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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聂思远将老大夫送走之后,神色有些凝重地回到客栈,封琰正背对着他准备将衣服穿好,但手指搭上衣带的时候又突然顿住。
“又是鬼祸,怎么到处能听到这种事情?”聂思远敛眉,“查来查去都是人心诡谲,最后反倒都推赖在鬼的身上。”
从幽兰驿杀妻杀子的陈景林,再到故弄玄虚用伐楼那挑拨离间的百里河,甚至是刚刚才交过手的银娘娘,桩桩件件可怕的案子都是人做出来的,残忍程度就连鬼神都喟叹不如。
只是没想到他们连夜北上,却被告知这里的生育也出现了问题,难不成银月骨的信徒都已经跑到了望乡镇?
琼州的人只是生不出男孩,没听说会生出怪胎,但聂思远一听到鬼子哭胎这种说法莫名地就想到了七宝村。
他们离开的还是太匆忙了,也许没有查清楚全部的真相,就比如琼州府衙里的那个怪异的白老头,聂思远至今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老白那人也姓白?!
聂思远骤然惊出一身冷感,突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难不成七宝村的罪孽真的已经延伸到了望乡镇?
“你要”
封琰看他站在门口许久都没说话,差点脱口说出多管闲事这几个字,心里立刻涌上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与另外一人说过同样的话。
也许是老大夫针灸真的有效果,久远的记忆渐渐从脑海中浮现,那个模糊的身影变的清晰不少,年轻俊朗,高挑挺拔,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又带着年轻人的自信与朝气。
少侠策马扬鞭,华光剑舞,漂亮的光芒万丈让人不敢直视,哪怕只是破碎的记忆,零星的片段都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与眼前的人不一样。
封琰沉默下来,神色有些复杂。
原来他真的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个聂修然。
“怎么了?”
聂思远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替他系好散乱的带子,结果封琰却往后面退了退,躲开了他的手。
“不必,我自己来。”
封琰目光慌乱躲闪,聂思远的手僵在空中,眼底闪过几分受伤,沉默片刻后,轻轻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那我道歉。”
“没有。”
封琰回答得干脆:“只是最近变故太多,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所以有点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聂思远定定地看着他,胸口阵阵酸涩,“你想起什么了?”
封琰有些犹豫,感觉那些话有点残忍,可他也不想欺骗眼前的人:“我好像想起来那个人是什么样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他很喜欢。”
他狠了狠心,扭过头不去看聂思远:“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聂思远嘴唇轻颤,随即之后缓缓垂下眸子,将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
回不去了,他早该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聂家小家主在葬身断魂崖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了,哪怕他现在借尸还魂也变不回曾经的自己,封琰喜欢的那个他。
封琰娶他原来真的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
可既然这样又何必对他那么好?难道就因为这点相似,就能让封琰垂怜,容他放肆,容他心存杀意,甚至拿命护着他?!
聂思远脸色黯然,想起来销金楼里两人的两人的亲昵,心里升起巨大的失落和难过,仿佛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虚情假意。
有些可笑,封琰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喜欢人家,如今他喜欢上了封琰,封琰却心心念念着以前的他。
聂家小家主从未给过封琰半分笑脸,可聂修然却陪他经历了这么多,可最后留下封琰心里的还是那道虚假的白月光。
兜兜转转,他们两人就像是天平的两端,永远都站在对立面。
聂思远突然有些累了,神情也多了些冷淡:“你虽然恢复了武功,但一直带着伤赶路,今晚银月骨应该不会再来了,不必像之前那样小心戒备,好好休息吧。”
虽然两人已经成了婚,但自从封琰失去记忆后,除了最初试探他的那晚,他们两人一直分房睡觉,若是之前聂思远只会觉得轻松自在,如今已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封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夜色渐深,如今已是初冬,虽还没下雪,但也烧起了炭炉。
聂思远坐在窗边看着摇曳的烛光出神,与此同时,封琰也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死寂,怅然若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聂思远耳朵动了动,悄悄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街道上跑过,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聂思远眼睛尖,一看就看出那几人扛着的竟然是口棺材。
有些诡异的是那棺材上竟然裹了红布。
中原人的丧事对于有些颜色相当忌讳,尤其是大红,聂思远还从未见过敢在棺材上裹红布的。
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准备出门看看,路过隔壁的时候本想叫上封琰,可想到了白天的事情,最终还是独自朝着那几人追了过去。
聂思远却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封琰便一声不吭地尾随在后。
他跟着那几个人走了许久,才发现他们竟然跑到了镇子后面的义庄,在里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依然抬着之前的那个棺材。
聂思远继续跟着,看着这几人回到主街后就开始撒纸钱,不仅如此,还在沿路点了蜡烛,仿佛特意在给谁引路一样。
最后他们扛着棺材拐进巷子,尽头是个大宅,两道木门古老沉重,看着便有些年头,最上面赫然写着白府两个大字。
聂思远躲在暗中看着白家的人替他们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将棺材请了进去,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虽没了轻功,但他还是寻了处矮墙费力地爬了进去,只见白府中点着昏暗的灯火,红绸高挂,居然一副要办喜事的模样。
他们把刚运进来的棺材暂时放在了客厅,又不知道从哪搬出来一具棺材,还有个像喜婆模样的人满脸严肃地在和白家下人安排事情。
聂思远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溜到客厅,艰难地将棺材盖子推开了一些,隐约看见里面似乎躺着个人。
他正想凑近看个清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聂思远大惊,连忙转身想要找个地方躲藏,结果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直接捂住他的嘴,吓得他差点直接惊叫出声。
好在对方的气息和温度实在熟悉,聂思远惊愕地瞪大了眸子,果然见封琰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
“你”
“嘘。”
封琰没带面具,俊脸紧绷,眼角凌厉的如同刀锋一般,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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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将棺材里的尸体直接拽出来扔到了角落里,然后拉着聂思远躺了进去,迅速合上棺材盖子。
黑暗中聂思远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温暖粗糙,此时也泛着浅浅的潮意。
因为客厅没点灯,外面的人走进来之后也没注意到角落中的尸体和棺材的异常,直接将装着他们的棺材抬了出去。
聂思远拉开捂在嘴上的手,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来了!”
