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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春 如观 41866 字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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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三章合一)

周鸣玉越过宋既明的臂膀,看见了门口脸色和语气一般黑的杨简。

她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以前的杨简就是这样。每次参加宴饮,无论他?们的座位隔了多远,他?的目光永远都?落在她的身上。若有其他儿郎来与她说话,但凡时间久些,态度热忱些,他?便不大乐意,必要找个借口?凑过来,装作不在意地问?一句:“说什么呢?”

那时候他没少因此被人打趣。

杨简自小就喜欢守着?谢惜,定了婚约之后更甚。杨简有些兄长和朋友,知道杨简看重谢惜,便故意在他?面?前和谢惜说些玩笑的亲近之语,以此来捉弄杨简。

谢惜那时候年纪小,这些兄长们拿她当妹妹,说这些话不过是寻个有趣的乐子。谢惜是个小孩子都?明白,杨简自然?也明白。

但他?偏偏还一次又一次地上钩,每每都?要被大家哄笑一回?。

杨简那时候性情豁达开朗,唯独在这件事上对?兄长和友人们睚眦必报。若是谁在这事上招惹了谢惜,他?定要时刻在明里暗里挤兑对?方,记仇到三年不忘。

周鸣玉因为这熟悉的回?忆而微微恍惚了一下?。

宋既明扶住她,是害怕她的伤处又出事,此刻见周鸣玉微微停滞,还真以为牵扯到了她的伤处,便没管杨简的问?话,只是低头问?周鸣玉道:“周姑娘,还好吗?”

这一句话终于将周鸣玉发?散的思绪拉回?。她连忙匆匆道了句还好,便着?急要推开他?,又伸出一只手去扶绣文。

绣文方才看宋既明扶住了周鸣玉,吓了一跳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俯身快速帮周鸣玉将裙摆拉好,而后立刻便扶住周鸣玉。

周鸣玉赶紧扶着?绣文站稳,又往绣文那边靠了靠,和宋既明拉开距离。

反倒是宋既明半点不着?急,双手一直托着?她手臂,确定她站稳了方才松开双手。

周鸣玉道了句“多谢大人”,抬眼快速瞥了一眼,看见杨简还站在原位,面?上的凉意却更加渗人。

她眼睫颤了颤,迅速收回?视线。

宋既明心细如发?,自然?看见了周鸣玉眼神的波动。

他?此刻方想起背后还有个人似的,转过去问?道:“杨指挥使,今日没有公务吗?”

他?职责所在,几乎日夜守在圣上身边,岂能不知圣上面?见杨简,又岂会不知杨家与端王府上那些事情。

这话就是故意的。

杨简半点没有难堪之色,反讥道:“国泰民安,世?无贼人恶事,陛下?恩赏,允我休沐几日。倒是宋都?统,此番出行护卫皇家安全却屡屡有失,不多加反思,怎么?倒来此地对?个姑娘家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

周鸣玉想杨简还真是在官场上待久了,攻击起对?手来,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她尚算作当事人,只凭宋既明规矩的动作,都?说不出“动手动脚”这四个字来。

宋既明面?对?杨简,脸色也明显阴沉下?去。他?虽多次受杨简挑衅,时间久了却也知道他?人品,此回?拿一个女子来激他?,实?在有些令他?不齿。

“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一女子?”

他?音调明显冷下?去:“在下?护卫陛下?,未尝有失,今来调查清河郡主坠马之事,亦是职责所在。所作所为,皆坦坦荡荡。倒是阁下?,今日赋闲在家,便该多加反省,想想陛下?为何有此命令,再想想自己背靠杨家,该如何明哲保身。”

周鸣玉侧目望了一眼宋既明。

一来,是她没想到宋既明居然?为她辩白。虽然?想也知道不是为她开口?,却也算是在保护她女子清名。

二来,是她有些惊讶,杨简因此事,居然?被皇帝冷置了?

她自小便隐约听说过今上希望钳制世?家的事,却不甚在意,直到谢家火速被抄,半分辩白时间都?没有,这才知道此言非虚。

所以,即便杨简坐上这个位置,向今上投效诚心,但今上仍然?因杨家对?他?忌惮。

所以,杨简如今境地,算不得安稳。

周鸣玉想到这里,忽而心中一紧。

杨简身在朝堂争斗之中,这些年替今上做刀得罪了不少人。今上的信任既不够稳,那杨简便有可能随时为自保退守杨家。

他?若与杨家彻底同?一阵线,那她便无法完全利用杨简。

她原本以为杨简对?她尚存情分,也许可以作以利用,但现在来看,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要另想办法了。

杨简听到宋既明居然?优先维护周鸣玉,心中不满,却看到周鸣玉神色,忧心起她误会自己此言是暗讽辱她。

他?立刻不想和宋既明浪费时间了。

“多谢宋都?统提点了。”

他?向一旁让了一步:“宋都?统今日来查问?完了?那不耽误宋都?统回?去复命了,请。”

他?颇有风度地伸手,请宋既明先走。

宋既明却负手,立定原地不动了。

“阁下?因何来此?”

杨简理所应当道:“宋都?统不是知道吗?这位周姑娘摔落山崖,是我带回?来的。我今日无事,来看一看,不行吗?”

宋既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二位熟识?”

周鸣玉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个姑娘家,又没在这件事里起什么?重要作用,糊弄两句,宋既明尚可放过。

但是杨简不一样?。他?前日亲自救她,昨日回?来时恐怕有不少人看见,今日又说来看她,简直就是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

宋既明岂会放松警惕?

只怕会因此再盯上自己。

周鸣玉看向杨简,想着?他?万一再说些什么?话,自己该如何挽回?。

杨简也瞧见了周鸣玉警惕的神情,心里微软,否认了宋既明的话。

“不熟。”

宋既明不依不饶问?道:“不熟,何以今日特意来此?”

杨简笑了笑,道:“倒不是特意。是我得知世?子与郡主同?日坠马,觉得事情可疑,所以来找周姑娘问?问?此事。”

宋既明道:“这不属于阁下?的管辖范畴。”

杨简道:“我与世?子自幼熟识,自然?对?此事关心些。”

宋既明不吃这套:“既是关心世?子,就该去盘问?当日的随行护卫,或是询问?令兄情况。怎么?问?到这儿来的?”

杨简道:“今晨我去拜访端王,看望世?子。世?子身边的亲随,我已然?问?过了。如今对?郡主这边情况不明,便来问?询一二。我总不能在郡主如此惊惧忧心的时候,还去问?她这些话罢?”

他?颇耐心地解释完,问?宋既明道:“宋都?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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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别的问?题吗?”

