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朝着笑声源头看去,眯了眯眼,待将士们被他警告的眼神吓得止了声,才闷声道:“阿宁,你去忙吧。”
慕安宁紧攥着衣摆的手刚一松,却不想,少年直接靠在一旁的树边,眼含笑意,道:“我陪你。”
既然她执意要为人上药,他再阻拦也只会让她生闷气,那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盯着那几名将士,以免又有人脱衣裳,污了阿宁的眼睛。
慕安宁张了张口,才想让他去歇着,以免伤情恶化,但望着少年灼灼的眼神,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呜呜呜,都怪你。”洛芝嫣蹲在地上,热得直冒汗,一双手又是抹泪,又是擦额前的汗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现在后悔了,悔得不得了。
她就不该不听春桃的劝告,跟谭文淮去什么边关。
如今好了,淮哥哥没找着,他们还迷路了,而春桃还跟着那群医师,也不知现下下落如何。
谭文淮盯着少女的发旋,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自己心底也无比焦急,也是第一回面对这种事。
几月前,他带着仆从,从江南前往上京,虽不熟悉路况,但好歹知晓要往哪走。
而此刻,他既不知晓路况,也不知该往哪走,一时也没了主意。
他看了眼烈日,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将少女叫起来赶路,但还没将措辞想好:“洛姑、姑”
洛芝嫣飞快抬首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大声了些:“你个小结巴,谁是你姑姑!”
*
【行了狗系统别烦了,我这不是正在去攻略吗?】
【嘘寒问暖什么的还不简单?】
【你等着,很快就给你打出HE大结局!】
【救命,怎么在做任务的时候撞上我女了!】
【唉有了!】
第36章妙药
【我女到底有没有看上哪家公子?】
【反正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那个纨绔世子就行!】
【唉卑微打工人的生活你们古代人是不会懂的。】
【成天对他嘘寒问暖,结果一看好感为零,谁懂啊?!】
【正好,帮我女宣传一下这灵丹妙药。】
*但他为何,不直接同她言明?
这场仗,楚国又有多大的胜算?
少女思量间,顾淮之的薄唇紧紧抿着,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
他的目光自一开始,便不自觉投向济世堂,但却只看到了乔青生。
失望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
他是故意不同她说得。
他怕她来,又怕她不来。
他原以为,昨夜是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他当真想直接翻下马背,同少女再说上几句话。
但他不能。
少年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这份他曾经许诺过的使命。
效忠于大楚、为大楚做事,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也不知,如今他为何会有所动摇。
罢了,也得亏今日这遭,阿宁才能来看他一眼。
她穿着一袭浅粉纱裙,虽面色淡淡,但心情理当不算差,毕竟乔青生一事终于得以解决。
顾淮之神色一顿,目光落在少女握着的东西上,喉头立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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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些干涩,心头也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竟当真听了他的话,戴着他送给她的护身符。
顾淮之最后深深看了少女一眼,旋即毫不犹豫策马而去。
侧头的那一瞬,他似乎感到脸上微微一凉。
而一直立在原地的少女注视着那道背影,只觉手心的木牌又滚烫了几分。
一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随着一声“关城门!”,百姓们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一妇人叹了口气,惋惜道:“顾世子仪表堂堂,怎的忽然就出征了?”
这顾世子年纪轻轻还未议亲,但眼下这般状况,也不知他还能否平安无事地回来。
“哎哟,别操这个心了,再仪表堂堂也不是我们能攀得上的。”妇人的丈夫无奈地拉住妇人的胳膊:“咱们快些将东西置办完,回家呆着,这仗着实闹心哟。”
街上另一名男子想起方才那阵仗,随地吐了口痰,低声不屑道:“也不知圣上为何让一个毛头小儿领兵”
就他们皇亲贵胄那脆弱的身板,不好好待在家中挥霍他们的钱财,偏要率兵打仗,可不就是在做戏给他们这些百姓看。
“嘘,别乱说话。”站在他身旁的男子赶忙止住他的话头,无意瞥了眼站在济世堂门前的慕安宁与乔青生:“依我看啊,我们大楚必胜,派谁都无异。”
昔日,都是他们大楚碾压梁国一头,这回忽然起了战争,想必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这顾世子的父亲,安庆王当年可是打了好多场胜仗,想必他的嫡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那是自然。”那男子被同伴制止,倒也没恼怒,自顾自地走了,显然也是对楚国极其自信。
梁国人在他们眼中,除了会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些年来已然愈发奢靡,全然毫无任何可取之处。
而将两人的对话尽数收入耳内的乔青生,却不自觉蹙紧了眉头。
这几日他在衙门内也听说了一些事,恐怕,这场战事并没百姓们想得那般简单。
慕安宁是被一阵毫不掩饰的抽泣声,唤回神来的。
她定定看了眼腰间的护身符,旋即略微侧眸,左右看了一番,才在离她不远处,瞧见一身浅绿衣裙的洛芝嫣。
洛芝嫣正被两个婢女搀扶着,泪眼婆娑地哭个不停,口中不断呢喃着“淮哥哥”。
慕安宁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便想迈步直接回济世堂,但另一边的少女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洛芝嫣早就注意到了少女,只是方才人太多,不方便行走。
现下,她猛然甩开丫鬟们的手,提起裙摆,便朝着慕安宁的方向小步跑去。
“呜呜呜,慕姐姐!”洛芝嫣一开口,泪水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慕安宁没想到洛芝嫣一见到自己就哭,她看了眼身旁一脸不自在的乔青生,有些无措:“洛姑娘。”
洛芝嫣拉住慕安宁的手臂,抽泣几声,方才开口:“慕姐姐,你今日也是来送淮哥哥的吗?”
慕安宁动了动唇,一时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她并不知晓今日会发生这般大的事,但若是顾淮之昨夜告诉了她,她今日可还会过来?
在慕安宁心中思绪翻腾之际,乔青生似乎是看出了妹妹的为难,忽然发问:“这位姑娘是?”
慕老夫人慈爱地笑了声,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孙女,语气中带着一丝关怀:“你今日可会前去医馆?”
慕安宁微微抿紧了唇,应了一声:“是。”
在灵隐寺住了两日,她今日是该去医馆了。
纵然苏姐姐说没事,但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更让她感到内疚的是,才是月初,苏姐姐就让账房先生将工钱发给了她。
慕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眸光掠过孙女只戴了一支簪子的头顶,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不满。
“姑娘家太过素净也不好,我让你母亲给你多置办些首饰。”慕老夫人顿了顿,脸上又泛起和缓的笑容,“也是该着手替你备些嫁妆了。”
虽然慕安宁是养女,但面上的功夫还得做。
如此,她日后的夫家也能多帮衬些侯府。
*
马车内,抱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姐,老夫人当真同意你学医了?”