棺材空间不大,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封琰喉咙有些发干,手上还掐着对方的腰,温软的触感带着强大的吸引力,让他不受控地用了点力,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喘息,心里都开始泛痒。
“那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白家看棺材?”
聂思远被他掐得有点心慌,微微挣了挣,“白家人大半夜鬼鬼祟祟地从义庄偷尸体,肯定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地方闹什么鬼子哭胎,说不好就跟他们有关系!你看他们那些布置,可能是要办冥婚!”
对方手心的温度异常灼热,烫的他声音都在发颤。
封琰自然也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这才发现聂思远穿得单薄,一边低声斥责,一边把人直接拢到怀里。
“身体不好还穿这么少就出门,真不想活了怎么着?”
冰冷的棺材里尸臭扑鼻,唯独男人身上散发出阵阵暖意逐渐让有些麻木的身体多了些温度。
聂思远抿了抿唇,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封琰,呼吸轻轻柔柔地落在对方的脖颈上。
封琰身子一僵,理智疯狂地让他松手,别去招惹一个他不喜欢的男人,可就是舍不得。
在销金楼他就知道怀里的这副身子有多轻多软,真抱紧了,还是会忍不住生出几分疼惜。
一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封琰隐隐想起自己之前好像也这样把一个人从棺材里小心珍重的抱出来。
本来割裂的两道人影刚要重合,外面悄悄的对话声又打断了封琰错乱的记忆。
“老四,你有没有觉得棺材变沉了?”
“嘘,你瞎说什么,死人能不沉么!”
“我就是有点害怕,三爷死的蹊跷,白家怎么还给他找个男人办冥婚啊?”说话的人声音中夹杂着不自觉有些颤抖,“这两人如果真变成鬼魂,看到咱们这样做还不得恨死咱们!”
“闭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另外一个人声音也有些发颤,不过还算冷静:“这不是给三爷的。”
“那是给谁的?”先前说话的人惊了。
“是给前少爷的。”
“哪个前少爷?”说话的人脸色彻底变了,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七年前被白家逼死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喜欢男人的白家嫡长孙,白木子。”
砰!
棺材的一边直接砸落在地上,最开始说话的人脸色惨白,眼底充斥着恐惧,因为这一震荡,封琰脑袋又被磕了一下,聂思远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两人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惊恐的喊叫声。
“白家的人被厉鬼盯上了,早晚都要死光,凭什么让我来陪葬?这差事我不干了!!!”
第52章
那人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扔了棺材转身就要跑,被他喊老四的人勉强扶住棺材,怒声喊他:“干什么,咱们可是拿了钱的!”
“拿多少钱我都不干了!早知道给那白木子办冥婚,我根本就不会接这趟活!”
说完他疯了似的往外跑,差点撞到人,抬起头便看见白老爷白才英站在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吵什么!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还不赶紧把棺材抬过去!”
“我不抬!这棺材谁爱抬谁抬,反正我不抬了!”
那人因为过于恐惧甚至变得狂怒,朝着白老爷嘶吼着:“那白木子是绝煞鬼星,你们把他逼死了,他就化为厉鬼找你们报仇,只要跟他沾边的事情我都不接!谁不怕死你们找谁去!”
白老爷气得胡子都微微发颤,抬起胳膊啪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结果那人还是哭着喊着地要跑。
白家的下人连忙过来将他按住,挣扎中,那个叫老四的再也撑不住棺材的重量,直接松了手。
又听砰地一声闷响,封琰的脑袋再次狠狠地撞在了棺材板上,这下就算有聂思远捂着嘴,也忍不住发出闷哼。
虽然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被人听到了,混乱的局面瞬间死寂无声,刚刚还在发狂的人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棺材,尖叫着从白家大门跑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中。
白家的人也被吓傻了,许久都没敢动,最后还是白老爷强忍恐惧,让人去掀开棺材盖子。
“什么人在里面装神弄鬼?出来!”
下人们哆哆嗦嗦地走了过去,还没等动手,棺材盖子就自己飞了出去,顿时又吓得不少人尖叫出声,有的甚至直接瘫坐在地上。
聂思远无奈地从里面坐了起来,就见封琰满脸懊恼地揉着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没法责怪什么,而且白家人还打算用这棺材里的尸体举办冥婚,两人早晚都要暴露。
他硬着头皮爬出棺材,朝着白家老爷抱了抱拳:“深夜冒昧上门打扰了。”
白老爷看着从棺材里走出来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脸色铁青,浑浊的眸子中杀意一闪而过。
封琰眉眼含煞,默默地挡在了聂思远身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棺材里面?”