其实?仔细想来,杨简每句话都?算不上严谨。但鉴于他?与宋既明分处两个阵营,平日里交谈一贯是这样?敷衍的态度,所以听在宋既明耳中,一时倒不觉得奇怪了。

宋既明知道杨简来此的目的必然?不止是他?嘴上说的那样?,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从杨简口?中问?不出什么?别的来。

说到底,虽然?杨简如今受圣上冷置,但官位还在,行事确可对?他?保密,而他?也无权多问?。

杨简见他?沉默,满意一笑,再次道:“既没有别的问?题了,就不耽误宋都?统时间了。”

周鸣玉站在宋既明身后听这二人交锋,心中早就有些不耐,听到杨简赶人,反倒松了口?气。

她心想宋既明问?不过杨简,也就只能走了。

却不料宋既明沉默之后冷然?看了杨简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周鸣玉,用一种明显缓和了冷硬态度的温和口?吻同?她道:“周姑娘好好休息,若是方才伤到了腿,我可请太医来重新为周姑娘看诊。”

周鸣玉没想到宋既明有这一出,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杨简。

杨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宋既明说完这句话后瞬间冷下?来。

宋既明看见周鸣玉的眼神游移,正要说话,周鸣玉便道:“民女没事,多谢大人关心,不劳烦大人了。”

周鸣玉实?在是觉得宋既明是个麻烦,如果再待下?去,不知会如何揣测她与杨简的关系。

所以干脆利落地三连拒绝,希望他?能识相点赶紧离开。

但是,她需要打消宋既明对?她与杨简关系的怀疑,最起码,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与杨简同?一阵线。

再者,她也希望宋既明能把杨简一起带走,因为她如今半分不想见到杨简。

于是她怯怯地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点掩饰过的惧色看向宋既明,道:“民女恭送大人。”

她想宋既明这般有眼力,必然?能从自己的回?避里,揣度出几分她畏惧杨简的意思。

宋既明向她点了点头。

周鸣玉心中一喜,却听他?口?中道了句“告辞”,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周鸣玉:!

果然?这人指望不了一点。

她眼睁睁看着?宋既明走出门去。经过杨简身边时,二人谁都?没有侧目多言,只是冷然?将对?方甩在身后。

杨简看着?周鸣玉微微尴尬的神色,这才走进房中。

他?口?吻凉凉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周鸣玉无奈问?道:“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杨简诮问?道:“怎么??青天白日,宋既明来得,我来不得?”

周鸣玉无语道:“岂敢。”

这话听在杨简耳中,就是她在说反话。

谁都?来得,偏他?来不得。谁都?肯见,偏他?不肯见。

杨简心头郁气更重,想今日就不该来,干脆回?去算了。

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断了。

杨简硬生生站住了脚,看着?周鸣玉拘谨的姿势,问?:“一直站着?干什么??不疼了?”

周鸣玉实?话实?说:“有点。”

杨简于是皱了眉,立时便伸手过来,周鸣玉看见他?这动作,连忙道:“不劳烦大人了,我扶绣文就好。”

她抓着?绣文躲了下?,绣文会意,立刻迈了半步错身在前,挡住了杨简的动作,而后扶着?周鸣玉慢慢往椅子上挪。

杨简看着?周鸣玉缓慢移动的背影,目光落在那只伤脚上,眉头拧得深了些。

待看见周鸣玉终于坐稳了,他?才跟过去。

他?原本是想去看看周鸣玉的伤处,看看包扎得如何,但又想到他?二人如今身份有别,不是在崖下?那样?紧要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资格可以这样?亲密地撩开她的裙角。

他?最终还是没有靠近她,只是坐在了另一边。

“伤怎么?样?了?”

周鸣玉简单道:“太医都?看过处理好了。”

杨简又问?:“原之琼带的太医,你确认处理好了吗?”

他?毫不避讳自己清楚她与原之琼行踪的事情。

周鸣玉道:“阮当家身边的灵云会医术,当时一直陪在旁边,应当是没问?题的。”

杨简目光落在她腿伤,眉头始终浅浅蹙着?:“宫里的算计多,千防万防,总有让你百密一疏的手段。”

他?报出了一个地址,同?周鸣玉道:“回?了上京之后,你可去这里找一位龚大夫,重新看看你的伤。”

他?又强调了一句:“此人可信。”

此人值得他?信,未必值得周鸣玉相信。周鸣玉没打算去,口?中只温顺称是。

杨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打算听。

他?手里转着?茶杯,突然?对?绣文道:“我喝不惯这种茶,帮我换一杯罢。”

一旁的绣文心中默默无语:这茶叶是繁记供给皇室的,阮当家那里留了些,知她们出不去,只能一直在房间里,特意叫灵云给送了点过来。

宫中即便圣上也用的是这种茶,他?有什么?喝不惯的?

这茶方才奉上去的时候没说喝不惯,等?人说了一句话,才又抛下?这句,摆明了是要把她支走。

绣文看了一眼周鸣玉,周鸣玉直接道:“我们没什么?其他?好茶。大人不喝,也没有别的可换了。”

她才不愿意让绣文出去,让自己落入和杨简独处的境地。

杨简笑道:“你们当家的这么?阔绰?你们平日里,就喝这种御贡的茶叶?”

他?悠闲地晃着?杯子:“我若是将此事回?禀圣上,你们当家的还能这么?富贵风光吗?”

周鸣玉狡辩道:“这只是陈年的残茶,与御贡的自然?不一样?。”

她从灵云那儿得了这茶的时候听过嘱咐,特地将茶叶碾碎了,免得一时不察被人抓住把柄。如今正好拿来做借口?用。

杨简于是抓住了她的把柄:“怎么?,我喝不了别的,只能喝残茶?”

周鸣玉想起杨简那张毫不矜贵的嘴,从前什么?东西都?能入口?,怎么?现在倒挑起来了。

她正要说话,杨简将茶杯放在绣文的漆盘上,对?她道:“你们平时喝什么?茶,给我就换那种罢。”

这种御贡茶的味道,他?在皇帝那里喝多了。只要闻见这味儿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接下?来该有什么?大麻烦要交给自己。

绣文看了周鸣玉一眼,周鸣玉点点头,她才带着?茶杯出去。

杨简顿了片刻,看向周鸣玉,道:“抱歉。”

周鸣玉没懂,疑惑问?:“什么??”

杨简道:“我方才针对?宋既明,但牵连到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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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言。”

周鸣玉这才想起方才杨简那句话。

她初时被卖到南方时,就被说过故意勾.引主家,难听的话那时听得多了,一句都?受不了。如今已经过了太久,她早学会了将有些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

她淡淡说无事。

杨简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色,想到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也许从前在南方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

但那些他?一无所知的过去并不是他?可以触及的范围。

他?即便有心为她讨回?公道,也要先看她是否愿意让他?知道。

他?觉得自己是多说多错,平白无故又将她那些不快的旧事惹出来。

最后只能生硬地问?起别的事:“宋既明方才来干什么?了?”

周鸣玉想到方才那一幕心里就尴尬,不想多说:“没什么?,就是来问?问?那日郡主坠马的事,确认些疑点和细节。”

杨简满脑子都?是宋既明把周鸣玉抱在怀里的画面?,此刻见周鸣玉不肯说,哼一声道:“他?冒犯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去之后如何给宋既明使绊子了。

周鸣玉无语地解释道:“算不上冒犯。是我没站稳,他?才来扶我。”

杨简听到前句,还以为周鸣玉是在替宋既明辩解,心里不爽更甚。等?听到后半句,立刻将前头的情绪都?忘了,问?她道:“又伤着?脚了?”

周鸣玉赶紧否认:“没有,只是一时没注意,绊到裙子了。”

杨简不大信:“真的没事?”

周鸣玉没说自己方才扑到地上跪了半天的事,只解释道:“真的没事。我这只脚没有使力,没有伤到,最多也只是吓了一跳,所幸最后无事。”

杨简盯了她半天,才道:“一时没注意,那是在注意谁?”

