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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聂思远头晕眼花地被人一路扛回了客栈,途中几次差点吐出来,最后摔落在床褥上的时候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被一条猛犬给扑倒,后背直接撞在了床板上,眼前阵阵发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闻到封琰身上熟悉的气味,耳边充斥着对方混乱燥热的喘息声。
“封唔。”
聂思远刚要开口,结果嘴巴就被人堵住,温热柔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让他脑海一片空白,就连挣扎都忘了,最终无措的手臂轻轻地搭上了封琰劲瘦有力的腰。
许久之后,他脖子一疼,被狗给咬了。
“你怎么都不反抗?”
封琰闷闷的声音从他脖颈处传来,带着几分无法自控的气恼:“你这样我真的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聂思远双眸失神,心跳如雷,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
他嗅着下封琰身上冷沉的味道,心里蓦然软得不成样子,搂在对方腰上的手臂稍稍紧了点。
“控制不住就控制不住,反正你我都成婚了就算做点什么,也是正常的。”
封琰怔了下,这才发现对方没有玩笑,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
可就是这副温和柔软的模样却突然触动了他心底最深的记忆,之前那道模糊的身影瞬间清晰起来。
青衣长剑,明月悬天。
在想起那人的瞬间,他的心脏开始疯狂悸动,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狂热的爱慕,求而不得的痛苦,带着毁灭色彩的占有欲和执念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瞬间头痛欲裂。
直到此刻,封琰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深爱记忆中的人。
那人叫聂思远,哪怕只想起了面容和名字,都让他神魂震颤无法自拔。
“唔。”
他脸色骤然惨白,抱着头摔倒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撕裂,一个在疯狂地爱着那位小家主,另一个又对眼前的男人恋恋不舍。
“封琰!”
聂思远见他脸色大变,满脸痛苦的神色,顿时也慌了,连忙扑了过去,就见男人口中发出低吼,猩红的眸子中满是挣扎与混乱,额头上已经疼得满是冷汗。
不!不对,他就是聂思远!
封琰不断地告诉自己,可割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后又再次分开,最终彻底变成了两个人。
“你怎么了?”
聂思远想要被拉住他的手,结果被封琰狠狠甩开,妖异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似乎又变回了刚失忆的时候,充满了抵触和抗拒。
封琰咬着牙,目光冷漠又混乱,心里似乎有个声音拼命地制止他接下来的行为,但最终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你不是他。”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聂思远却明白是什么意思,伸过去的手瞬间僵硬在半空,轻颤的嘴唇已无半点血色。
他咬了咬唇,竭力想要按捺住心头的酸涩,再次尝试去拽封琰的袖子,结果又被对方躲开。
“别碰我。”
封琰看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抵触,在这个瞬间,聂思远甚至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浅浅的杀意。
撂下这三个字之后,他起身便走,冰冷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没有半点犹豫。
冰冷的凉意从心头蔓延,最后全都化为了苦涩。
聂思远悄然红了眼角,终于意识到就因为他没有看见对方伸出的手,让封琰等了太久,现在想要把手放上去了,对方却只记得他原来的模样。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出房门去找封琰,可一股急火涌上心头,胸口顿时传来剧痛,嘴里满是腥甜,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晕眩和混乱中,不断在他眼前晃过的便是封琰那张带着杀意的脸。
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见过。
另一边封琰失魂落魄地从客栈跑了出来,心脏依然因为突然复苏的记忆疯狂悸动,但同时也升出了强烈的不安。
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疯狂地爱着聂思远,哪怕只想起了面容,都足以让他彻底失控,可一想到刚刚聂家大公子眼里的受伤和难过,他的心里也会传来真真切切的疼。
他不是聂思远,聂思远不会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他自己都说了,他不过是个替身,自己深爱的是聂思远,不是他。
可一张苍白病弱的面容从封琰眼前闪过,手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眼泪灼烧的痛,就在刚刚他走的时候,那人的眼睛都红了,可能会哭。
封琰的脚步猛地顿住,站在人潮流动的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在挣扎了许久之后,又突然转身朝着客栈跑了过去。
他可能在哭。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都疼得像在滴血,根本顾不上其他了,甚至连心头的悸动都顾不上,疯了一样又朝着来时的疯狂狂奔。
等他推开门,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影上,封琰脑袋里嗡地一下,似乎失去了所有感观,再次体会到了山崖上的绝望。
“聂修然?”
他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那重量轻的让他有些恐惧。
冰冷的温更让封琰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最终竟然连站都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却没摔到怀里的人。
眼泪汹涌落下,伴随着男人低低的哽咽。
“你醒醒,我错了,你别吓我。”
*
聂思远脑海中浑浑噩噩,头疼欲裂,全身没有半点力气,不管是额头还是脸颊都烧得厉害,嗓子里更是像被火烤着,又干又疼,想要喝水,又发不出声音。
痛苦中,有人在他额头上垫上了打湿的帕子,让温度稍稍降下去一些,又将杯子递到了他嘴边。
可聂思远没有半点力气,连嘴巴都张不开,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慢慢靠近。
唇上传来了湿润柔软的触感,有什么东西顶开了他的牙关。
聂思远发出痛苦的呜咽,直到温热的水流慢慢涌了进来,终于缓解了喉咙的灼痛,蓦地出了身冷汗,人也恢复了几分意识。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烧得太厉害,他好像都出现了错觉,不仅眼前一直闪现着封琰那张绝色却带着杀意的脸,甚至还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哭,哭的他心烦意乱。
毕竟之前他死的时候,都没人这样哭这么久。
终于聂思远被那人哭得实在受不了,不得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没等看清周围是什么情况,就忍不住骂了出来。
“哭什么啊,给我号丧呐?”
