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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过青山又相逢 风亦停 40706 字 2024-04-09

云照雪的神情十分认真?,可格桑乌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就是诸如,云大侠为什么长?得这般好,平日里用的什么面脂,常年练剑手上到底长?不?长?茧子……”

听?到一半,云照雪的面上便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她似乎从未听?过这般不?着调的话,于是便再忍不?住站起身来,打断了格桑乌。

“我看你自己一人?也得趣得很,何必非要留我在这。”

注意到云照雪耳边的薄红,格桑乌虽然?很想再补上几句,但?是碍于云照雪这比窗纸还薄的面皮,她也只能见好就收。

“好好,我不?讲还不?行么?”

话音落下,格桑乌原本想要再说点旁的什么东西,可是当那难得的日光投到门边时她却又惊喜地看向了外?面。

“真?是稀奇,今日这日头居然?还能照到我的门边。”

“云大侠若是得空,一会儿陪我去院里坐坐吧。”

说完,格桑乌也不?等云照雪的回?答,便重新低头,夹向了碗中。

她这幅样子,倒像是笃定云照雪不?会拒绝她一样。

日光铺在院中,那枯树也仿佛感受到了暖意,悄悄地舒展了身姿。这一瞬,在离吴州万里之?遥的西疆,云照雪却感到一阵久违的恍惚。

无论是练剑,还是以一人?之?力支撑告水山庄也好,她早已?习惯紧绷和忙碌。师君和师姐对她恩重如山,她又怎么能让寒争和告水山庄毁在李慕舸手上。只是,即便经年的磨炼早已?使她动心忍性,可是这一瞬间,处在这偏僻的小院中,她却触到了几分久违的安然?闲适。

一股让她难以习惯的静谧悄悄地钻进了她的指缝间,云照雪抬起头,无言地看向认真?吃饭的格桑乌。

此人?身在魔教,与教主和阿曼苏有着令人?疑惑的联系,可是此刻却还会因为难得照进来的日光而开心。

和主人?一样懒散的白虎在门边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耳边的毛,而云照雪也移开了眼,静静地答了一声“好”。

……

在“懒散”地陪格桑乌晒过太阳之?后,云照雪想起了另一件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要如何沐浴?

格桑乌这院中是有个?小浴房,可她只见过教奴来送饭送茶水,却没见过教奴来送沐浴用的热水。

等云照雪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后,格桑乌笑着告诉她,让她悄悄地把刻字的木牌递到火房就好了。顺利的话,半个?时辰内便有热水送来,若是不?顺的话,便叫衔蝉奴去递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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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话,云照雪默默地穿上了第一日教奴的衣服,在衔蝉奴的目送下,前往了火房。

云照雪离开后才过了一刻,格桑乌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原本在脚步声响起的第一瞬,格桑乌脸上还露出了笑意,可等听?清这脚步声后,她便收敛了笑容,走出了房门。

院中朝她走来的,是一位手持木盒的白衣侍从,他的穿着和昨日取血的侍从毫无二致,只不?过不?同的是,此人?并不?是戴着半张面具的乌月还,而是左护法的贴身侍从。

左护法与她多年未有交集,但?左护法在这个?时候派侍从前来,只会有一个?原因。

垂眸安抚着毛发竖起的衔蝉奴,格桑乌寒声问道:“昨日乌月还不?是才来过?”

闻言,那侍从上前一步准备回?话。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谦敬,可是头却只微微地垂下了一分。

“昨日前来讨药的是乌圣使,但?今日我是奉阿曼苏之?名来的。”

阿曼苏在闭关,怎么让这侍人?前来?

况且,此人?是左护法身边的人?,又与阿曼苏有什么关系?

钰龙神教在西疆有滔天之?势,立教之?初,左护法功法得力,几次救下教主呼延灼,为钰龙神教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这些?年即便他屡次僭越教主,但?教主呼延灼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在这教主闭关之?际,连同各位圣使在内的教众也只能唯左护法独尊。

只不?过,别的事情教主可以当做看不?见,可这只有教主能服用的药引,就不?一定了。

虽然?很想看这两个?腌臜东西背后相斗,可是今日,云照雪马上就要回?来了,所以她不?想让这些?碍眼的东西和云照雪撞个?正?着。

顺着兽毛摸下去的手停在了虎背处,格桑乌头也不?抬地讥讽道:“取血之?事每月一次足矣,你这般急着来,是阿曼苏的手艺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左护法那老东西得了什么怪病,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闻言,那白衣侍从面上骤然?色变,“放……”

一句放肆险些?就要到唇边,可是看见衔蝉奴目中的凶光,那侍从还是吞下了到嘴边的字眼,转而辩解道:“左护法一心为教主操持,这延年之?血自然?也是替教主取的,你怎可如此污蔑护法?”

污蔑?

抬眼瞥过他从木盒中拿出的那一模一样的琉璃盏,格桑乌的唇边泄出一声冷嗤,“既如此关心教主,那你不?如去阿曼苏那里,催一催那延年神药。”

格桑乌是最?了解阿曼苏的人?。

阿曼苏从来只为教主制药,又怎会将那药分给左护法。她明知这一点,却还故意用阿曼苏来激他,可真?是半分都不?顾及左护法的脸面。

可是,格桑乌虽没有阿曼苏的本领,但?也是教主看重之?人?。既如此,那今日就肯定不?能让格桑乌闹大了。

将怒气吞入腹中,那侍从只能咬牙暗讽道:“格桑乌对阿曼苏如此凉薄,叫小人?着实佩服。”

“不?过……格桑乌,你就算不?为教主和阿曼苏着想,也得为教中那些?贱奴多想想吧?”

听?到“贱奴”二字,格桑乌一愣,面上的神色骤然?变冷了几分。

双目紧盯着台阶上的格桑乌,那侍从眼中露出了像蛇类一般令人?恶心的寒光,“这些?贱奴们自幼便信奉那蛊毒和鬼神,疯疯癫癫,实为不?祥之?人?,定是他们扰乱了格桑乌的神智。”

格桑乌面上寒意越来越浓,可白衣侍从却像得趣一般地越发放肆。

观察着格桑乌的表情,那白衣侍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吧,格桑乌虽是十足十的异类,可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能被威胁的软肋。

白衣侍从的笑容越发刺目,他紧紧盯着格桑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威胁道:“虽已?为奴为婢,但?他们却仍不?安生。不?若我这就砍了他们那些?下蛊弄毒的手,好为格桑乌讨一个?清”

一个?“醒”字还没说完,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阵寒光。下一瞬,他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双目圆瞪的惊惶!