她从内心深处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小姐往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苏小姐的医馆了。
慕安宁静静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中雀跃归雀跃,但更多的却是复杂。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慕安宁从思绪中回神,将目光投向声音来源,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位男子身旁的孩童是方子翁?
她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对劲,示意抱琴让车夫停下马车,旋即缓步下了车,朝着那处走去。
争执声渐渐地传入了她的耳畔——
“不管如何,打、打人就是不对,你们得向他道歉。”
“有何不对?谁让他当出头鸟,成日装得一副勤奋好学的模样。”
慕安宁的步伐稍停,隐约听出了争执背后的纷扰,随即缓步走到方子翁身侧。
她的目光落在方子翁带有淤青的脸庞上,那一片淤伤清晰可见,令人心疼。
她清婉的嗓音重了些许:“你们是哪家的孩子?”
究竟是哪家孩子竟敢这样欺负人?
一时间,原本在争执的几人注意都被吸了过去,目光聚焦在慕安宁身上。
方子翁率先反应过来,瞪大了圆眼:“安宁姐姐”
慕安宁垂眸点了点头,旋即才注意到护在方子翁身前的男子。
竟然是谭文淮。
谭文淮听见方子翁这般称呼,颇感意外地回头,丝毫未料到这孩子竟与慕安宁相识。
那领头的孩子瞧着也不过十岁的模样,丝毫不惧地朝着身后三个孩童嘲讽道:“你们瞧,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慕安宁总觉这身形肥硕的孩童有些眼熟,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孩童挑衅似得扬了扬眉,傲慢道:“我劝你们还是别惹我,我爹可是护国公。”
慕安宁的眉心微微一动,瞬时想起来这是柳清月的弟弟。
护国公府那位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嫡子。
慕安宁的眸光沉了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厌恶:“那你父亲可知道,你在外头这样欺负人?”
没有哪个世家,是不在乎名声的。
柳小公子显然犹豫了一瞬,但最终仍旧回答道:“那当然!”
慕安宁垂眸望向他:“那你可听闻过大理寺?”
柳小公子嚣张的神色一顿,他自然是听说过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慕安宁察觉到他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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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的一丝惊惧,缓声道:“你爹是护国公,但我兄长是大理寺少卿。你若不同他道歉,那我们大可前去大理寺对峙。”
柳小公子只是慌了一瞬,旋即又换上嚣张的神情:“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
谭文淮合时宜地开口附和道:“我、我可以作证。”
现下慕安宁也在,他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柳小公子身后的一位孩童弱弱道:“柳兄,我瞧他们说得不像是假的。”
另一位孩童也跟着附和。
柳小公子逐渐被说服,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尤其是方子翁:“小爷同你道歉行了吧。”
说罢,他便咬着牙领着几个孩子拂袖而去。
【不得不说,男主长得真的小有姿色,看多少次都不腻嘿嘿。】
【这胸肌,我直接斯哈斯哈。】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第37章酸意
【这男配怎么无处不在,还贱嗖嗖地来打扰本姑娘攻略!】
【喂,狗系统,你说他认出我们俩了吗?】
【我瞧着应该是没有吧。】
【好样的!我女支棱起来了。】
时将离及时挡在慕安宁身前,微微挑了挑眉,眼中的迷离在一瞬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之色。
虽如此,但他的语调却仍旧比往常缓了许多,仿佛真的中了什么药:“敢问公子是何人?”
顾淮之望着这人的举动,面上怒意更甚,语气凛冽:“本世子在跟她说话,你插什么嘴。”
说罢,他便直直看向立在别人身后的慕安宁,似是在等着什么解释。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之人即是那日在酒楼中,与慕安宁共饮茶的那名男子。
时将离却没有如他所愿地闭了嘴,反而仍旧立在慕安宁身前,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世子。”
他蹙着眉,似是有些委屈与无助地侧眸看向身后的姑娘,微微喘着气,声音沙哑:“世子怕是误会了什么?时某不过只是病了,需要安宁姑娘相助。”
顾淮之不知为何,只觉怒意上头,几乎要径直上前踹他一脚。
幸而谢云庭眼疾手快,见状赶紧伸手将他拦住:“顾兄,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然而顾淮之却不为所动,直接挥袖甩开了他。
谢云庭讪讪松开了手,忽而瞥见立在一旁身着明黄色锦裙的姑娘,双眸霎时一亮,趁机走到她身旁。
慕安宁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时将离,再看了眼顾淮之,向旁边挪了一步,终于不疾不徐开口:“世子为何动怒?我同谁在一起关世子何事?”
依稀记得,从前,她也是有世家子弟向她示好的。
只不过她每次都视而不见,自作多情地认为顾淮之会吃味,结果却总会换来一句:“关本世子何事?”
那话就如同冰冷的寒风,吹散了她所有的期许。
顾淮之似是愣了半晌,继而勾起嘴角,哼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他眼神游走在少女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语气却是变得漫不经心起来:“确实,不关本世子的事。”
他不想承认,但偏偏他心底就是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那是从前少女围在他身边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想来,只是他一时还没能习惯罢了。
但这该死的不适应,到底何时才能消散?
他缓缓松开了拳头,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眸直直盯着少女,语气中似是带着施舍:“不过,本世子善心大发,念及你好歹曾是我的未婚妻。”
他不自觉地咬重了最后三个字,不露声色地撇了眼此刻看似虚弱不堪的时将离,扬了扬下巴:“像你这般傻的,别被人骗了,还给他数银子才好。”
慕安宁突地气笑了。
她确实傻,傻子才会喜欢这般目中无人的人,喜欢了半辈子。
顾淮之望着她陌生的神情,心头一动,语气稍有不耐道:“你笑什么?”
往日,她貌似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看他的脸色,只是偶尔才会羞涩一笑。
在他愣神之际,少女婉声开口:“不劳世子费心了,小女心中有数。”
按照原著剧情,慕安宁分明退亲后,还要对顾淮之念念不忘许久,才逐渐被时将离一步一步地打动。
慕宛儿蹙起了眉头,心下怀疑系统会不会又来干涉剧情。
顾淮之看着她立在别的男人身后,还护着他的模样,不怒反笑地用力颔了颔首:“很好!”
而后,他一甩衣袖,只留下一句:“本世子懒得管你。”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担心她的安危。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无可能再多管闲事!
立在一旁看戏的谢云庭顿时回过神,大喊一声:“顾兄,等等我!”
他临走之际,还不忘羞涩地问了一句心仪之人的芳名,但在听见她也姓“慕”时,心中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再次确认了一番,才得知,原来她就是慕家那个失散多年的千金,也是那位未来的太子妃。
待那两人离去后,慕宛儿先是瞥了眼时将离,而后默默靠近了慕安宁,将她拉进自己身边一些。
她虽未开口,可心声却是源源不断地传进慕安宁的耳畔。
慕安宁秀眉微挑,终于斟酌着,问出了此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所以时公子,你究竟中了什么药?”