旁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聂思远脸色惨白,全身虚弱无力,漠然地抬起头,却发现封琰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颤,撇开了目光:“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封琰嘴唇动了动,垂着头没说话,聂思远看他这副楚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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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又忍气吞声的模样,差点又被气晕过去。
“不是你自己甩手走的么,现在装什么委屈呢?还好意思哭,走的时候那么干脆决绝,有本事就别回来,也别管我死活!”
封琰脸色没比他好看到哪去,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有些无措地想要拉他的手,结果被聂思远一把甩开。
“可别碰我,封教主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别被我这个残次品给弄脏了,您还是离我远点吧。”
聂思远冷漠地侧过头,把两只手都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半点好脸都没给封琰。
他现在确定了,这狗东西喜欢的只是他以前装腔作势的模样,如今看到最真实的他后,除了嫌弃就是嫌弃!
封琰抿着唇,眼睛又红了,咬着牙没吭声,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许久之后,聂思远听着那极其细微的哽咽,万分崩溃地捂住了脸,终于又被他哭得受不了了,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位差点把他逼疯的小姑奶奶,不得不放软了声音。
“堂堂魔教教主哭成这样成何体统,甩手走人的是你,跑回来哭个没完的也是你,你说你到底要怎样啊?”
封琰还是没吭声,扭过头不看他,眼泪越掉越凶,像是堵着气的小孩子,一边别扭,一边又不肯认错。
聂思远是实在被他哭得没辙了,也没力气坐起来,最后勉强把手伸了出去,轻轻地搭在了封琰的手背上。
封琰的手一颤,这次没有躲开,终于不哭了。
“我晕几天了?”
“四天。”
封琰的声音哑得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眸光黯淡,搭在他手上的腕子更是细的仿佛一掐就断,跟他记忆里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却让他这几日提心吊胆,哪怕睡着的时候都得搂着,生怕对方悄无声息地就咽了气。
他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明明那样深爱着聂思远,只要想起就会心动,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可眼前这个也是他娶进门的,舍不得放手。
封琰咬着唇,还是将聂思远的手扣在了手心里,缓缓攥紧,传递来的温度让不安的心里终于多了几分踏实。
聂思远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托狗东西的福,七天的时限已经到了最后一天了。
不过就在这昏迷的这几日里,他也终于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扶我起来吧,时间不多了,咱们得去趟白府。”
封琰红着眼睛瞪他:“你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好好养病,我不信白家那老东西还真敢对咱们下手。”
“他下的东西不过是唬人的,我查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为了他。”
聂思远目光平静,带着看透一切的漠然:“白家已经完了,咱们去给杜少陵一个真相。”
噗通。
封琰定定地看着他,痛苦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又狂跳起来。
他果然不是个东西,他也好爱聂修然。
“对不起。”
封琰的眼泪从脸上滑落,妖异美艳的眸子波光潋滟摄人心魄,聂思远看着他这副模样,喉咙动了动,只觉得头疼。
“之前的事情算了。”
“不是那个。”
聂思远抬头就见封琰抿着唇,抬手挡住了通红的眼睛,神情除了自责之外还多了些羞愧,险些以为在这几日里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修然,我喜欢你。”
聂思远心里噗通噗通地跳了两下,就见封琰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可我还爱着聂思远,不想忘掉他,你能允许我心里装着两个人吗?”
第62章
听到狗崽子说出的疯话之后,聂思远出奇的平静,没有半点愤怒,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发现他还真是低估了以前自己在封琰心里的份量。
少年时候的爱慕热情又执拗,哪怕时至今日,封琰已经成了婚,一旦想起当年的事情,仍然会怦然心动,甚至说出这样离谱的话。
若他只是聂家大公子,只怕今日真的要与封琰翻脸。
“不行。”
聂思远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压下了心头生出的那点愧疚,缓缓捏起了封琰下巴。
“你都已经与我成婚了,心里便只能有我一个,必须忘了他。”
封琰脸色苍白,目光混乱无措,也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也没了平日里的强势霸道。
“若忘不掉呢?”
聂思远咳了一声,缓缓坐起来,有些心虚地转开目光:“这事要公平,如果你心里藏了别人,那我也可以。”
封琰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身上煞气四溢。
“不行!”
他突然站起身扑到床前,死死地扣住了聂思远的手腕,纤细的触感似曾相识,像是之前也这样攥过。
“你想藏谁?还是说早就有这准备了?”
男人瞬间陷入了暴怒,本就哭红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聂思远:“你是不是还惦记销金楼的小金莲呢?”
“谁?”
聂思远还发着烧,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间没想起来小金莲是谁。
封琰气得脸都红了:“就是给你偷偷塞小肚兜的那个!”
“都说那个是误会了。”
聂思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暴跳如雷的男人,顺毛似的摸了摸封琰后背,声音虚弱嘶哑,又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纵容。
“看吧,一个毫无可能的误会都能让你气成这样,你再站在我的角度设身处地想想,如何能忍得下喜欢的人心里还想着别人?”
不知道听到了哪几个字,封琰心里猛地生出一股窃喜,暴躁的气息瞬间被安抚下去,没再说话,悄悄红了耳尖。
聂思远将头歪了歪,贪恋着对方身上的温度,轻轻地靠在封琰的腿上:“还是说你到现在还将我当成思远的替代品?”