喉咙上出现一道不?浅的血线,格桑乌嫌恶地低下头,擦拭起自己手上的指环。

“不?安生……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安生呢?”

木盒带着琉璃盏一起摔落在地,血也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流出,顾不?上左护法的命令,那侍从转过头,惊恐万状地朝院门口跑去!

可他刚跑出一步,后面就传来了利爪抓在地上的声音。一声惨叫还未发出,他就被扑上来的衔蝉奴咬断了脖子,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咽气的瞬间,他双目大睁地躺在地上,双手不?甘心地抓向了院门外?。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十步以外?的门边,却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

那是从火房回?来后低头不?语的云照雪。

视线从地上之?人?移到了格桑乌身上,云照雪的目光里有着平静的审视和思索。

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很明显,她在门口看了很久。

在看了两眼格桑乌手上的指环后,云照雪缓缓地开口问道:“他是”

可还没等她说完,格桑乌便冷笑着接话道:“是死人?啊。”

她用四个?字堵住了云照雪的话头,云照雪便没有再说话。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沉默后,格桑乌接着嗤笑道:“云大侠以为我是什么人??”

“若是阿曼苏,可能还算得上能替人?祈福的巫祝或者司傩。”

“可我,却是个?实打实的,魔教妖女啊。”

她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似乎对杀死一个?侍从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她那颤颤遮住指环的动作,却着实算不?上镇静。

倒地之?人?并不?无辜,自己也只是觉得还可以有别的方式来处置这件事。但?是转头一想,此处是钰龙神教,并非法度森严之?地。若是格桑乌把人?放回?去,说不?定,等那“左护法”回?头清算时会惹来更大的祸端。

在这样的地方,法度又怎会有自保重要。

回?想着格桑乌方才自贬的话,云照雪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方才她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格桑乌便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些?刺耳的话语。

看着格桑乌偏过去的脸,云照雪想,她就好像在期待着自己的失望和责骂。

云照雪久久未出声,格桑乌于是彻底扭过了头,低声回?道:“这血腥气叫人?恶心,我进去洗洗。”

她走得慌忙,毫无方才那冷肃的模样。可大概是脚步走得太快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所以在进门时向前打了一个?趔趄。

而就在她伸手抓向一旁时,云照雪却在身后默默地扶了她一把。

拉住了格桑乌的小臂,云照雪缓声解释道:“我并非责怪。”

虽然?格桑乌还是不?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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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自己,可是似乎能给自己机会说话了。

看着格桑乌僵硬的身形,云照雪平静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提起教奴时,你出手杀了他?”

第097章弱水经年(四)

隔了好一会?儿,格桑乌才?闷声接了一句:“云大侠倒是会?问。”

小半边脸隐没在木门?的?,格桑乌的?声音又闷又轻,“那你?呢?”

“你又是替谁来取药?”

在此之前,格桑乌从没问过这个问题,可是今天她却格外地想听云照雪说清楚。

绿眸中有暗光掩不?住的?波澜,格桑乌向前一步,走?到了与云照雪脚尖相抵之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她甚至能闻见,云照雪身上那拒人千里的?寒香也融进了些许自己?身上那带着暖融的?梅花香。

“我嫉妒得?很,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云大侠这般冒险?甚至……不?惜被我强留此处。”

格桑乌的?吐息几乎扑在自己?的?侧脸,云照雪只觉得?原本止水般的?心间却莫名得?有些鼓噪,她既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因格桑乌的?靠近而心中不?定,又想不?通格桑乌究竟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只不?过,在格桑乌身上的?梅香越来越近时,云照雪还是抬起了头,没有避讳地回答了她:“是……我的?徒儿。”

得?到回答后,格桑乌却皱起眉头追问道:“是男子还是女子,多大的?徒儿?”

“她尚未及笄。”

是……女子?

想着云照雪教人习剑的?场景,格桑乌的?眼尾逐渐露出了笑意,只不?过嘴上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的?徒儿也像你?一样么?”

像自己?一样?

是说出身,样貌,还是……心性呢?

只不?过既然?格桑乌问起,那她便也有些好奇,自己?在格桑乌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

对上格桑乌含笑的?眼睛,云照雪缓声问:“那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

闻言,格桑乌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虚地回道:“嗯……目中无人,面覆薄霜,看起来是张薄情脸。”

然?而,听完这句话后,云照雪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面露赧然?或者羞恼之色,只是平静地追问了一句:“实际上呢?”

她的?追问叫格桑乌愣了一瞬,眼中情绪也复杂了起来。自幼便在魔教摸爬滚打,她早已看尽百态,又怎会?看不?出云照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在云照雪那平静的?目光下,她却不?知为何?尤其地不?想回答。

闷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云照雪听见格桑乌含糊道:“是我胡诌的?,我与云大侠终究不?过是几日的?相处,又怎知云大侠品性如何?。”

格桑乌的?话音中,除了不?悦,还有些闹脾气般的?不?舍。听出她话中之意后,云照雪也愣了一愣,两?人之间无人出声,屋外一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半晌后,云照雪才?轻声回答了格桑乌一开始的?问题。

“她不?像我。”

她的?话音极轻,可是格桑乌却敏锐地从话间捕捉到了云照雪的?心意。云照雪并未回避自己?的?问题,这也许说明,即便只有短短十日的?相处,她也愿意告诉自己?有关于她的?事情。

眸中有浮光闪过,格桑乌追问道:“那像谁?”

思索了几瞬后,也许是为了报复格桑乌方才?的?避而不?谈,云照雪也刻意答非所问了起来:“她是我师姐的?女儿,样貌自然?更像我师姐。”

在表情凝滞好一会?儿后,格桑乌突然?轻笑出声,“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自然?放松,没有了之前那些调笑的?意味,有的?只有觉得?云照雪有趣之际的?心思。

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云照雪问她:“笑什么?”

可格桑乌却不?答,一直到最后她笑声停下了,她才?擦了擦眼角,对云照雪说了一句:“多谢。”

云照雪素来寡言,不?爱在言语上与他人纠缠,可是这已经是她在今日问的?第二个什么了,“谢什么?”