白老爷看着封琰,莫名地感觉到危险,稍稍按捺下杀人灭口的念头,只是看向他们的目光依然十分不善。
聂思远苦笑:“我们的身份您还是不知道为好,您要的尸体我们没动,还在客厅里躺着,若真要举办冥婚,尽可去用,可否放我们离开?”
封琰嗤笑,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求他干什么,就这几个歪瓜裂枣,还能留住我不成?”
聂思远磨了磨牙,悄悄地在他后腰拧了一下,疼得封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装什么装?要是真有能耐还能让人一闷棍敲到失忆?白家势力遍布全国,掌控三成的药材生意,得罪他们干什么?”
提到之前的事情,封琰脸上有些挂不住,烦躁地转开头不吭声了。
白老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自然察觉到他们身份不凡,只是冥婚一事牵扯太多,若是传出去,很容易影响到白家声誉,这让他不得不防。
黑暗的巷子里,刚刚尖叫逃跑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跑回家,已经没力气敲门,他张口就要喊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
恐惧在眼中蔓延,他瘫倒在地,不断地用力喊着,可最后嗓子里也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彻底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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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哑巴。
“你们想离开怕是没那么容易。”
白老爷冷笑,眼中有些轻蔑:“我们白家百年基业,一直从事药材生意,对于行医放毒也最是熟悉,这院中一草一木都是药,也是毒,你们进来容易,但若没我家方子解开药性,可别想完完整整地走出去!”
听到这话,聂思远脸色微变,而封琰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那就看看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药快。”
说罢他手里长刀瞬间出鞘两寸,滔天煞气夹杂着冰冷的杀意让白老爷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寒毛倒竖。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眼前男人的身份可能比他想的要可怕。
“等等!”
聂思远根本不想跟白家正面为敌,想要拉住封琰,却发现这狗东西失去记忆之后比之前还难管教,直接挣开了他的手。
“封夫君!”
聂思远大急,差点喊出封琰的名字,话到嘴边瞥见白老爷惊疑的神色,又马上改了口。
果然听到这个称呼,封琰动作僵住,就是这稍稍犹豫的功夫,他突然感觉手里一空。
他的刀又被人下了。
为什么是又?
封琰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病弱单薄的男人,只觉得眼前的经历似曾相识,心里瞬间对这人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聂思远抿了抿唇,拽着他的衣袖把封琰又给薅了回来,这次对方倒是没挣开。
“白老爷,我们今日也是意外路过义庄,看到有人偷尸体,还以为与最近城里的鬼祸有关,就偷偷躲在棺材里调查,没想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先给您赔个不是,我这朋友虽然冲动,但有些本事,万一动起手,伤了和气不说,真闹得人尽皆知那才不好。”
他知道白府不善,估计两人确实中了什么药物,不过现在身体还没出现明显的征兆,应该也不是致命的东西,大不了就是迷药那类,反正不会是药效特别强的。
果然白老爷目光闪了闪,没再说话。
与聂思远猜的一样,白府中虽然暗中设了些小手段,但确实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药物,对于习武之人来讲更是可以直接用内力散掉。
他刚刚便察觉封琰武功不弱,真的动起手他们未必能占到便宜,再加上聂思远说话客气,倒不像是特意针对他们白家而来,因此白老爷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冥婚一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今晚也被你们给搅和了,我们得把这事处理干净以免影响药行声誉,在那之前就还请两位就暂时留在白府做客,我们白家定然以礼相待。”
封琰沉了脸,没有说话,看向了聂思远。
“也好,我们虽然无意冒犯,不过确实惊扰了贵府,白老爷不计前嫌肯让我们留下做客,那我们留下便是。”聂思远笑了下,温润谦和,不卑不亢,“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白老爷觉得这看起来有些病弱的年轻人说话办事确实还挺讲江湖规矩,心里又多了些好感。
冥婚的事情不大不小,若是能不招惹事端,他也不想平白多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仇家。
只要对方不离开白府,给他时间把事情处理干净,封锁消息,那就好办了,也正好能查查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白老爷让人将聂思远和封琰带到客房,就因为聂思远之前的那声夫君,白府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默默地只准备了一个房间。
看着孤零零的床铺,聂思远顿了顿,站在原地沉默下来。
“大公子好本事。”
封琰随意地走到架子旁,就着下人们送过来的热水洗了把脸。
“你明明没有武功,但偌大的白府你说进就进,连一个人都没有惊动,甚至还能下了我的刀。”
旁边已经没了外人,封琰开始算账。
他总觉得这人不仅仅是聂家患病多年的大公子那么简单。
聂思远攥了攥袖子,也没了刚刚跟白老爷对峙时候的泰然自若,反倒突然局促紧张起来。
以前封琰不是没怀疑过他,但是最后也没追问,现在倒是不好解释。
“我”
封琰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布巾擦干了脸上的水,直勾勾地看着他,张开了手臂,示意他过来帮忙脱衣服。
聂思远顿了顿,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又改了态度,但还是走过去慢慢帮他解开外袍。
“有些事我记不清了,之前也没仔细问,大公子可愿意跟我讲讲?”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封琰瘦了些,脸上褪去了最后的那点青涩,站在聂思远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浓浓的压迫感。
也许是没了之前的温柔和纵容,现在的他与在销金楼跳舞的绝代芳华不同,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狠厉冷酷的模样。
聂思远稍稍错开了目光,避开了那双锐利的眸子。
“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
封琰盯着他,看他帮自己脱下外袍,压低了声音:“你我真的成婚了?”
