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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沈舒年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方砚知这样想着,决定宽宏大量地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好在沈舒年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拘着他在附近的活动,所以方砚知还能在这周边走动走动。他整日里只能闲得无聊去招猫逗狗,惹得邻居家的大黄狗一见到他就撒开了脚丫子跑,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腿脚慢了便惨遭薅毛之耻。

以他们现在的存款余钱,足够活得滋润,甚至还有不少能做投资获利。可是方砚知在现代炒股时就炒不明白,一时兴起去投了一把后亏得连裤衩子都不剩,所幸最后及时止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如今方砚知一朝穿越堪称小白,换到古代背景更是对盈利方式一窍不通。想着要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方砚知大手一挥,将这些事情全权交给了沈舒年打理。

沈舒年这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土生土长的古代读书人,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一些商贾之道,总比他个半路出家的现代工艺品要如鱼得水的多。

等到肩膀上的淤伤好得差不多了,方砚知才被沈舒年大发慈悲地解开了禁令,可以去外面撒欢。当方砚知得到沈舒年的应允时,差点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给他行个大礼。

沈舒年面露无奈地看着方砚知神色欣喜,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口中话语却像是泼人冷水:“你这表现模样,倒让外人觉得是我一直管着你,欺负了你。”

方砚知“嘿嘿”两声,讨好地从床头膝行至床尾,慢慢挪到坐在床边的沈舒年身边。他双手按住沈舒年的肩膀,向前俯下身子,将下巴抵住沈舒年的肩头,笑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什么话。”

他双手绕住一圈从身前环抱住沈舒年,以一种背后抱着的姿势靠在他的身上,凑到沈舒年的耳朵边狗腿子似的夸奖道:“咱们沈大公子人美心善,管着我是心疼我呢,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至于旁人言语,我又何尝在意过这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个可不是那枯燥佛经,该是一本十全十美的天书。”

桌边燃着的烛火投映出一片橙黄色的温暖的光,落在沈舒年靛青色的衣袍上,衬托的他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玉人。这玉人从脖颈处悄悄向上蔓延出了一抹红,最后堪堪停在了耳垂处。

也不知道是因为听了方砚知这番没心没肺惹人误会的话,还是因为方砚知靠得太近了。

方砚知实在是靠得太近了些,一呼一吸之间喷洒的气息尽数落在了沈舒年的耳边,让人心悸地咽了口口水。

沈舒年被方砚知这样毫无顾虑的抱着,一颗心怦怦直跳,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一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这情意太过热烈刺眼,最后会吓到方砚知。

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暗地里攥紧了拳,沈舒年修剪整齐的指甲即使再用力握紧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他却需要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来让他从方砚知的花言巧语糖衣炮弹中彻底清醒过来。

方砚知喜欢他,沈舒年是知道的。可是这份喜欢里面,或许十成十的都是对朋友,对兄弟,对知己的欢喜。沈舒年不敢去想,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分,只要一分,是方砚知曾经恍惚过的爱恋感。

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沈舒年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夫子教他四书五经,教他三纲五常。在这般规范又正派的教导下,他能明事理,知善恶,懂礼法,辨人心。

可是学堂里的夫子从来没有教授过他,如何去坦然地接受自己对他人的喜欢,如何去正确地看待这样的情感,又该如何释怀地开解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沈舒年活了二十年,平生里第一遭对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和他昔日同窗好友不同,他们都是温香软玉佳人顾盼,而沈舒年这里,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是的,方砚知是个正儿八经地地道道的男人。即使二人已经相熟至此,方砚知也十分依赖他在身边的存在,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沈舒年不敢把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和满腹神情说于方砚知听,因为他知道,但凡方砚知流露出来半分不适和勉强,甚至是厌恶与嫌弃,沈舒年都会对此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现在方砚知还能无所顾忌地靠在他的肩上和他撒泼打滚,等到时候东窗事发,一朝捅破了窗户纸,二人便是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沈舒年忽然庆幸起来,幸亏屋内一豆油灯昏暗,只有月夜星辉作伴,在这般昏黄的环境下,即使方砚知再心思细腻,也看不出来自己悄悄红了的脸。

他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想要贪恋这样的温暖怀抱。可是沈舒年知道,他必须逼着自己狠下这段心肠来,才能在之后和方砚知的相处生活中,给自己留有更多的余地。

沈舒年反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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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方砚知拢住自己的胳膊,挣脱着从他的怀抱中站起身来立在床边。他垂下眼睛整理了被方砚知压皱了的衣服,眼底里藏着许多不分明的情绪。

方砚知没什么心眼,很难觉察出来沈舒年这种细腻纠结的情绪。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仰着脑袋看着身前的沈舒年,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对着人笑。

“还笑。”沈舒年心底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这烦躁不知从何而起,却烧得他的心火辣辣般的疼。而面前的方砚知一无所知,还对着自己这样无忧无虑的笑。

沈舒年胸闷气短,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方砚知的房间里面待下去了。

方砚知不知道沈舒年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神色从先前的淡泊宁静变成了一种难言的郁结压抑。这变化之大让他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都能眼明心亮地觉察出来,可见沈舒年本人该是有多么难受。

他本还想多言几句去问问沈舒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先前还好端端地和自己玩闹,现下就这般痛苦。可是沈舒年却不愿意和他多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三言两语就将他草草打发了事。

方砚知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盯着沈舒年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舒年这种聪明人也会讳疾忌医,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难道两个人合力解决,不比他一个人捱着扛着要好得多吗?