他?满脸不屑,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道:“宋既明会扶姑娘家?他?没安什么?好心罢。”

怎么?只知道防着?他?,不知道防着?宋既明?

难道那又是什么?好人?

周鸣玉突然?觉得杨简今日必然?会揪住宋既明扶她这件事不撒口?,干脆直接将话口?转到杨简身上。

“我初时遇到大人,也不信大人会好心救我。大人那样?做,可是也有所图呢?”

杨简噎住。

他?眼底渐渐冷下?来,道:“把你推下?去的不是我,想要拖延时间阻拦救兵的也不是我。你倒是说说,我费这个功夫图什么??”

周鸣玉没觉得不能将杨简与旁人相比,此刻听到杨简这话,更是直接忽略了杨简口?吻里隐隐的怒气。

她心头狠狠一跳:“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杨简直接撇过头去不再看她:“我自然?是有所图,你自己不去想,还指望我告诉你吗?”

周鸣玉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情绪变化,但也没打算哄他?,自己低着?头,还真就不指望他?了。

她沉默下?来,心里盘算杨简口?中那个想要拖延救兵的是谁。

是有心置她于死地的原之琼,或是……祝含之?

周鸣玉思索起回?来后与这二人相处时说过的话,想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杨简坐在对?面?,看见她低着?头一语不发?,心里更是恼火。

还是那个臭脾气,一句都?说不得。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对?坐,谁也不抬头,谁也不说话,僵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绣文进来。

绣文看着?两人纳闷。她走之前,两人的气氛还步步紧逼的,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杨简接过茶,光是垂首看一眼,都?知道这不是什么?佳品,喝一口?更是口?味一般,虽称不上什么?坏茶,却也绝称不上好。

他?想她那张挑剔的嘴,是怎么?习惯喝这样?的东西的。

恐怕如在绣坊的这些日子,已经是过去这些年,她过过的最好的日子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何必要嘴快怼她那一句。

她回?来这一路艰难如此,若不对?人多加防备,恐怕早就丢了性命。杨家早年作恶,她防他?些又如何?

他?心里那点恼火散去,只余下?些歉疚,正要开口?缓和局面?,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杨简抬眼,看到绣文端着?漆盘走到周鸣玉身边,将药碗上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漆黑的药汁。

他?几乎是下?意识,便伸手去腰上摸荷包,手里却是一空。

而他?对?面?,周鸣玉已经面?不改色地端起药碗,简单地吹了两下?,便一饮而尽。

杨简再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无情之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不爱喝苦药的姑娘,他?也早没了给她随身带着?蜜饯的习惯。

他?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

绣文没给周鸣玉带什么?蜜饯,周鸣玉也没要,只是又拿起药碗旁的一杯白水喝了两口?,将口?中的苦药味冲淡。

绣文接过药碗水杯,准备放到外?间去,却见杨简抬了抬手。

她以为是杨简喝不惯她们的茶,要将杯子还回?来,心里嘀咕着?骂了他?两句,谁知他?却看了一眼药碗里残留的几许药渣,问?了一句:“药方还在吗?”

周鸣玉瞥眼,偷偷瞧了他?一眼。

杨简脸上没了方才的冷意,只是平淡地同?绣文道:“你将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绣文心想,是他?将周鸣玉救了回?来,昨晚夜半来给她送药,今日又来问?她伤情,应当没有安什么?坏心。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周鸣玉,却也没见周鸣玉有什么?反应,想起这几回?她对?他?的态度都?算不上拒绝,心里大概有了点谱。

绣文口?中称是,转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周鸣玉不知该说什么?,杨简优先开了口?:“我昨天给你带的药,你都?没用罢?”

周鸣玉手指缠着?裙边的衣带,低着?头不看他?,含糊道:“我先放起来了。”

杨简就猜是这样?,他?耐心道:“宫里那些药,一时检查不出来问?题的也不少,长期用在自己身上的,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周鸣玉道:“我知道的。”

杨简继续道:“你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防着?我。但是旁人给的,你是不是也该防一防?最起码,原之琼带的太医给你开的药,你就不要再继续用了。”

周鸣玉自己也没打算再信任原之琼,但是她也不爱听杨简的念叨。

好像别人都?信不过,他?就能信得过一般。

于是她便回?道:“大人何必总觉得我防备您?是您自己每句话半遮半掩,只说要我防着?,却不说要我防谁。说了有人要害我,又不说是谁要害我。我自己猜来猜去,总会有猜多猜少的时候。”

杨简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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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在这儿等?着?我呢?不就是想问?我,那个想要阻拦救兵的是谁吗?”

周鸣玉顺势问?:“那您说吗?”

杨简心想告诉她也好,让她自己上心留意,便道:“那日宫中曾派一队禁军下?山寻人,大约是在我们第二日走后,才找到了你的坠落之处。”

此事周鸣玉也知道。据说是原之琼被救起后,说了周鸣玉坠崖,所以才有人去找的。而那日他?们回?来不久之后,这队人马便被召回?了。

周鸣玉听说这事的时候也能猜到,若不是杨简先问?了原之琼下?山来找她,恐怕凭原之琼的本意,不会好心到命人去找她。

最起码,不会当场就想起要人去找她。

若是那日杨简没来,等?到那队兵士找到周鸣玉,恐怕她有命也要拖成没命了。

杨简同?她道:“那队兵士属太子麾下?,而原之琼被送回?去之后,曾秘密叫人去找了祝含之。”

祝含之私下?与东宫过从甚密,这事也有不少人心里清楚。

周鸣玉目光沉了沉,道:“大人多虑了,祝当家恐怕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可以干扰太子。”

她并不是完全信任祝含之,只是实?话实?说,祝含之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算计到太子的头上。

更何况,凭祝含之对?待原之琼的不屑态度,未必肯听原之琼的意思将她灭口?。

杨简点头,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自然?不会随意受人干扰,祝含之也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善茬。只是不知,原之琼是否想借祝含之将太子拖下?水。”

他?顿了顿,强调道:“陛下?看重太子,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原之琼绝非只是一个贪慕荣华的普通郡主,她的野心与胆量,迟早会膨胀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周鸣玉明白了杨简的意思,只是想不通,端王已经是一人之下?,而原之琼的封赏也并不比寻常公主差很多,她究竟还想要什么??

周鸣玉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原之琼保持距离了。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自己也没必要拿性命犯险,靠近这个野心磅礴的郡主。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

周鸣玉望向杨简,定了下?心,想,要不要冒犯一下?杨简,将自己的怀疑问?个明白。

她觉得杨简应当不会太在意的。

“我可否问?大人一个问?题?”

杨简挑眉:“你说。”

周鸣玉沉声问?:“那日大人在端王居所之外?所杀之人,究竟是谁?”

杨简直接否决了她的问?题,道:“这个不能问?。”

周鸣玉不满地挺了挺背,道:“是大人说了可以问?的。”

杨简看着?她这副模样?,轻笑道:“我只让你说,没答应你一定会回?答罢?”

他?的笑意落了些,道:“你不是给宋既明说什么?也没看到吗?以后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就好。”

这句话其实?就是回?答了。

周鸣玉决定顺势确定继续:“那我再问?大人一个问?题?”

杨简依旧没把话说死:“你先问?。”

周鸣玉干脆直言:“郡主要杀我,是否因为那日我有可能看见了那个人?”

