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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睡芒 77472 字 2024-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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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元琅正准备走,“表哥,”李瞻却突然将他喊住,“表哥,你喂我喝药。”

元琅:“晚了,我不喂了。”

李瞻虚弱的声音朝一旁道:“你们都下去。”

一旁宫人?、太医,纷纷退下去,只剩下元琅在弥漫药气的殿中。

元琅到底是关切他的,端起药碗:“既然你要我喂,那我就喂你好了,张嘴,喝药。”

李瞻却摇摇头:“表哥,我有话……同你说。”

元琅:“什么事?”

李瞻眼眸黑白分明,清澈带水,却有些忧愁之意:“你不要与我争永宁妹妹。”

元琅疑惑脸:“永宁妹妹?哪个女的,我争什么争,你说什么胡话。”

李瞻默了一下,说:“永宁妹妹,就是林姑娘。”

“他叫林金潼,不叫林永宁,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啊?”元琅嘲笑他,“看来他很不喜欢你。”

“表哥,是你错了。林姑娘不是侯府表小姐,她……她是永宁郡主。”

“?”

元琅:“什么郡主?你在说些什么。”

“永宁……”李瞻有气无力,“罢了,总之,你不能?碰她。她是我的,这世上,也只有我能?护她。”

元琅搁下药碗:“那你自己喝药吧。”

说起来,他已?是许久未见金潼了,李瞻病了,瞧着说的是胡话,然而却分外叫他在意。

林金潼,永宁郡主……

他打算回去仔细问问,然而元琅一出宫,就看见有贼人?当街抢劫。

一个老太哭天抢地地喊:“有贼啊!捉贼啊!”

元琅心怀正义,最是见不得这种事,二话不说追了上去:“站住!”那小贼左藏右避,竟狡猾将他引入一片陌生胡同。京中胡同最是繁多冗杂,千转百折,元琅不觉间已?迷失方向?。

狭窄胡同中,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向?他罩去!

——他中埋伏了。

元琅眼疾手快地抽出腰间软刀,身体一拧轻巧地在墙上蹿起,空中反手挥刀,一刀飞快,只余残影,连割两喉。

但已?有十名蒙面人?围住他。

元琅紧握着血滴的长刀,狭目如?刀:“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却言少行多,动?作迅疾,且四周还隐藏着弓箭手。元琅突然听到弓弦震响,本能?地侧身,一枝泛绿的毒箭险些削去他的面颊!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置自己于死?地。想?到此,元琅内心一沉,这必是与蔡良之事有关,幕后的大人?物对他出手了。

元琅身形闪转腾挪,与这些高手交锋。他曾从北蛮子的铁蹄下幸存,可眼下来的全是高手……

他身形飘忽,刀法威猛。银光闪闪的刀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刀法犹如?飞瀑直下,每次寒光一现,便有敌人?应声而倒。

但这些蒙面人?明显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各执一端,渐渐将元琅逼入了绝地。元琅虽武功高强,但对手众多,难免有所疏忽。在一个瞬间,他的腰间被一刀划过,绯红朝服被浸成了深红。

元琅却面不改色,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反而将软刀舞得更快,连收几条人?命,骤然肋骨又是一剑刺入,他低声闷哼……不知身上积累了多少伤口,元琅感到力量渐失,他知道?,面对这么多的高手,他独力难支。

正当他即将丧命之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手中的长剑宛如?流星赶月,飞快将元琅身边的敌人?逐一击退。

“走!”来人?仍是蒙面,却并不恋战,且轻功高强,一把?将元琅扛起。

元琅虽因失血而晕眩,颤抖问他:“你是谁,为何救我?”

来人?并不回答,将元琅丢回镇北侯府,仗着轻功好,点地自飞檐起,于一暗处撕下面罩。

正是裴桓。

裴桓换了身衣服,折返长陵王府。

“王爷……”他面色泛白,撞入房中,身形有些不稳。

“裴桓,你受伤了?”李勍见状当即站起,“是韩元琅受了曹康的埋伏?”

“是……属下为了救韩元琅,不小心中了一刀。”裴桓气息摇晃,李勍立刻道?:“天痕,去瑞王府!将黄道?长请来!”

黄道?长便是衡阳鹿鸣观的黄秋炀,医仙石东壁的徒弟,李勍为了治疗林金潼的寒疾,让天痕从金陵回来时,带话将他请来的。

黄道?长来了七八日,在瑞王府中住下,连着改了瑞王的药方,又前去替林金潼把?脉。

林金潼喝了几天药,问他:“道?长,我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黄道?长叹息:“若是我师父还在,那便好了。你这寒疾,我实在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

林金潼:“道?长,你师父何许人?也?”

“我师父么,大名鼎鼎的神医石东壁,东壁先生,你可听说过?”

林金潼“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东壁先生的徒弟啊,我认识他啊。”

黄道?长捋须浅笑:“是了,世上应当无人?不知东壁先生的大名。”

林金潼:“不过他不肯教我医术,说我没有天赋。想?来你应该很有天赋吧。”

黄道?长表情一怔:“他不肯教你医术?你见过我师父??”

“是啊,刚刚不是说了么,我认识他。”

黄道?长:“…………”

黄道?长一时惊诧,又惊又喜地握着他的肩膀:“我师父十几年前就逍遥游去了,你这般年纪,何曾见他!在何处,何时?他还活着?!”

“四年多以?前,塞北。”林金潼如?实说了,“当时他还活着,不过……他说自己也活不长久了,想?寻个清净之地埋了。”

黄道?长扼腕长叹:“你若是学了我师父的医术,想?必还能?自救!”

“但他却说,我非医道?中人?,无缘此学。”林金潼说,“我看了他写的医书,可是我学不会?。”

那时为了给师父解毒,林金潼熬夜挑灯将东壁先生房中的医书翻出来都看了,但他根本不解其意。

黄道?长想?了想?,道?:“你身上可有我师父的医书?”

“当然没有。”

黄道?长又是一声叹息:“若是有的话,让我亲眼看看,兴许能?从中找到解你寒疾的法子。”

林金潼却问:“你看了医书,就能?治好我的病,让我恢复武功么?”

“这也不一定?,只是……好歹有个法子,你寒疾不解,内力则无法催动?。”

“哦,那我,试试看?”林金潼开始回忆石东壁的医书内容。

时隔四年……

又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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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看?”黄道?长还没理?解他话里含义,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甚至未曾敲门,直接破门而入:“黄道?长!”

林金潼抬眸:“天痕哥哥!”

天痕朝他一点头,却没行礼打招呼,催促喊黄道?长:“你速随我去长陵王府,有人?受伤了。”

黄道?长当即起身,林金潼也急了:“四叔受伤了?”

“不是王爷,是裴桓。”天痕没有多说,把?黄道?长夹在腋下就跳屋顶走了。

黄道?长癫狂大叫:“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当人?看吗!”

林金潼也连忙出府,来不及备马,他从马厩牵出小玉,不听下人?阻拦,从侧门朝长陵王府狂奔而去。

此时,镇北侯府。

“元琅,我的儿。”侯夫人?正在大哭,儿元琅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上个早朝回来,就成了这样!”侯夫人?眼泪不止,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门端出去。

“母亲。”元昭安慰她,“大哥能?挺过来的。”

整个侯府如?丧考妣,韩肃亲自将张院判从宫中请了出来,一向?铁面无私的镇北侯,竟然眼眶湿润,用恳切的语气道?:“张太医!你快,快救救我儿。”

张太医连忙蹲下,看见韩元琅气息衰弱地倒在病床上的模样,好生诧异。

方才这小侯爷还在东宫给太子喂药呢。

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样?他忙搭脉诊断,检查刀伤,面色是越来越难看:“侯爷……令公子身中数剑,且这些剑带着倒刺,令公子的内脏也……”他不忍多说,沉声道?,“下官,当竭尽全力而为。请下人?取来烈酒。”

侯府府兵在大街小巷四处巡逻,一旦看见有可疑之人?,立刻缉拿。

然而元琅遇刺的胡同之中,早已?被东厂的人?收拾干净。

皇宫,内廷。

小太监附耳对曹康说了几句话,曹康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竟反手将干儿子打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十几个人?,灭不掉一个二十岁的黄毛小子!黄柯!你……”曹康跌坐在太师椅上,眼眸涣散。

又猛地凄冽森冷起来。

“韩元琅和成王,必须死?一个。”

被他打在地上,捂着脸的小太监黄柯,面露委屈之色,眼底却一派寒冷,趴在干爹脚下,细声软语道?:“干爹息怒,儿子有一法子,能?让成王今晚就死?。”

张院判在镇北侯府为韩元琅诊疗重伤,侯府上下焦灼如?焚。

长陵王府,裴桓的伤势不重,在黄道?长高超的医术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李勍松了口气,有小厮进门,似有话要说。李勍看了眼坐在裴桓床边脚踏担忧守候的金潼,大步走出门去。

“王爷,”打扮作寻常小厮的下属低声对李勍道?,“韩元琅受了重伤,太医院的张院判正在为他治疗。”

李勍冷着脸道?:“放出消息,医仙石东壁之徒黄秋炀,在本王府上做客。”

一切如?他所料。

他要让韩肃上门来求他。

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裴桓因此受伤了。

好险伤势不重,黄道?长洗净手,起身道?:“这是药方,速去煎药。”

“我去抓药!”林金潼果断起身,天痕拿过药方:“我去吧。”

他动?作快些,府医那里药不全,得去外面医馆才是。

天痕出去抓药,林金潼便跪坐下来,默不作声替裴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李勍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

“金潼。”他唤了一声。林金潼转过头,看见四叔站在月色下,身影高大,却瞧不见表情。

李勍招手:“过来。”

林金潼腿跪得麻了,朝他走去:“四叔。”

李勍大掌伸过去,牵着他走:“不用你照料裴桓了,这些事下人?就能?做。”

“我只是想?做些什么……”金潼定?住脚步。

“黄道?长都说了,裴桓没事,你能?做什么?”

林金潼:“给他擦擦汗……”

李勍目光斜睨过去,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他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他成亲,干我给他擦汗何事?”林金潼不解其意,他不过是把?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都当做家人?般的存在,照料裴桓也是自己应该做的,“裴桓大哥身体快些好起来,才好成亲洞房嘛。”

他这么理?直气壮,李勍却控制不住情绪的不悦,冷声道?:“你离外面男人?都远些。”

李勍是看不惯他对旁人?好,哪怕是自己信任的身边人?。

看天痕如?今对他已?经心思不单纯了,可别让快成婚的裴桓也如?此。

“什么叫外面男人?啊,”林金潼不可思议,“四叔,裴大哥不是你的手下么。”

“除了我,都是外面男人?,你跟了我,还想?和旁人?好?”

林金潼一下愕然,听懂了,低头道?:“我没跟旁人?好……我只跟你好了。”

“你知道?便好。”李勍不由分说,让人?去备马车,将林金潼塞进去带回瑞王府,方才道?:“好生歇着,你裴大哥不会?有事的。”

语气还算和缓,动?作却不容置喙。

“四叔……”他尚有些不肯。

李勍将他抱到床上,声音低在耳畔:“怎么不知道?听话呢?”

李勍一抱,他就老实一些了,下巴搁在四叔的肩头:“我担心他啊,他怎么会?受伤的,谁伤的?”

“有我看着,他不会?有事的。伤他之人?,我自会?料理?。”李勍揉了揉他的发顶,认真凝住他的眼眸:“要我今晚陪你么?”

林金潼点了下头,然后飞快摇头:“不要了。”

李勍:“不要么?”

“四叔,你去陪裴桓大哥吧。”林金潼很知道?轻重缓急,也过于在意这些人?了。李勍心生无奈:“那四叔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好。”林金潼听话地闭眼,努力进入睡眠状态。李勍有一搭没一搭地将他拥着,床尾的波斯猫,卷着尾巴睡得正香。

林金潼渐渐在他怀里睡着了。

李勍留到了半夜,才轻手轻脚,从瑞王府离去。

镇北侯府,天色已?经快亮了。

元琅在病床上命悬一线,张院判汗如?雨下,韩肃站在门外,心急如?焚地踱步。

下人?来报:“侯爷!属下抓了一些可疑人?等,正在刑审!”

韩肃疾言厉色道?:“一个都不许放过,谁胆敢在燕京这样重伤我儿……我要他九族偿命!”他气息不稳,胸口剧烈起伏。

元琅的武功他是知晓的,且张院判说了,刀伤从四面八方来,持刀者少说数人?。

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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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这样的仇恨……

韩肃先想?到自己那些旧仇。

可来人?是伤的是元琅,不是自己。

应当是元琅自己惹来的祸事。

以?元琅张扬不羁的性子,的确容易惹来是非。但何至于这样将他置于死?地啊!当真歹毒!

韩肃脸色铁青,拳头紧攥将指甲掐进肉中,立刻道?:“最近元琅在都察院都在办什么案子!速速派人?去都察院查问!”

“老爷!”侯夫人?看张院判棘手的模样,心中害怕,眼睛哭肿道?,“张院判……他的医术是不是不够好,快些找旁的名医来看看吧!”