可是沈舒年却不领他这一份情,方砚知赌气地翻过身子,将自己的背对着大门口。既然沈舒年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上赶着去做这讨人嫌弃的事情。

方砚知拉过被子打算休息,闭上眼睛想要梦见周公,可是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他,此时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已渐渐深了,初秋的晚上虽然还是有些热意,可是偶然从窗外吹进屋内的凉风却还是能够驱散湿热,带来阵阵凉爽之感。

方砚知烦躁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将自己本来就睡乱了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他鲜少失眠,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睡不着了。

都怪沈舒年。方砚知想,要不是沈舒年不愿意告诉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方砚知也不会因为这事想不通而失眠到了这个时间。想着罪魁祸首或许就在一墙之隔酣然好梦,方砚知就气得牙痒痒。

他非要去捉弄一番沈舒年不可,让人也尝尝睡不着觉的滋味。

说干就干,方砚知起身披了一件外袍,又对着铜镜稍微抓了抓自己头发,将毛糙的发丝理顺了一些,防止月黑风高被沈舒年以为是索命怨鬼,吓到人了可不好

嘴上说着捉弄人,可是实际上,方砚知还是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他撑着一盏油灯,慢慢悠悠地朝着沈舒年的房间走去,起脚落脚都极其轻柔。

等到他缓慢踱步到沈舒年床边时,探身向上用油灯一照,却发现沈舒年已经安然无恙地睡着了。

说是安然无恙却也不尽然,沈舒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想来是梦中有魑魅魍魉扰乱他的清梦,让他即使睡着了却也不太安稳。

方砚知觉得自己仅剩一点儿的捉弄人的心思在看着沈舒年这般模样时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将油灯放在一旁防止晃到人的眼睛,见沈舒年被子没有盖好,半边肩膀落在外面。

虽然还是秋老虎的时节,可是这风吹一宿,第二天必定要头疼脑热不可。

方砚知决定做个好人,动作轻柔地将沈舒年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还帮人仔仔细细地掖好了被角。确定不会弄乱之后,方砚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打算转身离开,手却被沈舒年无意识地牵住了。

第47章

方砚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给吓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还以为自己大半夜不在床上好好睡觉得了报应,第一反应是撞鬼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不信谣不传谣不迷信,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鬼。

等他渐渐想明白此处民风淳朴没有冤屈冤魂,自己正直善良没有仇家敌人,这个屋子里更是只有他和沈舒年两个大活人后,才意识到牵住他的不是所谓鬼魂亡灵,而是沈舒年。

草!方砚知难得地爆了一句脏话,沈舒年!你知不知道大半夜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

方砚知愤而转身想要对着装睡吓唬他的沈舒年好好发作一番,可是探身上前却发现,沈舒年睡得安详恬静,睡容平和却微微蹙眉,呼吸倒是悠远绵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无知无觉。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沈舒年,先是想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后又想,这人到底睡没睡着?

方砚知疑惑不解,却还能分出几分心神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胳膊,一边上下抚摸着想要将刚刚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消下去,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沈舒年的睡相。

该说不说,也不知道从小到大父母到底是如何养出来的,沈舒年睡着后倒是显得端庄,既不随意侧身也不打呼磨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笔挺挺的一条人躺在硬板床上。

要不是因为呼吸而胸膛上下起伏着,方砚知几乎就要以为,这人是躺在棺材板里。

方砚知对睡着后的沈舒年毫无办法,他本想一根一根掰开沈舒年拉住自己的手指,可是刚一触碰扯开,就见沈舒年微蹙着的眉心皱得更深了,看起来十分的不满。

他一边观察着沈舒年的神情变化,一边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要不是这里没有手机照相机等留影设备,他必定要将沈舒年紧紧牵着自己的手的样子记录下来,日后可以借此好好嘲笑他一番。

方砚知尝试了几下,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动作,即使手上用力再轻缓,一有扯开的趋势,沈舒年就会皱眉。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睡着后倒是有些小孩子心性。

行吧,我方砚知宽宏大量,倒也不是不可以惯着他这一点小毛病。

方砚知怕强行把手抽出来后会将沈舒年吵醒了,到时候漆黑屋内二人四目相对,自己还不知道该有多尴尬。想到这样的场景,方砚知就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心胸宽广地迅速安慰好了自己,见沈舒年拉着他的手,像是感受到了熟悉之人身上的气息,眉心倒是有着几分松开的迹象。

方砚知在床边蹲下身子,试探着的将自己的手抚上沈舒年的手,用一种握着雏鸟的力度测试,想看看方才的认知到底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沈舒年的眉头渐渐松开了些,不似方砚知刚来的时候那般郁结烦闷。

该说不说,沈舒年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方砚知不明所以,蹲得久了腿都开始麻木了起来。他四下扫了一眼,没能给自己搭出个临时床铺来,索性直接一展外袍,坐在了沈舒年床角边上。