杨简的目光落在周鸣玉平静的脸上,她似乎已经确定了这个想法,脸上也没什么?惧意,只是想等?他?最后确认一句。

他?没说话,最后也只是偏开头,淡淡带过:“不全是。”

但这句已然?足够她确定了。

那天杨简杀的,必然?是个今上与端王两方都?知道的关键人物。不管是否还有别的理由,单就周鸣玉有可能看到此人这一点,便足以要她性命。

不是原之琼,也会有别人。

周鸣玉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大人。”

“怎么?谢?”杨简的语气突然?松懈下?来,懒洋洋的姿态有些像上京那些个走马观花的浪荡公子哥儿,“我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在背地里同?你议论皇亲国戚,透露了这么?多机密。你要怎么?谢我?”

他?开始逗弄起周鸣玉了。

周鸣玉立刻道:“大人休要胡说!你方才明明什么?都?没答!”

“行,我没答。”

杨简轻飘飘地接过这个话口?,又道:“那你向朝廷命官打听这些,该当何罪,心里清楚吗?”

他?颇有趣味地看着?周鸣玉,道:“我倒也可以考虑保你。你又拿什么?来谢我呢?”

绕来绕去,绕不开要谢他?了!

周鸣玉牙痒痒:怎么?遇到这么?个无赖!

她立刻侧首去看门外?:“绣文这丫头,去拿个药方子怎么?这么?久。”

她扶着?桌边站起来:“不如我去叫她一声——”

周鸣玉本来就是装模作样?地转移话题,没想着?真要劳动自己走过去,心里也盘算杨简大约不会计较她这些拙劣的小手段。

总之她在他?面?前的态度,真要计较起来,早就没完没了了。

杨简发?笑,看穿了她的把戏,却还是慢悠悠站起身走过来,扶了她一把。

“去哪儿叫?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他?一靠近,衣服上的熏香味道明显地扑进周鸣玉鼻中。

周鸣玉愣了愣,发?现不是他?惯用的松香味,没忍住往他?身上瞧了瞧,这一瞧才发?现了不对?。

浅星蓝色的衣裳,宽袍大袖,精致非凡,腰带和衣摆袖口?的刺绣,还出自她的手笔。

杨简注意到她的目光,偷偷抿住笑意,特地调整了一个角度,把袖口?的花纹展现出来,就放在周鸣玉眼前横着?。

他?颇有些故意。

这衣服细追究起来,前因还要追溯到昨日。他?前脚回?了杨家,后脚就得了信,上命副指挥使暂时接手了他?的任务,他?可暂歇几日。*七*七*整*理

只是他?此次跟来上苑,是为公事,除了换洗的官服以外?,就带了几件深色的常服,别无其他?。而他?本就不常回?杨家,那边自然?也没给他?准备什么?。

他?今晨起来,去看望过原之璘回?来更衣,将那么?三四件衣裳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怎么?看都?不满意。

一件太暗了,一件太素了,一件太寡淡,一件太无趣。

他?还特地问?了一遍茂武:“没带其他?衣裳?”

茂武一边在心里想,怎么?昨晚穿这件去看人家的时候没觉得呢,一边嘴上又道:“没了,要不我现在骑马会上京,再给您老拿两件?”

再拿几件都?没用,杨简这些年的衣裳全都?是这样?子。

杨简也想到了这点,没为难这个憨厚的部下?,也没教?训茂武这没大没小的口?吻,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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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正好来找他?的杨籍去了他?的住处,把杨籍的箱笼翻了出来。

杨籍当时没反应过来,只道他?没有换洗的衣裳,一边念叨着?他?做了官后在外?面?日子过得苦,一边将衣裳翻出来给他?。

他?动作不停,嘴里还絮絮叨叨:“这是母亲今年新让人给做的,这件料子软穿着?舒服,这件制式新鲜。这件刺绣别致,听说是繁记哪家绣坊做的。你若是不喜欢这些,想穿深色的,这儿还有件深青的……”

杨简听见中间那句,侧目将杨籍手上那件浅星蓝色的衣裳捞过来,瞧了一眼刺绣的手艺,将这件穿上了。

临走前,杨简还将杨籍的箱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带走了两件。

一番动作看得杨籍直愣,最后笑他?道:“八郎许久不穿这样?明亮的颜色了。每次回?来见你穿一身深色,母亲都?要念叨许久。”

杨简满意地看着?周鸣玉脸上复杂的表情,想今日不枉他?去杨籍那边折腾了这一番。

周鸣玉心道自己费力费心制的衣裳,怎么?穿在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身上,结果他?还故意发?问?:“周姑娘,去哪儿找人啊?还能走动吗?”

周鸣玉咬牙,看到桌边还有铺开没收拾的画稿,砚里的墨汁已经凝住了,倒是洗笔的瓷盏里有些化开的墨汁。

她坏心思上来,见杨简侧着?身,应当瞧不见这边,便伸手将瓷盏缓缓移过来。

她看准距离,正要打翻瓷盏,杨简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过身来,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春日里天色尚暖,又在房间内,周鸣玉穿的本就单薄。杨简这一握,直接将温热的手心贴上了她的腕子。

她手腕的血管按在他?的手中,汩汩的血液自他?指尖流过,一下?又一下?。

周鸣玉的动作有些僵硬了。

那个盛着?墨汁的瓷盏在她手边倾斜过一个角度,只有一点摇摇欲坠地留在桌面?。

杨简的手自她手腕向下?,顺势滑过她的手背,而后轻轻包着?她的手指,从她掌心拿走了那个瓷盏,远远地放到了一边。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周鸣玉却觉得过了许久。

她这边整条手臂都?因这一下?触碰而发?紧,有些战栗地起了鸡皮疙瘩。

周鸣玉心想完了!

凭杨简如今对?她睚眦必报的态度,这还不得多向她要两件衣裳。

果然?,杨简微笑着?同?她道:“周姑娘,小心些。”

周鸣玉开始赖账道:“我一时没站住,失手碰到了,还好没冒犯到大人。”

杨简点头,道:“是,若真失手打翻了,这衣裳没法洗,还得叫姑娘做两件新的还我。”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他?是半点都?不吃亏。

周鸣玉决定不接话。

杨简却继续追问?道:“姑娘做一件衣裳要多久?”

周鸣玉道:“那要看制式复杂与否,客人着?急与否。”

杨简道:“那我若要在姑娘这里定一件衣裳呢?”

周鸣玉:我才不会给你做呢!

她委婉地拒绝道:“我手上堆的活儿多,恐怕来不及做大人的。大人若想制衣,找我们绣坊其他?绣娘也是一样?的。”

“不着?急,”杨简垂着?眼,道,“慢慢做,总能做好的。”

周鸣玉心道:做不好,这辈子都?做不好。

她偏过头去,终于看到绣文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着?急道:“绣文!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借此错开一步,拉开和杨简的距离。

绣文方才就来了,一步都?跨进了门内,眼看着?这位杨大人转身拉住了她周姐姐的手,赶紧用手捂住嘴退了一步,正想着?要不再离开一会儿,便被周鸣玉叫住了。

绣文这才进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借口?道:“我出去见到灵云姐姐了,说了两句话,这才晚了。”

杨简退开一步,同?周鸣玉道:“你坐着?罢。”

他?主动拉远距离,去绣文那里接过药方。

绣文原本以为他?要拿走,便重新誊抄了一张给他?。谁知杨简只是垂眼看了一遍,便记全了似的,将药方还给了她。

他?还另外?问?她道:“这两天的药,是谁抓的,是谁熬的?”