“是,这事闹得挺大,所有人都知道。”
封琰目光一沉:“那你我圆房了吗?”
啪嗒。
聂思远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封琰面不改色地捡起,就当没看见他满脸震,又说出了一句更加让人面红耳热的话。
“难不成我养着你,真的就是摆着看的?就没玩玩别的?”
“玩了。”
聂思远突然抬起头,脸红如血,眼神却十分坚定认真。
“咱们早就玩过了。”
啪嗒。
封琰手里的衣服又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疯狗子:我的清白……没有了
第53章
“你、你你说什么?!”
向来少年老成的魔教教主头一次慌了,就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衣服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聂思远脸上已经红透了,不敢看他,默默地想要捡起地上的衣服,结果被男人一把按住。
“等会儿,你确定明白我说的那个意思吗?”
“我比你年长怎么可能不明白!”
聂思远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烫,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开始胡说八道:“成婚那日你被百里河灌了酒,非得把我当成小家主,然后欺负了我,事后因为这事我和你还闹了两天脾气。”
他顿了顿,有点编不下去了,但也不敢让对方察觉。
“反正这事儿等你恢复记忆就想起来了。”
封琰如遭雷击,震惊地呆滞在了原地,本来还想吓唬一下这小病秧子,借机探探虚实,没想到被吓到的人竟然是他。
“你身上的伤还要静养,能不跟人动手就别动手,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再说,今天先早点休息吧。”
聂思远挣开他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仔细叠好放在了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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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上,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之前的心动不是假的,只是他一直不敢面对。
不管封琰到底喜欢谁,反正都已经跟他成婚了,落在他手里的就是他的!
聂思远抿了抿唇,眼里也多了些委屈和执拗,本来想去小榻上睡的念头也被他直接掐灭了,转身就把封琰往床上一推。
“往里点,给我腾点地方。”
封琰还没回过神,傻愣愣地让他推到了床上,坐在里面紧紧地贴着墙,还是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要不我还是”
他话没等说完,聂思远已经吹灭了灯,在黑暗中摸上床。
“怎么,封教主还怕我对你见色起意,大半夜的图谋不轨吗?”
聂思远嗤笑,自顾自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还是说你现在还想找块贞节牌坊抱着,维护好剩下的那点清白?”
封琰被他怼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躺了下来,可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心中的怀疑和惊慌疯狂蔓延。
聂思远本就分乏累,正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就感觉旁边的人不断翻身,终于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你闹腾什么呢?”
封琰一哽,死死地皱着眉头:“你当真没骗我,咱们两个真的”
温热的气息突然近在咫尺,他唇上一暖,被人倏地亲了一下,黑暗中,封琰瞪大了眸子,被吓得瞬间后退,差点撞到墙上。
见他这副受惊慌乱的模样,聂思远歪了歪头,干脆侧着撑起下巴半躺在床上,勾着唇角继续逗狗。
“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封琰没吭声,许久之后,默默地背对着他躺下,露出微红的耳尖,只是声音有些气恼。
“不用!”
聂思远发出轻笑,终于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果然整夜身边的傻狗都没再闹腾,至于那灼热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目光则被他彻底无视。
次日两人起床洗漱,聂思远瞥了一眼封琰眼下的青黑,笑而不语。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虽然一宿没睡,但也没了昨晚的惊疑不定,妖异的眸子比往日暗沉许多,每次看向他的时候似乎都另有深意。
白老爷差遣下人请他们去吃早饭,两人去的时候,就发现饭厅里点着香,白家的人都坐在桌前喝着粥。
其中两人聂思远和封琰还认识,一个是负责药材生意往来的大掌柜白文山,还有一个是白家大少爷白孝年。
早些年聂家和魔教都与白文山因为生意的事情打过交道,后来听说他们要培养继承人,经常把白孝年也带出去历练,所以他和封琰都见过这两人。
只不过现在封琰摘了面具,他也换了副模样,倒是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见过白家各位前辈。”
聂思远笑着抱下拳,“昨晚冒昧上门,还没正式介绍,在下聂修然,早些年考过科举,不过落了榜,正在四处游历,这位是我弟弟,严峰。”
“弟弟?恐怕不是吧。”
尖锐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聂思远这才看见在白文山身侧还坐着个美艳的女子,柳眉飞扬。
“昨晚你喊的可不是弟弟。”女人满脸嘲弄和厌恶,“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男人一个一个地都不找女人了,偏偏就喜欢跟自己一样的,真是让人恶心!”
“白晓桐你太放肆了!”