他借着桌上昏黄的烛光和窗外洒落屋内的皎洁月光,打量着沈舒年。

沈舒年其人,伶牙俐齿,道貌岸然,可恶起来十分可恶。旁人或许会被他这一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外表蒙骗吸引,可是方砚知和他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摸清楚了此人脾性,断断不会再被他所坑害。

抛开其他外物属性不谈,沈舒年有个旁人遥不可及的优点就是,长得是真的好。安庆村地处遥远,村民世代耕种为生,方砚知看着面容黝黑憨厚淳朴的村民,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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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都会恍惚他们都长一个样。

可是沈舒年却是不同的,他肤色白皙,身姿轻盈,鹤骨松姿不似常人。与一众村民站在一起,像是脏脏包里混入了一个雪媚娘,不合群的十分突出。

方砚知其实有点自恋,觉得自己的外貌在这千年之前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丰神俊朗。长安镇上原主更是凭借这张脸,吸引了不少不知他真实品性的回头客,没少因为这张俊秀昳丽的脸得到好处。

他自认为长得好看,可是沈舒年和他相比,却是不分上下。算上此人与生俱来的文人风骨和书生气度的话,那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灯下看人,平添三分颜色。皎洁月光和橘黄烛光交相辉映,落在沈舒年的脸上,让他平白无故多添了一分艳丽之色。加上睡不安慰的面容和微蹙着的眉心,又多了分脆弱孤寂之感。

方砚知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怔愣着伸出了手在沈舒年面前停下,却没敢真的落在人的脸上。他隔着空气,仿若这世上最负盛名的丹青大拿,手拿画笔挥毫泼墨,描摹勾勒着沈舒年眼角眉梢的风情。

从平和的眉峰到狡黠明亮的眼睛,再到挺翘的鼻尖和平日里看起来略显苍白的唇角,方砚知以手代笔,在这明月清风,静谧安宁的夜里,勾画着沈舒年的五官轮廓。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眸光一沉,像是盯紧了猎物的捕猎者。如果沈舒年这时惊醒,定会因为方砚知眼中的意味深长而手足无措。

桌边安置着的蜡烛突如其来地炸出一声响,瞬间打破了屋内流淌着的安详宁静的氛围,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明显。方砚知被这一声引得回过神来,神游天外的三魂七魄才慢慢开始归位于身。

他瞳孔聚焦一处,看着自己伸出手的动作,脑海里好像有无数个和他相貌相同小人,正捂着脑袋高声尖叫,跌跌撞撞跑成一团,吵得他头痛欲裂——

啊啊啊啊啊啊!方砚知!你在干什么!沈舒年对你推心置腹,拿你当知己好友,你却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还做出这样奇怪的事!

方砚知猝不及防地反应过来,脸颊耳侧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难以置信方才自己这不折不扣的痴汉举动,险些身子一歪直接往地下倒去。

他努力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背部却还是不小心撞上了床边桌角,闹出了好大一声动静。方砚知吃痛一声弯下腰来,顾忌着蜡烛不稳,又被沈舒年限制了动作,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住桌子,不让它继续晃动。

桌上火烛晃晃悠悠几下,在方砚知紧张着急的目光中安然无恙地停了下来,仿佛先前的危机只是它开的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方砚知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地想着,好歹没真把蜡烛弄倒,到时候要是将床铺燎了,他可是几千几万个对不起都于事无补。

方才的小插曲没有平复他的心思,方砚知羞愤欲死,几欲以头抢地,以死谢罪。他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一般,竟然真的对沈舒年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

想到这里,方砚知才僵硬地转过头去,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沈舒年。方才闹出了那么大一声响,他也没来得及顾上探查沈舒年的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吵醒。

所幸沈舒年还是睡得安详,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砚知在这昏暗的屋内待久了有些老眼昏花,他总觉得沈舒年相较之前,唇角像是轻轻地弯了一下。

没等他有空细细观察,背上方才撞上桌角的位置就开始疼痛起来。先前他心神激荡,将这痛意压在心上一块小角落里瑟缩,如今平复下来,竟让它无限制地膨胀了起来。

方砚知一手被沈舒年握着,一手撑在他的床边借力,月光从窗外洋洋洒洒地泼洒进屋内,照在他半边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釉。

本是一派祥和之感,只可惜方砚知不敢痛呼出声,只能咬紧牙关,在沈舒年床边龇牙咧嘴的忍痛。

自己这多灾多难的背啊,怎么就没有一刻是好的呢。刚才好了方二砸出来的淤伤,没过多久就又新添了一个撞伤。

等到渐渐适应了脊背上的疼痛,方砚知才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从张牙舞爪到平静下来。想到今天一整个晚上的胡思乱想和所作所为,他忍不住地想要发笑,要不是顾虑着自己还在沈舒年的房间内,他必定会直接笑出声来。

方砚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见沈舒年还在睡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还在他的身边打扰,所以轻巧用力打算再次尝试,将沈舒年握住自己的手挪开。