院判说了,今晚至关重要,可天色……已?经快亮了。

韩肃纵然信任张院判的一手医术,仍觉胆颤,元琅是他最心爱的长子。

“听见夫人?的话没有,去……去将全燕京城,所有的名医,都给本候找来!”

这会?儿天快拂晓,卯时不到,医馆尚未开门。

但镇北侯交代了,下人?当即去办,将一间间医馆的门都敲开了,不由分说将有些名气的郎中都抓走了:“开门!拿上药箱,跟我们去镇北侯府!”

天色大亮了。

一下人?喘着气急匆匆来报:“侯爷!小的刚刚听说!医仙石东壁……”

韩肃疲惫的双目当即爆出精光:“东壁先生在燕京?我儿有救了!”

“不是不是,是,是……东壁先生,徒弟,衡阳鹿鸣观的黄道?长,他……听说他能?起死?回生!”

韩肃:“快,快快请来!这道?长现居何处?”

下人?面容一苦:“黄道?长……是长陵王请来为瑞王诊脉的客人?,如?今人?……在长陵王府。”

连替儿子提亲都未曾出面的韩肃,衣服都来不及换,亲自策马直奔长陵王府去。

林金潼也起了大早,便去了瑞王院子,听下人?说,瑞王还在睡觉,林金潼没有打扰,低声嘱托府中小厮:“去黄大人?府上,就说我今日不能?去上课了。”

交代完后,林金潼带人?出府,去长陵王府探望裴桓。

李勍已?经在等着了。

他面色如?常地更衣,下人?在耳边说:“王爷,韩肃来了。”

“知道?了。”李勍穿好朝服,眯眼向?着太阳光亮,照得他皮肤如?雪,眼皮透着青色脉络。

“黄道?长。”李勍让天痕去将人?吵醒,提到他面前来,温和朝他道?,“裴桓的伤势,还请道?长守口如?瓶。”

黄道?长还没睡醒,坐在椅子上颠着脑袋。

李勍:“道?长若是听见了,便点个头。”

“听、见、了……”

黄老道?有气无力:“王爷,可以?放我回去睡觉了么?”

“天痕,带他下去。”李勍说完,当即有人?来报:“王爷!镇北侯来了!”

韩肃不讲礼仪,竟直接闯入:“王爷!”

李勍佯装意外:“侯爷前来所为何事。”

韩肃直接跪下:“我有一要事相?求,还望王爷施恩,这一恩情,我必定?谨记!”

“使?不得,侯爷快快请起。”李勍弯腰搀扶,依旧温和,“侯爷请说。”

征战多年的镇北侯有些佝偻,眼眶也发红,抱拳道?:“小儿元琅重伤!还望,望王爷让黄道?长跟我回去,为小儿诊治!”

李勍立刻道?:“天痕,去将黄道?长请来。”

刚刚倒在床上睡觉的黄道?长,又被天痕揭开被子吵醒了:“道?长醒醒,来活了。”

“什么事啊!一个个的!”黄道?长发飙了,“老道?的乳腺就不是乳腺吗?”

“有人?重伤,急需要你医治。”天痕提醒他,“我大哥裴桓的伤势,请道?长一定?保密,不要对外透露半分。”

向?来韩元琅身上的伤口,和裴桓所受的伤势是一致的。

但韩元琅一定?要严重数倍。

“老道?向?谁透露去啊,烦死?。”说着烦,黄道?长还是极快地起来了,帽子都来不及带,“谁,谁又受伤了!快点带我去!”

韩肃无法多言:“王爷之恩,本侯谨记于心!”便匆匆带着黄道?长离去,天痕担心黄秋炀多言,跟着一同前往。

然而刚刚出府,就迎面撞上了来探望裴桓的金潼。

金潼问:“黄道?长,你这是去哪?”旋即目光一定?。

镇北侯韩肃。

他见过的。

“道?长,来不及了。”韩肃心急地抓着黄道?长就上马,马蹄扬出浓烈灰尘,林金潼呛咳几声:“天痕哥哥,黄道?长,去哪里了!”天痕将他拉到一旁去:“他去给旁人?疗伤了。”

林金潼:“谁受伤了?!”

竟劳烦镇北侯亲自来请,难道?是元琅?!

看他露出急躁动?容之色,天痕却撒了谎:“我不认识,许是他夫人?吧。”他不是撒谎的料,有些躲闪。

旋即,拉过金潼的手进门,忘了尊卑和礼制:“你要看裴大哥么,我带你去。”

天痕没想?过,转身就看见王爷,端肃站在檐下,长眸平静不起波澜,手收在宽袖下,凝视二人?,继而落在天痕那僭越的手上。

下意识的。

天痕松了手。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金潼好似并不?在意,又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细节,朝李勍走去:“四叔,裴大哥怎么样了??”

“醒了?,他好着的。”李勍将他牵到跟前,眉目间隐藏的戾气散了?,嘴角含笑,“手怎么还冷着,你的手炉呢?”

“出门太着急,我?忘拿了?……”

“给你拿新的,今日不去上课了?”

他轻轻摇头:“不?去了?,我?让人帮我?去给黄大人带话了?。”

金潼不?去,李煦得照样去,还不?知道黄大人会不?会同意他和黄念的婚事,这时候可不?能出错。

黄府。

黄夫人说:“老爷,我?看那李煦不?错,知书达理,学识也有。我?问了?念儿,也更喜欢李煦。你怎么就是迟迟不?肯给瑞王府回话。”

黄世行:“韩元琅才多少岁?他在都察院当御史,李煦就算袭爵也只是个闲散王爷……”

黄夫人:“就算镇北侯门楣更好,小侯爷他前途无量,可我?怎么听说,韩元琅是个断袖?”

黄世行也听说了?,这正是他拿不?准的地方。

如果是断袖,怎么和永宁郡主那么亲密?

如果不?是,他侯府来提亲,可这韩元琅明?显是喜欢永宁郡主的,是拿他黄府姑娘当什么了??

可李煦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李煦在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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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名?声,也不?如何好。”

答应一方,势必就要得罪另一方。黄世行正沉吟着,外?头小厮奔进来:“老爷!听说,镇北侯府世子在燕京遇刺,命不?久矣!”

“伤得很严重??”黄世行站起身。

“非常严重?,”小厮说,“全燕京的名?医,都去了?,我?抓了?几个郎中问了?,他们都说……小侯爷九死一生,就算是活下来了?,怕下辈子也要落个残疾。”

“老爷!”黄夫人惊慌失措,“这可不?行啊,韩元琅成了?残疾,念儿怎么能嫁——”

黄世行负手而立,皱着眉:“正因为此,我?如果马上把镇北侯府的婚书退回去,岂非做得太绝,面目可憎。”

黄夫人受不?住了?,现在不?退,等韩元琅真醒来成残疾了?么。既然老爷糊涂,她直接命人前去退回婚书:“念儿绝不?能嫁给元琅。”

皇宫,内廷。

宫婢像往常那样,走进伊贵人的寝殿。

伊贵人也曾受宠过?几年,肚子里怀过?龙种,但小产了?。

后来伊贵人就郁郁寡欢,隐约有些发?疯的迹象,皇上也不?爱来她这里,这宫里伺候的宫女和太监极少,上下只有三?人,格外?清净。

小宫女一推开门,就吓哭了?。只见?贵人身着一身白?衣,挂在房梁上上吊了?,床边还有个躺在血泊中的赤-裸-男子。宫女没看清楚长?相,只看见?他满脸血孔,喉咙都被扎穿了?,瑟瑟发?抖地尖叫着跑出去:“伊贵人上吊了?!伊贵人死了?!”

消息如风,转瞬便传至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瞠目道:“何言?伊贵人自缢,而成王却赤身躺于其侧?”

跪伏的小太监颤声道:“确如所报,且贵人遗下血书,写称成王暴行于她,她以簪刺杀成王,后愧疚而终。”

皇帝目露寒光:“此事绝不?可扩散,知情之人,一律灭口。伊贵人……便厚葬之。至于成王……”

皇帝心中怒火翻腾,面色铁青,但皇家的威严仍需维持,他沉声道:“宣布其染疾,不?得出见?。”

曹康立于一旁,面沉如水,瞧了?跪在皇帝身前的黄柯一眼。

想不?到自己这个干儿子,有这副心机。

成王已经死了?,皇上自觉此事难堪,定会灭口,更不?会细查真相,成王一个刚挨了?板子,地都下不?了?的男人,如何跑到伊贵人宫里的?

既然成王死了?,那韩元琅的线索……也就断了?。

韩肃一夜未睡,守在儿子榻前,看那号称可起死回生的黄道长?,为元琅缝好伤口,凝神慢慢施针。

他不?敢出声打扰黄道长?,流着汗在一旁看着,可看见?元琅浑身是伤、,面色如纸的模样,竟不?觉泪水满面。

就算是在北伐时,上了?战场,也不?曾受过?如此重?伤。

侯夫人已经因忧心而病倒了?,元昭侍奉着母亲,掺着她来兄长?的病榻前,听她说:“儿啊,母亲不?该骂你,就算你不?想娶黄姑娘,就算真如外?面所言,你是断袖,母亲也不?会怪你……你想娶一个男人,两个三?个,五个十个,母亲也绝不?骂你半句。”

她掩面而泣:“如果不?是母亲骂了?你,你也不?会夜夜宿在都察院,更不?会招来这场祸事。”

元琅是断袖的流言传到她这里时,元琅刚和她吵架,说:“我?都说了?我?不?想娶那个黄姑娘,你为何不?问我?的主意就去黄府提亲了??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姑娘家,那你喜欢什么?和申子远一样!喜欢男人吗!”

“我?不?喜欢男人,”元琅深吸口气,脸上有些挣扎,“罢了?,我?不?与你多说。都察院还有要务处理,今晚不?回来了?。”

元琅带上小厮走了?。

她一面哭,元昭一面安慰:“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兄长?会好的。”

元昭没敢告诉她,下午的时候,黄府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派人来将婚书退回。

怕是听了?,母亲会当场厥过?去。

“父亲,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兄长?这里自有我?照看着。”元昭看父亲坚持不?住的模样,主动上前道,“母亲已经病倒了?,您可不?能把身体累垮了?。”

夤夜时分,韩肃短暂地闭目休息,黄道长?从?房内走了?出来,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韩肃迅速起身走近:“道长?,我?儿情况如何?”

黄道长?叹了?口气:“我?已经尽我?所能。接下来的几天,就得看天意了?。”他在给韩元琅把脉时早已发?现,这伤与裴桓的伤相似。

但裴桓只有一处刀伤,而韩元琅身上却有七八道,深浅不?一。能够挺过?这劫,确实是造化?。

伤势相同,行凶人自是同一人。黄道长?识趣地没有多话,朝廷纷争和他无关。

韩肃道:“道长?已劳瘁一日,为何不?先用些夜餐,然后休息于我?府?万一我?儿有什么变故,有道长?在,我?心中便踏实些。”

黄道长?随意地看了?眼跟随自己的徐天痕,笑道:“此事,恐怕得请问他了?。”

韩肃转头,目光落在了?身为长?陵王亲信的徐天痕身上,这少年自入府以来,言少语寡,一直在等待黄道长?。

韩肃对他微微一礼:“小兄弟,我?这里急需黄道长?留宿。明?日,我?亲自去长?陵王府谢罪。”

据他所知,黄道长?原是为瑞王爷而来。

瑞王的老父正临终,而韩肃却占用了?长?陵王不?远千里为父请来的神医,确实难以自圆其说。

但天痕淡淡道:“侯爷过?于担心了?。王爷早有吩咐,优先为小侯爷医疗。黄道长?暂留并无妨碍。我?在此,只是确保如瑞王府有事,能第一时间召回黄道长?。”

天痕是上午被王爷派遣过?来的,已守候一整日。

他向来是听从?王爷之命,今早王爷对他说起时,面色如常,语气轻柔。但天痕跟他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不?悦。

王爷不?悦,是因为……

自己和林公子走得太近。

可起初……分明?是王爷让他去接近的。他不?得其解,内心隐隐有些仿徨痛苦,迷茫之际,竟想起西?域高?僧帛图略。

六月月底,燕京城犹如蒸笼一般,苦恼林金潼已久的寒疾竟不?药自愈,他白?日里几乎感觉不?到寒意,晚上手脚是冷的,但比起冬天好上百倍不?止。

一大早,漠国?使团招摇地进京,

喃諷

由于人数过?多,皇帝只允许他们带一百人入城。

至于那些跟随帛图略的信徒,大多都留在城外?,被妥善安置在报国?寺中。

林金潼这会儿要去黄府上课,五叔和黄姑娘说好了?亲事,两家正在商议婚期,他不?好整天气黄大人,隔三?差五,也要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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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天就要放假了?。七八月不?需要上课了?。

透过?薄纱帘,林金潼望见?那辆华贵的鎏金车架,前后八匹漆黑骏马,而高?僧帛图略就坐在车架上,剃度的发?顶在日光下透着金光闪耀,整个人真犹如活佛,供燕京百姓瞻仰。

林金潼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几个长?得这般奇特的人,漠国?人都是异域打扮和长?相,穿金戴银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钱。

他干脆撩起帘子,正大光明?地望出去。

车架最前的骏马背上,林金潼望见?一个身着黑金华袍的男子,漂亮近乎嚣张的容颜,长?眸如带水桃花,夹杂多情之意,朝两边长?街望去,好似在随意打量。

燕京的姑娘都看痴了?:“听说这是漠国?可汗膝下大将,尚未婚配。”

林金潼也看稀奇,看那一头墨发?中些许编成长?辫,发?梢系着金环,耳朵像女子那样佩戴耳坠,手上也戴着华贵的金环与宝石,忍不?住道:“他好漂亮,漠国?人都这么打扮么,这么有钱啊?我?以为那里都是沙漠,鸟不?拉屎的。”

“那是统治西?域五十诸国?的漠国?,地处要塞,当然有钱了?。”李煦道,“就算是沙漠,也肯定不?如宣城鸟不?拉屎的。表弟,别?看了?。”

“不?,我?再?看看,他是漠国?的王子么,为什么穿戴比其他人华丽那么多。”林金潼目不?转睛,估摸是视线太过?直接,男人侧目过?来,视线扫过?,好似有一瞬对视上了?目光。

匆匆一瞥,那什目光一定。

林金潼放下丝帘:“漠国?人说汉话吗?还是漠国?话?”