看了一眼诚心发问的?云照雪,格桑乌十分隐晦地答道:“第一天你?闯进来时为什么谢我,我就为什么谢你?。”

闻言,云照雪的?眼中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日,她闯入这院中,先是将格桑乌误认为阿曼苏,又将白虎认成了狐裘。虽然?闹了个乌龙,但现在看来,却也算得?上有趣。

看着笑得?十分放松的?格桑乌,云照雪也带着笑意地转过头,默契地没有再?多说话。

……

转眼间,云照雪便在这院中待了九天。九日的?同吃同住,衔蝉奴早已把她当?做了亲近之人,每日不?到辰时便用湿润的?鼻子来蹭她的?手心,好催她起来给自己?喂食。

而云照雪也在这样的?日子里,找到了一套自己?独有的?作息。

每日天亮前,她会?照例去霄云神?殿和阿曼苏的?院外打探消息,而等回去后,便会?看到那白虎伸着懒腰从床上跳下来,甩着尾巴来蹭自己?。等她梳洗好,喂完老虎,然?后把饭菜抬到桌上以后,格桑乌才?会?舍得?出来用饭。

今夜,是阿曼苏和呼延灼出关的?前夜,教中上下都十分紧张,只有格桑乌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早早歇下了。

在确定格桑乌睡熟后,云照雪换上了夜行衣,再?次来到阿曼苏院中打听消息。

与那偏僻的?小院不?同,阿曼苏院中灯火通明,即便主人在闭关,前院里还是有侍从点亮了地上的?铜灯。

绕开门?口两?个手持长鞭的?守卫,云照雪跃下檐顶,通过连接后院的?厢房,来到了阿曼苏闭关的?静室外。

静室在卧房西侧,而正对卧房的?,是一块刻有钰龙神?教石纹的?石台。人定之时,其余侍从都退下休息了。

只有一个戴着面纱的?侍从捧着漆雕锦盒,谨慎地走?过了石台边。

格桑乌说的?不?错,阿曼苏院中的?侍从确实都是西疆面孔,褐色的?长发和深眼眶,而且有严格的?分工。

据她这几日的?观察,阿曼苏身边只有一位贴身侍从,就是眼前这位朝静室走?去的?女子。

自己?即便能易容进去,恐怕也很难接近阿曼苏的?身边。

那侍从在迈上台阶后,小心地四下观察了一遍,等确认没人在后院中了,她才?缓缓地叩了叩静室的?门?。

敲叩三下后,见室内无人应声,那侍从于是抬手,缓缓打开了静室的?门?。

静室内并未点灯,那侍从却像根本不?用睁眼看一般,熟练地将锦盒放在阿曼苏的?桌台上,然?后便再?次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朝桌台后走?去。

房中昏暗,连那侍从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但是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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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会?儿,云照雪便敏锐地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声。

那响声不?像是在卧房中会?发出的?声音,倒像是石壁与石门?相摩擦的?闷声。

云照雪浑身一凛,意识到那是开启暗门?的?声音。

主人在闭关,侍从却敢贸然?闯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阿曼苏此时,并不?在静室之中。

对阿曼苏的?疑惑更添了一分,云照雪于是闪身靠近了屋门?。

侍从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内,后院里也静得?只剩风声,云照雪小心地打开了屋门?。

静室内有毛毯和蒲团,也有木桌。方才?侍从手捧的?漆雕锦盒静静地放在桌上,可是那侍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室寂静和昏暗。

顺着方才?侍从消失的?方向,云照雪仔细地摩挲着。墙上,地上,凡是伸手可及之处,云照雪都一一试探过。

可是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就在云照雪蹲下再?次探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后几步外的?地方似乎有古怪之处。只垫着一左一右两?块蒲团,而最终正对熏炉的?位置,不?仅空无一物,而且在云照雪蹲下后还发现那毛毯中央,隐隐有些凹陷。

自己?只听见一声闷响,说明那侍从可能怕接连两?声会?引来他人注意,所以并未关上暗门?。

这样想着,云照雪静静地掀起了毛毯,然?后发现,果然?,那毛毯底下,正是一道暗室。

暗室顺狭窄的?阶梯而下,一次只能下一人。

石梯下便是狭长的?过道,惊讶于那过道的?长度,云照雪谨慎地迈着步子,以防前方突然?有人察觉。

昏暗逐渐被隐约的?烛光取代,停在了最后一个不?会?暴露她身影的?拐角前,云照雪看见了方才?消失在静室中的?侍从,她弯腰站在离自己?十步外的?地方,正向面前的?人说着什么。而在她身前的?木椅上,正静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她的?面孔被石壁所挡,看不?清楚,但是云照雪却清楚地看见她手上把玩的?物件,正是那日取血用的?琉璃盏。

那侍从的?语气恭敬,语调平缓,不?难猜出坐在她对面的?,一定就是这静室的?主人——阿曼苏。

因为半边视线被石壁所挡,云照雪于是缓缓地挪动了位置。就在那红衣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云照雪的?眼中却出现了惊愕之情。

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妖异而危险的?面孔,而是一张和格桑乌如出一辙的?面庞!

同样是白发绿瞳,同样是微微上挑的?眼尾,可是在阿曼苏脸上,那一双眼睛却显得?尤为冷冽。

难怪教奴会?将二人混淆,难怪那日命丧虎口的?侍从会?说出“就算你?不?为阿曼苏考虑”这话。

在心中默念着两?人的?名字,云照雪难以置信地想,处境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竟然?是双生姊妹。

震惊间,那侍从已将她进入暗室的?目的?如实禀报给了阿曼苏。

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侍从躬身道:“是左护法?故意送来的?消息。”

并不?打算接信,阿曼苏把玩着手上的?琉璃盏,漫不?经心地问起:“说的?什么?”

这个消息似乎让侍从十分难办,于是在斟酌了片刻后,她缓缓回道:“教主的?吩咐是”

“……若是药成,无需再?留格桑乌。”

话音落下后,云照雪的?心中响起一道惊鸣,而阿曼苏把玩琉璃盏的?动作也瞬间停了下来。

自知这话可能会?惹怒阿曼苏,侍从慌忙将腰弯得?更低。可是,过了几瞬后,阿曼苏却并没有动怒,甚至还恢复了毫无波澜的?样子。

伸手接过那封信,阿曼苏冷嗤道:“他倒是眼馋,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个他,无疑指的?是左护法?。

格桑乌的?血,是延年?之物,混着药草调配,还可以使功力大增。然?而这样的?宝物,在整个钰龙神?教中,也只有教主能享用。

现在,这左护法?倒是会?想。觉得?自己?是格桑乌的?妹妹,便该把这个人情卖给自己?,最后好跟自己?也换一盏那延年?神?药。

读完了信,阿曼苏随手将信纸掷到一旁的?火盆中,然?后淡淡地对侍从说道:“明日,我会?按约献上把药。”

两?人是血亲姊妹,阿曼苏却将格桑乌看得?比这封信纸还不?如。饶是那侍从也被阿曼苏的?决定给吓了一跳。

有些颤抖地抬起头来,侍从壮着胆子出言劝道:“阿曼苏,您……”

用食指抵住了侍从的?嘴,阿曼苏寒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为司傩,受教主器重,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无用之人而有二心。”

“不?必再?同我说什么血脉相连之类的?话了,我素来就没为一个废人挂心过。所以明日,我也会?按约献药。”

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阿曼苏用尽最后的?耐心,向那侍从问了一句:“明白了么?”