不知为何这回倒是意外顺利,方砚知受宠若惊地将沈舒年的手交叠在他另外一只手上,顺道再度帮人掖好了被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打算离开屋子。

他端起桌边先前随手放置的烛台,空着的那只手挡住烛光,像先前到来时那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边,一步一步朝着门口挪着脚步。

快要离开时,方砚知突然福至心灵,对着沈舒年床榻的位置轻声说了一句。

“晚安,好梦。”

他吹灭了烛台,摸黑回自己房间睡觉去。方砚知想,有了方才一番神奇经历,或许接下来自己就不会再失眠了。

他这边打算再梦周公,那边他一直以为床上睡着了的沈舒年却是突然动了动手指。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缕方砚知之前央他在长安镇上买到的桂花香料的味道,沈舒年交叠着的双手敲了敲自己的手背,估摸着人已经走远了后,唇角的笑意笑得更深了几分。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方砚知魂不守舍地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后半夜确实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不过祸福相倚,他睡得安稳,却做了一晚上的绮梦。

这梦还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梦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妖精打架,更可怕的是居然有几场还长着自己和沈舒年的脸,简直是骇人的很。让他醒来后都疑心近日天干物燥的,自己是不是上火了。

他一脑门子官司地从床上起来,趿着拖鞋打算去整理整理自己这堪称凄惨的仪表。方砚知眼神朦胧,好似没睡醒一般,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一手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一手拉开了木门。

四目相对,他猝不及防地被门口端着东西的沈舒年吓了一跳,率先尖叫出声。

沈舒年仿佛也被他吓到了,小步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和方砚知之间的距离,手上端着的东西倒是稳稳当当,半点没有洒出来。

这吓唬人的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对此感到抱歉,甚至还嗔怪地说他:“一大早就冒冒失失的,砚知,你倒是越来越贪睡了。”

方砚知本来还困着,现在倒是彻底给吓清醒了。看着梦里的人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方砚知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袋上,掌跟揉了揉额头,不大高兴地道:“沈舒年,你吓死我了你,谁能想到一开门视线里就闯进了一张人脸。”

“已经快日上三竿了,砚知,你倒是第一次睡到了这个时辰。”沈舒年没理方砚知对他的责怪,反而挑起了眉,示意他给自己让开一个位置,好让他能够带着东西进去。方砚知没想那么多,直接侧身放了沈舒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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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年熟练地将端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自然而然地给自己拖了把椅子,端坐自成一派风流:“约莫着你大概醒了,给你送了一碗粥来。”

方砚知这才发现,沈舒年手上端着的东西是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一碗看起来味道还不错的小米粥。

昨天晚上晚饭吃的太早,半夜又爬起来折腾了一番,现下时间已经不早。方砚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不自在地扭开了脸。

可恶,他真的有点饿了。

沈舒年看出来了他的窘迫,却没有直接道破,只是催着方砚知快去收拾自己。他朝方砚知眨了眨眼,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方大少爷,现在我吃食都给你送上门来了,快去洗漱吧。”

他眼神忽而一转,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这粥可是我一大早上特意熬炖的,要是再磨蹭下去,待会儿凉了的话可就不好喝了。”

方砚知“切”了他一声,忿忿地想着沈舒年这只老狐狸,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可是这话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他面上虽然看起来仍旧还是不以为然,脚下动作却是不停,麻利地朝外面走去。

他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脸收拾干净,对着铜镜笑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很好,很帅。除了昨天熬夜产生了一点黑眼圈外,不过瑕不掩瑜。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方砚知花费了几分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施施然地坐在了沈舒年对面。他将那碗粥端了起来,用勺子给自己舀了一口,却惊喜地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今天这粥味道居然还行。”他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却不敢抬起眼睛直视沈舒年,只是垂下眼皮一门心思地喝着粥。

沈舒年没有答话,只是笑意盈盈地将目光放在方砚知身上,颇有趣味地看着他喝粥。方砚知没有抬起脑袋,却能感受到沈舒年那不可忽视的视线,仿佛将他架在了火上烤。

要命!这人是不是知道昨天自己潜入他房间的所作所为啊!

想到这里,方砚知心更虚了。他越想越觉得瘆得慌,舌尖舔了一圈嘴唇,撇了撇嘴,胡噜着将粥喝完,然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我去洗碗了”,就从房间里面落荒而逃了。

沈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方砚知匆匆逃去的背影,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他的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已经渐渐凉爽起来的秋风。沈舒年的身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金,在方砚知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内,没忍住笑出了声。

经此一役后,方砚知这几天都在躲着沈舒年,不敢正大光明地在人眼前出现。原先他总喜欢缠着沈舒年,像是小学时候在喜欢的小姑娘面前刷存在感一般,非要让人眼中看见自己。他打扰人看话本的视线,在人做饭的时候绕在身边,惹得沈舒年总是招架不住地来笑骂他……

现如今,自己没有讨嫌地去找沈舒年的麻烦,好好地给人放了几天清闲自在的假。而沈舒年却是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非要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还经常在大门口堵着自己。

遥遥地看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口等着自己回来的沈舒年,方砚知的心里既纠结又熨帖。他一边烦恼于自己对沈舒年的心虚和逃避,一边看到沈舒年这么关心自己,又没来由地有些骄傲。