慕宛儿所言不无道理,时公子虽说看似摇摇欲坠,可适才与顾淮之对峙时,却又不似生病之人。
但他这般行为,也不知意欲何为。
时将离缓缓回过身,忽而面露歉意道:“是时某一时失言。”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面露警惕的慕宛儿,嘴角虚弱地勾起:“时某好似有些发热,本是想问安宁姑娘可否有药。”
慕安宁一噎,原是发热,是她想到别处去了。
慕宛儿略微思忖,终于大着胆子开口,声音有些颤:“这位公子,你若是生病了,那就去前面的医馆,找我姐姐作甚?”
时将离眸光微凝,摩挲着右手拇指的玉扳指:“这位姑娘说的是,是时某冒犯了。”他侧眸看向慕安宁,目光灼灼:“只是方才瞧见安宁姑娘,便觉她或许可医”
慕宛儿怕他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赶忙打断他:“公子还是去医馆吧,天色渐晚,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安、宁”
将人救上岸后,半蹲在少女身旁的男子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犹如一缕轻烟,随风而逝。
周遭百姓依旧目不转睛地观赏着赛龙舟的激烈比拼,对于岸边的情况并没有多加关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他轻嗤一声,人命果真如草芥。
他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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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凝视着呛出几口水后,便昏睡过去的少女,眼底晦暗不明。
少女穿着一袭轻薄的乳白齐胸儒裙,被水浸湿后,柔软的布料自然而然地紧紧贴合在她的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而湿漉漉的发丝如墨瀑般贴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虽有些许凌乱,但却将她的轮廓衬得更加晶莹。
这一幕为何有些似曾相识?
男子不自觉蹙眉,半晌,他猛然将下水前取下的玄色披风,扔在了少女身上。
捏干衣袖后,他从囊袋中取出一颗药丸,旋即毫不犹豫捏住少女的脸颊,将其塞入她口中。
少女的唇边残留着一丝鲜红的血痕,显然在水下时,她将自己咬得极狠,以至于伤口到此刻还在渗血。
就在他粗粝的指腹擦过柔软的唇畔的那一瞬,一把寒意逼人的剑猛然架在了他的颈脖上,剑尖锋利,仿佛随时都能刺穿他的皮肤。
“她怎么了?你又为何在此?”话虽是对男子说的,但来人的目光却落在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通身湿透了的少女身上。
即使有把剑架在脖子上,时将离面上仍旧瞧不出半分慌乱:“顾世子。”
时将离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旋即从容自若道:“安宁落水了。”
顾淮之的眉头不自觉一蹙,这时将离究竟凭什么唤她‘安宁’?
他们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莫非他们二人一同在此观赏?
就在顾淮之欲收回剑,蹲下身查探少女的状况时,他的目光霎时一紧:“你对她做了什么?”
少女的唇破了一个小口子,就像是被人咬过一般,颇为刺眼。
时将离一顿,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旋即面不改色地扬了扬眉:“正如世子所见,时某也是为了救人。”
“救人?”顾淮之冷嗤一声,将手上的剑又深入了几分:“本世子杀了你,如何?”
慕安宁并不擅长水性,为她渡气确实情有可原,但他心中却莫名不快。
颈脖传来刺痛,而时将离眼底的笑意却更甚,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物:“倘若安宁醒了,看见世子如此对待她的救命恩人。”
他顿了顿,挑衅似地扬了扬眉:“她会做何感想?”
剑锋似乎略微松动了一些,而立在一旁发愣的顾戟猛地回过神,急忙附和道:“公子,切莫冲动!”
公子当真神了,竟能提前预料慕姑娘出事。
方才他们将整条街都寻了个遍,才终于寻到此处,但看这状况,他们似乎来晚了一步。
顾淮之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收起了剑。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感到一丝微弱而均匀的温热,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瞥了眼一身玄衣的时将离,立时明白了少女身上盖着的披风便是他的。
他的手探向披风,欲将其扔到一旁,但却顿在了半空。
如今已是春意盎然的五月,纵然现下天色渐晚,但但凡是个正常人,穿得都不多。
因此他除了身上这件,便再无其他衣裳可用来为少女挡风。
她才刚落下水,不能着凉。
他深吸一口气,将裹着披风的少女抱了起来。
时将离意味不明地提醒道:“世子,时某的披风还在安宁身上。”
然而顾淮之却宛若没听见一般,他的目光冷冽地扫过江上的龙舟,旋即冷声吩咐:“顾戟,你在此等慕二小姐。”
待顾戟恭声领命后,顾淮之抱紧了怀中的人便大步离去。
顾戟看了眼同样站起身的时将离,颇为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时公子,我家公子也是太过担心慕姑娘才会如此。”
他命苦,还要为公子善后。
倘若这时公子与慕姑娘告状,那他家公子在慕姑娘心中的份量估计会变得更低。
顾淮之抱着臂,看着靠在榻上面容苍白的男子,有些不耐道:“堂兄,所以你找我来究竟有何事?”
难道就是为了给他看,他与他的未婚妻子之间的恩爱与情趣?
顾亦寒看出堂弟的闷闷不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而这一笑,直接牵动了他的伤口,使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他其实也没料到,今日慕宛儿竟会带着她的嫡姐找到这里来,还恰好与顾淮之直接碰上了。
顾淮之听出堂兄笑声中的嘲弄之意,脸色霎时更黑了些,声音闷闷的:“你笑什么笑?”
他这堂兄,惯爱在他人伤口上撒盐,将乐子建于旁人的痛苦之上。
就在顾亦寒欲开口之际,一道震耳欲聋的呼救声突然从外传来:“救命啊!”
屋内的两人四目相对,面色微变。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是才离去不久的慕宛儿的,又能是谁的?
第38章心慌
【哇去,头怎么这么疼!】
【肩膀也好疼!】
【我的手,我的脚,我的嘴!!】
【呵呵,又被绑架了】
【对了,我女在哪?】
【女鹅没事就好。】
【不过,究竟是谁把我女放在那个角落里的?】
【救命,这该死的剧情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什么鬼?一醒来就看见这一幕!】
顾淮之何时竟也学会说这些了?