绣文回?答道:“昨日我还没来,是灵云姐姐去取药,但拿回?来之后是我熬的。”

“还有几副药?”

“拿了五包,吃完今晚和明早的,就没有了。”

杨简微紧了紧眉尖,又道:“你下?次去抓药时,找一位苏太医。这几天端王世?子危险未除,大部分太医都?紧着?那边,只有他?年纪轻,一直留守。此人是可信的。”

绣文关心周鸣玉,想到这药可能有问?题,赶紧记了下?来。

杨简这才转向周鸣玉,再次叮嘱道:“这案子尚未定案,无法送你回?上京养伤,还需你继续留在此处。你做什么?事且记得找人陪你一起,不要落单。”

周鸣玉说好。

杨简又问?:“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周鸣玉斩钉截铁道:“没有了,不麻烦大人了。”

杨简盯着?她。

他?的确是打算要走了,但她这样?巴不得赶紧送走他?的样?子,又让他?生起三分故意来。

“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条帕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

第23章

周鸣玉心道这男人真够黑的,拖延道:“大人,那?帕子得回了?上京,才?有一样的料子。”

杨简本就不是真的催她给自己做那?块帕子,口?中故作大方地道了?句“好”。

他想周鸣玉的伤处恐怕不能一直这样劳累受力,再者自己待得久了?,也让人多想,便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且留心。”

周鸣玉自然是不会挽留的,杨简瞥了?她好几眼,才?转身离去。

绣文将人送出去,赶紧跑回来扶着周鸣玉回床上待着。

她还记着周鸣玉下午跪的那?一下:“姐姐感觉脚伤怎么样?不如?我去找个太?医来,再给你看?看?罢。”

周鸣玉阻拦道:“你忘了?方才?他说?的,宫里的太?医,不知是听谁的话?。你贸然去找一个来,谁知道合不合适。”

绣文想了?想,道:“他不是说?有位苏太?医可信吗?我去找这位苏太?医。”

周鸣玉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他也说?了?这苏太?医年?轻,抓药就算了?,骨伤未必会看?。再者说?,前?头郡主才?带了?那?位赵太?医来,你转头就换一个,要?是让她知道,岂不是个麻烦?”

绣文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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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脸,问:“那?怎么办?灵云姐姐也不会这个,不如?我去找祝当家问问罢?”

祝含之自然有本事找个靠谱的太?医来,这倒是个办法。

只?是周鸣玉想了?想,这位祝当家几乎每日都在外头与人应酬,这时候怎么知道去哪里找她?

周鸣玉便道:“祝当家恐怕回来得晚些,等她回来再说?罢。”

绣文满面担忧之色:“可是姐姐方才?那?一下必然扭到了?,若是一直拖着,会不会——”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连忙拍了?拍嘴,啐了?三下。

周鸣玉拍拍绣文,安慰道:“我这会儿倒觉得不太?疼了?。方才?我跪下去的时候,重心偏左边,想来应当没有伤到。若是今晚见着祝当家,便去找她请位太?医来看?看?。若是没有,明早你去抓药,请那?位苏太?医来看?罢。”

绣文这才?点头,又问周鸣玉,要?不要?先把杨简昨日给的药敷上。

周鸣玉依旧说?不用。

绣文只?好让她有不舒服的就说?,然后自己去桌边,将散落的纸笔收拢起来,整齐地放在一边,预备着之后再用。

刚将纸笔收好,门?边传来轻扣的响声,绣文回头望去,看?见是祝含之笑吟吟站在门?外。

“祝当家来了?,快请进。”

周鸣玉闻声抬头,看?见祝含之身后,还跟了?一个面生的太?医。

祝含之朝她笑了?笑,客气地开口?唤“院首”,请他帮周鸣玉看?伤,除了?骨伤以外,还提及了?她身上两道缝合的伤口?。

院首上了?年?纪,发须皆白,面色沉稳,身上带着些常年?浸沾的中药苦味,单是站在那?里,便莫名叫人十?分安心。

周鸣玉一听“院首”二字,心中惊讶,有些诧异地看?向祝含之。

祝含之却没多解释,只?是向周鸣玉点了?点头。

院首似乎是早就了?解过周鸣玉的伤情,坐下后细细问了?周鸣玉几句,周鸣玉也就提了?方才?冲撞到了?骨伤的事,但没说?自己是跪下的,只?说?没注意使了?力,一下没站住。

院首听完,要?了?先前?的药方子,暂时去了?外间回避。绣文拉好帘子,帮周鸣玉扯开被子做好遮挡,只?露出了?几处伤口?,这才?又请了?院首回来。

院首只?各处看?了?一眼,便有礼地让绣文盖好,而?后帮周鸣玉检查了?脚上的骨伤。

待全部完成后,方对几人道:“老朽方才?一一检查过了?。缝合的伤口?没什么问题,按时换药拆线就好。这药方子也合适,按着吃上半个月,复查时再看?情况。”

紧接着,他又转了?话?风:“只?是,脚上这处骨伤,想来是方才?冲撞时稍有些不妥。需得略正一正,重新包扎固定就好。”

绣文一听,心便提了?起来:“可严重吗?不会留下病根罢?”

院首道:“不严重,姑娘避免下床走动,好好养,不会有太?大问题。”

几人的心放了?下去,纷纷谢过。院首帮周鸣玉重新看?过腿伤,又叮嘱了?几句,便起了?身。

祝含之始终对这位院首面露尊敬,还将院首送了?出去。

这院首来时,安排了?一个护卫,此刻走到居所之外,院首方对祝含之道:“祝当家不必送了?,老朽这就走了?。”

祝含之颔首谢过,目送他走了?,方重新回到周鸣玉房中。

绣文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周鸣玉这才?问祝含之:“祝当家如?何将太?医院的院首都请来了??若是叫人看?见,恐怕不合适罢?”

祝含之倒是不在意:“我借太?子殿下的面子,旁人能说?你什么?又敢说?太?子殿下什么?最多只?能议论我的不是,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周鸣玉只?觉这是欠了?祝含之的。

世间事有欠有还,她如?今欠的越多,来日越不好还。

祝含之洞察人心,此刻直接道:“这回非是我主动向你示好,你不必紧张。是宋既明叫了?人来找我,说?是杨简来了?。许是他觉得杨简会为难你,但自己又不便插手,所以想让我出面。他还说?你又伤了?脚,我才?去请太?医的。”

周鸣玉倒有些惊讶了?。

她原以为宋既明走得那?样痛快,是不打算管她了?,半分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叫人找祝含之这个救兵来。

但她仍是道:“无论如?何,多谢祝当家。”

祝含之倒是兴趣来了?:“宋既明把握翊卫之后,恐年?纪轻,不能服众,长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也不同任何人亲近。这回是怎么了??居然特地让人把我叫到无人处,又说?杨简来为难你,又让我找个太?医去帮你看?伤?”