“漠国?五十诸国?,光是语言就是五六种。”李煦热得满头是汗,急需冰块降温。

但林金潼倒好,他一点不?怕热,反而喜欢热气吹拂的感觉。

李煦甚至有些羡慕他的寒疾了?。

暗自发?誓,夏天过?去之前,都不?要和林金潼坐一辆马车了?,他车上竟然不?放冰块!

还是四哥吩咐的!

难为四哥,这么热的天,林金潼房中不?放冰块,他居然能忍受,每天晚上都过?来。

使团只有一百余入京,队伍不?长?。

李妙桐跟随使团,落在尾段,融入人群。她戴着面纱,仿徨地四处张望。

燕京城似乎没怎么变,主街依旧是这么热闹,忽然,目光触到一辆带着瑞王府旗帜的马车。

“爷爷、爹,娘……”她不?由自主停住脚步,眼中蕴满泪水。直到身后有人推搡,才被迫前行,出于心中顾忌,她不?敢直接上前,不?得不?继续跟随使团入宫。

瑞王府的马车也转了?个弯,到了?黄府。

“元昭哥哥?你今日来上课了??元琅呢?”林金潼有许多日没见?过?他了?,只见?元昭形容憔悴,身材单薄瘦削:“林公子,我?兄长?……”

“你兄长?怎么了??”林金潼还不?知道消息。

“他身受重?伤,已昏迷十日未醒了?。”元昭脸上一抹苦笑。父亲下令封锁消息,正在严查幕后黑手。

连皇上都惊动了?,派遣锦衣卫去搜查。

“什么?!”林金潼愕然,下一刻反应过?来,抛下李煦,抓住元昭的手,“元昭,我?能和你回去吗,我?去看看元琅,他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受重?伤的?”

父亲同时下令禁止让外?人探望。

因为胆敢在燕京对兄长?下如此黑手之人,定然非富即贵。怕对方再?次下手,所以府中三?千府兵,重?重?把守,日以继夜,连只鸟都不?放过?。

元昭想起兄长?对他的特别?和照顾,沉吟片刻:“那委屈林公子,你扮作我?的小厮,同我?回府吧。”

镇北侯府,巳时三?刻,元昭带着金潼回来了?。

父亲还需上朝,母亲彻夜不?眠,已然病倒,大夫让她不?要总在兄长?病床前哭,她控制不?住,就跑到外?面去哭。

元昭遣退下人,林金潼闻到房间浓烈的药味,而元琅正躺在病榻上,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身上几乎没穿衣服,鼓囊囊的肌肉从?包扎的白?布底下透出。

“元琅!”林金潼跪在病榻前的脚踏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是谁做的?!元昭,凶手是谁?我?要杀了?那人!”

林金潼抬头去望元昭,元昭低声解释:“父亲还在查,兄长?中的全是刀伤,这些刀是特制的,刀锋锐利,且带倒刺,每次刺中拉出,将兄长?的内脏都活生生搅碎了?。若非长?陵王请来的那位黄道长?妙手回春,兄长?……怕是……”

元昭叹口气,眼中弥漫泪光。

连太医的院判都束手无策,还好神医之徒黄道长?有真本事,算是保住了?兄长?的一条命。

“刀是特制的,刀锋锐利,且带倒刺……”

林金潼忽地想起裴桓的伤来。裴大哥已经好了?,可以下地飞檐走壁了?。

似乎……

当时黄道长?,也说了?类似的话。

林金潼一时怔然,裴大哥和元琅,受了?同一种刀伤?为何?

而且还是同一日。林金潼蓦地想起,那日镇北侯亲自来长?陵王府请黄道长?回去,显然家里有重?要的人受伤了?。

天痕告诉他不?知道是谁受伤了?。

他分明?是知道的,却不?肯跟自己说。

凶手到底是谁?

林金潼平素不?如何去想阴谋诡计,一时不?解,可涉及裴桓和四叔,他也不?敢胡言。

韩元昭:“总之,林公子。你陪我?兄长?说几句话,他平素那般喜欢你……”元昭知晓兄长?的断袖传闻,虽然兄长?否认了?。

但不?论如何,他作为弟弟,觉得兄长?喜欢这瑞王府的表少爷,兴许说说话,也有些作用。

“元琅哥哥……”金潼看着他明?显瘦削下来的脸颊,总是带笑的眉眼,因病容而颓唐,浓黑睫毛深垂。

身旁有几盆冰块,寒气袭来,林金潼哆嗦了?下,却也不?动。

外?头似乎有人在争执。

“元昭!你怎么带了?个外?人进来!”侯夫人怒气冲冲的的声音道。

“母亲,那是瑞王府的表少爷,林公子。”

“就是元琅经常提起的那个?”侯夫人愣住。

韩元昭:“母亲,兄长?平素与他最为要好,在塞北时就认识了?。我?想……兄长?应当是喜欢他的。”

侯夫人捏着手,眼睛红肿道:“若是元琅能醒来,他就是娶男妻,我?也绝不?阻拦。”

林金潼似乎听到了?一些,但他并无什么反应,只是握着元琅那无知无觉的手,趴在他耳畔哽咽道:“元琅,你快醒醒吧,你记不?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回忽都诺尔的。我?想去,想让你带我?去,你还说你会弹马头琴的,你要弹给我?听,你不?能食言。我?有一百九十张地契,都是爷爷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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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是郡主的嫁妆……我?不?能乱用的。我?给你一百张行不?行。”

好似是感受到抚摸,亦或者是听见?了?声音,元琅手指微动,睫毛颤了?颤。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林金潼本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对待周围人的好,他想?不出如何报答。

脱口而出的一百张地契,金潼没想?过后果。

因为瑞王给的十万两,给的两百张地契,是给永宁的。

不是给金潼的。

李勍知道他去了镇北侯府,看望昏迷不醒的韩元琅,自己?派人去?接,还不肯走。

李勍表面?倒没如何动怒,只?不过眼底带着?寒意,差遣李煦去?找了韩肃。

“侯爷,金潼是我表弟,他与小侯爷之间有些?过往。”李煦似有所难言,继续说,“若金潼他日再至侯府,望侯爷能出面?劝阻,勿让其进府。”

这只?是个小忙,韩肃岂有不帮之理?

当即派遣府兵,把林金潼赶了出去?,态度恶劣,让他不许再来,不过并未伤到他半分。

“元昭哥哥——”

元昭无奈地对他摇头:“林公子,今日我带你?前来,已是破例,父亲已骂了我。兄长?如果醒了,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不必太过忧心。”

瑞王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

李煦坐在车前,朝他唤道:“表弟,该回家了。”

李勍没有出面?,也并未亲自前来接他,他向来不会做恶人,都是让旁人去?当恶人,自己?做好人。

林金潼只?以?为是镇北侯府和瑞王府的旧怨,让镇北侯不待见自己?,不肯让自己?留着?探望元琅。

他一脸沮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他明明感觉元琅手?指动了……

可林金潼欣喜若狂握住他的手?时,元琅仍不曾睁眼。

李煦看他难过,安慰他几句:“镇北侯一贯铁面?无私。我知道你?和韩元琅关系好,但他跟我们家有仇,金潼,这时候就别去?触镇北侯的霉头了。”

一句话将锅推得干干净净。

林金潼放不下元琅:“那我明天换件衣服去?呢?”

李煦:“……换件衣服人家就认不出你?了啊?别傻。”

“可是……”林金潼难过地垂下眼。

元昭说,黄道长?虽然保住了元琅的性命,可怕元琅就此昏睡下去?。

黄道长?的医术,已是卓绝天下,那东壁先生是他师父,他的医书,总该管些?用处吧?

兴许能有让元琅清醒的法子。

归宅之后,林金潼点砚研墨,清泉则为他捧起灯火。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林金潼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经脉略述。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络脉。

清泉旁边站着?,目光流转在纸上。见到林金潼笔下飘逸的关于人体经络的描述,心中不禁微微一震。未曾料到,林公子竟也通医道?

林金潼不懂医道。

他不过是在用力回忆石东壁的那几本医书内容。

有些?记不清了,便空出来,以?后再慢慢回忆。不管是否有用,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李勍是快亥时的时候来的,给林金潼带了石榴。见灯还亮着?,林金潼开着?窗,披着?薄薄披风,挑灯在写些?什么,眉头微蹙起,好似在苦思冥想?。

这么用功?

李勍意外,金潼可不是喜欢写文章的人,他就爱看点连环画和小说,甚至看武功秘籍,都不会静下心来写文章。

他走到林金潼身后,看了眼:“在写医书?”

“四叔?”林金潼抬起头来,眉眼映照摇曳的烛光,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皮道,“是医书。”

“怎么想?起来写这个?黄道长?说你?见过石东壁,他教的么?”

林金潼点头:“嗯,我想?治好寒疾。”他没敢说是给元琅写的,四叔不喜欢元琅,这事他知道。

李勍看着?他的表情,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之前怎么不见你?写?”

林金潼没说话,李勍嘴角掀起一丝弧度,眼如寒潭:“给韩元琅写的?”

林金潼编不下去?,点了下头:“是……”

李勍将宣纸丢在桌上,神色疏淡,不露声?色:“既然如此,白天再写吧。挑灯夜读伤眼。”他举起灯,“明日带你?去?围场骑射可好?”

林金潼摇摇头。他现?在不想?出去?玩,想?快些?把医书回忆起来。

李勍嘴角的弧度淡了,还是摸了摸他的头:“不想?去?么?好,改日再去?吧。”

见李勍要?走,林金潼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你?要?回去?了么?”

“有些?事要?处理,”李勍俯首低声?,“山西进贡了石榴,我府上分了几个,给你?都拿过来,顺便看看你?。”

林金潼看见了红石榴,还是拉着?他不放:“石榴我爱吃,但不爱剥。四叔帮我剥。”

眼睛一眨不眨,目不转睛的,乌黑的柔软瞳仁,带着?无意识的挽留。

李勍让他挽留住了、

他坐下来耐心给少年剥了满碗石榴籽,林金潼一边吃,一边继续回忆医书内容,深思着?落笔打草稿。

“当年你?是在塞北见到的石东壁?”李勍伸手?,手?心一小把红灿灿的石榴籽,“他可有留下线索,去?哪里了?”

林金潼没抬头,埋首从他手?心里含过石榴籽,含糊不清地道:“没有,那会儿东壁先生已经快归天了。”

李勍:“我已命人送信去?了塞北,找寻他的下落了。”

林金潼点点头,见他手?心有几颗漏网之鱼,便伸出舌尖去?舔,用舌头勾起石榴籽。

李勍目光一暗:“等找到了,便能医治好你?的寒疾。”

“四叔,我最近寒疾不太发作了,我想?,是不是身处夏天,炎热的时候,就没那么冷了。我听说,回疆四季干旱……”林金潼要?吐出白色的籽,李勍用帕子接了,又捏了一粒去?喂他。

林金潼边吃边道:“倘使我的寒疾好不了,以?后我就随你?去?回疆吧,那是四叔的封地,”他稍稍抬头,“黄大人上课讲,藩王都要?回藩地的。”

“你?的寒疾,四叔一定?会想?办法医治的。”或许以?后不会再回藩地了,但金潼想?去?,有朝一日也可以?带他去?。

李勍记得答应过他,要?带他去?回疆看绚烂的星空。

两颗石榴喂得差不多了,林金潼才反应过来:“怎么都给我吃了?”