白老爷一拍桌子,结果那女人将碗一推,转身就走。
“你们想给那死人找个相好的,结果找着一对儿,倒也行,直接送过去看他们三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聂思远咂了咂舌,看了看气得胡子都在颤抖的白老爷,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笑了下,坐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盛了碗粥,还顺手拎了俩鸡蛋,掂了掂,感觉不够,又拎了俩,慢腾腾地剥着。
“在下都说这次冥婚的事情是个误会了,看来光是道歉,白老爷还不满意。”
白老爷盯着他没说话,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聂思远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封琰碗里,这才舒服服服地抿了口粥:“白家果然是药材世家,就连这粥都如此讲究,加了这么多补血益气的药材后还没有药味儿,果然厉害。”
他给封琰也盛了一碗,低声道:“里面加了好东西,你也喝点。”
封琰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软了一角,默默端起粥碗。
白老爷还是没说话,也根本不相信聂思远说的话。
“咱们也别绕弯子了,这次是我们不对,不请再来,还坏了白家的事,我们认罚,但事在人为,也没必要就因为这个闹得要死要活的,如果白老爷真有什么麻烦,我们帮您解决不就成了?”
说完,他用勺子敲了敲碗壁,笑得意味深长。
“就比如您又在香里下药,偏偏把解药藏在粥里,认定我们不敢喝,这种试探咱们还是能免就免了吧。”
“好眼力。”
听到这话,白老爷阴郁的神色竟然突然变了,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老夫本以为这江湖中的年轻人里少有出类拔萃的,没想到竟然还真能看到如此有胆有识的,真是后生可畏。”
“您直说吧,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白老爷叹了口气,他们是药材世家,不是武学世家,若是真的动手,还真不一定能留下这两人。
更何况冥婚的事情虽然不好听,但也确实没必要搞得要死要活。
“这事我们虽然有心隐瞒,不过可能也早就人尽皆知了,不然昨晚那抬棺材的苦力也不至于吓成那个样子。”
聂思远低声道:“跟那人说的白木子有关?”
白老爷顿了顿,又长长叹了口气,而白文山等人一听到那个名字,神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没错,我们白家的祸事皆是因为那孽畜而起。”
白老爷无奈地将当年的事情说出,聂思远和封琰这才知道原来白孝年原来并不是白家认定的继承人,而是从旁系找来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从事与药材生意有关,白家的人以长寿出名,白老爷如今已是七十高龄,可看起来也就五十左右。
他膝下生了三儿一女,老大白如海,老二白文山,老三就是刚刚病逝的白玉河,还有就是刚刚拂袖离去的小女儿白晓桐。
本来是儿女双全,福寿延年的之人,可自从老大白如海生了一个鬼星命格的白木子之后,白家便祸事不断,如今四个孩子也只剩下了白文山和白晓桐两个,嫡系一脉再无子嗣。
聂思远目光闪了闪,和封琰不经意对视一眼,接着听白老爷往下说。
“当初白木子一出生便身体孱弱,又被定为鬼星命格,刑克父母兄弟,不死不休,我们将他送到了别处寄养,果然没过几年,他就克死了养父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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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忌讳:“但考虑到他毕竟是白家子嗣,后来又主动找上门想要回来,我们虽然害怕,还是将他接回白家抚养,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他也长大成人,我们安排了婚事,打算让他成为真正的继承人,结果”
聂思远发现,他的神色不仅恐惧,其实还藏着愤怒。
“他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甚至为了逃避婚事,选择跳崖自尽!从那之后整整七年,我四个孩子无一所出,老大最先病死,家里的仆役都陆续染病,现在就连老三都没了!”
听到这些,白文山的手开始哆嗦起来,脸色苍白,丝毫没有当初聂思远认识他时的那股意气风发。
如今的他还没到不惑之年,可鬓边已白了一半,精神气甚至还不如他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白老爷胸口起伏,深深地吸了口气。
“老夫请过不少和尚道士为他超度,可还是不行,想到他可能是在地下觉得孤苦,这才动了办冥婚的念头,又被你们给坏了事,耽搁了时辰,不过七日之后也是大阴之日,也可以举办冥婚。”
聂思远目光一凝,就见白老爷冷冷地笑了出来。
“不知两位可否能在七日内解决我们白家的麻烦?”
封琰的手悄悄地摸向腰后,身体紧绷,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没想到手指刚伸过去,却碰到了一双冰冷的手。
他顿了顿,想把手抽回去,结果被人给抓着不放,还顺手摸了两下,从他那蹭了点热度。
聂思远面不改色,笑得从容不迫,朝着白老爷点了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
第54章
听到聂思远这么干脆的回答,白老爷神色十分怀疑:“你可别是在糊弄老夫吧?之前我们找了不少能人,最后谁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最后都认为就是白木子冤魂作祟,难到你还会抓鬼?”
聂思远感觉攥着的暖手宝不断地往外挣,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却没松手的意思。
封琰侧着头,脸上也紧绷着,只是耳朵有些红。
“我当然相信白家的财力人脉,不过既然找他们都没用,就说明不能按照正常的路子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聂思远勾唇轻笑,眼中透着绝对的自信和从容,封琰不经意瞥见,心里狠狠一动。
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那人再次发生重叠,可明明就是不一样的容貌
“这事我们可以帮您解决,若是办不成,七日之后不必您出手,我们两个自己就把自己收拾利索,去陪那白木子成冥婚,如何?”
“一言为定!”
白老爷眼前一亮,“只要能解决白家的鬼祸,老夫必重谢两位,这几日若你们有什么需求或是需要我们做的,我们白家也一定全力配合!”