“没有。”
封琰闷闷地开口,见他靠得不舒服,干脆半坐在床上,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心头依然在悸动,却没了之前的浮躁不安。
“聂思远他的事情,我其实记得不多,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和样貌,只是这样便难以自抑,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就算忘了之前的一切,只是这几日的相处,我也喜欢你。”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把人搂在了怀里,偷偷地紧了紧胳膊。
聂思远没说话,许久之后缓缓闭上眼睛,压下翘起的嘴角:“那我就再给你点时间别动,让我再躺会儿,一会儿再去白家。”
“我试试。”
封琰的声音更闷了,听到怀里的人没了声音,心又悬了起来,不过因为此时两人紧紧贴着,倒是能感觉到对方清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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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脸色依然苍白,似乎比之前多了些生气,长长的睫毛卷翘,挡住了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
很难想就是这样一个病弱单薄的人一次又一次寻找真相,向死者告慰,向生者交代。
在这点上这个聂修然真的像极了那人。
封琰悄悄低下头,在聂思远冰凉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敢保证能做到,但也不许你心里藏着别人,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聂思远没有回应,仿佛又睡了过去,只是嘴角依然勾着弧度,封琰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把人用力地抱在怀里。
他是魔教教主,是大坏蛋,所以他才不讲那些道理。
西北的冬天风是凛冽的,吹在皮肤上像刀子划过似的疼,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显得有些安静。
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白府在今日安静的可怕。
聂思远和封琰从白府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们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里面的异常。
封琰直接推开大门,只见白府之内空无一人,就连平时伺候的侍女和下人都不见踪影。
“果然出事了。”
聂思远神色漠然:“去后院吧。”
封琰点了点头,悄然地将惊煞抽了出来,走在他前面。
两人来到后院,果然看见了坐在水井旁边的杜少陵,此时他正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出神,就算听到了他们走来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你们是谁?”
杜少陵的声音有点冷,夹在风里,让人莫名地心里发寒。
“受你之托,给你一个真相。”
“真相?”
杜少陵冷笑,缓缓转过头,只是过去了这几日的时间,就不见了之前阳光又淳朴的笑容,多了几分阴郁。
“你来晚了,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
聂思远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悲悯:“对你来说,真相很重要。”
杜少陵没说话,许久之后漠然地转开了目光,幽幽道:“可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那你不妨说说看,反正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白家怕是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吧?”
聂思远感觉站着有些累,刚要找个地方坐着,就见封琰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板凳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面前。
他有些无语,不过也没客气,只是刚坐下,手里又多了一包热腾腾的东西,就算隔着厚厚的油纸,都能闻到里面烤地瓜散发出的香气。
聂思远警告地瞪了封琰一眼,将有些烫手的烤地瓜悄悄塞进怀里,身上的冷意瞬间散去不少。
杜少陵再次沉默,低声道:“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不过我还记得一个人,也还记得一件事。”
他看着澄澈的天空,眼中多了些温度。
“我记得白木子,他是白家的小少爷,不过白家的人不喜欢他,从小就把他送到了别人家寄养,他也确实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血里有毒。”
杜少陵的目光有些空洞,像是回忆着很久远的事情:“别人说他不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天生带毒,若不碰到就没事,但长时间接触会让人虚弱而死。”
聂思远依然叹气:“想必那毒在短时间内并不会致死吧,甚至可能还会让人容光焕发?”
否则白家的人也不会如此疯魔。
“没错,与其说那是毒,不如说是蛊。”
杜少陵嘲讽地笑了笑:“他的血是活的,那些人都以为这就意味着长生,那个养他的屠夫正是这样想的,结果喝了血之后就死了,白家的人也是,只不过他们与他血脉相似,对于对这毒有一定的抗性,还没等毒发的时候,白木子就死在了他们前面。”
说到白木子的死,杜少陵的眼中再次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是个苦命的人,最爱看广袤的天空,可一生都被困在了这座宅子里,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笑,他是被”
“够了。”
聂思远突然出声制止了他的话,黑漆漆的眸子锐利明亮,单薄的身子只是坐在那,便如一柄劈开迷雾的利剑。
“我说过,我知道真相,包括你的身份。”
他觉得身上又有些冷,不禁摸了摸怀里的烤地瓜,指尖又多了些暖意。
“你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但并不是绝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碰见熟悉的事物,就会触发一些曾经的记忆,我说的对吗,白木子。”
“杜少陵”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不过并没有否认,许久之后他勾起了浅浅的笑,这一抹笑完全不同于之前质朴开朗的杜少陵,内敛而文静,完完全全是白木子才会露出的微笑。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彻底面目全非,没有人认出我,就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思远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问道:“之前我问过你恨不恨白家的人,你说不恨,是在骗我吗?”
白木子摇了摇头:“我的记忆时断时续,所以不会说谎,虽然他们讨厌我,也做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我不恨他们。”
“那你还给他们下了七年的毒?”
白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对于这些东西最为敏感,若是寻常药物恐怕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唯一的下毒办法就是把毒分开,一点点地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也需要极其可怕的执念。
若是不恨,又怎会如此坚持?
白木子垂着眸子,轻声道:“因为我记得杜少陵,那个人很爱笑,可白家的人害死了他。”
聂思远沉默,听到这话之后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是泛起了压制不住的冷意。
“我喜欢他,可白家的人想要我与族内的女孩成婚,甚至不断逼迫,于是我生出了假死逃走的念头,就在我决定离开白家的那一日,他们杀了杜少陵。”
白木子的声音轻的几乎要散在风里,没有怨恨,但目光冷漠平静的让人遍体生寒。
“我记不住自己是谁,也记不住发生了什么,我唯一能记住的事情就是要替杜少陵报仇,仇人就是白家。”
聂思远猛地打了个哆嗦,身子有些不稳,随即有一具温暖的身体立刻站在了他身后。
熟悉的温度从后背传来,让他终于多了些力气,可看向白木子的眼神愈发的悲悯。
“你要不要听个故事?”