只是,这句形容夫妇的话,用在他们俩人身上,并不妥当。
顷刻间,她竟恍然记起今早忘记的那场怪梦。
梦中,身着一袭黑衣的顾淮之坐在一座墓前,静静抚摸上头刻着的字。
细雨如丝,不知疲倦地从天空中飘洒而下,将他的身影映衬得更加孤寂凄凉。
而她漂浮在空中,宛若一片迷雾中的孤魂。
她凝视着少年眼前的墓碑,却看不清上头写得究竟是谁的名字,只能感到一颗心闷得慌。
就这样过去许久,浑身被雨打湿的少年,突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贴身佩剑。
慕安宁的目光定格在少年身上,心头涌起一丝异样,只是愣了一下,便见少年毫不犹豫地拔出剑,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如红潮般涌出,随着雨水浸湿了少年的黑袍上。
下一刻,顾淮之将手心流淌的鲜血轻轻沾在墓碑上,不多时,墓碑上的字逐渐变得清晰。
慕安宁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字:‘安宁’。
顾淮之忽而笑了一声,眼底流露出难舍的情愫:“阿宁,我会让你回来。”
待看清少年悲恸的神色,慕安宁心头微微一跳。
什么叫让她回来?慕安宁赶忙拉着慕宛儿向后退了好几步,却仍旧不慎被一盒胭脂砸到了额角,顿时鲜血涌出。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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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儿倒是没被任何东西砸中,在瞥见慕安宁的伤口时,急忙关切道:“姐姐,你没事吧?”
慕安宁稳定了一下心神,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拭去额头的血迹,微微摇了摇头。
她好像发现,她这前额极其容易受伤,总有一日要破相。
这下换做慕宛儿拉着慕安宁道:“姐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慕安宁瞥了眼神情似乎恢复如常了的许氏后,轻轻点了点头。
养母如此狼狈,而养父却依然不愿请医,明摆着让发妻自生自灭。
她非菩萨心肠,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
谢云庭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看着同样坐于赤红马鞍之上,却绕了马场一圈又一圈的顾淮之。
骏马红鬃飞扬,蹄声如雷。
今日,他娘非要逼他出门,丝毫不给他半点独自静处的机会,说是任何烦心事,在这太阳底下都能消散不见。
然而,他抬头看着这烈日,却是感觉心情更为沉重,更为悲痛。
不过,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这马场内遇见了顾兄。
待顾淮之又骑完一圈,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时,谢云庭也略显生疏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就不会骑马。
他勉强站稳后,快步走向正在饮水,一身绯色骑装的少年。
不得不说,顾兄俊秀的相貌与挺拔的身姿,在京中男儿里,真是数一数二的。
难怪招来那样多姑娘喜欢他,就好比慕姑娘。
想到这,谢云庭的一双眸子又黯淡了许多。
为什么天意如此弄人,竟让他喜欢上了另一位已经有亲事的慕姑娘。
若是她也能同她姐姐一般退亲,那该有多好
不过,她的未来夫婿可是太子殿下,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
谢云庭轻轻拍了拍顾淮之的肩膀,道:“顾兄,可否同我聊几句。”
他想找人倾诉,也不知找谁,心中实在憋得慌。
顾淮之手上还拿着水壶,闻言上下打量了好友一番,随即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他今日本是觉得心中烦闷,所以来宣泄一番,怎料,又碰上了谢云庭。
谢云庭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唉——”
他坐下后却并未说话,而叹息声却接连不断。
顾淮之听得烦了,挠了挠耳朵,笑容可掬:“谢兄,你若是再叹一声,那我便走了。”
谢云庭敢忙停止叹息,却仍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感叹道:“顾兄,你今日的兴致倒是不错。”说罢,他也不等顾淮之说话,拧着眉摇头道:“我娘将那相亲会提前至明日了,还说有位姑娘特别好,要我与她多聊聊”
顾淮之扬了扬眉,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所以?”
谢云庭垂着头,道:“顾兄,不若你替我参与这相亲会吧,我实在是不想参加,但我娘非得逼我”
顾淮之抬眼,将黏在小臂上的衣袖撩起:“那你倒是说说,这于我有什么好处?”
谢云庭一时哽咽,他确实想不出什么能给顾兄的好处,毕竟安庆王世子什么也不缺。
他的双眸霎时泛起泪光,打起了感情牌:“顾兄,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我。”他揉了揉眼睛:“我娘说我若是不去,那便打断我的腿。”
顾淮之的目光扫过好友的那双腿,笑道:“那便打断好了。”
这些年,谢云庭不知用了多少回这个招数,也不见得他娘真的打断了他的腿。
谢云庭满面惊讶:“顾兄,你怎可如此绝情!”
见顾淮之不为所动,他又丧着脸道:“顾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他望着烈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才刚失去我的意中人,现下又要与别的女子相会,着实难受啊”
见顾淮之眉眼微动,他又赶忙道:“顾兄,你且放心,你只需随便同那女子聊两句,不用做其他事。”他咬了咬牙,又道:“小弟用家中那坛百年佳酿给顾兄做谢礼。”
顾淮之拢了拢衣袖,忽而笑了声:“行。”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那就等着你的佳酿。”
慕安宁既然能同别的男子那般亲密,那他与别的女子相会又能如何?
他倒是有点想看看,她可否还会为他吃味?
她不由得喊了一声少年的名字,想问一个究竟,但他显然并未听到。
顾淮之最后抚摸了一回墓碑,便拿起地上的佩剑,在雨夜中渐行渐远。
手腕上的力道一轻又一紧,慕安宁陡然从思绪中回神,艰难抬眸望向紧紧抿着唇的少年。
顾淮之的体力显然已经耗尽,再这般耗下去,他们两人都得死。
慕安宁不顾心头猛跳,抬起一直垂着的左手,抚上少年的手。
下一刻,她直接使力,欲直接掰开顾淮之紧紧拽着她的手。
但半晌,她却才堪堪掰开少年的食指。
“阿宁!”顾淮之眼底闪过慌乱,紧紧攥着巨石的指尖已然被磨出血,却不敢松动分毫。
身体上的疼痛,全然比不过心口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的痛。
她竟连死,都不愿与他一同死!
“你若是不喜,我我往后不会再缠着你。”顾淮之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企图让少女停止她荒谬的举动。
只要她能过得欢愉,他不会再纠缠她,也不会再阻挠她与谭文淮的婚事。
少年没察觉,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然彻底裂开,不止染红了衣袍,还染红了悬崖边的石子。
而慕安宁不由得微微一怔,却仍旧在企图掰开少年的手。
她其实,也弄不清自己心底的想法。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不断提醒自己已经有了一段新的婚事。
可每每看到顾淮之雕刻的那支桃花簪,不久前送来的那只匣子,以及那封她不敢拆开的信件,她的一颗心却仍旧不受控制地感到一丝异样。
但似乎,又与从前的那份‘悸动’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又喜欢上他了,她也不敢去面对。
“世子,放手吧。”慕安宁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过往,垂下眼帘:“我这样不是因为你。”
顾淮之不知那系统的存在,他的那番话,显然认为她是因为他的纠缠,从而傻傻寻死。
她不知如何解释,但着实也不想他余生抱憾而活。
眼见少女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掰开他,顾淮之殷红的桃花眸终是缓缓有了湿意。
他半点都听不进去,只是不断哑声祈求:“求你,阿宁,求你别死好不好。”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竟连一个轻薄如纸的女子都拉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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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安宁手上动作一顿,并非因为少年的低声哀求,而是因为忽地感到手背一热,似是有一滴水滴落在上头。
她愕然抬眸,撞进少年黑漆湿润的眼眸。
他似乎在强忍着泪意,但仍旧有一滴水痕,自他的右眼滑落。
自小到大,不管发生何事,她从未见他哭过。
而今,他竟在为了她哭。
她先前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过,她死前见得最后一个人,会是顾淮之。
慕安宁的眉头不自觉轻轻拧起,忽觉心口有些不适,而耳边却骤然响起一道少女的笑声。
听起来,好生耳熟。
“着实是,好一对苦命鸳鸯啊!”少女顿了顿,笑得阴森莫名:“那你们便一起死好了。”
慕安宁双眸闪了闪,恍然记起她上回在水中濒死之际,也曾听到过一道几乎一致的女声。
所以,这女子究竟是谁?