聂思远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暖过来了,终于松开了封琰的手。
封琰手里一空,第一次感觉到了凉意。
“既然是白木子引起的鬼祸,自然还得从根源上解决,我得去看看他的尸体。”
白老爷面露难色,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对上聂思远似笑非笑的目光,低声问道:“那孽畜是鬼星降世,生死皆是不详,现在望乡镇的人提到他都觉得晦气,你去看他尸体做什么?”
聂思远淡淡道:“都说是鬼星降世了,那就不是普通人的尸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埋的不对,或是处理的方式有问题,导致风水逆转家宅不宁,您之前请的和尚道士都没去看过吗?”
白老爷犹豫再三,最后叹了口气。
“我们没敢把他埋在白家祖坟,葬在了西郊乱坟岗,第九排第九个坟茔就是他,你若真想看就自己去看吧,我们确实有些忌讳,就不陪你了。”
聂思远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封琰虚虚地抓了下手掌,凑他身边,几乎身子贴着身子。
“那老东西不是还想让咱们两个去给白木子成冥婚殉葬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咱们出来了?”
聂思远诧异地回过头,沉默一下后,拍了拍对方俊俏的小脸,看着那有些茫然的眸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还真傻了。”
封琰冷了脸,躲开了他又变得冰凉的手:“你以前也这么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
聂思远歪了下头,干脆承认了。
“是又如何?封教主还想喊一声非礼吗?”
封琰满脸抗拒,直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结果又看到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是都在意料之内。
他这才意识到他越是这样,人家逗得越是开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封琰年少气盛,哪能一直被人戏谑地逗着玩,硬着头皮就往聂思言身边贴,最后恶狠狠地抓住了对方冰凉的手。
看到聂思远诧异地挑了下眉,他顿时心里多了些出了口气的得意,却没注意到对方的笑里更多了几分得逞的意味。
“白老爷肯放咱们出来只有一个原因。”
聂思远冷笑,缓缓地掀开袖子,只见他白皙清瘦的手臂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从手腕处开始,似乎还在朝着上面蔓延。
“咱们早就着了道了。”
西郊乱坟岗就算在白天都阴气沉沉。
两人在白老爷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白木子的坟,不过也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土包,连个牌子和墓碑都没有,若没有指点,恐怕谁也想不到这里面埋着的就是白家血脉最纯正的继承人。
聂思远干不了粗活,就让封琰去挖坟。
封琰倒是没什么忌讳,只是怕弄脏了衣服,干脆将中衣外袍全脱了下来,只穿着薄薄的里衣就开始动手。
他内力深厚,聂思远倒不担心他冻着,抱着他的衣服在旁边看着,只是越看越觉得陌生。
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形高挑薄肌紧实的男人就是当初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哑巴,也是那个追着他死缠烂打的小疯子。
封琰一铁锨挖下去挖到了棺材。
他也不用人帮忙,直接跳下去把棺材给拎了上来。
聂思远看他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看得嘴角轻抽,心里十分佩服。
要知道这狗崽子先遭了销金楼暗算,到现在脑袋上的包还没消肿呢,又被银月骨打伤追杀,俩人跳崖后,再次交手,肚子上挂着血口子又连赶三天夜路,昨晚还没睡。
如此折腾,寻常人早就扛不住了,但封琰现在还能一个人挖坟撬棺材,轻松自如,丝毫不见疲色。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体力是真的可怕!这要是在床上
想到了某些诡异的事情,聂思远猛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封琰走过来,随意地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看到聂思远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你说要看看白木子的尸体么,怎么脸色这么白?”
他嗤笑道:“不会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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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聂思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怕什么?当初我自己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封琰怔住,低声问道:“我到底是怎么认识你的?”
聂思远让他打开棺材盖,顿时恶臭扑鼻,里面躺着一具白骨,显然是死了有些年了。
他一边检查那白骨一边随口回道:“之前我们小家主的棺材让沧海门的人给拦了,我也差点病死,我爹他们带着俩棺材想要偷偷下葬,正好被你给撞见,感觉相处不错就决定成婚,这人颈骨和胸椎都断了,看起来确实是从高处坠落。”
封琰凑过来,却没看那尸骨,反而盯着他:“在那之前咱们不认识?”
聂思远被尸臭熏得两眼发黑,反正封琰也没着急要穿好衣服,干脆拿着他的衣服捂住了口鼻,继续检查那零碎的尸骨。
“不认识,我多年养病,足不出户,怎么会跟你认识好像不太对。”
他用树杈拨开最上面的骨片,里面的碎骨有些隐隐发黑。
“确实不太对。”
封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许他还不了解眼前的人,但是他了解自己,自己确实心里藏了个人,应该喜欢很多年了,但是绝对不会因为面容相似就直接娶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进门,甚至还做出了亲密的事情。
封琰想起了聂思远刚刚那句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话,心跳突然漏了两拍,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若是那样,当之前所有的不合理就都合理了。
为什么他总会将眼前的人认错成记忆里的那个,为什么这人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为什么两人之间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他不喜欢男人,除非始终都是那一个。
“是吧,虽然说因为腐化的原因会导致一部分骨殖变黑,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这颜色是从骨髓里蔓延而出,是中毒所致。”
聂思远皱着眉,将棺材里发黑的碎骨用布包了起来,准备回到镇里请各仵作进行检验,回过头就见封琰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灼热地仿佛要将他洞穿。
“怎么这么看着我?”