聂思远已经是第三次叹气了:“也许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那个猜出身份的宝子好聪明!
第63章
聂思远缓缓开口,平和的声音让凛冽的寒风似乎都缓和了许多,故事与之前白木子讲的有些相像,却并不完全相同。
“很久以前的时候,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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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的长生寨为了追求长生,用邪术献祭女孩,最终遭了报应,这一批人的血里都带着蛊毒,失败的人被蛊毒反噬,又极致地追求男孩,最后犯下了更大的罪孽,而其中另一部分人成功地利用蛊毒延长了寿命,最后来到北方,也就是你们白家。”
白木子目光麻木,对此并无太多兴趣,对他而言,长生血虽然是灾祸的开端,可最后毁了一切的还是白家众人疯魔的执念。
“可白家的人看太重自己的血脉了,再加上又都是长寿之人,不断地壮大宗族后又喜欢族内联姻,时间久了孩子出现问题的也越来越多,就算中间尝试与外人生育,最终还是会同本家联姻回到起点,如今望乡镇的孩子都开始不断出现问题。”
聂思远叹了口气:“哪有什么鬼子之说,想必是因为白家人的血脉早就渗透其中了吧?”
“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白木子冷笑:“这些人谁不知道白家药行遍布天下,又有谁不知道白家的人寿数绵长,自然都想沾一沾这‘福气’。”
聂思远顿了顿:“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继承了白家长生血脉的只有你。”
“长生?我不稀罕。”
白木子满脸不屑,冷声道:“这与你想讲的真相又有什么关系?”
聂思远静静地看着他,黝黑的眸子如深潭古井,波澜不惊。
“因为你不仅继承了白家的人长生,还继承了他们的冷漠和残忍,白木子,你说你喜欢杜少陵,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提起他的时候眼里只有羡慕,根本没有感情,也没有爱。”
白木子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无论是药行的张福顺,还是宋阿婆白老爷,他们说的都不全是真话,但也不都是假话,按照最简单的逻辑,只要两人共同认定的便为真,那有几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聂思远站起身,一步步朝着白木子走去:“第一,白木子和杜少陵从未相爱过,可能是你一厢情愿或者根本就是件子虚乌有的轶事,那为什么会流传出这样的谣言?因为这是你想要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杜少陵!”
白木子瞳孔微缩,就见聂思远的神情平静得有些可怕,仿佛他所有不堪的过往在此刻都被人揭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白家的人想利用你的血逼你与族内女子成婚,也许还会用些很下作的手段,但如果你喜欢男的呢?他们是不是就会放弃了?那是你第一次利用杜少陵,可能到最后连你自己都相信你真的喜欢他了。”
聂思远的话像一把把刀,戳穿了白木子所有的伪装。
“第二,杜少陵也不喜欢你。”
聂思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像,在见到这东西的时候,白木子脸色微变,终于想起来自己遗落了什么。
“你刚刚问我是怎么认出你的,正是因为这个东西,这小木像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是依然能看出你当年的相貌,我一开始还觉得面熟,以为是像白家人的缘故,后来我才意识到,它其实更像你。”
“像我?”白木子忍不住后退一步,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木像,杂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终于想起来那是他七年前的模样。
是杜少陵照着他刻的。
聂思远抬手将东西扔给了他,白木子盯着木像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转过身看了看水井里面,虽然身形上大不相同,但五官确实相似。
“这木像的眼神冷漠残忍,绝对不会是喜欢你的人刻出来的,杜少陵将你当时的神态留了下来,成为了他不爱你的铁证。”
聂思远叹了口气,低声道:“最后的真相……是你杀了杜少陵。”
“你放屁!是我杀了他?为什么?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白木子冷漠的神情开始崩溃,嘶声喊着:“若是我杀了他,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整整七年!七年!我时时刻刻地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如果我不爱他,我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因为你自己都忘了。”
聂思远有些不忍看他崩溃的模样,微微闭上了眼睛:“你想离开白家,白木子的身份必须得死,所以你只能换一个人,而你最羡慕的人便是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朴实又高大的男人。”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封琰却已经想通了一切。
“他没有说谎,他之前看到的凶手是真的,就是他自己,只是因为此事受到刺激太大,才让他记忆出现了问题,所以失忆的时候就会寻找凶手,想起一些之后,又会找白家复仇。”
“不!不!你在胡说!你们又想骗我!”
白木子终于崩溃了,不断地摇着头往后退着,他算他可以相信自己与杜少陵之前从未有过感情,但他也不敢相信是自己杀了杜少陵。
“那木像是杜少陵临死前刻的吧?”
聂思远声音发涩:“你说,就算他不爱你,你们至少也是朋友,为什么在他眼里,你会是那样的形象?”