他扶着树干,指尖碾碎了一片飘落的枯叶,幽幽地叹了口气,打算另辟蹊径进家门。

这回方砚知本想趁人不注意从院子里面翻进来,没成想刚一落地,就看见了不远处双手抱臂,斜睨着自己的沈舒年。

“好巧啊哈哈。”方砚知不知道沈舒年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边的动静的,还恰到好处地堵住了自己。他尴尬地要死,却只能强撑着不先在人面前落了气势。

他拍了拍翻进来时沾染上身的土灰,一边整理着一边还不忘和沈舒年打着哈哈:“我还以为你在大门口坐着呢,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碰得上你。”

“没想到我们方大少爷如今倒是出息了。”

沈舒年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细白手腕来,一张口就是熟悉的调笑的语调。方砚知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这开玩笑的语气里有一丝冷嘲热讽以及淡淡的愤怒:“进自己家门不走正门也就罢了,居然还翻墙进来。方砚知,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方砚知“啊”了一声,嬉皮笑脸地往沈舒年身上贴,想要插科打诨将这事直接糊弄过去。没想到沈舒年面容严肃认真,仿佛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就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冷声冷气地道:“少来,我不吃这一套。”

方砚知被沈舒年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面上挂着的笑意摇摇欲坠,可是却不能先败下阵来。他不在意沈舒年的冷漠,反而拉着他的手走进屋内,还絮絮叨叨地数落道:“开始入秋了,夜晚风大,你穿的单薄,可别着凉了。”

沈舒年还是沉默,却任由方砚知将自己引进屋内。他不动声色地微垂下脑袋,目光看向自己和方砚知交叠着的双手上,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要是这回让方砚知逃过去了,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风波来。

沈舒年挣脱出来方砚知圈住自己的手,大步流星地越过他朝前面走去,衣袖衣摆在夜里甩出猎猎风声。方砚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着沈舒年不再回头的身影,预感今天或许会有一场大的争辩。

他坐在沈舒年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二人相对而坐面面相觑。正在方砚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时,沈舒年先发制人,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方砚知别扭地移开了脸,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子,恢复心态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没有躲着你,这不是看天色已经晚了,不好意思打扰你。”

“方砚知,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沈舒年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的,好似不是和方砚知对峙,只是和他讨论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你紧张或者不自在的时候会有一些小动作,会控制不住地摸鼻尖,敲额头。”

他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盯着方砚知,不肯放过面前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你若不是特意躲着我,为何会这般紧张无措。”

沈舒年向前探出身子,拉近自己和方砚知的距离。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睛里仿佛落了无数的星子,看起来亮晶晶的。

方砚知忽然觉得自己卑鄙的很,明明是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造成的孽,最后却让沈舒年不高兴了。他垂下眼睛避开沈舒年看向自己的目光,一手放在自己膝上摩挲着布料,一手不住地抠着桌脚。

“我……”

方砚知欲言又止,沈舒年却不着急。他知道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只要方砚知今天能够对他敞开心扉,之后的事情就能好办得多。

他隐隐约约猜得到方砚知近来反常的原因。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沈舒年被方砚知撞上桌角的声音吵醒,于是将计就计地想看看方砚知大半夜不睡觉到底想折腾些什么。

也许就是那天晚上,心神荡漾的或许不只是沈舒年一个,或许方砚知也困惑其中。他不着急去追问方砚知的答案,他知道,方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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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会愿意和自己坦白的。

方砚知掀起眼皮,脑袋却还是微微垂着,脑后束着的头发散了一些下来,发丝如瀑擦过眉稍。他下定决心仰起头来,看着沈舒年说道。

“我心中有愧,这几日总是不敢见你。”

第49章

沈舒年被方砚知坦诚而言的“心中有愧”打了个昏头转向,他暗地里压住了自己的手心,强忍着心上澎湃,像是压着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而出的火山。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想来是因为激动。沈舒年掐了自己手腕一下,疼痛给他带来了些许清醒,让他能够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姿态来。

沈舒年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清冽温柔,在昏暗烛光下带了一点难言的哑。他压低了嗓音,用目光描摹着方砚知的眉眼,堪称魅惑地一步一步引诱他道:“砚知,你因何有愧?”

沈舒年目光灼灼,几乎将方砚知整个人尽收眼底,飘飘然的心思像是膨胀着的气球,几乎要将他带到天上去。

言尽至此,方砚知也不好临阵脱逃。他嘴唇嚅嗫几下,眼睛不住地乱瞟,不敢落在实处来。方砚知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哼唧声,音量细小,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说话。

沈舒年见方砚知犹豫不决,决定亲自上手下一剂猛药。他眼神一瞥,看到了方砚知犹豫不决抠着桌角木料的手,将自己的手直接覆了上去。

他手上用力,压住了方砚知的手,掌心温度源源不断地透过相叠着的双手给方砚知输送热量,让他能够更有些底气:“砚知,你这几天为什么非要躲着我”

方砚知明白沈舒年是在套自己的话,甚至可以不惜为此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美色代价。平日里沈舒年总喜欢逗着他玩,方砚知也不恼,只当是相处之中调剂的一点乐子。