聂思远心慌了一瞬,立刻轻笑,又忍不住地调侃他:“难不成封教主终于觉得我没那么废物了?”
“本来也没觉得。”
封琰哼了一声,难得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大公子能单枪匹马从矿场里把我救出来,又毁了销金楼,甚至夜闯白府之后,还能四平八稳地去人家桌上喝粥剥鸡蛋,本事可真大。”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喝了三碗粥,吃了两鸡蛋,走的时候还往袖子里面揣了俩包子,大公子的胃口比本事还大。”
聂思远一噎,没想到自己偷偷藏包子的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又不是你家包子,你心疼什么。”
封琰冷笑:“放心,魔教家大业大,还不至于让你给吃穷了。”
聂思远笑了,从袖子里掏出包子,给他一个,自己又啃一个:“别说了,分你一个还不行么。”
虽然他刚刚拨弄尸骨的时候用的是树杈,没有上手,可在这乱坟岗子,封琰也真吃不下东西。
也不知道这手活不凡的大公子从哪找来的油纸用来装包子。
封琰将东西接了过来,但是没吃,直接塞进了怀里。
“虽然还得找仵作确认,不过我猜那个白木子大概率不是真的坠崖而亡,而是被人给毒死的,七天的时间不短,但是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估计也不好查,咱们还得去城里打听打听。”
聂思远才没那么多忌讳,三两口将包子塞了进去,脸上倒是比之前多了些血色,
应该说自从离开七宝村之后,他身体的状态一直不错,至少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封琰在想通自己的反常之后,虽然还没恢复记忆,但是再次看他的时候心里倒是明朗了许多,脑子也开始活泛起来。
“你想从白木子喜欢的那个人开始调查?”他皱了下眉,“事情过去这么久,知道此事的人又很忌讳,这要从哪开始下手?”
“当然是药行。”
聂思远回头,微微扬起下巴,黝黑的眸子清亮通透,仿佛像是古井映着一弯明月,黑白分明。
“一个爹娘都嫌弃的孩子,就算回到白家也必然不被待见,又偏偏是最后的独苗,白家的老东西肯定对他管的很严,不会让他到处跑的,他能去的也就只有白府和药行,所以”
“他喜欢的是很可能是药行的伙计。”
第55章
聂思远与封琰两人很快便从西郊的乱坟岗回到了望乡镇。
一路之上,封琰就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眸子亮闪闪的,有些招人,最后实在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聂思远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就是奇怪你怎么知道白木子喜欢的可能药行的伙计?没准是个管事的呢?或者是生意往来的对象?”
其实他是因为封琰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感到万分愉悦。
“如果真是管事的,哪敢招惹这种麻烦。”
封琰冷冷地哼了一声,眼里有些不屑和复杂:“从冥婚这事就能看出那白家的老东西有多在乎名声,药行里的管事可不敢得罪他,但凡是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也不会让自己传出这种流言蜚语,只可能是伙计那种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聂思远自然也察觉到白老爷一直在遮掩,那人只在乎利益,并非不懂变通,若白木子喜欢的人能给白家带来好处,他也不会如此愤怒。
“倒也不尽是你说的那样。”
他指尖搓了搓袖口,微微垂下眸子,毕竟封琰当初与他成婚的时候可没在乎什么名声地位。
不管怎么看,他们之间的婚事在本质上都是聂家占了魔教的便宜。
封琰目光闪了闪,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莫名有些心虚,还好聂思远没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与他回客栈先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才去了药行。
因为白老爷已经嘱咐过,所以药行里的伙计知道他们要来,早就提前等在了那。
“老爷说,反正七年前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也不想多提,若是两位公子来打听前少爷的事情,就让我们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就好,不必再去找他询问。”
药行的管事是个叫张福顺的中年男人,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了进去。
“嗯,我们只听说当年白木子喜欢上了个男人,却不知道是何人,贸然去问好像也不太好,想着你们跟白家多年,应该知道一些内情,就来问问。”
还特意找了个人应付他们,这白老爷是怕他们问不出什么,还是怕问出点什么啊?
聂思远笑容不达眼底,看了看周围,发现白家的人一个都没出现,似乎当真都对此事十分避讳。
张福顺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在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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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大半辈子,知道的确实比别人多。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复杂,前少爷命格特殊,相信二位已经听说了,一开始寄养在城里的另一户人家,后来回到白家之后开始去学堂念书,有次把手给划伤了,正好被我们药行的一个伙计看见,就帮他包扎了伤口,然后两人就互生了好感。”
“那伙计叫什么?”
“杜少陵。”
张福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虽然不算熟悉,但我还记得那是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阳光开朗,见人说话都笑眯眯的,宋阿婆还曾要给他介绍姻缘,谁成想最后竟然会和白少爷发展成那种关系。”
聂思远点了点头:“那后来呢?”
“那小子知道自己惹了祸就跑了,结果白少爷心灰意冷,就跳了崖,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摔得血肉模糊,都不成人形了,老爷他们觉得这事实在丢人,就把他埋了,也没对外声张。”
张福顺又叹了口气:“可纸包不住火,白家接连出事,从那之后更是无一所出,乡里乡亲的就都传开了,所以这的人一提到白木子都胆战心惊,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觉得是厉鬼作祟。”
事情听起来确实不复杂,前提是白木子当真是坠崖而死。
聂思远也没再问出别的什么,就跟张福顺告别,临走之前他突然转身问道:“那个曾经准备给杜少陵介绍姻缘的宋阿婆可还在?”