白木子说不出话来,而聂思远的声音直接击溃了他最后的挣扎。
“因为他是在临死前刻下了凶手的模样。”
杜少陵给白木子刻的木像,不仅冷漠残忍,眼里还带着杀意。
若不是之前封琰癫狂的时候露出了同样的表情,聂思远绝对想不到那木像就是凶手。
白木子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曾经失去的记忆在这一刻仿佛全部都被人唤醒,一股脑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发出崩溃地嚎叫,像是野兽绝望时的嘶吼。
就当聂思远和封琰万分小心,以为他要发狂的时候,却听到这个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白木子竟然又笑了出来,同时流下了解脱的眼泪。
“多谢。”
他瘫坐在地上,此时已经没有半点杜少陵的样子了,如果忽视掉他高挑的身形,几乎与当年的白木子一模一样,阴郁又癫狂。
聂思远心里一颤,几乎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唯一的区别是封琰还在,并且一直容忍着他,可白木子却失去了他的杜少陵。
“原来竟然是这样。”
白木子含泪笑着,没想到他疯魔七年,时而清醒,时而呆傻,最后一直追寻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直到此刻,他也终于想起了一切。
“是我杀的他,下的毒便是商陆。”
聂思远沉默,因为刚刚说了太多的话,愈发的疲惫无力,又有了那种像要陷进去的感觉。
“欠他一命,我还他便是。”
白木子还是笑,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只能靠着井口才能勉强坐住:“我为了替他报仇,吃穿住行处处下毒,无所不用,自己早就毒入骨髓了,你能闻到周围的香气吗?”
聂思远愕然,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听到他这话不禁脸色微变,可白木子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放心,你们闻不到味道说明你们没事,我给他们下的毒,引子用的也是商陆,为了提纯药性,还差点被白文山给发现,后来又因为你们的缘故提前动手,好在最后终于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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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都结束了。”
他嘴角缓缓溢出紫黑的鲜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却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了蓝蓝的天空,晴空万里,没点云彩。
“商陆的含义是情意绵绵,可笑我们两人之前原来毫无情意,如今我和白家人同归于尽,也算替他报仇了。”
白木子眼前再次划过那张质朴憨笑的脸,他从来都没有那样笑过,所以第一次看见便喜欢,或者说是嫉妒。
他握住了那双粗粝的手,也选择活成那个模样,没想到最后记住的却是那张倒映在杜少陵的眸子里自己带着杀意的脸。
聂思远幽幽地叹了口气,拽了拽封琰的袖子,准备离开,不想亲眼看着白木子的生命如此走到尽头。
说到底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白木子一句都没提那个养他的屠户和白家的人都对他做过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想回忆起那些事情,但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他们的上方传来里清脆的响动。
那声音咯嘣咯嘣的,在这死寂的白府中显得清晰又诡异。
聂思远后背骤然发冷,瞬间又涌现出那种寒毛倒竖胆战心惊的感觉,而封琰也僵硬在了原地。
他咽了咽口水,缓缓地转过头,只见一道银色的身影蹲坐在他们对面的房顶之上,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依然是银月骨那张冷艳绝伦的脸。
只是此时她正抱着不知道是谁的胳膊,面无表情地啃着手指头。
刚刚咯嘣咯嘣的脆响,就是她啃指骨时候发出的响动。
聂思远两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又被封琰立刻扶住,而濒死的白木子也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异样,诧异地转过头,正好也看见了银月骨啃尸的模样。
白府的后院瞬间陷入恐惧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白木子一眼就看出银月骨抱着的是截女人胳膊,若他没认错,上面挂着的衣服残片应该是她那个便宜娘白晓桐的。
“是你祖上造的孽。”
聂思远欲哭无泪,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昏迷的几天里,封琰这不靠谱的狗东西竟然忘了让他泡一泡药浴。
完了,这下他们三全完了。
这回连棺材都没得躺了,他和封琰恐怕都得被银月骨啃进肚子里,可他还有很多话没跟封琰说。
封琰的神色也异常警惕,死死地盯着银月骨,就怕她再次冲向聂思远,却不想突然一团温软扑进了他怀里。
冰凉的吻带着强烈的绝望和不甘,又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聂思远看着那双凌厉精致的眼眸,认认真真地说出了那句其实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封琰,我喜欢你,贼喜欢。”
他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如果咱们今天能活下去,我就跟你圆房。”
第64章
聂思远的话很轻,但白府过于安静,还是被白木子听个清清楚楚,他诧异地看向了院子中陌生的两个男人,眼神震惊又诧异。
封琰轻轻地嗯了一声,连耳朵都没红。
这下聂思远不淡定了:“你嗯是什么意思?”他脸色微冷:“难不成因为封教主心里装着两个人,所以就对我没兴趣了?还是说你打算真的一直守身如玉?”
“不是。”
听到守身如玉这个词,封琰接翻了个白眼,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现在他一看见银月骨出现在聂思远面前就感觉心惊肉跳,说不出的恐慌,这人还总往前面凑,真不怕被那东西把心肝都掏出来。
“你不是说咱们该做的都做过了吗?怎么还没圆房?”
封琰的眼神突然危险起来:“你之前是骗我?”
聂思远喉咙一窒,这才想起上次他意乱情迷之下确实讲过那话,现在竟然说漏了嘴。
“就还差点。”
他脸上微红,抓了拽封琰衣摆,小声道:“给你补上还不行吗。”
封琰脸色不太好看,盯着他看了许久,神色越来越怀疑,就在他准备张口继续追问什么的时候,突然瞥见银月骨鼻子动了动,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聂思远身上。
聂思远后背一凉,还没等转身逃跑,那有如实质的杀意又从他身上转向了白木子。
此时白木子眼角的泪还没干,神色悲戚嘲讽,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消失,身子也开始僵硬。
下一刻,银色的身影犹如闪电般朝着他飞掠而来,顿时白木子尖叫一声,直接朝着封琰扑了过去。
银月骨闪着寒光的利爪瞬间袭向封琰,撞在了冰冷的刀身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封琰虎口阵阵发麻,险些没握住刀。
他顾不上其他,条件反射地把聂思远挡在身后,不过银月骨这次并没有盯着聂思远,反倒一门心思追起了白木子。
白木子本是毒发之际,也早就看淡生死,可此时依然因为她带来的恐惧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拼命地往封琰身边躲,逼得他一次次出手挡下银月骨的攻击。
“你不是快死了吗?还跑什么啊!”