沈舒年明明知道自己总是心软的,只要他摆出这样一副温和柔软的姿态来,自己是绝对不会在一件事上拒绝他三次的。

也正是因为沈舒年知道拿捏方砚知的技巧,所以他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的底线,精准地摸清楚方砚知的容忍程度,最大化地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方砚知深呼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他的气息悠长,像是合了这几天的彷徨无措。方砚知反手向上,将自己的掌心抵住沈舒年的掌心,仿若霸王破釜沉舟般直视着沈舒年的眼睛。

“我做了个梦……”

方砚知像是被撬开一条缝的蚌壳,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能够让人窥见他的内里。他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噤了声,神情纠结,像是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沈舒年眨了眨眼,打算更进一步,非要问出个水落石出来。他向前探着身子,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沈舒年甚至能够清楚地数清楚方砚知眼皮上到底有几根睫毛。

他像是话本故事里引诱书生的鬼魂,非要让人和他坦诚相待不可:“砚知,你做了什么梦?不妨说来一听。”

听到沈舒年这样问,方砚知的记忆再度开始复苏,又想起来了前几天的晚上那个荒唐诡谲的梦境。其实梦的内容他早已经记不清了,可是自己和沈舒年的两张脸倒是历历在目。

那天晚上他做贼心虚,竟然让沈舒年钻了空子,进入了自己的梦境中。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所幸屋内昏暗,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脸上红晕完完全全地掩盖了过去。他不知道怎么和沈舒年说自己的梦境才能显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是让好友入了自己的梦,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方砚知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倒也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三好青年。他和沈舒年的交往该是淡泊如水,高风亮节像是秋风里挺立的竹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地被沈舒年堵在屋内,而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非要让自己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

方砚知自暴自弃地想,就算不告诉沈舒年也没有什么损失,对方又不能探查到自己心中真实所想。怎么说他也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偷偷摸摸进自家屋子。

可是若是告诉了沈舒年那个绮丽梦境里的内容,方砚知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对方定会恼羞成怒不可置信,非得将自己打死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方砚知就下定了决心,打算将此事瞒个彻彻底底,无论沈舒年是何种姿态,自己都不能如实奉告。否则这段相处良好的亲密关系,非得被自己亲手毁了不可。

他试探性地开口,放在膝上的手掌紧张地摩挲着布料:“梦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剩下的我就没必要说了,说出来也怕是脏了你的耳朵。”

话音刚落,方砚知便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他想了想,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又将脑袋转了回来。

他强迫自己去看着沈舒年的眼睛,不能露怯不能游离,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正直诚实。方砚知试着想要将被沈舒年压着的手抽出来,刚一动作,就被沈舒年攥得更紧。

从沈舒年的面部表情上来看,他半点儿都不信自己的说辞。

方砚知心里头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想着沈舒年这人这么聪明,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能难得糊涂一下。与人相处该进退有度,如同推杯换盏喝酒庆贺一般,为何非要杯杯干净见底呢。

正在方砚知烦恼于如何应对沈舒年接下来的追问时,沈舒年倒是先退开了一步。他将握着方砚知的手收了回来,宽大的袖袍落下,遮住了他手上的动作。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希望日后,砚知不必时时刻刻避着我。”

他看着方砚知清泉一笑,笑容里有着温暖人心的温度,让方砚知不由自主地靠近,不由自主地被其所吸引:“我虽不知道砚知这几日心中所想,但也不希望成为你心上负累。若是砚知不愿见我,不必这般躲躲藏藏,你告诉我,我定会自己离开,绝对不会纠缠半分。”

方砚知听着沈舒年这样温温柔柔的话语,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人只是以退为进让自己心生愧疚,可是到底还是将他的话几分听进了心里。他难得地慌了神,就连话语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砚知刚一开口声音拔高,想让沈舒年知道自己绝无此意,后来便渐渐歇了音量,声音越来越小,仿若底气不足。他有些窘迫,目光闪躲,不与沈舒年对视。

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方砚知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混乱的思维漩涡中脱身出来。他只是迫切地想让沈舒年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问题,是自己看不破红尘纷扰,反而画地为牢。

沈舒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这样笑着看着方砚知,好像能够包容他一切的无理取闹和繁杂心绪,并恰到好处地给予让人如沐春风的反馈。

“我只是这几天心里有点乱,脑子里面晕晕乎乎的。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在你面前出糗,所以这段时间都为了面子躲着你。”方砚知一鼓作气地挑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说与沈舒年听,虽然话语内容没有什么信息量,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砚知。”沈舒年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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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长舒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调笑地说道,“你是怕我会笑你?我何时笑过你。砚知,你若是为了此事躲我,我倒是要觉得伤心了。”

说罢,沈舒年整理衣袖打算起身离去。他深谙进退有度的道理,知道不能将方砚知逼得太紧,不然物极必反,反而与初衷背道而驰。

果不其然,方砚知一听这话更觉急迫,直觉自己不能将人放手,不然日后必定麻烦不断。

他伸手向前一把捞住沈舒年的袖子,脸上倒是更红了些,不知是急的还是被这烛火照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沈舒年扭过头去不让方砚知察觉自己脸上神情,他唇角挂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转头又摆出一副黯然神伤的姿态来。他盯着方砚知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没有言语,等着方砚知为他而来。