“给你?爷爷和你?五叔都送了去?。”

“四叔怎么不吃?都让我给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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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勍慢条斯理,将他手?心毛笔抽开:“我也要?吃的。”

他本是坐在林金潼身侧,长?臂一伸,旋即将他带到自己?身上,让金潼坐在腿上,抽开他的腰带。

林金潼:“我还没写完……”

“先不写了。”李勍不由分说,挑起他的下巴,侧着?脸一吻落下,林金潼耳朵发红:“四叔……”

李勍低声?:“金潼,张嘴。”

“原来,你?要?吃我嘴里的。”林金潼意识到了,“但我都吃完了。”说话间嘴唇启开,李勍逼近,灼热呼吸扑上去?,垂着?的睫毛扑簌在金潼的脸颊。

舌尖直接抵入,没有一丝防备,林金潼眼睛倏然睁大。

以?前、以?前没有这样?亲过……

书上也没有写过这样?的细节。

他不知所措,李勍的气?息完全将他包围了。舌头被?长?驱直入地纠缠住,唇齿相依地交换口中津液。林金潼浑身都好像失去?了力气?,无力反抗,他仿佛无法呼吸,被?动地瘫软着?。

李勍的爱藏而不露,现?在才彰显出汹涌,强烈的控制欲,让李勍掐着?他的腰身,紧紧把少年桎梏在怀中。

金潼……

好甜。李勍忍耐的嫉妒心这下才发作,用力汲取他的味道,将少年抱至于桌上,顺手?将林金潼努力写的医书拂开丢在地面?。

而后伸手?去?剥他的衣裳。

林金潼打了个哆嗦。

“冷?”李勍动作一顿,旋即将他抱起,走进有些?闷热的拔步床中央。

李勍眉眼浓黑,注视的目光带着?炽热占有欲,俯身第二次重重地亲吻下去?,亵裤里已忍得要?撑破了,他放开林金潼,去?抽开腰带,深吻退成了吸吮唇面?,朝下走去?,舔吻落在他的耳后与雪白脖颈,咬出清晰痕迹。

林金潼被?亲得失神了,四叔一丢开,他迷蒙地睁着?眼:“不那么亲了么?”

李勍抬头:“还要??”

他点点头,眼里被?欲-望填满。嘴唇主动凑上去?:“要?的,刚刚那样?的……”他探出粉色软舌,去?舔李勍的唇面?,试图伸进去?。

“四叔……还要?。”

他毫无顾忌地索取,李勍身上压抑出了汗,衣衫湿透,脸颊潮红地躬身埋在少年身上。

林金潼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片刻失神喘息。

李勍钻出来吻他:“舒服么?”

林金潼鼻音“嗯”了一声?,李勍声?音低沉而沙哑:“既然舒服,还去?想?别的男人?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李勍摸着?他的胸口,埋首下去?,“我吃一吃。”

“我没有……”林金潼突然模糊地意识到了,神色赧然看向李勍发顶,“元琅……和四叔不一样?。”

李勍抚摸着?他的脸颊,揉捏红透的耳朵,拉着?他的手?下来:“哪儿不一样??看过他的?有我的好么?”

“没看过……四叔的好。”

“好,”李勍满意轻笑,汗水顺着?剑眉落在脸颊,薄唇殷红,“我的好,我也只?给你?,金潼,四叔心里只?有你?。你?也要?如此,若是做不到……”

李勍眸色幽暗,戾气?肆虐,墨发散落在金潼的皮肤上,吻痕也是。天痕已经跟他许多年了,情深似海,可一旦背道而驰,也不是不能杀。

至于韩元琅和李瞻,那本就是他这路上的一条枯骨,无足挂齿。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因为镇北侯府不?让林金潼进门,翻墙被府兵当?场抓住丢出去,后几日,林金潼再也没能进侯府看望过元琅了。

好在有元昭给他送信。

“今日兄长未醒。”

“今日也未醒。”

“今日也……”

……

他心中黯然,盛夏大暑,林金潼窝在瑞王府,闭门不?出。

白天陪瑞王,瑞王睡觉时,他就在一旁写经脉略述。晚上则等李勍过来,他特别期待等四叔过来,因为四叔除了睡觉,还会?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林金潼都没?想过,那个地方能用嘴……

但李勍就是用嘴去亲,甚至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又将他搂在怀中,细密地吮吻嘴唇。林金潼想,四叔连他那处都不?嫌弃,定爱惨自己。

毕竟自己可做不?到,去给旁人?含那儿?,连元琅也不?成。

李勍好似不?觉他这里热,深夜,金潼裹着被褥睡觉,脑袋倚靠在李勍的肩窝,李勍便伸长手?臂将他揽着,饶是身上出了一层绵密的汗,也没?有松开。

“今日宫里有宫宴,”李勍下午来了他这里,换了身朝服,“晚上回来的晚,早些睡。”

四叔一走,林金潼就去了瑞王那里。看他睡着,就出府去找了元昭。

他知道有宫宴,也知道今日镇北侯会?入宫,自己刚好可以再去看看元琅。

侯府后门,元昭偷偷打开门:“快进来。”

林金潼穿着侯府小厮的衣裳,忙不?迭进去了:“你爹入宫了?”

“嗯。”元昭点头,“我?娘在兄长房间,恐怕你现?在进去不?得。”

“没?……没?事,我?,在门口看看也行,元琅还是没?醒么?”

“尚未,”元昭神情黯然,“不?过太?医今日前来看过,说我?兄长虽未醒,但生机盎然,短时间不?会?有问题。”

林金潼只能在窗边看元琅。

侯夫人?在里面,元琅身上盖着薄薄的衾被,脸颊已经瘦削凹陷下去了。

林金潼心里难过,侧头问:“元昭,你爹可有查出,是谁下得黑手??”

同一个问题,他问过裴桓了。

裴桓道:“不?清楚。”

元昭沉吟了下,说:“兄长遇害之前,曾在查前都察院御史蔡良大人?自缢的案子?。遇刺当?日,他还进宫面圣,见过成王。好像认为成王和?蔡大人?自缢有关。”

林金潼哪里听得懂这些人?名关系:“那这件事是成王做的?”

元昭立刻摇头:“还没?查出真相,你别胡乱猜测。”

“就算不?是成王,也一定和?成王有关系。”林金潼一口咬定,依稀想起,这位成王似乎来过长陵王府几次,自己房间里睡的拔步床,好像就是他送给四叔的。

元昭“嗯”了一声?道:“我?爹今日进宫赴宴,就是为了见成王的,听说成王得了传染病,在殿中闭门不?出。”

“那查出凶手?,你务必记得跟我?说。”林金潼又趴在窗边看了会?儿?元琅,方才离去。

李勍进宫。

沿途之中,裴桓侧目看去,语气中带有几分试探:公众号梦白推文台“王爷,漠国使?团此刻正待于皇宫,此乃良机,是否借机将林公子?送回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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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勍面无表情,转瞬道:“不?必。”

此言一出,速度之快几乎未经深思,令裴桓当?场错愕。

此前,王爷不?是立志要利用林金潼的身份,送他回漠国进行夺权之事吗?

眼下林金潼早已身陷囫囵,被王爷拿捏在股掌之间无法自拔,正当?此时机,为何王爷却又似乎有所?变卦?裴桓从未认为李勍是那种会?因儿?女私情而打乱大局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

王爷是动心了。

皇宫,内廷。

“我?有要事求见陛下,曹公公,劳烦通报一声?。”下午申时,韩肃甫一进宫,就跪在了保和?殿门外。

曹公公老神常在:“侯爷稍安勿躁,皇上正与?高僧帛图略论道。”

韩肃无奈地站在一旁,这近月来的日子?里,皇上对这帛图略显然是宠爱有加。漠国使?团来到京城后,皇上便对这老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日都会?召见,问一些关于佛法的奥妙。

尤其是看到帛图略那年逾六旬的容颜,却依旧如中年般,满脸红润,尽显神采。难怪会?有传言称他口中藏有舍利,乃是佛祖再世。

皇帝李殷即位这些年,也算是勤勉朝政,但资质庸碌,也称不?上什么太?平皇帝,且在位期间,四海时有战事、饥荒、灾害……

东北的农民因干旱吃不?上饭,在揭竿起义?,有人?妖言惑众:“自从昏君登基后,四海灾祸不?断,只要推翻□□,这些灾害就结束了!”

这些农民愚昧,还杀了不?少兵。李殷在朝上被闹得心烦意乱,下朝后,就将高僧帛图略召到自己的殿中。

“大师,我?分明已经是个好皇帝了,多年从不?懈怠朝政,为何还有这种流言蜚语!”

帛图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陛下,世间之事,变幻无常,灾祸与?否,与?人?的言语无关。若心地纯净,佛法自明,人?言可笑,何必挂心?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陛下若能心境如此,天下自然安宁。”

李殷始终觉得,是有人?故意散播的流言。

然而天高皇帝远,他下令彻查,彻查了大半年,下面人?也只不?过逮捕了几个闹事的农民。

天色渐暗。

韩肃终于得以皇帝:“陛下,臣再次恳请陛下,让臣见一见成王殿下。”

因为漠国使?团来朝,皇帝便一直让人?瞒着成王的死,消息封锁至今,韩肃来找过他许多次了。

皇帝:“你是认为,韩元琅遇刺,和?成王有关?”

韩肃悲戚:“是,臣认为成王殿下一定知道什么,陛下,元琅是您的外甥,他身中数刀,到现?在,还在病榻上昏迷不?醒!”

“元琅这样,朕也心疼,”但成王的死因涉及颜面,绝不?能外传,皇帝沉吟片刻,“爱卿,你先回去,等太?医去看看成王,朕再召你入宫。”

晚上宫宴,文武百官由殿门两侧入内,按照官阶、爵位,从上坐到下。

儿?子?还昏迷,韩肃没?有赴宴的心思,但不?得不?留在宫中,埋头喝着闷酒。杀害元琅之人?,究竟是谁……

李勍按爵位,就坐在镇北侯下二位,中间隔了个公爷。皇帝的左侧是明妃,右侧是太?子?,再下来是年幼的五皇子?。

至于坡脚的四皇子?,他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见过人?了。

大殿中央奏乐声?起,舞姬扬起曼妙舞姿。

李勍端起天青色的酒盏,静默的视线落在漠国使?团里。

高僧帛图略不?喜酒色,故不?在此,那身着黑色金纹华服、容颜俊美引得宫婢都连连偷看的男子?,便是传闻中的鬼面将军,漠国可汗麾下大将,那什。

那什身后有一侍奉他的侍女,侍女戴着面纱,不?知为何,李勍看过去时,侍女正好在看自己。

目光定定的,露出的眼睛里包含润湿泪水,朝自己求助一般。

饶是李勍看着她,她也并?不?躲闪。

嘴唇挨着冰冷的酒盏,李勍看了她一眼,慢慢收回视线。

他认出了。

漠国使?团里的侍女,是失踪多年的永宁郡主,李妙桐。

李勍手?掌握着酒盏,手?背微微浮现?青筋。

“你在看谁?”那什唇间弥漫丝丝酒气,侧头问她,“这大殿中,有你认识之人?么?”

李妙桐不?敢认,即便是入宫这么久了,她也不?敢跑回家。

她轻轻摇头,低下头来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却听那什将军漫不?经心,用漠国话对她说:“你入燕京后,就戴着面纱,你脸上那道自己划破的小伤,早就好了。”

李妙桐心惊,猛地抬头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划伤了脸?为的就是遮住脸,怕被有心人?认出来,自己是永宁。

那什灰蓝色的眸子?冷静得犹如两团寒冰:“你怕有人?认出你?”

李妙桐抿唇。她被毒哑了,说不?出话。

那什嘴角掀起,凑到她的耳边,嗓音极低,带着勾人?的蛊惑性:“侍女,你是燕京人??贵族出身?”

那什:“朝廷的永宁郡主?”

她瞳孔紧缩,不?知道男人?是如何猜到的。

他自顾自道:“燕京就这么大,你又是小时候被可汗找回去的……”

那什根本不?需要去查,随口一问就知道了,十年前有没?有贵胄女眷失踪或死亡。

正巧就有一个和?“丁桐”年纪相仿的。

永宁郡主,李妙桐。

她微微发着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她看了一眼太?子?李瞻,又看向皇帝和?曹康。看见这二人?时,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最后收回视线,李妙桐望向了长陵王李勍。

辈分上,那是自己的四叔。

小时候,她并?未如何跟四叔有太?多交集,四叔是个温和?到骨子?里的人?,仅有的几次见面,会?抱抱她,抚摸她的头发,他总是住在宫中,得先帝宠爱。

李妙桐进宫这一个月以来,因不?得言语,更?无法出宫,只能听那些宫婢们,零星地说些碎言碎语。

她听人?说,太?医院的院判出宫为瑞王请脉了,瑞王命不?久矣……

情急之下,她想扮作太?医跟随出宫,可太?医院的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次就仅外出两位太?医,她根本无法混出去。

好在年轻的钟太?医是个好人?,替她蒙混过去,以免让神武军抓起来了。

钟太?医看见她的脸道:“你是哪里的宫女?你想出宫买什么么?我?可以替你带回来。”

李妙桐不?敢随意信任人?,抓住他的手?,用口型道:“求你带我?出宫。”

“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

她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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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宫女,又怎么会?是哑巴。难道是误食了什么药?