明白了么四个字,从来不?是询问,而是明目张胆的?威慑。

颤颤地对上了阿曼苏的?眼睛,那侍从张开口,颤声答了一句“属下明白……”

第098章弱水经年(五)

云照雪回到?院中时,格桑乌却不?在内间,被褥间只有甩着尾看她的衔蝉奴。

想起方才?在阿曼苏暗室中听到的话,云照雪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呼延灼明日才?出关,难道圣使们?等不到天亮便已出手了么?

……不?对。

将眼神投向气定神闲的衔蝉奴,云照雪的思绪逐渐冷静了下来,若是有其他人来过,衔蝉奴不?可能是这幅样子。

那?看来,格桑乌应该还在这房中。

明日教主出关,钰龙神教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可是即便如此,今夜从红石崖吹来的风却格外平缓。

长风卷过山崖和枯枝,发?出了海涛般的声响。屏息细听了一阵后,云照雪便察觉到?了一道刻意隐匿起的气息。

整个房间里都带着一股梅香,但是梅香最为暖融之处,恰恰在她身后。

一声不?再压抑的轻笑传入耳中,云照雪骤然转身,看见了静静站在窗旁的格桑乌。

“想不?到?云大?侠这样的正道人士,也?会三番两次行这偷摸之事??”

格桑乌抱臂笑着,可是云照雪回应她的却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四目相对良久,格桑乌终于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什么。

眼中的好整以暇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平静的眼神。

根本不?用问云照雪去了哪儿,格桑乌就这么靠在窗边,笃定地对云照雪说?:“你见到?阿曼苏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或者说?,你看见阿曼苏的脸了。”

阿曼苏的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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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格桑乌,云照雪想,教奴怎会将二人弄混呢,这分明是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

格桑乌的问题原本就不?需要云照雪的回答,于是,在得到?一句沉默的默认后,格桑乌垂下眼去,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和她,有几分像?”

可是云照雪并没有回答格桑乌的问题,收回了眼神,云照雪突兀地开口问道:“呼延灼为何要取你的血?”

云照雪早就看见取血的场景了,可她却在今日才?问出这个问题。这说?明,云照雪一定从阿曼苏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事?情。

思及此处,格桑乌刻意岔开了话题,“这是中原人的相处之道么,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就算了,还总是无故反问。”

可即便她岔开话题,云照雪还是再次开了口。

“为什么?”

想起暗室中那?张迎着火光的脸,云照雪盯着格桑乌,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你自告奋勇,替阿曼苏受了这取血之苦么?”

闻言,格桑乌一怔,但很快她便出声否认道:“云大?侠倒是看得起我。”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格桑乌问道:“明日你便要离开了。”

“你现在不?问我要解药,却要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么?”

明明一开始那?般难缠,现在却这么轻易地把药交给自己了么?

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巧的药瓶,过了好一会儿,云照雪抬起眼来,却没有伸手去接。

安静地看向了格桑乌,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不?是浪费,是我想知?道。”

别过脸去,格桑乌的眼中再次出现了逃避。

她不?明白云照雪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云照雪具体是想知?道些什么……是想知?道格桑乌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格桑乌过着和阿曼苏天差地别的日子?

她以为别开脸云照雪便能识趣地放弃,可是云照雪却丝毫不?避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许久,最后,在云照雪的坚持下,格桑乌还是转过头来,虽然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沾上了极力掩盖的怅然。

“你来时的路上,有没有听说?过若木古树?”

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事?物?,云照雪蹙眉问道:“是用来吸引若木鸟的若木古树?”

听了她的话,格桑乌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中原人的说?法,却并不?是若木树的全部?。”

“在西疆,若木树双生一体,是达姆族的神树。西疆荒凉,为求得上天庇佑,部?族多?把水和树奉为神灵,但是若木树却不?同。”

“若木树被奉为神树,不?单单是因?为庇荫取水,而是因?为若木树的树液确有奇效。”

迎着云照雪幽深的眸光,格桑乌的语气却十?分的平静,就仿佛她在讲一个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奇效便是,每过五十?年,便会有一位服下树液的族人诞下一双双生姊妹。”

“双生姊妹白发?异瞳,虽为双生,身上却流着不?同的血。其中一人之血能使亡者复生,而另一人……她的血却是世间至毒。”

“只不?过,即便同脉不?同命,达姆神也?并没有偏心其中任何一人。”

双眸微微一沉,格桑乌缓缓地讲出了问题的答案:“负有“生血”者,不?具任何神力,而负有“毒血”者生来便是驱使神鬼和生者之才?。”

同脉不?同命……

胸间说?不?出为何有一股滞涩感,云照雪看着格桑乌,沉声问道:“所以,你便是那?个身负“生血”之人。”

“不?愧是云大?侠,果然聪明过人。”

格桑乌自讽道:“我便是那?除了献血外,于钰龙神教无任何用处的废人。”

岂料,格桑乌的话音刚落,云照雪便反驳道:“无用之人,又怎么费心守着她的族人?”

达姆族,神树……

她现在才?清楚,云照雪那?日出手杀了那?白衣侍从的原因?。

不?是什么性情乖戾,阴晴不?定,是因?为他触及到?了格桑乌最在意的事?情——她的族人。

听了云照雪这句,格桑乌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

哈哈笑了起来,格桑乌摇头道:“云大?侠误会了,我自幼便被带来此处,又怎会与?族人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我即便再无用,也?不?喜欢被侍从踩到?头上罢了。”

她说?得越多?,云照雪的眉头蹙得越紧。即便如此,格桑乌也?像是毫无觉察一般继续道:“你不?是都看见我杀死那?侍从了么,又怎会说?得出这样的话?”

“难道说?,是在这里待久了,近墨者黑了?”