“你这人舌灿莲花!又奸诈狡猾。”方砚知恨恨地瞪着沈舒年装模作样的表情,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这人面具之下的调笑。他手指再度攥紧,不肯放手,而沈舒年也不急,站立身边好整以暇地等着方砚知开口。

虽然他对方砚知给予自己的评价敬谢不敏,甚至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在这般推心置腹的关头,深究这些细枝末节也毫无意义。沈舒年微微挑眉,看着方砚知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表情。

“我知道你装出这样可怜的姿态来是想让我愧疚,让我能够主动地对你坦白。”方砚知手上用力,把沈舒年攥的有些疼,却坏心眼地不肯放手。他执拗地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倒让沈舒年觉得自己是个负心薄幸辜负真情的浪人。

“我知你心中所想,本来不会被你诓骗了去。”方砚知呜咽一声,竟是生生憋出了一声泣音,听起来好不可怜,“可是听到你说难过,我却仍旧会为此感到惶恐不安。”

他扯着沈舒年的袖子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进一步,明明是个主动姿态,做出来却是可怜可爱。沈舒年一边听着他对自己的控诉,一边心里面因为方砚知说的话而软成了一塌糊涂。

方砚知一把抱住了沈舒年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腰侧,甚至还不知死活地蹭了蹭。沈舒年这人清瘦如竹,长身玉立,腰部劲瘦却不柔弱。他吸了一下鼻子,将话音里的哭腔忍下去,最后一锤定音。

“沈舒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

第50章

方砚知再度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被人下了黑手狠砸了一下,一时之间头痛欲裂。他用掌根抵住太阳穴按压舒缓,试图将这难言的疼痛压制下去,记忆却随着清醒过来而渐渐恢复。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和沈舒年干了什么来着?

他只记得自己翻墙进屋后被沈舒年在院内堵了个正着,还被人拉着去了屋内对峙。自己不愿意以实话相告,沈舒年就在面前装可怜,想博取同情,套出自己的话来。

方砚知想着,昨天自己被逼得急了,虽然看出来了他的意图,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得很,好像抱着沈舒年忸怩了一顿。沈舒年哭笑不得又推不开自己,只能由着自己用这不体面的姿势挂在他的身上。

他垂下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发现早已经不是昨天晚上那一套。方砚知鼻尖轻嗅,敏锐地闻到了身上残留着的一丝淡淡的酒味。

他不禁咋舌,不可置信地想,不是吧……

回忆像是一枚定时炸弹,瞬间将他因为酒精而暂且尘封的记忆炸成了漫天烟花。方砚知被迫全部想了起来,昨天是如何拽着沈舒年陪自己胡闹的。

但是这事儿不能全怪自己。方砚知忿忿不平地回忆起来,至少酒是沈舒年提出来要喝的。自己只不过是心神激荡,再加上总觉得对他有些愧疚,所以才被这三杯两杯的兑了水的酒给灌醉的。

为什么喝酒来着?好像是沈舒年推不开自己,气氛又到了这个份上,感觉不对酒当歌借酒抒怀都对不起这天时人和。自己本就烦恼郁结,便欣欣然地答应了沈舒年的要求,也正好借着酒意将疯发了个彻彻底底。

他喝醉后面色潮红,却还记得面前扶着自己的人是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好像还不知死活地骂了沈舒年几句,说他“黑心肝”“没人性”“惯会装可怜”来着。

啊,要死。我喝醉后竟然会这般撒酒疯吗?

方砚知一敲脑袋,瑟缩了一下身子,一个脑子简直快掰成了两半用。一半在想待会儿出去后该如何面对沈舒年,一半在想沈舒年被自己骂了个彻头彻尾,居然没把自己丢出去,还有这般好心帮忙换了衣服,当真是个活菩萨。

左右躲在屋内也不是个办法,再加上他也确实有些饿了。方砚知将沈舒年为自己准备着的外袍捞了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披着衣服,心中还念念有词地措辞一会儿要对沈舒年寒暄的话语。

“早啊……”

他脸上挂着和煦又虚假的笑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僵在了原地。往常沈舒年都会在他那个“御用”的座椅上看书,见自己出门后便会催着洗漱吃早饭。而如今,那个座椅上人影空空。

方砚知没来由的心上涌过一阵惊慌,心脏仿佛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宿醉的头脑此时却不清醒了起来。他扶着桌子缓过这一阵眩晕,在屋内兜兜转转地将所有房间都翻了一遍,都没发现沈舒年的踪影。

他最后找到了厨房,厨房桌面上还放着沈舒年为他们两个准备着的早饭。方砚知眼尖地发现托盘下面好像压着一个什么,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将压着的纸条抽了出来,捻着这小小纸片对着光亮读了起来。

这小纸条是沈舒年写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撕的纸张,边角修剪得倒是整齐的很,半点不像是匆忙的样子。沈舒年的字迹清隽秀逸,隐隐约约藏着苍劲的风骨,倒是字如其人,和他本人性格极为相似。