“在呢,老人家七十多了,还算硬朗,现在就住在东街,离我们药行不远,附近的人都知道。”
他点了点头,与封琰一同离开。
在二人离开之后,白文山脸色阴沉地从后面走了出来,眉头紧锁:“他们去找宋阿婆干什么?”
张福顺恭敬地退到一边:“许是怀疑这事与杜少陵有关吧。”
白文山眉头松开,脸色稍稍缓和:“如果他们再来第一时间通知我,这两人身份不简单,老爷子也是糊涂了,竟然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外人来查,你千万要谨慎对待。”
“是。”
张福顺答应了一声,似乎又想到什么:“二爷,之前因为鬼祸的事情,咱们把所有的商陆都从货架上撤下来自用,不少人都在追问,一直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别最后闹到老爷那。”
白文山顿了顿,低声道:“我实话告诉你,这批药有些不对劲,都失了药性,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只说之前的商陆都已经被用完了,新药还在路上,让他们再等等,我们马上从外地调货。”
药有问题?
张福顺心里一惊,这对于从事药材生意的白氏药行来说可是顶天的大事,难怪白二爷瞒到现在。
他连连答应,小心翼翼地将白文山送走,只希望之前从他们药行买到商陆的人还没有发现问题。
另一边聂思远和封琰按找张福顺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宋阿婆。
他们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声音转过头,一双眼睛蒙着厚厚的白雾,看着有些诡异吓人。
聂思远知道这是一种老年人喜欢得的病,病到这副模样估计就算能看到人,也看不清什么了。
“阿婆您好,我是杜少陵的朋友,想问问他现在还住在这吗?”
“杜少陵的朋友?”
宋阿婆笑了:“那小子都离开这好几年了,你们怎么才过来找他?”
聂思远走过去,笑着说道:“也是儿时的伙伴了,正好我来这边做生意突然想起来之前听他说在白氏药行做事,就正好过来看看。”
“他家乡发了大水,全村都淹死了,就剩他一个,哪来的儿时朋友。”
宋阿婆无奈地摇了摇头:“公子,老婆子是瞎,但老婆子不傻,你上来就胡说八道,难道是故意跑过来欺负我这个瞎老太太吗?”
聂思远沉默了一瞬,依然笑着,跑过去给她倒了杯水递到手里。
那副狗腿谄媚的模样,看得封琰眼角直抽。
“是我不好,我不该骗您,阿婆若是气恼,尽可把这水泼我脑袋上出出气,不过若是阿婆能原谅我,那您喝口水,咱就唠唠嗑,也省得你一个人干巴巴地在这晒太阳。”
听他这话,宋阿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哪跑出来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子,倒是懂事,知道老婆子晒了这么半天,正有些口渴。”
她喝了口水,笑着道:“你是来打听杜少陵的?”
聂思远蹲在她身边,乖巧点头,“主要是白家闹鬼,让我来查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他身上了,来问问什么情况。”
“你怎么不站着说话,蹲我旁边干什么?”
“这不是怕您生气,泼水泼不准嘛。”
宋阿婆哭笑不得,随手将他拽了起来:“城里人都怕死,就传了那些风言风语,其实不能当真,这世上哪来什么厉鬼害人,再说事情本来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
聂思远也懵了,就见宋阿婆坐在木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白蒙蒙的眼中透着稍许冷淡和无奈。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婆子也不知道,不过我感觉那俩人关系虽然很好,但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果然就像聂思远说的那样,整个下午他都一直陪着宋阿婆聊天解闷,还真问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宋阿婆说,杜少陵是个外向的男孩,与白木子截然相反,两人平时关系还算不错,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且她曾经想给杜少陵介绍姑娘,对方也没拒绝,所以她觉得是有人害死了白木子,最后还给他扣了一个求之不得坠崖自尽的恶名。
聂思远也曾问过她杜少陵的下落,她说自从白木子出事之后,杜少陵就不见了,但可以肯定是,在那之前杜少陵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指了指屋内:“那孩子做的一手不错的木工活,还能随手雕一些小东西贴补家用,若真想走,怎么会把吃饭的东西都丢在家里?”
聂思远诧异:“他还有家?”
宋阿婆摇了摇头:“就是个房子罢了,他原来就住在我隔壁,不过因为人失踪了七年,又是租的房子,所以就被主人收回去了,我怕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东西,就先替他收了起来,但他也一直没来拿。”
聂思远哑然,郑重地谢了宋阿婆,这才与封琰回到客栈。
原来他与封琰住两间屋子,不过见他没回自己房间,封琰也没提醒,只是让店家送来饭菜。
聂思远说了一下午的话,饿的前胸贴后背,又是一顿狼吞虎咽,看得封琰眉头直皱,生怕他把自己给噎死。
“慢点!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我又不跟你抢!”
聂思远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刚抿了一口水,就听封琰幽幽说道:“今日才知道大公子原来也能端茶递水,贤良淑德,把人哄得眉开眼笑,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哄我呢?”
噗!
聂思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就见自己身边出现了一只熟悉的怨灵。
他喉咙动了动,盯着那祸国殃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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