但她来不及多想,悬崖边忽地吹起一阵阴风,原本晴朗的天也逐渐被乌云笼罩。
顾淮之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那只放在巨石上的手,不避免地颤抖起来。
他看了眼还在试图掰开他的少女,勉强牵起唇角,低声呢喃:“阿宁,别怕。”
【这大反派背着我在干嘛,调戏我女?!】
【我去,这大反派在做什么啊啊啊!】
【狗男人,速速放开我女!!】
【完了完了,所以这个让我女伤心欲绝到黑化的剧情,还是要发生了吗?】
【我说为什么这次穿书有两次绑架的剧情呢,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男配你别看我了行不行,你要不朝那个角落看看呢?】
第39章确定
【我恨啊!!!】
【关键时刻,男配变瞎子,我变哑巴。】
【我女该咋办啊?!】
她一下觉得自己还喜欢顾淮之,一下又觉得自己已经将他忘却。
头疼难忍的同时,她突地忆起那日在梧桐城遇见的老道所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莫要执念缚心。
她慢慢地挪动莲步,走至柜前,将老道赠与她的那“妙玄心法”拿了出来。
她静立片刻,双眸凝视着那羊皮卷许久,才终于准备将其打开。
她着实想不出应对那道空灵声的法子,被它操控过几次,她现下内心也实在有些发怵。
羊皮卷被展开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金光从上面的文字中散发出来,如同一根细细的金丝,径直涌向她的眉心。
就在此刻,她的眸子又恢复了清明,不再浑浊,心中的迷雾也被一一驱散。
她心中暗生纳罕,赶忙垂眸尝试阅读上头的文字,然而文字虽在眼前,她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因为她努力凝视着,却还是半个字也看不懂,每一笔每一画都仿佛是一道无解的谜团。
就在此时,抱琴推门而入,替她打好了水,笑道:“小姐,可以沐浴了。”
慕安宁不动声色将那羊皮卷收了起来,隐于柜中,随即站起身来。
*卧躺在榻上的少年双手背在颈后,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外,眸中既有焦躁也有期待。
然而躺着躺着,他心底的不安却逐渐升腾。
顾淮之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就不该听顾戟的那些不切实际的鬼话,装什么重病的模样。
要不还是直接去找她?
纵然被拒之门外,或许也比如今这副荒谬可笑的模样要来得好。
倘若被发现他是装的,那她岂不是更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他虽然的确很多有话想对她说,但也急不得这一时。
更何况现下天色渐晚,都已经戌时了。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他越想越懊悔,甚至一度想直接起身下床,将顾戟叫回来。
他又瞥了眼门,仍旧没有任何响动。
顾戟离开已经有一刻钟了,应当也是没戏了。
顾淮之自嘲一笑,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那条薄薄的被褥,直接坐起了身。
然而,恰在此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入了他的耳。
少年颇感意外地扬了扬眉,瞬时有些慌张地闭上了双眼,连衾被都没来得及盖上。
顾戟那小子竟果真有些难耐,明日就给他放一日的假罢。
今日用午膳时,她就只看了他两眼,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现下她既然来了,那他必定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从前是他不对,如今才恍然觉悟男子才是该主动的。
他奋力压下那不断上扬的上扬的嘴角,侧耳倾听门外之人的一举一动。
那脚步声虽很轻,但颇为急促,比慕安宁平日平缓的步伐要快了些许。
他的心中微微一动,不出意外地泛起涟漪。
看来她心中果然是在乎他的,不然怎会如此着急,连步伐都如此紊乱。
顾淮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那脚步声好像停在了窗子前,忽然间便没了响动。
顾淮之蹙了蹙眉,想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又担心少女忽然开门,于是只得保持着耐心,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一股浓郁的香味缓慢钻入他的鼻端,如同一缕轻烟在他的周围缭绕。
什么气味?但慕安宁却是眼皮一跳,稍稍后退了两步,同她打了声招呼,旋即又向祖母福了福身。
她们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也不知洛芷嫣今日寻她究竟有何事,以至于巳時就造访侯府。
“安宁,好好招待洛小姐。”主位上的慕老夫人看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辈,忽然发话。
慕安宁抬眸只见祖母脸上满是笑意,只得点头应下。
慕老夫人显然很喜爱洛芷嫣,亦或者说,很喜爱她安庆王府表小姐的身份。
虽说慕安宁面色淡淡,但洛芷嫣脸上笑意未减,反而热切道:“慕姐姐,带我去你的院子吧!”
说罢,她便直接伸手拉住了慕安宁,显得两人仿佛极好的朋友。
慕安宁本不想答应,但顶着祖母那具有压迫感的眼神,却只得领着洛芷嫣走。
毕竟今日她无需去济世堂,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
慕安宁望着一到祥宁轩,便左右瞧个不停的洛芷嫣,无奈笑道:“洛小姐,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当然,比她要稍微差一些!
慕安宁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薄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手上虽在做着厨娘的活,但瞧着竟就像在弹琴作画一般。
洛芷嫣看了片刻,眯了眯眼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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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安宁分明在劳碌,但为何看起来仍旧那般从容淡定,就连衣裙都没染上分毫尘埃?
看着自己沾满了糯米粉的粉色衣裙,洛芷嫣鼓了鼓脸,悄悄瞪了身旁的少女一眼:“那慕姐姐可别忘了邀请嫣儿与淮哥哥,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呢。”
反正慕安宁与那个什么谭文淮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担心慕安宁还对淮哥哥余情未了。
而淮哥哥看起来暂且还没死心,但只要亲眼目睹了慕安宁与别人拜堂成亲,那说不准他也会起了要成家的心思。
慕安宁闻言,点了点头,但垂下的眼睫却颤了颤。
依她对养父母与祖母的了解,他们一定会送请帖到安庆王府。
但她并不想顾淮之参与她的婚事。
“慕姐姐,要加多少糖啊?”洛芷嫣皱起眉头,一脸难色。
慕安宁回过神来,如是道:“两勺便可。”她顿了顿,想起洛芷嫣是做给谁的,又只好纠正道:“四勺。”
其实她也不知晓,两勺糖与四勺糖的区别在于何处。
当初抱琴试吃时,说两勺恰到好处,但顾淮之却嫌弃不够甜。
洛芷嫣一脸狐疑,却照做:“四勺?会不会太甜了?”