无用之人……

胸中的滞涩感蹿上了喉间,云照雪不?错眼地看着她,心中的思绪愈发?杂乱。

她身上流着让呼延灼也?为之忌惮的血,若是没被钰龙神教所害,她原本该是部?族里最为人崇敬的神女和司祭。

她应该在那?若木树下,自由自在地听着旷野吹来的风,可是如今却和白虎一样被豢养在这狭窄而偏僻的院中。

她甚至还不?知?道,明日她将要面对的事?情。

即便红石崖遮住了大?半月光,可是那?垂顺的银发?间却有清辉若隐若现。鼻息间的梅香愈发?飘渺,云照雪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

天亮之时,我要带她走?么?

眼底积聚起越来越多?的情绪,云照雪向来有决断,可是今晚,她却头一次尝到?了犹豫的滋味。

许多?念头堆积在心口,可是最终,云照雪只是敛眸说?出了一句。

“明日,便到?了约定好该离开的时候了。”

格桑乌也?仿佛从那?悠远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她短暂地愣了一愣,很快,便上前一步,将云照雪求了多?年的解药送到?了她的手中。

“我虽是魔教妖女,但既然都收了云大?侠的好处,我自然也?不?会食言。”

“云大?侠要的东西,我已双手奉上。”

说?到?这句时,格桑乌顿了顿,过了好半天后,才?用一种郑重的语气,看着云照雪说?:“明日天亮时,云大?侠便走?吧。”

屋里没有点灯,她只能看清一双幽静的眼睛,却看不?清云照雪眼中的情愫。

而在这样的带着些怅惘的昏暗中,格桑乌却在悄悄庆幸,幸好没有点灯。

这样,云照雪也?同样看不?清自己了。

天边的雾气渐薄,但是檐外浓重的青黑还没抹开,外间便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云照雪收拾好了自己,静静地站在门?边。

她来时借用的教奴的衣服已整整齐齐地叠在榻上,除去这套衣服以外,整间屋子里都看不?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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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第二个人的痕迹。

或许是意识到?她即将离开,衔蝉奴跳下床来,睁着一双炯炯有神地眼睛望着她。而内间里,格桑乌却一动不?动地安睡着。

她向来不?到?午时不?起,想来,对她来说?今天和往日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衔蝉奴围着她打转,连尾巴都着急勾着她,看起来是很不?舍的样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云照雪蹲下/身,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衔蝉奴的脑袋。

掌心的白毛有些硬,但不?知?是不?是云照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格桑乌平日里常常揉蹭的那?一片却格外的柔软。

“我走?了。”

松开了手,云照雪隔着内间的门?帘,轻轻地留下了给格桑乌的告别。

在衔蝉奴不?舍的挽留下,她还是迈步走?到?了门?边。

门?缝中吹来的风带走?了云照雪指间的温热,云照雪呼出一口料峭寒气,沉默地打开了屋门?。

“保重。”

这是她在风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虽然轻不?可闻,却让内间的格桑乌缓缓睁开眼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但是跨出这个门?后,隔的就不?只是山遥水远了。

她不?会离开大?漠,而云照雪也?不?会再闯入红石崖了。

兴许是明白这个事?实,所以云照雪也?只说?得出一声“保重”。

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格桑乌好笑地想,这种时候,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难道不?应该和我说?一声后会有期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格桑乌已经醒来,衔蝉奴嘴里一边发?出焦急的“呼噜”声,一边伸头来拱格桑乌的被子。

一手圈住钻进怀里的大?脑袋,格桑乌一手安抚着焦躁的衔蝉奴,一手拨弄着它的耳朵,像是对它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一遍遍地轻声重复着:“她走?了,兴许也?不?会再见了。”

衔蝉奴可能不?能理解主人的话,但是它却察觉到?了格桑乌语气中的失落。

慢慢地它不?再晃动脑袋了,只是静静地把脑袋搁在格桑乌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她的手臂,直到?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

第099章弱水经年(六)

辰时,教主呼延灼出关。出关后,阿曼苏从静室一路行至霄云神殿,如约向呼延灼献上延年神药,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随着呼延灼在殿中的落座,钰龙神教上下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整个红石崖。

只是,在这些跪拜欢呼的人群中,却莫名少了两个人。

那便是圣使之首的乌月还,还有?位至教主之下的左护法。

而同一时间,在格桑乌的院中,却出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群。

后面跟着的是十?余个持鞭的守卫,而位列最前的,是没有?在霄云神殿现身的乌月还。

乌月还虽为圣使之首,但一直听从阿曼苏的命令,为她取血杀人。

如今教主呼延灼神功已?成,而阿曼苏的药早已?炼成。既如此,那乌月还造访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了。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格桑乌想,呼延灼终于打算除掉自己?了。

看见这些面色不?善的访客,衔蝉奴怒号着冲下了石阶。

没有?格桑乌的阻拦,这一次,衔蝉奴再无任何顾忌,咬断了朝它挥来?的长鞭便冲进?了人群。

在衔蝉奴愤怒的撕咬声?中,守卫慌乱地挥动?着平日子肆意鞭笞教奴的长鞭,企图挡住衔蝉奴的脚步。

可这终究是负隅顽抗罢了。

在一声?声?惨烈的叫声?中,一个个守卫被利齿拦腰咬断,而所剩无几的守卫则面色苍白地往角落退去。

“废物,连个畜生都解决不?了!”

皱眉吼出这句后,乌月还抬手甩鞭,企图让这发狂的猛兽停下。

蛇尾一般的长鞭在地上震起?一道飞尘,而刚抖完毛发的衔蝉奴却灵敏地闪身避开。站稳后,衔蝉奴沉下一双眼睛。伴着口中威胁的低呼,它抬起?了前爪,如一阵疾风般朝乌月还奔来?!

几乎可以感觉到衔蝉奴奔向自己?时地面的颤动?,乌月还咬牙再次挥动?起?了长鞭。可是鞭子再快,还是快不?过身形敏捷的衔蝉奴!只见它一边躲过鞭子挥舞的劲风,一边瞄准机会?扑向乌月还!

很快,乌月还额上便流下了体力不?支的冷汗。

“畜生……!”

吃力地啐了一句,乌月还咬牙将手伸向怀中。

衔蝉奴离他只有?两步之遥,但格桑乌却察觉到了乌月还指间异样的寒光。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石阶上,神色异常平静,看起?来?并没有?拼命抵抗的打算。但是在意识到那寒光是用来?麻痹白虎的银针时,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朝着为了保护她而拼尽全力的白虎喝道:“衔蝉奴,闪开!”