“我?是太?医,姑娘,我?替你把脉看看。”钟太?医一脸温和?,替她把脉,跟着神色一凝,“你是因毒而哑?毒性入体多年,有人?替你逼出体内毒性,但毒药入喉,导致你成了哑巴。”

他皱着眉:“你不?是宫女?”

李妙桐摇头,抬了下手?,露出手?腕上的漠国首饰。

“哦,原来你是漠国使?团的人?。”钟太?医这下理解了,漠国使?团现?在有二十来人?住在宫中,帛图略很得圣宠。

“既然如此,”钟太?医笑道,“为何扮作太?医出宫?你们漠国的那什将军有皇上御赐的腰牌,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听所?他经常出宫游玩,领略我?燕京的风土人?情。”

话虽如此,那什并?不?带她。

她每日都来太?医院,和?钟太?医见面多次后,李妙桐将随身的玉镯,郑重交到他手?里。

“给、瑞、王。”

三个字的口型,钟太?医读了出来。

“将这玉镯,交给瑞王?”

她感激地点头:“嗯嗯。”

钟太?医攥着这玉镯,有些犹豫。

她是漠国人?,瑞王是陛下每天挂记着早死的王爷。

李妙桐直接跪了下来,朝他磕头:“求求你。”

三个字只有气声?,钟太?医叹息一声?:“姑娘请起。你是中原长相,不?知为何流落在漠国,莫非瑞王和?你有旧么?我?过几日出宫给瑞王请脉时,找个机会?,将此物给他吧。”

宫宴上,李勍虽然认出了李妙桐,却神色如常。

酒意袅袅,宫婢穿梭其间,突然间,不?知道是谁,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一纸条塞入了镇北侯韩肃的酒杯之下。

韩肃喝了酒,摊开纸条看了一眼。

“六月廿二,成王玷污昭贵人?,被乱簪刺死。”

他当?场愕然,头脑昏沉。

六月廿二,是元琅遇刺的第二天。

在皇宫之中杀人?,还使?用这样的计谋,并?不?容易,杀元琅的,一定是宫中之人?……特制的武器,在他三千府兵搜查下,这些杀手?轻易消失得了无痕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这样的本事,只有东厂。

韩肃冷冽的目光,落在了低眉顺目的东厂提督,曹康身上。

他忽地就想起来了,张仲达说,成王动了曹康的私盐生意,早晚是死路一条。

不?知为何元琅也牵连其中,成了东厂的刀下鬼。

韩肃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猛地重重放下酒盏,起身走出坐席。

殿中所?有的舞姬都停下了动作。

“陛下!”韩肃跪在殿中央,“臣恳请陛下,彻查我?儿?元琅遇刺一事。”

“镇北侯?”皇帝面露不?悦之色,“这是什么场合,你提这个作何,朕不?是早答应你,让刑部替你查办此事么。”

“陛下,此事,恐怕刑部管不?了。”

皇帝露出愠色:“你什么意思?”

韩肃猛地抬头,锐利目光直指曹康:“因为对我?儿?元琅,对成王殿下下手?之人?,乃是东昌提督,曹康。”

“啊?”

宫宴一片混乱,朝臣议论纷纷:“怎么回事,侯爷出来指认曹公公……”

曹康自是当?场跪下:“陛下,奴婢冤枉!侯爷怎会?这般污蔑奴婢。”

韩肃一字一句:“臣有证据!”

他深吸口气:“成王查漕运私盐案,漕运私盐乃是曹公公暗中操纵,我?儿?元琅不?知为何牵连其中,遭到东厂的刺杀。第二日,成王爷在宫中遇害。”

百官讶异不?已:“成王死了?”

“成王怎会?死了,这……听说成王身患传染之疾,其实早就死了?”

皇上脸色暗如墨水,大袖一挥,将酒杯砸了下去:“别奏乐了!”

这个镇北侯,非得要现?在提这件事么!

漠国之人?还在,此举大失朝廷威仪!

“陛下!”曹康抱住皇上之脚,哀求“臣冤枉,陛下且看臣多年忠诚,如何会?为此私盐之利?”

皇上冷冷一笑:“你们二人?争吵令朕心烦。”一脚将曹康推开,声?若冰霜地道:“来人?,裴杨!你将曹康带往诏狱,黄柯,尔自今日起,便是东厂提督。”

曹康跌坐在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知道自己完了,朝皇上的背影重重一拜,过去种种,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替陛下夺取皇位,不?惜弑君,毒死了瑞王的亲孙女。

“奴婢这条命,都是陛下的。”

皇帝听见了,脚步微微一顿,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侍奉皇上左右的小太?监黄柯,当?即感激涕零跪下:“奴婢领旨,谢陛下隆恩!”

眼睁睁看着锦衣卫出面,宫宴变成闹剧,难堪收场,那什低笑,托腮凝望:“侍女,你们中原的宫闱之事,真是比燕京街头的杂耍更?有趣。”

有言官摇头:“这回,镇北侯和?曹公公,怕都会?失去圣宠。”

李勍顺着百官人?流鱼贯而出,神色始终如常,夜风起,袍角似飞燕掠水。

风中,只听他衣袂有若击鼓。

李勍回头望向灯火通明,寒气森森的皇城。

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终将是他的。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东厂的新任提督黄柯,其?起身?之地原是宫中最冷清的地方。他乃伺候冷宫妃子的一个不显眼的小太监,进宫八载,仍只是宫中最低微的存在。

犹记得那年冬,燕京下了好大的雪。

冰锐如刀,刺骨之寒。

黄柯推着车过西华门,冻得双手麻木,面白唇青。

那时李勍十五岁,正?是最受皇宠的时候,身?份尊贵至极,生得面如冠玉,又总是温和笑着,唇红齿白的,喜穿白衣。

燕京上?下,不?论是朝臣、还是宫婢宦官,都对?他赞不?绝口。

连各位皇子?都要?避其?锋芒。

“长?陵王,那是何等惊才艳绝的人物!”

“昨夜宫宴,你们可曾看见,他竟效仿曹植,七步成诗!”

随口几句诗,被人抄录传颂,满燕京城都知道,长?陵王李勍才华冠绝天下,今年的新科状元已是百年一遇的奇才,竟然连辨诗都输给了李勍。

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宫婢侍女对?他滋生爱慕。

就是这样一个天潢贵胄,竟在出?西华门时不?小心被他挡住了去路。

黄柯因饥寒交迫,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王爷,前头有人伏地,似是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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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

黄柯急促的呼吸中夹带着怯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李勍撩起车帘走了下来,银白的狐裘在风中飘扬,华贵的布料上?满绣的金色暗纹,年轻的眉眼间如泉水流淌般柔和。

声音低而温柔:“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怎么倒在这里,可是受伤了?”

黄柯神志不?清,朝他磕头:“王爷饶命,饶过奴婢吧……”

“不?必对?我磕头了,本王并未怪罪你。”李勍看他可怜,竟将袖中手炉递给他,“拿着吧。”

黄柯的眼睛凝固在那只如玉如冰般的修长?手指上?,愕然住了。

“徐英,”李勍轻声唤道自己的随身?宫人,“取车上?的备衣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勍的视线落在雪地里蜷缩的小太监身?上?。

“奴婢……奴婢叫,黄柯……”

因为恰好和总管太监厌恶的对?头一个姓名,黄柯刚入宫时,就受到了冷遇,被发配到冷宫伺候人,那冷宫妃子?已是疯癫,总会掐着他的脖子?骂人。

李勍道:“徐英是陛下身?边的人,我让他带你回去,这件衣服,你先穿上?。过几日我再让人来看你。”

黄柯回忆起那一冬,长?陵王的施恩,成为他人生的转折。

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他,仿佛他是一个人,而非路边可以随意轻贱的蚂蚁-

宫宴。

出?宫后,李勍便让裴桓去查人:“漠国的鬼面将军那什,身?边有个戴面纱侍女,许是永宁。”

裴桓一震,立刻应声去查。

保和殿,韩肃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在殿外长?跪的镇北侯,身?影落寞。

黄柯缓步经过,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停下。黄柯虽是东厂的新任提督,但他的话语却无半点高压,反而含了几分安抚:“韩侯爷,今日皇上?恐怕不?会再召见您了,还请您先行回府吧。侯爷今日的决断,的确有些急躁。”

韩肃苦笑一声:“多谢黄公?公?提点。”

他没有解释,既然陛下为了皇家颜面,连儿子?成王的死都可以隐瞒,那为了隐瞒案子?细节,元琅遇刺一案,极有可能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若不?当众说出?来,陛下怕是还会敷衍自己。

黄柯低声对?他道:“侯爷放心,待奴婢肃清东厂,定为侯爷揪出?对?小侯爷下手之人。”

韩肃满眼感激:“多谢黄公?公?施恩。”

保和殿内,裴杨正?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倚靠龙榻,两旁轻纱帐幔飘扬,他眼帘微闭,撑着额角道:“韩肃还在外面儿?”

裴杨道:“臣方才进来时,侯爷还跪着。”

皇帝轻“嗯”一声,不?曾抬首,道:“曹康侍奉朕多年,这次,便亲赐他一杯好酒。”

这是要?赐死的意思?了,陛下甚至连查都不?想让人去查,许多时候,这位皇帝的行事作风,都像孩提似的。裴杨面无表情地应道:“是。”

时辰未晚,李瞻也急步走到,见到镇北侯韩肃仍跪在那,他快步上?前,低声道:“舅舅,这等寒风中,何必如此?”

李瞻将袍子?轻轻披在韩肃身?上?,定声道:“父皇那里,自有我会去说,元琅表兄遇刺之事,我答应舅舅,必将刺客找出?!”

“殿下……舅舅老了,”韩肃跪在那里,声音愧疚不?已,“元琅是我最心爱的儿子?,早知如此,我便由他仗剑天涯,鲜衣怒马,而不?是去做什么御史。是我,害了元琅……”

“舅舅,张师傅说了,此事还有回转余地,父皇不?会怪罪于你的。”

韩肃抬起头来:“你张师傅怎么说?”

“张师傅只说……”李瞻语气停顿了一下,道,“和尚。”

韩肃:“和尚……帛图略。”

现在陛下奉这位高僧为座上?宾,爱戴有加。

曹康死得悄无声息。

夤夜,张仲达藏身?斗篷,来到韩肃府内。

他见韩肃的容颜已枯槁如秋叶,喉咙一紧,轻声道:“侯爷,陛下现在虽怒,但天意难测。如今成王已去、豫王被流放,四皇子?伤足,五皇子?尚幼。只需侯爷躲风避雨片刻,等待太子?即位,韩府依旧如日中天。”

韩肃最近权斗的心思?都淡了。

宫宴上?,那张纸条是谁给他的?

他脑中没有思?路,想起了长?陵王李勍来。

往日,他也是如此给自己报过一次信。

……李勍,是何目的?韩肃想不?出?所以然来,抬首凝视张仲达:“你想现在动手?”

张仲达低声道:“时不?我待,东厂有变,而锦衣卫裴杨的弟弟即将于九月喜娶,裴杨和其?麾下定然离宫。此时皇宫的防备如空壳……”

韩肃揉了揉眉心:“九月,时辰短促。我府上?只有三千亲兵,即使?从北疆调兵,也无法?调走太多。皇城三营禁军,少说也有十万。”

张仲达:“时机紧迫,五皇子?年幼,现在的明妃、黄世?行虽无大?志,但日后呢?侯爷深思?。皇帝若是驾崩,那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又该如何选择?”接着,张仲达话锋一转,“然,侯爷所言也是,事宜深思?,决不?可贸然前行。”

韩肃道:“太子?现在是何想法??”

张仲达笑了笑:“殿下么,殿下现在意欲娶瑞王的孙女,永宁郡主为妻。若再有长?陵王相?助,殿下的皇位、唾手可得。”

“永宁郡主么……虽瑞王和先帝是堂兄弟,不?过瑞王这一支,早从高祖时期起就没落了,世?代袭爵至今,本只剩个头衔。若非瑞王从瓦剌救回先帝,又拥立他回到皇宫,重归皇位,立了大?功,也得不?到如今的爵位封号。”

瑞王和先帝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淡了,几乎是没有关系的,只是都姓李罢了。

李瞻要?娶永宁为妻,虽然会有些朝官非议,但不?无不?可。

李瞻现在已经没再被禁足了,得以出?宫探望元琅,虽然和表哥因为林姑娘有些嫌隙,但李瞻不?是记仇的人。

看见表哥如此,他亦然觉得心痛。

想起元琅那日来东宫看望自己,亲手给自己喂药。

“表哥,”李瞻蹲坐在他的病榻前,握着他枯槁的手指,承诺道,“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料林姑娘的,不?会让她吃苦。不?对?,是永宁妹妹……”

听他这话,原本昏迷不?醒的元琅,脸部竟抽搐了几下。

下午,李瞻就马不?停蹄去了瑞王府:“我来是为了……见贵府表少爷林公?子?的。公?孙先生,劳烦您替我通报一下。”

李瞻对?老人家极有礼貌,他穿了一身?白衫,是个清隽儒雅的书生样,眉眼俊秀到了极致。

既然永宁妹妹对?自己隐瞒身?份,即便李瞻知道了林金潼就是永宁,也没有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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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

说是见林公?子?,公?孙先生倒没有太大?的戒备,就是有些疑惑。

太子?怎么认识林金潼的?公?孙先生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将此事报给王爷听,但王爷……这会儿并不?在瑞王府。

“殿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太子?来了?”林金潼放下手里的纸笔,公?孙先生提醒他:“郡主,殿下说要?见林公?子?,您这会儿……穿的女装。”

林金潼低头看自己的一身?衣服,最近不?必上?课,他在府上?每日就是陪瑞王说话。因此怎么像郡主怎么来。

“不?碍事,太子?见过我作女子?打?扮。”林金潼并未换衣裳,他懒得。

“明敏,”林金潼一进来,“你的禁足令解了么?”