聂思远看着封琰被银月骨的利爪逼得步步后退,心都悬在了喉咙,气急败坏地朝着白木子吼道:“这就是当年长生寨祭祀失败造出来的活尸银月骨,算起来还是你老祖宗,你不去解决自家的麻烦,总往我们这跑什么?”
白木子额角青筋直跳,脸色惨白,刚要说话,张开嘴便吐出一大口血,在闻到他血的味道之后,银月骨眸光更亮,像是碰到极为喜爱的食物,追他也追得更加疯狂起来。
封琰抬刀挡住她的爪子,结果对方一个回肘直接顶过来,他勉强接下,却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差点站不稳身子。
聂思远发现今日银月骨出手比之前更为灵活狠毒,竟然会像活人一样开始偷袭,也比之前更加不好对付。
“咳,我虽然不怕死,可我也没打算让人把我啃成那样!”
白木子苦笑,玩命地往封琰身后躲,封琰忙着对付眼前的银月骨,也对他无可奈何。
聂思远看得又惊又怒,可身上刚退烧,此时正是无力,也不敢上去添乱。
“封琰!不能硬拼,还是要想办法困住她!”
封琰咬着牙勉强跟银月骨打的不分上下,对方刀枪不入,又有着可怕的蛮力,再加上诡异的速度,就算在江湖里都算是顶尖的高手,若是再纠缠下去,他绝不是对手。
一旦他输了,银月骨会先啃了白木子,也不会放过聂修然。
那人绝不能出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他目光骤然冷厉下来,不敢有丝毫保留,冰冷的刀光在空中划出璀璨的华光,转瞬之间便狠狠地砍在银月骨身上。
这一刀几乎用上了他全部的力量,就算是银月骨刀枪不入,锁骨到胸口的地方都被划出一道可怕的刀痕,深可见骨。
只不过她被划开的身体并没有鲜血流出,露出了里面鲜红静止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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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子看得心惊肉跳,这才明白聂思远说的活尸是什么意思。
因为已经想起了之前许多遗忘的事情,他也重新回忆起曾经熟悉的药理知识,在银月骨的身上他闻到了很多虎狼之药的味道,除此之外还能闻到肉桂、雪松油之类的东西。
在白家一次次被抽血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白木子仓皇逃窜的身影猛地停了下来。
他知道银月骨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了。
那群人为了长生在拿这些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做实验,本想造出长生之血,却只做到了让身体机能全部停止,人也变成了死物般的存在,但不会腐烂,除非以银针入脑,封住所有生气,才能重新化为枯骨。
恐怕这银月骨当时因为银针扎错了位置,或者扎得不够深,所以生气半封半溢,导致现在仍能活动,这才成了不生不死的活尸。
之所以盯上他是因为他体内流的是最纯正的长生之血,与她有着极高的相似性,却更完整,可能会终止这种生死模糊的状态,所以对银月骨来说他才是最有诱惑的东西。
白木子似哭似笑,没想到自己到死都不能摆脱血脉里的诅咒。
在他之前还不知道还有多少银月骨这样的受害者,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女孩都经历过什么样惨烈的遭遇。
也许他的存在也不单单是鬼星降世,可能他的出生就是为了终止银月骨身上的罪孽。
白木子心头闪过明悟,不再躲闪,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狠狠地朝着自己脖颈捅了进去。
鲜血喷涌出来的瞬间,银月骨的眸子里蒙上了浅浅的血光,发了疯似地撞开了封琰,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他。
“果然好疼,不过可能没她当年疼。”
白木子惨笑,任由银月骨大口大口地吮吸地着他的鲜血,再次看向了聂思远。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确实给了我一个真相,即便是那样的讽刺可笑,本来我是最讨厌取血的,现在也没什么了,就当给你的谢礼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对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接了一小瓶的血,鲜红的液体流淌进去后不仅没有凝固的趋势,反而流光闪动,像活的一样。
银月骨埋头在他脖颈间,鼻子微动,却没有停止动作。
白木子将那瓶血直接朝着聂思远扔了过去,还没等他伸手接住,封琰抬手便先将瓶子扣在了手心里,眼里满是戒备。
“他快死了。”
白木子的话让封琰瞬间脸色大变,聂思远目光闪烁,对此却并没有太多意外,反倒微微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封琰的神色有些狰狞,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聂思远,却发现对方一声不吭,并没有否认白木子的话。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受不得劳苦,得在床上养着才行,但不知道靠什么东西强行透支了气血,现在应该已经濒临极限。”白木子眼里闪过几分同情,从刚刚一见面,就在聂思远身上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是蛊,他也碰了蛊,已经没几天可活了。”
顷刻间封琰脸上血色尽褪,瞳孔中泛起巨大的痛苦和悲伤,没敢再看聂思远,整个身子都轻轻颤抖起来,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聂思远不忍心看他这样,小声地反驳道:“也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得调养一段。”
白木子已经站不稳了,再次跌倒在地上,银月骨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因为感觉姿势有些不方便,索性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我的血可以克制蛊毒,但不能直接用,你带他去找海鬼坊的毒医宋极乐,他会有办法。”
可怜白木子一生蹉跎,从未被人抱过,没想到在生命结束之前,被她这样抱着啃,只觉得悲从心来,又尴尬又无措,只盼着银月骨动作再快点,让他赶紧死掉才好,更不想继续被人看着。
“还不走吗?难道你们还想看着这东西是怎么把我吃完的?他时间不多,如果找不到宋极乐,半个月之内必死无疑,你还敢耽搁?”