听见她的指令,衔蝉奴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此时,乌月还的手却已?经送了出去。

就在银针即将扎入衔蝉奴皮肉中的一刹,院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又沙哑的声?音!

“住手!”

乌月还动?作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朝院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个把?衣服穿得颠三?倒四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好好的锦衣和狐裘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即便如此,他那手中的血刃和腰间配的双扣龙纹玉环还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块玉环是呼延灼当年立教时亲手所赠,而收下玉环的人,正是于呼延灼有?救命之恩的左护法。

“解决格桑乌”分明是教主与?今日出关时下给阿曼苏的指令,可是此时,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左护法却出现在了这偏僻院中。

握紧了手中的银针,乌月还一边盯着虎视眈眈的衔蝉奴,一边不?情愿地朝门边喊了一声?:“左护法。”

并没有?答乌月还这一声?,左护法只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格桑乌,随即对乌月还道:“乌圣使最好是停手,莫要毁了一块上好的虎皮。”

听见这一句,乌月还的脸色骤然沉下。左护法的到来?已?打乱了他的脚步,却还在这里扯什么?兽皮不?兽皮的。

他爱慕格桑乌,自然不?会?真的下手。他原本只是想要在解决这只白虎后,用准备好的女子尸首伪造格桑乌已?死的假象。

可是现在左护法的出现,却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虽然不?知道左护法来?此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迫于两人地位的悬殊,乌月还只能?收起?掌心的毒针,咬牙答了一声?:“是……”

旁若无人地走过乌月还身边,左护法哑笑着走到格桑乌面前。

他的侍从几日前才死在衔蝉奴的利齿下,如今他却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来?比起?问责,他还有?更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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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惜违抗教主之令的事。

“许久没听到格桑乌的消息了,不?知你现在身体可还好?”

他的嘴角带笑,可是周身却散发出令人厌恶的阴戾。

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格桑乌想,不?是几日前才收到自己?贴身侍从的死讯么??怎会?没有?自己?的消息呢?

将末尾几字念得很重,格桑乌暗讽道:“我?一切都好,劳左护法惦念了。”

知道格桑乌清楚自己?的来?意,左护法眼中贪欲愈发明显。哑笑了两声?,他不?再掩饰身上的嗜血之气,如一只幽夜中捕猎的野狼般,紧紧盯住了格桑乌。

“乌圣使行事鲁莽,让你受惊了。”

朝乌月还投去了蔑视的一眼,左护法面上的笑愈发森冷。

“格桑乌不?必紧张,你若是信得过我?,大可放下戒心跟我?走。”

到了此刻,乌月还才明白左护法的来?意。他竟放肆到不?顾教主之令,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夺格桑乌的地步么??

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乌月还将长鞭捏得“咯咯”作响:“左护法,你要公然违抗教主之令?!”

“教主之令?”

眼中有?贪婪的凶光,左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法哈哈大笑道:“教主只说此女不?必再留,却没说别人不?可留她啊!”

笑罢,他阴恻恻地扫过院中众人,最后把?视线定在了面色铁青的乌月还身上道:“更何况,若是这些侍从传回的消息是乌圣使行事不?力,丧命虎口的话……”

“那教主,不?就不?知道了么??”

“你!”

话音未落,乌月恒只感觉腹间一凉,下一瞬,左护法手上那把?血刃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肚腹。

抽出血刃,左护法一眼也不?看乌月还,只顾咧开嘴对身后的守卫道:“来?人,替我?给格桑乌带路!”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乌月还捂着伤口,又惊又怒地看着守卫慢慢走向格桑乌。

他从未与?左护法交过手,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资格与?左护法交手。他之所以能?当上圣使之首,靠的全是阿曼苏的提拔。

也正因如此,饱受议论又无法靠近权力中心的他,才会?对格桑乌产生了这同病相怜之情。

可即便如此……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乌月还死死盯着左护法。即便他没有?信心能?赢过左护法,他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带走格桑乌。

走向格桑乌的守卫已?经踏上了第一层石阶,乌月还捂着伤口,咬牙迈出了一步。

就在守卫已?经逼近格桑乌身前时,那差一点便碰到格桑乌的手,却被一个突如其来?而来?的东西打开!

而这个东西,既不?属于勉强支撑的乌月还,也不?属于面色骤变的左护法。

那飞射而来?的力道之大,叫被打中的守卫立马捂着手臂倒地哀嚎,甚至连左护法也闪身躲向一旁。

一声?脆响出现在脚边,格桑乌转头一看,那个看不?清从何处飞来?的东西,竟然只是院中的一截枯枝。

心中一惊,格桑乌盯着地上的枯枝,手指难以抑制地颤动?起?来?。

心间的鼓动?盖过了耳边所有?,她不?敢置信地想道,是她么?……?

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没有?走!

拾起?一截断裂的枯枝,左护法挺起?脊背冷喝道:“何方宵小?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示人!”

话音落下,回答他的却只有?院中的回音。

不?论来?者是何人,有?一点是无需质疑的。既然此人出手的方向是格桑乌,那就说明此人的目标和他一样,也是为了这呼延灼绝对不?愿留给他人享用的奇血!

既然如此……

左护法冷笑一声?,盯着枯枝射来?的方向动?了动?脚跟,他的眼睛警戒地在上空不?断环视着,但脚尖的方向却是石阶上的格桑乌。

察觉到他的动?向,衔蝉奴也紧张地弓起?了背脊,横档在了格桑乌和左护法之间。

“呵。”

根本没将这猛兽放在眼里,左护法提起?一口气,倾身朝前猛踏,只听“簌簌”两声?,他便已?腾空跃起?,直冲格桑乌而去!

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格桑乌深深地朝上方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她那无波的眼中似乎也燃起?了跃动?的光影。

屋内狭窄,如果自己?躲去屋中,一定会?被左护法就地擒住。

在左护法离自己?只剩两步距离时,格桑乌动?了动?脚跟,毅然决然地朝与?左护法相反的方向跑去!

如此一来?,可给自己?争取几步的时间,也可以……在左护法折头时,将他的后背暴露给云照雪。

见状,左护法凌空顿住脚步,然而,就在折头朝格桑乌送出掌风的瞬间,一道劲风再次飞来?,打落了左护法手中的血刃。如果不?是他及时闪躲,那枯枝甚至会?不?偏不?倚地扎进?他的后心!

落定在地,就在左护法回身看去的瞬间,他的脚步再次顿住!