李瞻抬头,神情愣住。

林金潼今日穿的女装,藕色的马面裙,月白色的比甲,同色绣花的云肩。墨发则随意一束,没有佩戴发簪。

但就是这样简朴素雅的女装,还是叫李瞻面色轻红,低头道:“林姑娘,我刚解了禁足令,便出?宫找你。”

林金潼:“我就在想你何时能出?来,天天盼着。明敏,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带了么?”

“带了、带了的……”李瞻抬眸道,“给你带了栗子?,还有……那个。林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司礼监抄录来的名册,毕竟是李瞻偷偷抄的,不?便让人知晓。

林金潼意会到,立刻拉着李瞻去了隔壁房间,将门关上?。

公?孙先生:?

他正?要?凑上?去偷听,袁公?公?咳嗽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太子?和郡主讲话,这老头搅什么事。

房间里。

李瞻从盒子?里取出?厚厚的名册:“这件事,你叮嘱我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便自己亲手抄录。”

“由于实在太多了……我抄了足有一个多月。”

林金潼为避人耳目,问李瞻要?的是宫里一百年间所有宦官的名录。这份名录里,记载了所有太监的入宫时间,出?宫时间。

“没想到让你抄了这么久,谢谢你,”林金潼露出?感激之色,“你的手疼么?”

手是酸的,可李瞻却轻轻摇头,朝她露出?笑眼:“我平素每日也要?写字的,权当是练字了。”

林金潼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

李瞻是太子?,太子?又不?缺钱,也不?能给地契。林金潼想了想,道:“十月初一,我要?去秋猎,我给你打?几匹狼,冬天可以做狼裘穿,可好?”

“初一?那日好像是……”李瞻想起来,是钦天监定下的为国祈福之日,他身?为太子?,不?能去。他心里惋惜,不?能和林姑娘一同骑马了。

林金潼低头翻看名册,他看书速度非常快,主要?筛选“林”这个姓氏。

兴许师父在宫中,用的姓名是旁的。

他按着师父的年龄,差不?多入宫的那几年,一页一页地翻。

李瞻:“你要?找的人,姓林么?”

林金潼抬了下眼。

李瞻观察力不?弱,看见他的视线会在林姓之人的姓名上?停留一下。

林金潼点点头,李瞻复又问他:“可知道全名?”

“不?知道,只知是两个字,也可能是三个字……也兴许不?姓林。”林金潼说的模棱两可,道,“我先将所有林姓者?筛选出?来吧。”

李瞻挨着他,轻声道:“我帮你一起看可好?你看左边,我看右边,这蝇头小字,我看习惯了,看得快些。”

他拈起袖口,徐徐拿了一支朱笔,在姓林的人名字下留一横记号。

有朱笔勾出?姓名,这样林金潼看起来就快了许多,二人花费了大?约快一个时辰,林金潼眼睛酸痛,终于看见了两个字——

林纵。

名字底下还有一行:

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宝德五年入宫,光禧三十一年出?宫。

他视线稍一停留,却继续往下翻了足足十页,才喊停。

“罢了,明敏,时候也不?早了。剩下这些,不?如我晚上?再看吧。”林金潼将名录阖上?,他不?知道李瞻知不?知道林纵,可不?敢贸然打?听。

李瞻目光灼灼朝他,声音低低道:“我明日要?听经史,我后日再出?宫找你,帮你一起找,可好?”

“好,”林金潼抿唇一笑,剥了一颗栗子?,“后日再说吧。”

李瞻帮他剥着,道:“对?了,林姑娘……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林金潼:“什么?”

李瞻从另一个小匣子?里,摸出?七颗李子?大?小的黄色玉珠子?:“这是多年前公?主远嫁漠国和亲时,漠国可汗送来的礼物,取七星连珠之意。”

“这玉石……”林金潼看着有些眼熟。

李瞻介绍道:“此物的确是玉石,但不?是普通黄玉,而是叫阳金玉。我那日问过太医院,阳金玉乃是世?间极阳之物,对?你的寒疾大?有裨益。”

“阳金玉,极阳之物?”林金潼表情怔然。

他忍不?住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银丝袋,袋中装着的玉佩,是娘亲留给他的遗物。

可林金潼从来不?知道来历,只是师父和李勍都让他将玉佩藏起来,不?可在外人面前显露。

李瞻点头道:“不?错,这阳金玉有个特点。”他说着,拿起一颗珠子?,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有光亮从窗户缝隙透入。

霎时,黄玉变深,在日光下透出?惊人耀眼的红芒!

竟然和他的碎玉佩一样……

原来,娘留给自己的玉佩,是叫阳金玉?

李瞻献宝似的,将玉石放在他手心里,目光明亮:“你摸摸看,是不?是温热的?玉石大?多是凉的,可阳金玉不?同,它是热的,昨夜我揣在袖子?里睡觉,没多久就被热出?了汗。你晚上?睡觉,将这些都放在被窝里,肯定不?会那么冷了。”

“谢谢你,明敏。”林金潼望着他说,“你对?我真好。”

“这没什么,”他不?好意思?,一脸腼腆,“国库里只有七颗这样的阳金玉,我也拿不?出?更多的了。若以后还有,我再给你送来。”

林金潼心头一动:“这种阳金玉,这么罕见么?”

李瞻点头:“嗯,这是漠国特有的玉石,极为罕见,是漠国皇室的国宝,只有皇室才有一些。”

听李瞻说着,林金潼心绪远飞。

漠国皇室的国宝。

他低头怔怔看着一半黄、一半红的玉石。

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是漠国皇室之物,是不?是说……自己的身?世?,兴许和漠国皇室有关系?

既然师父和四叔都知道自己的玉佩来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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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又和自己身?世?有关,为何不?告诉自己呢?

林金潼陷入迷茫。师父也就罢了,师父都成了枯骨,自己再埋怨他也无法?,可四叔,又为何不?告诉自己?

“林姑娘?”李瞻看他出?神,忍不?住道,“金潼?”

“嗯,”他回过神来,才露出?个笑,“明敏,谢谢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回礼的,要?不?……”他仔细想了想。

李瞻连忙摆手道:“不?需要?什么回礼,我送你阳金玉,不?是为了什么回礼,我只是怕你冷。”

林金潼:“我最近在钻研医道,可替你把脉、扎针,你要?不?要?试试?”

“把脉……”

把脉是可以,扎针……

李瞻有点怕。

可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李瞻磕磕绊绊地点了头:“行……你替我,把把脉吧。”

他身?子?没什么问题,太医院经常来请脉。

林金潼将阳金玉珠子?收好放在匣子?中,接着抬手搭在他的手腕间。指腹稍微用力,感受他的脉跳。

李瞻近距离地注视着林金潼专注的脸庞。

睫毛不?住轻颤,喉结也动了动。

林金潼神色忽变:“你心脏不?太好么,怎么跳得这么快,快要?死了一样。”

李瞻:“……”

他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可能……数错了。”

“我没有数错,”林金潼看他脸红的模样,看穿他的紧张,歪头盯着他的眼睛,“好吧,明敏,你是不?是害怕,怕我医术不?好?”

“不?是害怕,我只是,只是有些……心脏不?好。”李瞻认命地别过头。

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和林金潼还未出?来。

因为林金潼是男子?,太子?不?知其?是郡主,应当也没什么,公?孙先生心里也不?太着急。

快落日了。

公?孙先生看看天色,远处月洞门下,迎面走来一道颀长?身?影。

“四爷。”公?孙先生恭迎上?去。

李勍:“先生,他在这里么?”

这个“他”,通常指的都是林金潼。

公?孙先生点头:“郡主在,不?过……此时他正?和太子?在一起。”

李勍面色微变,立刻大?步朝房门走去。

“你把衣服脱了。”

房间里,已经进到扎针这一步了。

李瞻抱着自己:“啊?要?……脱衣服,脱哪件啊?”他脸色红得可怕。

“给你扎背,脱一半就好。”林金潼打?开自己的银针工具,是黄道长?送给他的。

李瞻已经不?知如何反抗了,只知道顺从他。

金潼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脱衣服……

成。

他脱。

“去,趴在软榻上?。”林金潼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一烤。

李瞻用衣衫遮掩着胸口,皮肤呈现粉红色。父皇命裴杨教他骑射,李瞻虽不?喜欢,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因此体质不?差,趴下时,粉白的后背显出?隐约的少年背肌轮廓。

林金潼尽管才学医不?久,但他习武,对?穴位可谓精通。

在李瞻后背随手摸了两下,李瞻浑身?紧绷,忍不?住一声低吟,羞赧地将脑袋埋进自己的外衫里,拼命憋着呼吸。

“别动,我要?下针了哦。”

“嗯……”李瞻声音闷闷的。

闪着寒芒的针尖刚刚抵在李瞻那细瓷般的皮肤上?,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李勍走到门口。

没有顾及太子?还在的礼数,以及袁公?公?的阻拦,他直接将门踢开。

林金潼抬首,逆光里,李勍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下意识喊:“四叔?”

李勍眼眸半眯,视线从林金潼手上?的银针,落到躲在他身?后,没穿衣服的李瞻身?上?。

“太子?殿下也在么?”李勍不?动声色,声音却已冷透了,“你们,在做什么?”

“我在给太子?扎针。”林金潼道。

李瞻连忙跟着点头:“对?对?,林姑娘在给我扎针,没有做什么的。”

太子?没穿上?衣,袁公?公?拦着,门外下人也不?敢进来。

李勍将门关上?,面无表情对?李瞻道:“烦请殿下将衣服穿好。”

“好、好,我马上?就穿。”李瞻坐在软榻上?,背过身?去穿衣,只见他耳朵灼红,犹如熟虾,坐立不?安地起身?来,双手放在身?前,埋头站在林金潼身?侧,一副知错的模样:“皇叔……对?不?起。”

李勍走到他面前:“你对?不?起什么?”

李瞻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从李勍身?上?传来。他有些喘不?过气,总觉得皇叔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往日待他都是如沐春风,翩翩有礼的。

“我不?该、不?该唐突了林姑娘……”

“金潼。”李勍转头打?断,喊林金潼。

“啊?”林金潼看见四叔,心里还在想阳金玉的事。想他为何不?告诉自己,这是漠国国宝。

李勍:“你先出?去,我和太子?有话要?说。”

“哦……好的,四表哥。”林金潼抱着两个盒子?出?去。

门外,袁公?公?笑眯了眼,温和地看着她。

这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哎,就算是穿女装,也像极了男子?。

不?过没关系,殿下喜欢,他也喜欢。

袁公?公?努力将他看顺眼了。

林金潼不?明所以,点了个头:“公?公?,我四哥跟太子?在里面说话,没事的话,我先回房间去?”

“且慢。”袁公?公?喊住他,“姑娘稍等,在下通些岐黄之术,可否给我姑娘的生辰八字?”既要?合婚,那得先让钦天监合八字。

林金潼扭头:“这个我不?知道哎,你问我家管事的,公?孙先生吧。他应该知道。”

林金潼离开,房间里,李瞻还像罚站似的站着。

李勍就站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殿下方才说什么?”

李瞻红着脸低头道:“皇叔,我在林姑娘面前……有些逾矩,但瞻儿真心情深意切,心如明镜,不?敢对?她有半分虚假,此生绝不?负她。”

李勍嘴角一抹冷笑,视线如寒冰垂落:“殿下说不?负他,是何意?”

“我回去便向父皇请旨定婚,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将林姑娘迎娶进东宫,让她做我的太子?妃,瞻儿对?天起誓,东宫只有她一个女人,再无旁人。我心如磐石,山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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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皇叔明鉴。”少年太子?虽然腼腆,但嗓音很坚定,眼神亦然明亮。

“殿下想娶我家潼儿么。”李勍眼下就犹如寒冰下的火山,声音平静,但袖中掌心已攥紧,似笑非笑道,“甚好。”

不?知为何。

“甚好”二字,让李瞻莫名地心惊肉跳,头顶的视线,让他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头雄狮凝视。

“皇叔……同意了么?”他忐忑道。

李勍:“照我家的事,还需向瑞王请示,以及潼儿的意思?。她年纪尚幼,从未涉及婚嫁之事,殿下可在他面前提过分毫?”