她颇狡黠地笑着,好奇地挑眉望着周鸣玉,大有一种?不说?清楚不肯放过的架势。

周鸣玉无奈,便大致和祝含之说?了?下午的情况,只?是有关于那?个她被裙子绊倒又被宋既明扶住的插曲,半句没有提。

祝含之听完,颇有些因无趣而?感到失望,不过依旧同周鸣玉道:“不管杨简说?了?什么,单凭他救了?你又来看?你,宋既明必然已经开始怀疑你们的关系了?,你故意装作受杨简胁迫的样子,倒是能暂时将宋既明的注意力转到杨简身上。反正杨简和他当了?这些年?的死对头了?,恐怕对方的过错在彼此心里罄竹难书,也不差这一件。”

她看?了?一眼周鸣玉的脚,道:“你也不聪明!怎么想着用这种?办法来给宋既明撒泼。好在你这只?脚没事,他也暂时信了?,否则未免亏大了?。”

周鸣玉无奈道:“当时情急,只?顾着如?何保全自己,他走了?我才?有些后怕,所幸院首看?过说?问题不大。若是以后真?因为这事成了?瘸子,那?真?是难办了?。”

祝含之道:“我来时还在想这事。端王一双子女同时出了?这样的大事,几日都没能查出端倪。倒是有不少人猜测此事中定有阴谋,只?是一时也查不出什么证据。你牵涉其中,此刻没法抽身,只?得留在这里随时听传,不过也不好说?是否有人会对你暗下黑手。”

她与周鸣玉商量着建议道:“不如?你明天起,便去阮娘子屋里罢?”

周鸣玉有些诧异,又有些顾虑:“我听说?阮当家日日都要?与人谈生意。我去阮当家那?边,是否太?打扰了??”

她出不了?门?,自然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但好在绣文除了?陪她以外也算灵光,出去了?几回,都不忘给她带些消息回来。

她因此不算太?过无知。

这位大当家阮娘子,日日都坐在屋内,却多的是人络绎不绝上门?拜访。再加上祝含之日日在外面四处闲逛与人说?话?,这两个女子一内一外,不知交际了?多少消息钱财。

祝含之笑道:“我不是让你去白坐着。你记不记得,我这次带你出来,本就是要?你多见几个人,向上走一走的。”

这下周鸣玉想到了?:“祝当家是想要?我在旁边帮衬,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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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跟着阮当家学习一二,多结识些人脉。”

祝含之点点头,满意笑道:“她那?里人来人往,单凭自己,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事?这次带来的这些掌柜,大多都是随时候命,随时回话?。你对铺面里的生意熟悉,去坐在一旁帮衬着她,也能在不少官眷跟前?混个脸熟。”

周鸣玉原本就要?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总不能指望每天都有人来探病,能与阮娘子一道,起码白天是安全了?。

再者说?,多结识些人脉,于她也是有利。

于是她欣然称是:“那?就多谢祝当家安排。”

祝含之笑道:“是我要?多谢你。阮娘子身体不好,你能帮上她,也算是免她劳累。我回头与她提前?说?一声,明日你来往两处,我安排两个伙计抬个藤椅接送你,你不用担心不便。”

她与周鸣玉说?完,就想要?离开,周鸣玉连忙叫住她:“祝当家,今日大理寺少卿家的张三姑娘来探望我,闲聊时说?起来,官眷之间流言纷纷,有关郡主要?与杨家结亲的事,几乎已是人尽皆知。此事祝当家应当也知道了?罢?”

祝含之点点头,道:“此事蹊跷得很。昨日还几乎没人知道,今天一早便有人来向我打听,若无有心人故意为之,我是绝然不信的。”

她好笑地道:“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什么。我没同你说?,倒没想你自己打听到了?。”

周鸣玉陪着浅浅一笑,又追问道:“会是郡主自己传出去的吗?”

两家结亲的传言若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杨家碍于声名,也没法拒绝这桩婚事,到最后只?能屈服答应。

祝含之只?道“不好说?”。

她今日与命妇官眷们应酬了?一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原之琼的半个影子。原之琼若是真?想将此事炒热,到人前?来与杨家长辈说?几句话?,旁人的嘴自然便停不下去。

她连作戏的姿态都没有,难道是干等着别人去说?吗?

祝含之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也着急起来了??如?今此事中尚无人得利,这风言最后也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若是端王世子当真?不好了?,郡主成婚便绝不会外嫁,难保有人觉得是原之琼设计攀附杨家。原之琼要?确保此事成功,未必肯用这样没有十?足把握的办法。”

周鸣玉仔细一想,此话?倒也有理。

“若是这样,那?就是有人想要?阻止杨家与端王结亲。要?么是杨家自己,不肯受端王掣肘,要?么就是第三方,不肯见两家合力。”

祝含之半点不着急,道:“此事尚早,且有的戏看?呢。”

第24章

送走祝含之后?,周鸣玉与绣文一起用过饭,坐在床上做了会儿针线活。

待晚间换好药,洗漱过预备休息时,周鸣玉特地让绣文留了一盏灯,就放在床头的小几上面。

绣文没懂为什么,疑惑道:“这床帐子薄,姐姐本来就有伤,点着灯怎么休息得好呢?”

周鸣玉没实话?实说,只?道:“我昨日晚上没亮灯,半夜醒来有些害怕。你给我留一盏灯罢。”

绣文一听这话?,径自坐下了,道:“姐姐以往睡觉不亮灯的,若是害怕,要不我来陪你?”

周鸣玉笑她道:“我还不知道你?若是亮着灯,你便睡不好了。我若当真有什么事,肯定要叫你的。”

绣文还是不肯自己去,执意?要陪周鸣玉一起,周鸣玉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了出去。

她那晚撞破杨简杀人,便给自己留下了祸患。昨晚到底是她大?意?了,居然没有作以防备,但今晚说什么都不能放松警惕了。

门窗她都让绣文仔细地检查过,一一锁好。若真有人想要潜进她的房间,必然要弄出声响。

她听力?一向灵敏,若是真有动静,她必然可以听到。

留下的那盏灯算不上明亮,周鸣玉透过薄薄的床帐,只?看到一点烛光模糊的轮廓。

她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一直扣在刀柄上,阖上眼浅浅睡去。

周鸣玉自打?那年被卖出京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的好觉,如今早养成了浅眠的习惯。这一晚稍有动静,要么是绣文翻身,要么是灯花爆了,她总要睁一回眼。

直到外头打?更?的声音过了,预备着要晨起,绣文才进来服侍着周鸣玉起来更?衣洗漱。

待用过早饭,周鸣玉便预备着要去阮娘子那边。她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估计着那边也?要来人接,便招呼绣文过来:“你送我去了阮娘子那里,再去取药吗?”

先前?那剩下的两包药,因怕有问题,周鸣玉都停了,只?让绣文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等这次重新?去取。

这事两人原本都商量好了,听周鸣玉又问起,绣文应了声是,问她怎么了。

周鸣玉将?绣文叫到身边来,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帮我个忙,去了太?医院,问一问,有没有一位舒太?医在。”

绣文回头看她,用气声轻轻确认了一遍:“舒?”