纸条上字迹寥寥,却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去处和归时,方砚知只一眼就将内容扫了个干干净净,不由得哑然失笑,嘴角漾起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沈舒年先是交代了他的去向,说他有事要去长安镇上一趟,中午之前便会回来。后来又说让方砚知好好准备午饭当作昨天晚上撒酒疯的赔罪,不然等他回来后有方砚知好看。

话里话外威胁之意跃然纸上,方砚知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编排了一点沈舒年和他斗气别扭的情景来,脑补得不可开交,最后竟是笑弯了腰,将自己逗了个乐不可支。

这些想法要是让沈舒年知道了,非得追着他打打闹闹三条街不可。

方砚知一边唏嘘地想着,一边迅速地将自己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他抓了个豆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在脑海中将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列了个顺序清单。

第一要务是得把碗筷洗了,该说不说沈舒年这包子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味道居然还不错。接下来得把昨天喝得醉醺醺一身味儿的衣服洗了,顺手将沈舒年换下来的一并处理了。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被这村中粗酿的掺了不少水分的普通米酒给灌醉了,方砚知从前能喝会喝,不说千杯不倒,也决计不会这般不胜酒力。他到现在为止都觉得难以接受,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沈舒年没有因为自己口出狂言而将自己撇下不管,方砚知心情倒是轻松愉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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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枝末节倒也没有必要继续放在心上。

他借着沈舒年外出的这段时间将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院子里面散养的鸡都难逃毒手,被他擦了个油光水滑。等他气喘吁吁的满意地看着自己这辛劳的劳动成果,倒是油然而生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

方砚知擦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汗,挑了一只合眼缘的鸡就抱着去找了阿飞,请求他将鸡处理一下。他在一边给阿飞打下手,却还是在杀鸡时被鸡濒死的扑腾给吓了一跳,好歹没溅上一身血。

阿飞是个热心肠,见他这样文文弱弱还能被鸡吓到的模样难免有些嫌弃。嘴上虽然在嘲笑贬低,手上动作却是麻利,甚至还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拔毛洗刷的工作,方砚知拦都没拦住他。

既然有人帮忙,方砚知乐得清闲,就在一旁狗腿子地帮人扇风捶背。阿飞原先还受用的很,末了越来越觉得方砚知围在自己身边转悠着实是闹腾,于是赶着人一边玩儿去了。

等到阿飞将鸡处理了个干干净净,方砚知已经闲坐屋内嗑完了一碟瓜子。见人走进屋里,他抖落抖落身上沾染着的碎屑,对着阿飞千恩万谢去了。

鸡已经魂归西天一尘不染,剩下的事情便好办多了。方砚知从屋后摘了几根葱,又择菜洗菜,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才在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做出了几道卖相不错的菜品来。

他夹了一筷子尝了咸淡,自觉味道不错,必定能讨得沈舒年的欢心,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翘了起来。方砚知被身上一股子的油烟味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又回房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甚至还颇为骚包地往衣襟上熏了一些香料。

淡淡的兰花香不会让人觉得刺鼻,闻着反而心旷神怡。方砚知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屋前,像之前沈舒年等着他一样地等着沈舒年回来。

随着午间时间越来越近,方砚知等待的心情便越加欣喜,几乎有些坐立难安,每隔几分钟他便站起身来眺望远处,想在必经之路的小道上看到故人那熟悉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有些太不稳重,可是这样的心情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急切,几乎要超过了方砚知的控制。他在原地打转,思来想去地从屋内找出了一团丝线打着络子玩,想要借此分散些注意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砚知越来越感到快乐。可是渐渐的,这种心情却被焦躁担忧取代。他估摸着现在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就连屋内摆着的一大桌子菜都凉了个七七八八,可是沈舒年还是没有回来。

他一边安慰自己或许沈舒年只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步,又或者老友相见谈笑甚欢,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按照纸条上留存的信息回来,一边又忍不住担忧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困难。

沈舒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想法一经成型便如燎原烈火,方砚知脑中天人交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压住心上愈演愈烈的惊慌,往身上塞了一些银钱后便将屋门锁好,急急忙忙地往长安镇上赶,想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人现在还没回来。

他刚走没多久,远方小路上就有一个人影出现,步子同他一般的急切。那人逆着光影,方砚知虽然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却能觉察出来她绝对不是沈舒年。

无他,只是那人身形瘦小,骨架也较沈舒年小了一圈,十有八九是个姑娘。

随着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那人也渐渐浮现出了庐山真面目——居然是桐油铺子的周棠。

周棠同时也瞧见了方砚知的模样,她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惊喜,转眼之间就被忧愁替代。她加快了步子跑到方砚知身边,最后因为奔波跋涉而腿软了下来,几乎要摔在地上,还是方砚知眼疾手快将人扶了起来,免于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周棠一边使劲儿地攀住方砚知的胳膊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一边气喘吁吁地告诉他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她的呼吸急促,话音也断断续续。

方砚知勉勉强强拼凑了个大概意思,脑海中瞬间降下一道晴天霹雳,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大哥,沈大哥好像被衙门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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