“我……我不?曾提过。”

李勍:“那便不?要?在他面前提及,以免太过突然吓到了他。我再问殿下一次,殿下要?娶的,可是永宁?”

李瞻坚定不?移:“是永宁妹妹。”

“好。”李勍浅笑道,“既如此,殿下回宫等我的消息吧。”

“瞻儿多谢皇叔成全!”李瞻喜不?胜色,躬身?行礼,做足了礼数。以他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如此对?李勍感恩戴德的,但仍然如此周全谦卑。

李瞻走后,李勍让人去喊林金潼过来用晚膳,当面并未说他什么,私底下回去,便让林金潼站着:“将衣服都脱了。”

“四叔……脱衣服做什么啊。”虽然天气热,他也不?如何觉得冷,还是觉得奇怪,“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呢。”

李勍坐在他面前,黑眸深邃:“你让太子?在你面前脱衣裳,又是做什么?”

“我那是为了给他扎针。”林金潼没觉得哪有问题,“有何不?可。”

李勍点了下头,静静地看着金潼:“四叔让你脱光,有何不?可?”

林金潼想不?出?反驳的话,倒是有些害臊:“好吧……”

他站在李勍面前一点一点地解开外衫,亵衣。

李勍垂眸:“亵裤也要?。”

林金潼成了一丝-不?挂:“四叔想做什么?”

李勍审视他干净修长?的身?体,眼底变得欲壑难填,仍然不?动:“自己玩给我看。”

林金潼摇头:“我……不?想玩,我还要?写医书。”说着还要?把衣服都穿上?。

林金潼是有些脾气的,很听李勍话,但也不?是完全听。

衣服穿到一半,李勍就伸手了:“四叔玩你。”

林金潼闷哼一声,四肢都酥了。

李勍近来犹爱玩他的身?子?,但并不?如何过分,只是钟爱亲吻,会疼他,给他含。

林金潼正?是这个年纪,哪里招架得住,坐在软榻上?没一会儿就丢在他嘴里,眼睛润湿了,失神地看着李勍。

李勍衣冠楚楚地起身?覆在他身?上?,道:“潼儿,四叔给你扎针,好不?好?”

“四叔,也会医术么?”林金潼迷茫,脸上?动情。

“会些,这个针,会破开你,让你痛。”

“痛?”林金潼记得扎银针不?疼的,又不?是没扎过。

“明天扎吧,”林金潼累极,摇头道,“我今晚不?想扎针了。”

“由不?得你,忍不?了了就说。”李勍忍得很难受了,用唾液给他舔开,一根手指慢慢抵入。

林金潼这下知道了,四叔鬼扯,他哪会什么医术,他哪里是扎针!

……

李勍:“下回记住了么,三脚猫郎中,还敢给人扎针么?”

林金潼:“不?敢了……”

李勍:“还敢让太子?在你面前脱衣服吗?”

林金潼摇头:“不?敢了……”

金潼还小,李勍只用手给他拓了两回,又给他亲了一回,弄得他找不?到北,神志不?清地蜷着喘气。

翌日,林金潼复而想起阳金玉的事来。

李瞻送给他的阳金玉,被他藏在了梁上?,挖了个槽塞了进去,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四叔,”金潼从银丝袋中取出?自己的玉佩,晶莹剔透的黄玉正?安静躺在手心里,裂痕早已被手摩挲光滑,林金潼抬首问他,“四叔你说,这玉会不?会是我爹给我娘的定情信物,我爹,他会不?会还活在世?上??”

他一猜就猜了个准,李勍目光深深的:“你爹娘的事,四叔怎会知晓。当你你娘不?是告诉你,说你爹早已不?在人世?了么?”

“是我娘说的,”他脑袋轻轻靠在李勍的胸膛,侧头旁听四叔的心跳声,安静的声音说,“兴许我还有家人活在世?上?呢,我会不?会也有个爷爷,像瑞王爷那样疼我的人。还有奶奶,祖母,祖父,也兴许,有个哥哥?”

李勍大?掌落在他的发顶揉了揉,动作很温柔:“如果有的话,潼儿想要?,四叔就帮你找到家人,如果没有,四叔就是你的家人。”

“四叔。”林金潼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上?,抬着白净漂亮的脸看他,“那你说,我用这块玉佩去找我的家人成么,这是我唯一能证明我身?份来历的遗物,它又这么特别,还会变色,会不?会有人认识,从而发现我其?实是他们家的孩子?呢?”

李勍不?太确定,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只是想找回家人。

这么多年,永宁都在漠国。永宁如今跟着漠国使?团来了燕京,其?中来龙去脉,李勍大?概能猜到。

漠国人定是在找金潼。

他们接触了金潼么?

李勍凝视少年乌黑澄澈的眼睛,半晌,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颊,温声:“四叔答应帮你找,会帮你找到的,好么。”

“好……”林金潼选择相?信他。

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宫里的漠国使?团。

下意识的,他没有告诉李勍,而是想自己去找漠国使?团。

今日有太医来,林金潼并未去探望瑞王,怕太医又给自己把脉。等太医走后,林金潼才过去:“爷爷。”他喊得小声,怕吵到瑞王,可不?知瑞王本是睁开眼,听见他的声音,复而闭眼。

公?孙先生进来看了一眼:“瑞王爷睡了,郡主,等会儿再来吧。”

“爷爷睡了么?好,”林金潼并未怀疑什么,瑞王总是如此嗜睡,“今日太医来,可有说什么么?”

公?孙先生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新来的钟太医,就年轻的那个,倒是和瑞王说了好一会儿话。”

不?过公?孙先在没听见说了什么,因为瑞王让他下去了。

林金潼进来看了一眼瑞王,替他掖了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公?孙先生,我过一个时辰再来。”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渐远。

房间里,瑞王慢慢睁眼。

被褥里,他那苍老枯槁的手指,握着一个冰凉的玉镯子?。

烛火昏黄不?定,瑞王抚摸着玉镯,在摇曳烛光下凝视着玉镯内圈的刻字。

这是他的发妻,永宁的奶奶留给永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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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小时候喜欢拿去戴,手镯对?她大?了不?少,她戴在胳膊上?,当臂环。

今日钟太医为他带来了此物,告诉他:“瑞王爷,是一位漠国的侍女让我带来给您的。她可是王爷的故人?”

瑞王视线久久凝在镯子?上?,目光从震惊到迷茫,最后完全清醒,问他:“钟太医,给你镯子?的漠国侍女,长?什么模样,年方几何?”

钟太医沉吟道:“她平素戴着面纱,但一双眼睛生得很漂亮,有些像狐狸的眼睛。年龄么,大?约十六、十七的模样。”

瑞王完全说不?出?话来,怔然片刻。

钟太医又道:“她还交给我一张纸,瑞王请看。”

瑞王立刻展开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脑中一瞬想起“孙女”身?上?种种不?合理的细节。

继而他轻轻闭目对?钟太医道:“此女,拥有我发妻宋氏的信物,很可能是我发妻娘家失散的孩子?。请钟太医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改日我向皇上?请旨,去将她接回来。”

钟太医道:“这侍女名唤尼卡,不?是中原名字,但长?相?像是中原人,她是漠国那什将军的贴身?侍女。”

“侍女?”瑞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怎会,怎么会……”

钟太医察言观色,料想她身?份不?简单,又说了两句,问他:“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尼卡的?”

瑞王淡淡道:“便让她等吧。”

“是。”钟太医提着药箱躬身?先行告辞。

太医刚走,林金潼就来看望他了,但瑞王并未见他。

只是等金潼走了,瑞王唤来老仆:“继忠,去将静声找来,我有要?事。”

“爹,是何要?紧事。”涉及到瑞王,李勍从不?怠慢,当即从长?陵王府过来。

瑞王将玉佩拿出?,浑浊内里却透出?精明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静声。你告诉我,桐桐的玉佩,如何会在一个漠国侍女身?上??”

“这玉佩么?”李勍轻拈玉佩,细看其?上?“太阴宋氏”四字,可以认得,此乃瑞王妃的遗物。

他心中了然,仍然神情不?改道:“爹说的漠国侍女是何人?”

“你还在骗我?静声啊!你爹我老了,不?是傻了!”瑞王想起林金潼在自己膝下,亲昵唤自己爷爷的模样。他痛心不?已,每一句话都在发颤:“我的孙女!在漠国!给人做侍女!”

李勍平静:“爹,儿子?并非有意骗你。一开始,您说金潼是您的孙女,您认死理,儿子?便顺着你。”

瑞王猛地咳嗽几声:“静声,静声……”瑞王自知现在不?是指责他的时候,抬手,将钟太医给他的字条递给李勍,“草木相?拥,非秋非冬。这是,永宁写给我的。”

李勍垂眼,眸色深黑:“荣。”

瑞王:“这是永宁的字迹,错不?了,她祖母教出?来的……她从小就爱跟她祖母玩猜字谜。我闲来无事,也陪她玩。草木相?拥,非秋非冬,便是个荣字。她意思?是说,是那人害她如此!”

他大?声道,却始终未将名讳说出?口。

荣,便是指荣王。

荣王李殷,当今天子?。

瑞王脸颊抽搐着,双目圆睁,强忍着滔天的怒火,喉咙鼓动,好似有话难言。

“爹……”李勍看见瑞王如此,心头跟着泛起一丝难受,弯腰道,“儿子?会入宫,将永宁安全接回来的,至于迫害永宁和大?哥的人,儿子?也会亲手料理。”

他慢慢握住瑞王的手,声音轻柔而低沉地宽慰他:“儿子?说到做到,父亲可相?信儿子??”

瑞王睁着浑浊的眼,看这个四儿子?,脸上?分明在笑,眼底却捉摸不?清,深不?见底。

静声的心里,藏了太多事了……

瑞王闭眼,抬手无力地挥了挥,没有说一个字。

“儿子?明白了。”李勍静静凝视他片刻,旋即起身?,将字谜放在烛火下烧成灰烬,继而走出?。

“公?孙先生。”李勍沉声问道,“下午是哪两位太医来过,还是院判和钟太医么?”

“对?,还是这二位。”

李勍若有所思?:“钟太医和瑞王爷说了一会儿话?”

公?孙先生:“对?,四爷怎么知道?”

李勍不?言,脸上?是一贯浅笑的神色,道:“郡主现在在哪里?”

公?孙先生说:“郡主方才来看过王爷,王爷在睡,郡主就回去了。这会儿,大?抵是在院子?里吧。”

林金潼不?在院子?里。

他为了看元琅,跑出?去找元昭了,只不?过元琅的房中有镇北侯,金潼进不?去,只戚戚然地透过窗棂望了长?长?的一眼,便打?道回府。

回来时,四叔正?在院子?里站着等他。

檐下风灯作晃,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洒下点点碎光。

李勍黑眸里也是映着光的,看起来格外温柔。

林金潼主动地抱上?去,抱着他的腰,企图逃过责罚:“四叔,我去外面逛了逛。你不?会怪我吧?”

李勍哪里不?知道他去找韩元琅了。

但韩元琅昏迷不?醒,如今瘦成了骷髅,李勍倒不?在意他,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能和自己斗么。

他回抱着少年,大?掌落在他的头顶,埋头在金潼的额头印下一吻,低声道:“潼儿,待会儿和四叔回长?陵王府可好?”

黄柯接手了东厂,黄柯对?他忠心不?二。

再无人胆敢监视李勍了。

李勍如今无所顾忌,在外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垂首时动作又轻又温柔,手掌摩挲着少年柔软滑腻的后颈皮肤,爱不?释手。

“回长?陵王府么,好啊,”林金潼以为只是过去待一晚,倒没什么意见,眼睛望向四叔,“不?过,我要?去看看爷爷,他今天睡了好久……不?知道他吃没吃晚膳。”

“吃了,方才我看着吃的,但这会儿爷爷已经睡下了,你的医书写了多少了?”李勍转移了话题。

“经脉略述写完了,”林金潼道,“不?过还有草药略述,才写了一个开头。”

“将医书拿上?吧,晚上?四叔陪着你写略述,好么。”

他想,瑞王兴许不?会愿意见金潼了。就算见了,也大?概再喊不?出?“桐桐”“宝贝孙女”这样的话来。

李勍不?想让他难过。

月色下,李勍牵着少年的手走出?瑞王府,二人上?了马车,马蹄声破夜而响,朝长?陵王府驶去。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月高夜寂。

刚从瑞王府提着药箱回宫的钟太医,甫一回房,累了一天?,正意?欲休憩。却未曾料,冰凉的匕首忽然紧贴其颈。

他?身形微颤,双眼迅速张开,未敢抬头瞧去?,慌忙求饶:“饶命、饶命,我什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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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

“别动,”来人刻意?压低了声?线,“钟太医,漠国侍女给你的东西呢。”

“交、交给瑞王了……”钟太医如坠冰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侍女苦请,我一时?心软,才答应帮她忙的。”

来人急问:“除你之外,还有谁知晓这事?”