没等慕安宁回答,洛芷嫣又自顾自地多加了两勺:“差点忘了,淮哥哥就喜欢甜的,那糖一定是越多越好。”
慕安宁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但还是决定不多管闲事,甚至脑中还冒出带着一丝报复意味的想法:将他甜死算了。
*
“抱琴,还是将这食盒拿回马车上吧。”走进茶肆后,慕安宁瞥了眼抱琴手中的食盒,忽然道。
先前她与洛芷嫣一不留神便做了一堆桂花糕出来,洛芷嫣将自己做得桂花糕都拿走了,顺带也拿走了一些她做得。
不过,还是剩下了不少。
慕安宁自己吃不得,而抱琴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吃。
但浪费食材总归不好,所以她头脑一热,便直接将食盒一同带到了茶肆。
抱琴微微讶异,旋即直接将食盒塞到自家小姐手中,劝说道:“小姐,您好不容易做一次呢。为何忽然不送了?”
今日听说洛小姐是来找小姐学做桂花糕的,她也惊讶得不轻。
但后来小姐说要将这桂花糕送给谭公子,她倒是颇感欣慰,小姐终于想起未来的姑爷了。
慕安宁提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清了清嗓子:“我不知谭公子可会喜欢。”
她此举太过唐突,若是谭文淮并不喜欢,但却为了她的面子而收下,那般属实不好。
“依抱琴看啊,谭公子不可能不喜欢,还稀罕得紧呢”抱琴扬起眉梢,这谭公子对小姐情根深种,无论小姐送什么都一定会喜欢。
更何况,她们都已经到了茶肆,又何故要退缩。
当慕安宁还在犹疑间,抱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不过小姐,你怎么还唤人家‘谭公子’?”
她还是得帮小姐早日认清自己的心意,不能让小姐继续被困在过去。
慕安宁一愣,眨了眨眼:“那叫什么?”
虽然先前谭文淮说,可以直接唤他的名字,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吸好几下鼻子,试图捕捉这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的源头。
正当他心中疑虑纷至沓来之际,外头传来一道低低的惊呼声。
紧接着,顾戟充满警惕与戒备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人!”
顾淮之眉峰微微耸动,蓦然睁开了好看的桃花眸。
所以他等了半天,方才那道脚步声并非是慕安宁的?
就当他准备直接出门向顾戟去问个究竟时,顾戟的声音再次传来——
“慕姑娘,这间就是我家公子的住的客房了,您可一定要帮帮公子,公子病得着实颇为严重。”
顾淮之听见这话,立时忘了在他心头盘旋的疑虑,眉宇间的紧蹙也随之舒展开来,旋即再度闭上了双眼。
这回没有错了,的确是慕安宁。
灵隐寺的客房并不大,且布置地都一般无二的简洁而雅致,只有一张桌三两张椅,与一张塌。
屋内燃着好几根蜡,微弱的光芒在房间中摇曳,将一切映照得清晰明了。
慕安宁缓缓踱步至少年的塌前,在离他五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开始细致地打量他的神色。
不得不说,顾淮之的容貌在这些世家公子间,算是顶好的。
她想,她从前对他那样喜欢,也理当也是有这个原因在的。
他的肤色在男子中算是偏浅的,但却丝毫未曾削弱他身上的少年气概。
他闭上眼时,那双眉眼修长疏朗,没睁眼时那般摄人心魂,但却在他身上多增了几分难得的清冷感。
不过,他脸上的那道被箭矢擦伤的细细疤痕犹在。
他应当又同从前一般,并未用她赠予他的药。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了。
抱琴轻柔地为浴桶中的少女清洗秀发,细心打量着她的神色。确保她的情绪平静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你今日同世子说清了?”
慕安宁闻言,睁开了清澈透亮的一双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抱琴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宽慰之色:“小姐总算踏出这一步了。”
这些年小姐对世子的欢喜,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现下小姐终于解除了婚约,她是打心眼里为小姐开心。
小姐绝对值得一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郎君,而不是不将她当回事的顾世子。
适才在席上,她还注意到不少郎君频频盯着小姐看呢。
随即,她眸中又染上一层忧色:“只是小姐,侯爷与夫人那边”
如今二小姐已经同太子定下了婚约,不可能履行与王府的婚事,只怕侯爷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小姐退亲了。
慕安宁眸光微凝,连抱琴都能想到的事,她又怎会不知道。
若是想要彻底退掉这门亲事,还须得长辈点头同意,放下退亲书,仅凭她与顾淮之的口头表态是断然远远不够的。
而顾淮之那般不着调,定是不会知道这些流程,所以明显得由她一人来处理这一切。
根据崇德候与许氏此前的态度,显然他们是绝无可能同意的,所以她只能从安庆王府下手。
想起那待她宛若亲女的妇人,她心中忖度,思量着是要直接登门造访,还是写一封信,托人送去王府。
半晌,她从浴桶中缓缓走出,清水滴落,激起一阵淡淡的水雾。
她吩咐抱琴为自己准备纸笔,最终决定提笔写一封信,说清事情原委,再恳求王府放下退亲书。
若是登门拜访,应当会见到顾淮之。
但她如今不想再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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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内,端坐着的崇德候将手中的退亲书毫不留情地扔至慕安宁跟前,沉声道:“安宁,你同为父说说,这是何物?”
慕安宁眼睫微微颤动,望向那纸退亲书。
才不过三日,王府便将它传到了侯府,想来应当也有顾淮之的推波助澜。
婚事起于轻飘飘的一张纸,又止于一张纸。
她蹲下身将它捡起后,声音平静如水:“安宁与世子并无任何感情,见父亲母亲不肯同意,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崇德候捂着心口,一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可知你这一举会毁了侯府!”
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板上钉钉的婚事,竟会被乖顺的养女亲手毁掉。
与安庆王府结亲,那可是除去皇家以外,最好的选择,于侯府大大有益。
许氏面露忧心地看着气急攻心的丈夫,替他顺气:“侯爷,莫要动如此大的气。”
崇德候迁怒道:“你说我怎可能不动气?”
许氏在丈夫那里吃了瘪,捏紧了帕子。
两人夫妻二十载,她当然了解崇德候以利益为重的秉性。
许氏转而不满地看向慕安宁,皱着眉头责备道:“你这些年的礼仪都白学了吗?”她的语气全然不似方才同崇德候说话时那样温柔,明显重了许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再说,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嫁于顾世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慕安宁垂着头,若是换做从前那她定是会谨遵教诲,而此时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半句也不想多听。
养母向来只会拿礼仪说事,但她如今不想再当那循规蹈矩的提线木偶了。
听养母说教的词都差不多说完了,她缓缓抬起头:“父亲母亲当真是为了我好吗?”
