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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