周鸣玉肯定道:“对。”

绣文便不再多问了。

正?巧便有两个伙计上门,搬了个藤椅来,笑吟吟地道“周姑娘好”。

周鸣玉与二人问候过,便由绣文扶着坐了上去,那藤椅下头有个脚搭,正?好稳稳地放脚。

两个伙计一路走得稳当,周鸣玉到阮娘子房间门口时,也?不觉得脚痛。

阮娘子年岁大?些,瞧着十分温和,见到周鸣玉时,并没有什么架子,扶着她关心了下她的伤势。

周鸣玉连忙谢过。

阮娘子的房间要比周鸣玉的大?上许多。议事的正?厅之侧有个小隔间,摆着几张桌子,放着些纸笔物品之类,便是平日里那些掌柜所坐之处。

阮娘子早让人给周鸣玉置了座位,还放了脚踏给她搭着。此刻周鸣玉来了,便让灵云一道,扶着周鸣玉进去坐下。

阮娘子坐在主位上,正?好抬眼便可以瞧见她。

此时没有客人,阮娘子闲闲与她说话?道:“我这几日抽不出身,又怕晚些去打?扰你休息,便只?让灵云代我去探望你。你莫见怪。”

周鸣玉忙道“岂敢”,与她客气道:“阮当家说这话?折煞我了。我这一路跟过来,什么事没做不说,还给大?家添了这样的麻烦,心中本就过意?不去。今日承蒙阮娘子不弃,肯叫我过来教我些东西,我感谢阮娘子还来不及呢。”

阮娘子从前?不曾与周鸣玉有过往来,对她的认识也?仅限于来时路上的匆匆几面,倒是到了如今才好好说上几句话?。

她见周鸣玉说话?乖巧,行动又有礼,心中也?喜爱。

“我能教你什么,不过是找你来帮我些忙。今日正?好约了几位官眷来,我听含之说你对制衣的生意?熟,你能在这里,我也?省心了。”

周鸣玉不敢托大?,虚心请教,凡有不懂的都问了问阮娘子,阮娘子也?一一答了。待不多时,便有官眷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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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找阮娘子的,自然与周鸣玉平时能遇到的官眷夫人们不一样,大?多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臣家眷,甚至还有宗室命妇。

周鸣玉大?多时候不出声,只?安静地做些记录,唯独听到有些具体细致的疑问时,才在一旁开口,绝不多话?。

这一整日一直在阮娘子房中,连午饭也?是与阮娘子和灵云一起吃的。直到快到晚饭的时候,阮娘子被人请走,周鸣玉这才与绣文回了房间。

绣文端了晚饭回来,与周鸣玉同桌,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米粥,又将?肉食往她跟前?推。

“姐姐今日辛苦一天了,中午也?没好好吃,这顿可得多吃点。”

周鸣玉连忙拦住她动作,只?盛了七分满,无奈道:“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我统共没说几句话?,倒算不上辛苦。更?何况,听她们说些外头的事,总比咱们自己缩在屋子里有趣多了,是不是?”

绣文偏头一想,道也?是。

二人吃完饭,绣文将?东西收拾了,扶周鸣玉回内间坐着,而后?将?小药炉支起来,坐在门口帮她熬药。

两个人聊着天,周鸣玉坐在那边描图。待药好了,绣文才端进来,坐在了周鸣玉旁边。

她看了眼外头,确认没人,才靠到周鸣玉身边,悄悄道:“我今日去抓药时,那边的太?医不多,就一两个。我问有没有舒太?医,他们说没有,只?有一位苏太?医。我不知是什么情况,不敢多问,便装作叫错了,道了好几句不是,把?这话?带过去了。”

周鸣玉听绣文说完,问:“他们原话?是怎么说的,你说清楚。”

绣文想了想,道:“那太?医说得简单,‘没有舒太?医,只?有苏太?医’。后?来我和苏太?医赔不是,他还说这没什么,嘴胡也?是常有的事。”

她不知道周鸣玉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又问:“若是姐姐要找这个舒太?医,不如再教教我,我下回去那边抓药,再打?听打?听?”

周鸣玉原本没想到这位舒太?医,是昨日听到杨简说苏太?医,才突然想起这一出。

这位舒太?医从前?与谢杨两家都十分要好,医术也?很高?明,虽然不到五十岁,但已有了能继任院首的本领。

周鸣玉原本想让绣文借苏太?医的名字去询问一下这位舒太?医,人还没去,便赶上祝含之带着院首来帮她看伤。

这院首岁数大?了,周鸣玉小时候就见过他,原以为早就致仕回家了,却不料如今还在。

至此,周鸣玉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舒太?医不在太?医院了。

她让绣文去问,无非是再作以确认罢了。

周鸣玉问:“那苏太?医多大?年纪?”

绣文道:“三?十出头,很年轻。”

周鸣玉闻此,摇摇头,同她道:“你做得很好,之后?就不必多问了,就当是口误。”

这样年轻的年纪就在太?医院,前?头八成是有师父一直带着,从学徒药童做起,年纪小些的时候应当就在师父身边了。

若是如此,他也?许就听过舒太?医的名字。

但他仍旧说绣文是嘴胡,半分没多提别的。

而即便这苏太?医是真的不知道前?头有个舒太?医,那这样的回答,也?并不乐观。

恐怕在谢家被处置之后?,舒太?医也?就离开了太?医院。

抛却院首之位,离开太?医院,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条线断在了这里,周鸣玉有些头疼,一口气将?吹凉的苦药喝完,思索着再想些别的门路。

绣文接过碗收拾了药炉,帮周鸣玉洗漱换药准备安置。她一边帮她铺床,一边道:“姐姐今日不用点灯了。”

周鸣玉一时不解,问:“为什么?”

绣文偷偷笑,道:“我今日出去,瞧见昨日来的那个黑脸统领了。”

昨日宋既明来,因态度严肃步步紧逼,又害得周鸣玉伤到了脚,弄得绣文又惧又恨,待他走了,小声同周鸣玉抱怨了一晚上。

没想到这会儿说起来,又是这个态度。

周鸣玉也?是好奇:“你昨天提起他,恨不得将?他吃了,今日又怎么了?”

绣文道:“我是觉得他有意?思。昨天他黑着脸吓唬姐姐,逼得姐姐又是跪又是哭的,可是出了门就去找祝当家,又是请她回来当救兵,又是让她叫太?医。”

她下巴往外头抬了抬,道:“我今日见到他时,他正?在问外面巡逻站岗的卫兵,昨晚巡逻可发现?什么意?外没有?还说这院子里都是女眷,要他们晚上好好守着,莫叫进来了什么歹人。”

绣文说到这里,脸色严肃了下来,认真看着周鸣玉道:“我听到这就想到了。姐姐昨日不肯吹灯,是不是害怕有人还要来害姐姐?”