崇德候与许氏皆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养女会出声反驳。
慕安宁轻轻一笑,掷地有声道:“恐怕即便没有宛儿,你们也从未将安宁当成过女儿。”
少女的眸子微垂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喉间,但她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如往常般,染上绯红。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抚去她白皙脸颊染上的一层灰。
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时,门外猛然传来说话声。
少女闻声侧开了头,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外头的人试探性道:“头儿,这间是副阁主的屋子。”他顿了顿,弱弱道:“可要进去?”
第40章心意
门外的人迟迟没说话,似乎是在思量。
慕安宁微微侧眸,眼中泛起一丝好奇。
这位副阁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些人如此畏惧。
“进去看看。”
随着这句话落下,慕安宁能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少年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寒意。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剑柄,随时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他正坐在案前阅读手中折子,面无波澜地听着属下的禀告。
过了片刻,他将目光从折子上移开,清润的嗓音宛如潺潺流水:“孤知道了,退下吧。”
待属下领命告退后,他的眸光逐渐幽深,手指缓缓敲击着案桌。
楚国此番派来使节,着实令朝廷上下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皇帝命他亲自接待,以表明对于两国交情的重视。
但让他意外的并非这件事,而是那名女子心中所言,果真在逐一实现。
正因如此,他才决定要娶她为太子妃,也顾不得她是否是何等能预知未来的妖孽。
他只想掌握现下的局势。
对于他要纳妃一事,皇帝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但皇后确是心生不满,只因她一心想将自己的侄女嫁于他,以便更好的掌控他。
他风眸微眯间,忽而有宫人进来禀报:“殿下,顾世子邀您出宫一聚。”
*
在人声鼎沸的弘鼎楼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处两位身份无比尊贵的人。
顾亦寒坐到了独自饮酒的顾淮之面前,笑道:“淮之,今日怎的有雅兴找孤饮酒?”
顾淮之放下酒杯,望向自己这个已经许久未见的堂兄,薄唇微抿:“只是查到了些东西。”他将袖内的宣纸拿了出来,原本有些迷离的双眸,暗了暗:“楚国此次来访,必有阴谋。”
顾亦寒风眸微眯,将目光投向手中的纸张,微微颔首:“孤知道了。”他说罢,无奈调侃道:“托属下送到东宫便是,何须你亲自跑一躺。莫不是想你堂兄了?”
顾淮之冷哼一声:“就是想叫你出来喝酒,不行?”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自那日宴会过后,心中便烦闷不已。
今日得知阿娘已经将退亲书交于侯府,就更是不爽。
顾亦寒无奈摇了摇头,他的这位堂弟只比他小了一岁,偶尔却还是会露出孩子心性。
他温润一笑:“怎么不行?淮之想喝,那孤便同你喝个够。”
顾亦寒说罢,便也给自己斟了杯酒,轻抿了一口后,神情复杂道:“时间着实是飞逝而过,转眼间我们兄弟二人便都要成家了。”
顾淮之眉心动了动,疑惑道:“你要成婚了?”
他这几日一直待在府中,并未听闻此事,只知裴亦寒一直未曾纳妃,并且对情爱之事并无半点兴趣,但作为太子,也终将身不由己。
顾亦寒微微颔首,清润的眸中染上一丝趣味:“孤要同你成连襟了,你竟不知?”他捂着心口,故作难过道:“淮之着实令孤心寒”
顾淮之一咽,霎时明白了他要娶的人是谁。
他压下眸中翻涌的情绪,一口饮尽杯中酒,声音略显闷沉:“那堂兄知不知,我已经无婚约在身了?”
顾亦寒一时面露诧异。她‘咦’了一声:“原来表嫂也在这?”她说罢,又赶忙捂住了嘴,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嫣儿忘了,慕姐姐已经与淮哥哥退亲了,不再是表嫂了。”
慕安宁看出她的小心思,却没多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对于顾淮之的这位表妹,她不算喜欢,但也着实讨厌不起来。
她与洛芷嫣儿时见过几面,不算熟络。
不过,自从她与顾淮之的婚事定下后,洛芷嫣出现在安庆王府的次数就变得愈发多。
她看得出,洛芷嫣对顾淮之应当抱有男女之情。
若非她与顾淮之忽然定亲,说不准他们二人早已亲上加亲了。
原本心绪已乱的顾淮之,听见洛芷嫣那番话,心头更是如受重击,仿佛被一根利刃穿透。
是啊,他们已经退亲了。
他不禁侧眸,不耐地瞪了自家表妹一眼:“洛芷嫣,闭嘴。”
往日不见她喊表嫂,如今倒是喊得满口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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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芷嫣被吼了一声,委屈地撇了撇嘴,却没有如他所愿。
她的一双大眼转了转,转而看向慕安宁身旁的谭文淮:“这位公子是?”
谭文淮回过神来,已然没了适才同顾淮之说话时的气势:“在、在下谭文淮。”
洛芷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这位便是今日宴会的主人。
她盯着他手中的簪子,忽而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嚯,这步摇好漂亮。”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谭公子是要送给慕姐姐吗?”
被提起心事的谭文淮失落地点了点头,而顾淮之却突地嫌弃道:“呵,这般难看的首饰,竟也送得出手?”
这绿绿的东西哪好看了,丝毫比不上他亲手雕刻的那支簪子。
谭文淮闻言,一张脸霎时红到了脖子。身姿挺拔的少年倚在树边,一缕缕夕阳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点缀着他那一身绯衣。
慕安宁四周张望了一番,见只有顾淮之一人,略显迟疑地问道:“世子怎会在此?”
原本心中烦闷不已的顾淮之,被少女清婉的嗓音唤回神,但适才时将离那挑衅的神色,忽地又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顾淮之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少女,滞了一会,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本世子恰巧路过。”
那时将离出医馆时,虽没跟他说一句话,但朝着他展露了手中的药包,显然是慕安宁特意为他抓得。
没想到,才过去短短一日,这事便被揭穿了。
毋庸置疑,时将离定同慕安宁说明了一切。
早知就听顾戟的劝告,早日同她说清楚了。
是他太过于贪心,想要多一个与她相处的借口。
这样的他,应当又令她失望了几分。
慕安宁未曾注意到少年似乎欲言又止,只是心道一声‘刚好’,便将手中的药包连带着药方,递到了少年跟前。
在少年愣怔之际,她的唇角弯了弯:“世子,这是祛寒的药材。”
原本她想派人送到他府中,倒是没想到竟如此凑巧地碰上了他。
顾淮之是习武之人,不会轻易染上风寒。
但她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
“阿宁。”顾淮之长眉一扬,目光灼灼地落在少女手中的药包上:“这药是给我的?”