封琰死死地咬着牙,转身将聂思远一把抱起,却在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用不用我送你上路?”
白木子沉默了一瞬,再次露出苦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解脱后的轻松愉快。
“不必。”
他咳了一声,脸上出现了死人才有的灰暗,瞳孔开始渐渐扩散。
“让她抱着吧,我正好也确认下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聂思远闻言,心里再次颤动,本想说什么,最后又默默地咽了回去,因为他感觉那个猜测不仅毫无依据,若是说出来,也许更加残忍。
白木子不惜搭上自己都要替杜少陵报仇,甚至在失忆后选择回到了他最厌恶的白府,回到那个困了他一生的牢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真的不爱杜少陵吗?
聂思远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他感觉白木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遗憾。
封琰一声不吭地抱着他就往外面跑,甚至用上了轻功,半刻都不敢耽搁。
聂思远心里发软,正要安慰两句,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哨声从远处传来,猝然抬起头,竟然看到一到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人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哨子,脸色发青,阴森恐怖。
正是琼州府衙里那个疑似长生寨幸存者的老白!
第65章
在看见老白的一瞬间,聂思远什么都想清楚了,原来他以为是销金楼在操控银月骨,可仔细想想,对方虽然做着人口生意,但没那个本事能控制住银月骨。
能制住那具活尸的只能是长生寨中的幸存者,毕竟银月骨就是他们一手造出来的。
凌乱驳杂的线索不断从聂思远脑海中闪过,将所有事情穿在了一起,他发现自己忽视了很多事情。
长生寨遭遇银月骨惨祸之后,本也安静许久,是有个游方的尼姑见他们子嗣艰难,这才提出用转生莲的办法,引出了后面的惨祸。
望乡镇白家血脉虽然长寿,但若是不管,也会自取灭亡,又是云游的尼姑让他们与外人通婚,将血脉收回,最后反倒扩大了受害者的范围,甚至连白木子最开始的批命也是一个尼姑说的。
根据刚刚的哨子声,银月骨明显是被老白控制的,他很可能与那个尼姑是一伙的,他们不求利益,却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害人,亲手制造了这么多的惨剧,目的又是什么?
聂思远猛地意识到在这些事情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推动,可还没等他细想,心口突然传来剧痛,喉咙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悄悄屏住呼吸,将血又咽了下去,封琰似乎有所察觉,自然也注意到了刚刚和哨音和远处的人影,却不管不顾,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接下来的两日,封琰不吃不喝甚至不敢休息,疯狂地驾马赶路,聂思远本来还想劝慰,可身体越来越虚弱,又发起了高热,整日都昏昏沉沉的睡着。
每次他醒过来看见的便是男人愈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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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阴沉的脸色。
最终在三天之后,封琰带着聂思远感到了传说中的法外之地,海鬼坊。
这地方原名叫徐县,临海而建,但是因为当地势力强大,朝廷无力管辖,反倒成了目无王法汇集众多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
官府本来有意整顿,在屡次失败之后,不得不默许了此地存在,因此很多朝廷通缉的要犯都藏在这里,在这里根本就不讲王法规矩,强者为王,弱者注定要被吞噬。
宋极乐有毒医之名,双腿残疾,但以风雷指出名,寻常人都不是对手,再加上他行医治病全看喜怒,不看贫富,在这地方的人谁还没个要他救命的时候,所以各个势力的人都定过规矩,那就是不管是谁,或者有什么恩怨,都不许在海鬼坊对宋极乐动手,否则将被所有人报复。
封琰带着聂思远风尘仆仆赶到他的住处,却发现宋极乐并不在家,只留下一个高眉深目,身形高大硬朗的仆人。
那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见到他们之后,只是摇了摇头。
封琰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抱着人站在门口,眼底蔓延开了绝望的神色,聂思远艰难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就连说话都力不从心,最后轻轻地地发出一声叹息。
“封琰,算了。”
他不怕死,只是现在有些舍不得,与其将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他宁愿在临死前留在封琰身边。
封琰嘴唇颤了颤,眼尾悄然红了。
“我不记得月神教联络点了,但是这地方一定有我的人,我去找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短短三日,他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清朗,十分嘶哑。
聂思远轻笑:“原本还想抱一抱封教主的大腿,结果你把那群人忘得一干二净,跟我出来鬼混这么长时间,恐怕人家都不记得你是谁了。”
封琰死死地咬着牙,将手臂收紧。
“他们不记得我就打到他们记得,反正你不许放弃,现在聂家的人全在魔教总坛,你要是敢死,我回去就让你们团聚!”
聂思远皱了皱眉:“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封琰猩红着眼,突然发出崩溃地嘶吼:“反正你都没了,我前脚送他们下去,后脚自己去陪你!”
“胡说什么呢。”
聂思远头疼地叹气,刚要说话,那始终沉默的仆人打量了他们许久,突然开了口:“你是魔教教主封琰?”
封琰哑声道:“是又如何?”