钟太医战战兢兢:“唯、唯独我一人……”

“张嘴。”来人手中翻出几片草药,钟太医乍见,吓得?面如死灰:“此?乃剧毒!”

“服下。”来人劲力惊人,一手将?钟太医的嘴掰开,迫使他?服下草药,强迫他?咀嚼。

片刻待钟太医毙命后,那人方?才安静离去?,换去?一身衣裳,摘下蒙面布,竟是东厂提督黄柯。

钟太医以身试药,误食毒药,早上被宫人看见时?,尸体都凉了。

宫里每天?都要死人,死个太医而已?,除了两个太医院的同僚,竟无一人为他?伤心。

*

为了不让林金潼回瑞王府,李勍连夜派人回宣城,将?他?的二?哥三哥,也就是瑞王的二?儿?子李赟、三儿?子李垚请来。

李赟和李垚拖家带口,大小老婆,几个孩子,全都进了燕京。

一时?间瑞王府热闹非凡,倒害得?林金潼不敢回去?了。

林金潼怕那么多人,要是有一个发?觉他?身份性别不对劲,转头问瑞王怎么办。

不得?已?,林金潼只能留在长陵王府,好些天?都没?回去?。甚至只能透过李勍来问瑞王的近况:“四叔,爷爷今日可有说想我?我因为二?叔三叔不能回去?看他?,那能不能……你能不能将?二?叔三叔都差遣开来,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他?倒是会?想办法。

只是李勍好不容易把人都请来,怎么可能轻易送走。安抚他?道:“你爷爷很是想念你,但如今瑞王府除了你二?叔三叔,还有两个婶婶,堂姐妹和堂兄弟。一屋子这么多人,你不怕么?”

怕的。

林金潼想了想,说:“我用蒙汗药把他?们?迷晕行么?大家是一起吃饭的对吧,我下在米饭里,你和五叔记得?别吃,不就好了?”

李勍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肯定在心里想过了。

“自然不行。”李勍摇头。

林金潼:“那该如何是好,”他?皱着眉,有些不安,“我总不能不回去?看爷爷了吧,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李勍耐心道:“潼儿?有孝心,难道你以为你的叔叔们?不想亲眼看看你的爷爷吗?”

林金潼有些哽咽:“那我……”

他?张了张嘴,“那”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个聪明人,又知道这样做会?害得?自己身份拆穿,引得?爷爷急火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乖,听话。”李勍哄道。

“好吧……”林金潼万般无奈地妥协了。

在长陵王府的日子,倒没?那么无聊,四叔常有不在的时?候,但五叔会?过来陪着他?,还召来两个小厮四人一起打叶子牌。

每每聊起瑞王,不知为何,五叔总会?有些躲闪,但李煦并不露马脚,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

九月时?节,凉风微起,院中金黄的落叶似是撒上了点点喜纸,碎金一般,落了满院。

裴桓便在今日大婚。

裴家虽已?没?落,家中长辈都是朝廷鹰犬,如今皆不在人世,但李勍待裴桓不薄,这场婚事虽并未大肆宴请宾客,但操办得?也算是风光。

燕京城最静谧的街道旁,坐落一座偌大的宽阔宅邸,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样样不缺。前呼后拥的侍女和小厮,有近百人,都是李勍为他?安置的。

但这门亲事,是裴杨替弟弟说的。

自然由裴杨主婚,他?请了锦衣卫的兄弟共襄盛举,吃了喜酒。

裴桓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只请了几个人。故此?宾客只有六七桌,光是锦衣卫就坐了两大桌,女方?的亲朋在这种场合,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林金潼也在其列,他?是跟着四叔过去?的。新娘子刚过门时?,他?就凑上前去?看,敲锣打鼓的奏乐声?,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李勍将?他?拉到身后来。

“没?事凑什么热闹,你当心爆竹。”

林金潼单手捂着耳朵,眉眼鲜亮:“四叔,你说什么?”

“让你过来,人多,别让人踩了。”李勍拉过他?的手。

“我听见了,”林金潼大声?道,“我要看新娘子。”

李勍无奈摇头说:“那是裴桓的新娘子。”

林金潼回头道:“裴大哥的新娘,我不能看么?她漂不漂亮啊?”

一旁有人忽然出声?道:“漂亮。”

林金潼忽地抬头一瞧,那是个年轻的锦衣卫,锦衣卫好奇地瞅他?一眼:“小兄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宫里见过。

林金潼跟着李瞻入宫,就是被这几个锦衣卫缉拿住的。

他?一脸平静地摇头:“不是吧,我第一次见你。”

“哦。”锦衣卫记得?他?的脸,这长相,倒没?那么难忘。他?若有所思地扫了少年身前高大的长陵王一眼。

继而视线微垂,落在少年和长陵王交叠得?过分紧密的袖口处。

李勍牵着金潼的手心,众目睽睽下,不曾松开。手指交缠,仿佛世间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林金潼站在四叔身侧,甚至将?脑袋微微靠在他?身上,望着裴桓和新娘拜堂,目不转睛的,视线几乎有些痴。

新娘子头上盖着大红盖头,瞧不见模样。

裴府热闹非凡,热闹的鼓乐和祝福声?中,裴桓与新娘正在拜堂。

平日里淡泊如水的裴桓,此?刻也流露出些许柔情。

林金潼听人说,新娘子不是世家出身,是个商贾之女,姓方?。方?家虽然无人从官,但家底极其丰厚,生意?遍及四海,光是这嫁妆,就不输皇家。

黄昏时?拜了堂,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新人送入洞房,李勍没?有去?闹,只带着金潼悄悄从侧门离开了。

二?人前脚离开,下午看见林金潼的那年轻锦衣卫,走到裴杨身侧,对他?耳语了两句:“裴哥,长陵王身边那个容貌漂亮的少年,我记得?他?的长相,岭南王府的世子,就是这个人杀的。”

他?一提,裴杨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印象。

裴杨记得?岭南王府的通缉令,当初还拿来看了,后来不久,听闻已?经?找到了刺客尸首,那些通缉令,便是一夜之间蒸发?了。

没?想到此?人是被长陵王招揽了去?。

不过他?们?锦衣卫,只办御案。皇上的案子他?们?才会?去?查,至于这不相干的,没?人会?管。

但裴杨还是道:“那些通缉令,还有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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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么,再去?衙门找一些来。”

马车上。

李勍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方?才裴桓和裴杨都来敬过酒,李勍喝了有大半坛。

“四叔,”林金潼为祝裴桓和新娘百年好合,也喝了一小盏,嘴里一抹甜甜的酒香,轻拂在李勍的面上,李勍长臂将?他?揽着,却忽听他?问自己,“今日裴大哥成婚,天?痕哥哥怎么不来?”

李勍指尖拂过他?的发?丝,黑眸颜色愈发?深了:“你想天?痕了?”

“想了。”他?很诚实。

李勍没?说什么,只咬在他?嘴唇上一口,低声?对他?道:“天?痕有他?的事要做,来日,他?也会?成亲的,就如今日你裴大哥一般。”

金潼:“天?痕哥哥也会?和旁人成婚么,那太好了,他?和谁家姑娘啊?”

李勍道:“未定,我自会?替他?安排个最好的女子,你无需操心。”

林金潼是发?自内心为天?痕高兴。

毕竟成亲一事,是人一生中最大的喜事之一。

除了关心身旁人,他?还关心自己,目光望向了李勍:“那四叔,我们?何时?成亲?”

李勍从未对他?说过成亲。

是他?自个儿?想的,看书看的,今日观礼观出来的。

李勍目光定定的,在昏暗马车中越发?黑沉,耳鬓厮磨道:“潼儿?是想做爷爷的孙女,还是做我的妻?”

幽暗狭窄的马车厢里,是他?舔吻的黏腻声?。

林金潼呼吸乱了,变得?急躁,眉头都舒展不开了:“我都想,不成么?”

李勍摇头,嗓音很轻:“不成的,辈分乱了。”

林金潼思考:“那我还是先做爷爷的孙女吧……”

李勍偏头,食指摩挲在他?下颌:“潼儿?不做我的妻了么?”

“也要。”林金潼还是知道伦理道德的。爷爷入土为安后,自己和李勍的事才能见光,至于成亲,也是将?来的事了。

私心里,林金潼不愿爷爷有事,希望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和四叔成亲什么的,也可以缓一缓。

但林金潼想起裴桓成亲,还是想要,抬头问李勍:“今晚我就想和四叔拜堂,成么?”

李勍看着他?。

“就像方?家小姐和裴大哥一样,”林金潼解开李勍腰间的补子,搭在头上,视线影影绰绰的,将?脑袋搁在李勍硬朗的胸膛,“你我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林金潼回忆着典礼细节,轻声?道:“送入洞房。”

“好。”

——这一晚,二?人近乎真是洞了房一般。

没?有红帐,没?有喜烛,只有一把从裴府带回来的喜糖,含在嘴里,甜得?入了骨。李勍揽他?入睡,林金潼像小孩子一样赖在他?身上,股间一根质地温热的玉势,皮肤从脖颈到脚趾,都是触目惊心的吻痕。

窗外天?色拂晓,有飞鸟掠过,林金潼听见李勍的一句:“潼儿?,我会?娶你为妻的,你记住我的话,心里不能再有旁人了。”

*

整个九月,林金潼仅回了瑞王府三回。

三回见瑞王,都是李勍带着他?去?的。

爷爷在睡觉,没?有醒来,没?有招手笑眯眯地唤他?,喊他?的小名?。

他?心里沮丧,李勍告诉他?:“你爷爷近来每天?就醒一小会?儿?,一个多时?辰里,你的叔叔婶婶们?都在这屋里。”

林金潼不禁疑惑,难道爷爷未曾想过他??若真有此?念,定会?派人寻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他?又看见瑞王府里那些“堂兄弟”和“堂姐妹”。

心中郁结难过,林金潼偷问李勍:“爷爷如今每日醒来的时?光这般短暂,身边又有这么多的亲族和小辈围绕,是不是怕我打搅,所以没?有再召我来?”

每次回瑞王府,见诸多“堂兄弟”与“堂姐妹”都围绕在瑞王床前。或许,他?想,这繁星点点的骨肉之情足以填补自己的缺席,爷爷内心,兴许并未因自己的不在而空缺。

然而四叔对他?,总是宽慰安抚,若林金潼自怨自艾,李勍就会?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有时?请黄道长来陪他?探讨医术,记录草药略述;有时?是用亲吻,折腾他?的身体,让他?疲倦,无力再去?想瑞王到底需不需要他?这回事。

裴桓大婚后,没?过几日,漠国使团受皇命前往报国寺。

听闻西?域高僧帛图略在报国寺讲经?,燕京百姓络绎不绝,人流如织,险些踏破寺庙门槛。

裴桓奉命暗中接触了永宁郡主李妙桐两回,让她等待,切勿轻举妄动。

郡主眼含泪光,悲戚点头。

从郡主这里,裴桓也得?知了漠国这战神,鬼面将?军那什来燕京所为何事。

裴桓向来忠心耿耿,对李勍绝无二?心。然而当他?看见郡主写:“漠国人在找一个王子,是漠国可汗此?生最心爱的女人和他?所生,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金潼。”

他?心里有片刻动摇。

若能将?林金潼送回漠国夺权,成为漠国可汗执掌大权,岂不是等同让王爷掌握了漠国的命脉?

可王爷不愿,心如铁石一般,要将?林金潼拴在身边。

裴桓心思电转,将?目光放在了鬼面将?军那什身上。

此?人每日看似无所事事,整日喝酒寻欢作乐,独来独往,然却心思缜密,不可小觑。

报国寺内,丁将?军收养的徒弟丁子轩,经?过数月的努力,已?经?混迹到了帛图略身旁,似乎已?取得?了他?的信任。

明日就是初一,皇帝让钦天?监定下的大吉之日,西?域高僧帛图略,将?在报国寺为四海百姓诵经?祈福。

黄柯提前一日来了报国寺,拜见了高僧,恭恭敬敬地对帛图略说道:“大师,明日在那万众瞩目之下,还请您称颂陛下为千古明君。我家圣上乃是百代难遇的英明之主,皇上喜欢听这些,说好了,皇上必然龙心大悦,赏赐无数。”

帛图略手中的念珠轻轻转动,缓缓道:“阿弥陀佛,陛下的英明,自有天?下人为证。然贫僧讲经?,只为普度众生,与世无争。黄公公,此?事休提。”

黄柯走近一步,低声?道:“大师,您不要不识好歹。”

帛图略闭目不言,静坐如钟。

黄柯面色稍变,冷哼后转身拂袖离去?。

他?的身影刚消,丁子轩即步入。

表面上,梓轩是帛图略的忠实信徒,他?曾对高僧述说过去?的家族惨祸,血海深仇。帛图略也多次用经?中教诲引导他?,与其同诵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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