这药同时将离拿走的那一包,堪称完全一致。
而那药方上头的字迹,也毋庸置疑是慕安宁的。
慕安宁肯定地点了点头:“世子昨日落水,还是服用些药以免染上风寒。”
夕阳下,顾淮之眼神湛然一亮,定定望着少女:“阿宁,你在关心我。”
凝视着那双少年如星辰般明亮的桃花眸,慕安宁一时有些愣怔,没有立即作答。
少年此刻这般的眼神,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顾淮之心口隆隆跳着,暗自猜测莫非那时将离并未同她说明一切,否则她怎会为他抓药。
他抿着薄唇接过药包,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心中暗想着纵然自己没病,回府也要全煎了,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就在慕安宁欲开口问个究竟时,忽地有一蓝色物件自少年怀中滑落,轻轻落在地上。
慕安宁眸光略微一凝,心觉有些熟悉。
顾淮之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飞快瞥了眼少女的反应后,立时蹲下身。
却不想,慕安宁也同时蹲下身。
顷刻间,两人的指尖在空中相触。
慕安宁抬眸对上少年的目光,立时如触电般收回了手,而那东西自然而然地被顾淮之捡了起来,放回怀中。
慕安宁才欲开口询问,但却被少年抢了先。
顾淮之喉咙滚动了一下,留下一句:“阿宁,我会服药的。”便翻身上了马,马蹄声渐行渐远。
这香囊虽是阿宁的,但现下他着实不放心还给她。
万一,她转头就扔了怎么办。
*
少年舞动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光,如同一条灵动的银蛇,在空中舞动盘旋。
剑光闪烁,宛若星辰跃动,剑势如虹,迅疾无比。
坐在练武场凑热闹的谢云庭欣赏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幽怨道:“顾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究竟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今日顾淮之穿着一袭月白蛟龙入海纹金宝地锦澜衫,衣袖微微掀起,在这烈日下,显得格外夺目。
至少,比一旁光着膀子的大汉要养眼得多。
顾淮之漫不经心地侧眸瞥了谢云庭一眼,手中动作流畅而又有力:“怎么?”
虽然已经三日没见到慕安宁了,但她今日却有传信到府中过问他的状况。
她对他如此关怀备至,似乎全然未曾发觉那日救她的人,不是他。
不过,愉悦之余,他还需想想何时同她道明真相,毕竟纸终究包不住火。
“我瞧顾兄今日红光满面。”谢云庭看着剑气凌厉、心情显然很舒畅的少年,连连摇头叹息:“顾兄,你又要定亲了,怎的都不告诉我。”
没想到顾兄才没几个月便走出来了,只剩他还留在原地踏步。可对于他来说,除去慕宛儿,其余女子都是一样的乏味至极。
剑锋忽而刺向木桩,顾淮之蹙眉回首:“定亲?”
“顾兄,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谢云庭砸吧砸吧嘴:“就是你与柳小姐啊。”
原来慕姑娘不肯收下是因为这步摇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磕磕绊绊道:“慕慕姑娘,对不住。我不知道姑娘家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骤然发觉自己说漏嘴了。
他此前说是苏念慈送的,而现下竟又说是他自己挑的。
慕安宁见谭文淮不知所措的模样,再看一眼顾淮之的满脸嫌弃,不知哪来的冲劲,向前走了一步,将他手中的步摇轻轻拿了过来。
在谭文淮愣怔之际,她莞尔一笑:“谭公子,道歉作甚?这步摇很好看,小女便收下了。”
这话说的不假,她确实觉得这步摇很好看,谭文淮的眼光并不差。
谭文淮的耳尖又变得通红,他喃喃道:“慕姑娘喜喜欢就好。”
顾淮之那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气,这会是彻底上不去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道:“慕安宁,你不能收。”
见少女淡然的目光瞥了过来,他的语气不禁弱了几分,似是请求:“还给他。”
她怎能收下其他男子送的首饰?
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慕安宁从未听过他示弱的语气,愣了一瞬,收敛了笑意:“世子,谭公子这步摇很好看,我很喜欢,为何不能收?”
她既然决心要告别过去这段感情,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未尝不可。
而且,她隐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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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纵然她还未做好准备,祖母似乎已经在着手安排了。
随着这话落下,天空忽然飘起了绵绵细雨。
周围的宾客走的走,散的散,但顾淮之却盯着她清澈的双眸一言不发,心底头一回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谭文淮急忙伸手到慕安宁发顶,企图给她遮雨:“慕姑娘,我们快进屋吧。”
慕安宁看了眼头上那只能堪堪挡住三两滴雨的手,失笑点了点头,随他朝着屋内走去。
而顾淮之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他想立即上去将这两道刺眼的身影分开,可那又能如何?
他已经料到,换来的会是她淡漠甚至带有责备的眼神。
冰冷的雨点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身上,一丝丝穿透他的心房。
眼看雨越下越大,洛芷嫣捂着头顶,急促道:“淮哥哥,你傻站着作甚?”
见顾淮之仍旧不理她,她这会是真的不想管他了,拔腿就小跑了起来。
今日她穿得可是新衣裳,淋不得雨。
他知道顾淮之同慕家姑娘早在三年前便定下婚事,年末便要成婚。
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亲,倒是颇为奇怪。
顾亦寒讶道:“淮之终于说服婶母退亲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这位堂弟当初为了退亲,可是在京中闹出了不少笑话,但纵然如此,他也未能如愿以偿。
顾淮之喉咙一紧,半晌,才闷闷道:“她退的。”
顾亦寒挑了挑眉,更为讶异。
他对这位慕姑娘略有耳闻,也知道她极为爱慕顾淮之。
一阵清风拂过,顾淮之顿时清醒了不少,转头望向窗外。
忽而,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内。
少女今日一身浅蓝衣裙,看起来分外娇俏。
他一时有些晃了神。
突地,一辆马车奔腾而过,竟直直冲向少女。
顾淮之一惊,猛然站起身来。
顾亦寒望向眉间有一抹焦灼的少年,不解道:“淮之?”
顾淮之没理他,刚撩起衣摆,欲直接跃下窗时,下头蓦地出现一抹深蓝人影,将少女稳稳抱在怀中。
他的动作一顿,双眸紧盯着下方,只见那两人衣摆相交,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避过了那辆马车。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在看见少女扬起的笑容时,身型不由自主地微动,握紧了拳头。
那两抹正对视的蓝色身影,看起来极为相配,刺得他眼睛生疼。
【合着男主和男配早就看出来我的身份了,居然还搁着戏耍我。】
【真是越想越气!】
【虽然转变来的有些突然,但男配可算干了点好事,终于不眼瞎了。】
【我女应该还没黑化吧?】
【这么急干嘛,反正大反派现在有事,那些小喽啰跟不上来。】
【饿死了,等下到了客栈要好好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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