她有些自责道:“我就应该陪着姐姐睡的。”

周鸣玉搓搓她手背,道:“昨日是有些害怕,今天听你这样说,倒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反过来问绣文:“倒是你,他们说话?,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绣文道:“我从树后?头过去的,他背对着我,看不见我,我就走慢了些,多听了两句。”

她有些放心下来,道:“不过这样就好了,姐姐今晚不必担心了。”

但即便如此,周鸣玉还是让绣文留了灯。

她照旧还是靠着床边睡,想那宋既明果真是个缜密之人,许是将?她坠崖的事与前?面她被打?晕的事联系了起来,想到会有人对她下手,所以特意?调配兵士来守着她。

前?日晚上无事,应当是因为杨简来了,但她总不能指望杨简夜夜来守着她。

有宋既明如此吩咐,倒是得了个安全的保障,也?免得她晚上担惊受怕。

周鸣玉略放下些心,阖眼睡去。

月过中天,微起了些凉凉夜风,吹得窗外草木簌簌。周鸣玉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窗外响声,想,后?半夜兴许有雨。

下一刻,她听到窗边的锁扣,被人打?开的轻轻一点响动。

周鸣玉瞬间清醒,身形未动,目光却透过帐子,望向外面。

灯火昏昏,只?照得隐约,却未见有什么人影。

她缓缓将?被子拉高?遮住口鼻,右手慢慢滑到手臂上取下匕首,在一柄长剑的寒光刺入床帐的瞬间,她果断伸出匕首格挡卸力?,而后?身形迅速滚向一边,扑灭了床头的小灯。

她在一片黑暗里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强忍着高?喊一句:“绣文!”

无人回应。

而剑声清越,直袭向她而来。

第25章

周鸣玉在迷药上吃过亏。

当年她?坐上南下的?船只,一群姑娘家都被塞在船底密闭的船舱里,来往的?看守个个目光下流。

她?看看这一群年轻美貌的姑娘家,就?已经?隐隐明白自己的?命运。

她?默默地移到了角落,找到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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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有些破损的船板,透过?那个狭长的?小洞,可?以嗅到一点点外面湿润的空气。

她?在那里折断了自己的?指甲,刮烂了自己的?脸,又在一片晕眩里,尽可?能?呼吸些新鲜的?空气,来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看着同船的?女孩子一个一个被拉出去,而后再也没能?回来。

但她?并不认为这样就?会保险,所以故意喝了会过?敏的?花生粥。

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正确的?。

因为她?在那个密不透风的?船舱里根本?无法保持清醒,没坚持太久就?昏睡了过?去。隐隐约约嗅到新鲜空气睁开眼时,她?瞥见?那些人在对着一个中?年女人讲价钱。

那女*七*七*整*理人伸过?一只染着艳红蔻丹的?手,浓烈刺鼻的?脂粉味呛得她?反胃恶心。

她?将她?领子一拉,嫌弃道:“这身上全是疹子,好了也要留疤,怎么?留给?客人?这样的?货色我们可?不要,你们带回去罢!”

那些看守只得带着她?又辗转了两地,通通都因为这个原因没要,只得扫兴地将她?带回船上。

她?生着病,模样要死不活,看得那些看守怒气横生,没忍住踢了她?一脚,这一脚让她?本?就?难受的?胃彻底爆发,在看守脚下干干地呕了半天。

再之后,她?被草草卖了出去做粗使,给?主家抓药的?时候认识了药铺的?大夫和学?徒。

他们拿她?练手,尝试着给?她?用药,治疗脸上的?伤口。她?主动向他们发问,可?不可?以在她?身上试用迷药。

那学?徒吓得直摆手,反倒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大夫,看着她?叹了口气。

那天她?走的?时候,他给?了她?很小的?一包蒙汗药。

周鸣玉对迷药的?抗药性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练出来的?。

后来她?随着主家出去做生意,四处奔波,难免遇到些歹人。但好在民间的?迷药成分并不纯粹,只是很次等的?水平。她?一直小心谨慎地给?自己试药,倒也没中?过?招。

周鸣玉回到上京之后,终于有了安眠的?香料可?用。她?便尝试将安息香里助眠的?成分全提出来,时不时熏一笼十分浓郁的?味道来训练自己。

所以此?刻,她?一睁眼,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屋里其实没什么?味道,但周鸣玉的?身体已经?有了一种熟悉的?沉重感,她?的?手脚尚可?移动,只是十分迟钝。

这样完全嗅不出味道的?迷药,与她?从前尝试过?的?那些,绝对不是同一层次。

房间里亮着灯,来人却丝毫不顾忌。若他只是想求证什么?东西,而并不对自己下手,那周鸣玉也不想贸然惊动对方。

毕竟来人一定身负武艺,而自己却伤在脚上行动不便。

此?种情况下,她?没有任何?胜算。

周鸣玉只是轻轻地将被子向上提了提,掩住了口鼻,同时默默取下了手臂上的?匕首。

而来人的?目标显然非常明确。

周鸣玉未尝听到床帐外的?半分动静,而长剑已刺入帐中?,快狠准地刺向她?的?身体。

周鸣玉迅速伸手,用匕首格挡卸力?,同时身子向一边一缩,扑灭了床头的?小灯,同时从侧面滚到了床下。

她?迅速喊了一声“绣文”,无人回应。

周鸣玉心中?基本?可?以肯定绣文已经?中?招昏迷,若是更?危险,可?能?已经?丢了性命。

她?喊这一声,一来是为了确认,二来是为了用声音吸引刺客确认她?的?位置,以便自己迅速向另一边移动。

周鸣玉将一旁桌面上的?茶杯瓷器全都向着刺客的?方向扫到了地上,而后迅速向床后与墙壁中?间的?那一道缝隙挪过?去。

她?右脚使不上力?,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

她?一瘸一拐地过?去,而此?刻的?长剑已经?又刺了过?来,在窗纸透进来的?那一点昏暗的?月色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周鸣玉知道自己没有他的?动作敏锐,已经?做好准备扬手举起了匕首。

而下一刻,那道长剑却突然换了方向。

刺客突然转身向后防御,周鸣玉的?手没停留,直直在刺客腰间狠狠划了一刀。刺客的?腿立刻后撤,一脚绊倒了周鸣玉。

周鸣玉一点不惧,反而矮下身子,准备给?出第二刀时,却在窗边透进来的?一点微光里,看见?了刺客身后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鬼魅一般出现在刺客身后,在刺客向周鸣玉刺出长剑的?那一瞬,手中?寒光一闪,顺着刺客的?喉咙狠狠划过?。

刺客的?剑尖抵在周鸣玉身前一寸,但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周鸣玉感到有滚烫的?液体瞬间洒在她?的?身上。

下一刻,这刺客的?身体颓然倒地。

周鸣玉本?就?吸了不少迷药进去,折腾了这一回,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沉重。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匕首,另一手扶着床沿,向内缩了缩。

而那个人一脚将刺客的?尸体踢到一边,便快速向她?迈出一步,倾身对她?伸出一只手。

周鸣玉没看清他的?脸。

但她?好像猜到了。

就?在此?刻,房门被撞开,一队兵士手里按着刀,举着火把闯了进来。

来人立刻撤步,向外跨了一步,提起长剑指向外间,冷声喝道:“站住!”

周鸣玉这次听清了。

真的?是杨简。

有火光的?映照,周鸣玉终于看清了杨简的?样子。

他穿一身深色常服,眉目凛冽,提着剑站在几步开外,冰冷的?剑锋直指众人,未干的?鲜血顺着剑身的?纹路落在地上,凝成一团深色的?脏污。

刺客的?尸体在他脚边躺着,而他面目如冬日一场萧肃大雪,安静冷厉。

周鸣玉有些迟钝地想到,似乎自他们重逢有了交往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的?模样。

他不是从前凡事都护着自己的?少年八郎,也不是那个肯处处忍让自己的?好脾气郎君。

他是年纪轻轻,却已背负了无数人命的?指挥使杨简。

他是在朝臣口中?恶事做尽臭名远播的?鹰犬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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