他还来?不?及捡起?血刃就被一道迅疾剑风给挡住。

那剑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左护法盯着劲装外唯一露出的眼睛,冷笑道:“原来?是个女人。”

方才的惊疑转为轻蔑,在看清云照雪身形后,左护法似乎有?了更大的把?握。

眼前人转着剑花斜挡着他的掌风,明明是十?分凌厉的剑势,但是此人却只用剑鞘迎击。想必,这一定是个身份见不?得人的女人。

心中轻蔑愈来?愈盛,左护法也懒得再去捡剑。在以左拳截住云照雪的横抹时,左护法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问道:“就这么?小看我?么?!”

说罢,他运气出掌,隔着剑鞘狠狠一抓!

手指逼近手腕的瞬间,云照雪便撤剑避开。可是即便如此,在站稳的瞬间,她还是感觉到原本运转平顺的内功微微一滞。

“我?的化骨掌滋味如何?”

狞笑着看向云照雪,左护法寒声?讽刺道:“你使几分内力,我?便化几分,就看看是我?先被你刺中,还是你先一步力竭!”

只要接触到此人的掌风,那自己?的内力便都会?被他化为己?用么??

调整好了气息,云照雪静静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脸色阴鸷的左护法。

化骨掌……倒是个霸道的名字。

但若是这化骨掌,化到他自己?身上呢?

已?经知晓他的功法,可眼前这女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究竟是吓懵了,还是……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看着她仍然没有?出鞘的长剑,一股恼怒夹杂被挡路的愤恨冒上了心头。

他今日势必要带走格桑乌,不?管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让自己?落得败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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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护法稳住心气,飞速运转起?了内力。比方才还要霸道的内力自丹田而上,在汇入任督二脉的瞬间,他猛力出掌,凌空划出一道残影!

然而,就在这样凌厉的攻势下,云照雪却仍然击掌而上!

左护法的掌心已?近在咫尺,可云照雪的眉目中却陡然绽出凛然清光!

意识到有?些不?对,左护法心中一紧,便打算收起?内力,可是,就在咬牙收手的瞬间,他的眼前蓦然闪过一阵看不?清的寒光!

那寒光如湖中落雪,只见其影,不?见其形。但如果左护法的视线能?追得上剑光,那他便会?看到剑身上刻了锋利飘逸的“追雪”二字!

剑长三?尺,却比惊丛剑还要细韧。这便是云照雪出师时,由?师君亲手为她铸成的名剑——追雪剑!

追雪剑带着刺目银光缠上了那青筋暴起?的手腕,以极细极韧之势引着左护法一掌击向自己?!

来?不?及去看那打伤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剑,左护法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在掌心落下的最后一瞬收起?了七成力。

掌心与?胸口相接的瞬间,云照雪使出的内力尽数化入掌中!五脏六腑为之震荡,左护法低下头去,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遮遮掩掩的女子,竟也有?将他击败之力。

不?甘地握起?掌心,就在左护法企图调整内息的瞬间,内里传来?一阵锥心之痛!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很快,左护法便昏死在地。

血腥味飘开的瞬间,云照雪迅速收鞘,拉住了身后的格桑乌。

“跟我?走。”

她没有?出声?,可是格桑乌却清楚地在云照雪眼中读到这三?个字。

即便云照雪以纱巾覆面,可是格桑乌还是触到了她眼中的坚决。

心中的鼓噪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耳边,格桑乌愣愣地环顾了一圈院中。左护法已?再不?能?站起?,可是乌月还却还大睁着双眼盯着自己?。

因为受了左护法一剑,乌月还的脸色苍白至极,但是他的情况,明显好过身受重伤的左护法。

乌月还带来?的人可能?已?经前往霄云神殿报信了,而乌月还也不?会?轻易放自己?走。所以,若她当真要带自己?走,那便一刻都不?能?停留。

否则离不?开这红石崖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再次对上了云照雪坚定的眼睛,这一次,格桑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握住了云照雪。

眼看云照雪即将把?人带走,乌月还再顾不?得伤处,慌张起?身便用骨鞭甩向云照雪。

长鞭在地上炸起?一声?闷响,但是比这闷响还大的,是乌月还的嘶吼:“格桑乌!”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一声?,可是即便如此,格桑乌的脚步也没丝毫停留。

几乎将一口牙咬碎,乌月还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檀木药瓶,药瓶外裹着紫色的绸布,那是由?阿曼苏所赠的西疆奇蛊——饲魂蛊!

一旦吸入,即便只是一息,也足矣叫人失去心智,听凭持蛊人摆布!

注意到乌月还的动?静,云照雪皱眉回头,她既不?清楚这是什么?药,也不?能?叫乌月还在引来?其他人,所以她没有?贸然将这药瓶击飞,而是回身,意欲用剑鞘劈在乌月还颈后!

可是乌月还已?经祭出了玉石俱焚的气势,又怎能?让云照雪轻易得逞!于是,他趁云照雪抬剑的功夫向前一滚,然后当着两人的面,抬手意欲拔起?药瓶!

就在这变故突发之际,格桑乌蓦然上前!

那单薄的紫衣蓦然挡住了云照雪的视线,云照雪只能?听见衣袂飘飞间她口中吐出的模糊字词,下一瞬,面前所有?景致便都突然被漫天烈红所盖,呼吸几乎被这盛景攫取,云照雪惊讶地发现,从格桑乌手边绽开的,竟是成千上万只如血的红蝶!

蝶翼如血,仿佛从忘川河中洗濯而出,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达姆族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幻术——玉腰忘川蝶。

第100章弱水经年(七)

蝶群振起的风将乌月还掀翻在地,等他忍痛抬头时?,红蝶却已如千嶂般隔断了他的视线。格桑乌的身影只剩缝隙中那依稀可见的一点,腹部?的刺痛又抽去了他的力气,最终,他只能绝望地看着格桑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

翌日,日出前的一个?时?辰,距钰龙神教百里外的胡杨林中突然刮起了一阵沙暴。而等沙暴终于平息下来时?,林中一颗胡杨树下,却陡然出现了一个?石梯。

不多会儿,石梯内便?有一人拂开散落的沙尘,拉着身后的紫衣人走出。

那正是从钰龙神教逃离后,一路奔逃至合虚幻阵的云照雪和格桑乌两人。

沙暴平息后,大漠的夜幕又重?拾了往日的幽蓝。天?狼星高悬空中,冰冷的月辉一泻千里?,可格桑乌却独独对着那一望无垠的黄沙出神。

云照雪早已看向了中原的方向,回头时?才?注意到了那背对自己的目光。

她?站得离自己很近,可是那一身紫衣却好像被吞进了深邃的夜色中。一股淡淡的不安从心底浮出,云照雪向前一步,喊住了身前人:“格桑乌。”