那人又沉默半晌,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偷袭,封琰连看都没看,反手用刀鞘顶回了他的攻击,期间不仅稳稳地抱着聂思远,甚至连双脚都纹丝未动。
见他有如此身手,那人对他的身份也多了几分确认。
“我能暂时保住他的命,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封琰倏地抬起眸子,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你说。”
那人也不磨蹭,直接抬手甩给他三枚药丸,只闻到香气都让人精神大振,一看就是保命的奇药。
“我不懂医术,但是这药是宋极乐给我的,一共就三枚,我全给你,至少能保他三天不死,所以在这三天之内,你们必须找到他。”
封琰神色惊疑不一定,这才注意到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手臂粗壮,指腹带着厚茧,不太像江湖中人,反倒有些行伍气息,做事更是干脆利落,很有魄力。
三枚可以保命的药在这地方有市无价,他说给就给,不过也说明宋极乐碰见了不小的麻烦。
若他没猜错,对方是想利用魔教的势力帮他找人。
“他失踪了?”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没什么神色变化,眼里却也藏着焦急:“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之前说是发现了很罕见的药材,出门之后就没再回来。”
“好,我答应你!”
封琰咬着牙看了看手里的药,就算不确定成分,也只能先给聂思远喂下去,就见对方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只是聂思远体内有蛊,若不解决根本问题,这药也只能暂时吊命。
感觉到体内渐渐升起的暖意,聂思远立刻就明白了这药的价值,示意封琰放他下来,封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地扶着他站住。
“多谢。”
聂思远抱了抱拳:“敢问兄台姓名?”
“常三。”
常三显然不想透露真实身份,只是说了个化名,随即沉声道:“海鬼坊有规矩,不可对宋极乐出手伤害,他又双腿不便,按理说走不了太远,更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所以应该还在附近,但是我去了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查到他的下落。”
他攥紧了拳头,微微垂下眸子。
“魔教势力众多,在海鬼坊有不少眼线,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他了。”
封琰点了点头,就算常三不提,他也必须尽快找到宋极乐。
“他有什么爱好吗?”
“他好赌。”
聂思远顿时了然,徐县会改名,是因为这地方有着规模最大最强的赌坊,听说他们的老大是海鬼的儿子,道上的都叫他张海鬼,真名是什么谁也不记得,后来赌坊都跟着改了名。
因为不受朝廷管控,甚至连当地的官府都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压榨普通人,徐县以及此地的海鬼坊早就已经臭名远扬。
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全是凶匪赌徒酒鬼的混乱之地,就连朝廷都没法办法,更何况是他们。
所以喜欢常年住在这的宋极乐好赌也不奇怪。
从宋极乐家里离开之后,封琰本要立刻想办法联系魔教的人,不过却被聂思远给拽住。
“饿了,先吃饭吧。”
聂思远垂着眸子,脸色虽然还有些白,却没了之前的死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真的想去吃东西。
封琰怔了下,低声答应了,立刻带着他来到了最近的食肆。
海鬼坊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本地的发展却十分繁荣,虽然只有乡镇大笑,但是食肆饭庄酒铺比比皆是。
聂思远闻着味儿找了家符合自己胃口的。
看着封琰与小二报着菜名,都是他爱吃的那些,聂思远嘴角勾了勾,随即又悄悄垂下眸子。
时至今日,封琰的记忆仍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他回到魔教,再次见到那些熟悉的人或者物,估计很快就会想起一切,等到那时,他如果彻底想起了曾经的聂思远,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吗?
之前不过想起了名字和脸,封琰便险些失控,如果连小哑巴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那他还不得疯?
聂思远抿了抿唇,心里又泛起阵阵委屈,突然想干脆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算了,但是又有点不甘心。
之前聂家小家主温和端正不假,但也处处受到限制,偏偏狗东西就喜欢他那副模样,如果承认了,是不是又得装回以前的样子?
封琰点完菜,回过头就见聂思远的神色阴晴不定,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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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舒服。
“累了?”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件灰色兔毛的披风盖在聂思远后面,这是赶路的时候匆忙准备的,十分厚实,可以将本就瘦弱的男子整个裹在里面,也愈发显得聂思远安静乖巧。
如果是白色或者紫色,也许更好看。
封琰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对方苍白微凉的脸颊,打算在解决了蛊毒之亲自去打个狐狸,给这人做件更漂亮的狐裘。
聂思远拽了拽披风上柔软的毛,闷闷问道:“你还想他吗?”
想谁?
经过这几天折腾,封琰脸上也多了些憔悴,一时间没想明白聂思远在说什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不在了,你别想我。”
虽然不甘心,但聂思远希望留在封琰心里的还是那个美好的聂家小家主,而不是这个曾经想杀他,还差点被仇恨淹没的大公子。
他缓缓抬起头,双眸明亮清澈,露出一个与以前一模一样的笑,温和端正,清雅绝尘。
“你记住他便好。”
轰!
瞬间无数的记忆涌上封琰脑海,他死死地咬着牙,神色没露出半点异样,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之前发生的全部。
他也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第五卷:长平断处梦还乡📖
第66章
对于聂思远说的话,封琰沉默许久,就当聂思远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样失控的时候,却见封琰倒了杯热茶,平静的有些反常。
“胡说什么呢。”
封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口,指尖不易察觉地轻颤。
“有我在,你死不了,别整天想那些,好好养好身体,做好圆房的准备。”
聂思远耳尖微红,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低低地哦了一声。
他见小二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又开始兴高采烈地扒饭,并没有注意到封琰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痛苦又欢喜,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旁边传来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