离开的钰龙神教时?的紧张从她?面上褪去,格桑乌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云照雪。

“我?给你的药,半年一服,两年方可将蛊毒根除。”

“你拿到了药,我?也?离开了钰龙神教。既然你我?都已如愿,云大侠便?不用在此耽误时?间了。”

顿了顿,格桑乌在寒风中缓缓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云大侠早些?离开吧。”

云照雪的眉头因为这句缓缓蹙起。

“明日天?亮时?,云大侠便?走吧。”

这是院中离别前夜,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在说完这句话的第二日,她?便?没有丝毫抵抗地站在了乌月还面前。

那这一次呢,让自己离开后,格桑乌又打算做什么呢?

直直地盯着眼?前人的侧脸,云照雪开口问:“那你呢,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落不到定处的寒风吹动了格桑乌的眼?波,她?撩开了被吹起的碎发,随口回道:“自然是选个?饿不死人的地方,混吃等死。”

“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可能是讽刺,可云照雪却是在认真地在问她?。

面上浮现了熟悉的调笑之色,格桑乌问道:“怎么,云大侠要替我?选个?好地方好好过日子?”

自己既然已经折了头,就断不会把她?一人丢在这黄沙中。

云照雪早已取下了遮面的面巾,在即将露出微光的夜色下,她?的面上不带一丝玩笑之色。

“如果我?说是呢?”

闻言,格桑乌的眸光不由地颤动了起来,这颤动虽微弱,却一寸一寸地传到了她?的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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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离开了,就不该回来蹚这潭浑水,格桑乌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

……她?们原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人,不过是因为些?阴差阳错,才?碰巧相处了十日。但?今日云照雪这么问她?,难道是还想与她?纠缠下去么?

格桑乌不明白,因为一点恻隐之心,和这微不足道的求药之恩,云照雪便?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么?

可如果不是只是因为恻隐之心和求药之恩的话,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迟疑地转过了头,格桑乌就这样撞入了一双宁静的眼?中。

云照雪的这双眼?一贯和她?本人一样,像是一轮明净而无声的月光,可是今日,那里?面却聚起了好似能拨开长夜的霞光。

云照雪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对面,等待着她?的回答。

方寸间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可是耳边的风却慢慢静了下来。

掌心有暖意渐渐蔓延开,格桑乌的面上也?露出些?许松动,她?轻轻地开了口,语气似嗔怪也?似轻叹:“看来云大侠是被忘川蝶弄得神志不清了。”

就在云照雪以为她?是要拒绝自己单独前行时?,她?却回过头缓缓地看向云照雪。

像是想通了什么,也?像是决定了什么,格桑乌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那便?走吧。”云照雪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回答。

“往东二百里?,有一个?白暝寨,老?寨主当年与呼延灼有恩,钰龙神教之人不会轻易找到那儿的。”

风中送来鹭鹰的长鸣,格桑乌伸手遥指远方,“我?们就往那儿去。”

……

三日后,两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白暝寨门口。按照格桑乌的说法?,白暝寨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为了换些?布料,她?在母亲的带领下,去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是她?被带到钰龙神教后,从没想过会再去的地方。

白暝寨民风淳朴,除了那好奇的孩童会被格桑乌的银发吓到外,寨子里?的人都对这远客的到来感到十分兴奋。

知晓格桑乌身份的寨主不在,其余的寨民便?都当她?是身负隐疾的普通女子,纷纷展现出了对客人的最盛大的关怀和热情。

在众人的推举和邀约下,很快,两人便?由一位慈眉善目的乌朗婆婆领到了她?的屋子边。

在那低矮抗风的屋檐旁,是一间干净的小屋。

将两人带到屋中后,乌朗婆婆这才?细细打量起格桑乌来。

从没见过哪个?年轻姑娘是这样的发色,乌朗婆婆半是好奇半是心疼地问道:“哎哟,好好的姑娘,怎么生的一头白发呢?”

闻言,格桑乌面上一愣,但?是心里?却悄悄笑出了声。

原来,寨中人竟以为她?这是生了什么病才?白了头么?

虽然她?很感激乌朗婆婆的热情,但?是心里?还是不免的觉得有些?有趣。

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格桑乌垂下头来,细声细气地向婆婆“诉苦”道:“我?爹娘从商,多年来一直往来于西疆和弃月城中。家中日子虽然虽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安宁和美。可谁知世事难料,就在我?及笄之年,商队却传来了我?爹娘葬身沙暴的消息。我?伤心太过,所以在得知消息那晚便?哭白了头。”

说到这里?,格桑乌又想起方才?入寨时?云照雪竟以她?的远方堂姐自居的事,心中不禁又起了些?坏心。瞟了一眼?旁边脸色微妙的云照雪,格桑乌压着笑意,切声道:“白头后,远亲近邻都视我?为异类,说我?命硬克死了全家。还好我?这堂姐待我?亲厚,将我?一直带在身边。”

说着,她?神情真挚地望向云照雪,“是吧,堂姐?”

这一声堂姐带了十足的玩笑意味,云照雪被喊得浑身不自在,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先以堂姐自居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脸答了一声“嗯”。

虽然乌朗婆婆的老?板和儿孙都还健在,但?是她?也?难免被格桑乌的“伤心事”给戳中。

想到对自己十分亲厚的姐姐,乌朗婆婆擦了擦了湿润的眼?眶,“哎哟,真是个?苦命女子,也?幸亏你有这堂姐。”

看着格桑乌煞有介事地宽慰着乌朗婆婆,云照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格桑乌胡说去了。

带着女儿给两人送来了被褥和水盆后,乌朗婆婆又给交代了许多诸如哪里?打水、哪里?洗衣服之类的话,直说得自己口干舌燥才?跟两人道了别。

在格桑乌一声声含笑的“谢谢婆婆”何“保重?身体”中,乌朗婆婆开心地迈出了门外,但?眼?见要走出小院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对两人道:“诶呀,那你们两姊妹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元旦啊!”

白暝寨虽是西疆部?族,但?由于寨中有许多来往通婚的中原人,所以也?和汉人一样过起了元旦来。

格桑乌可能会一直留在寨众,但?云照雪却不行。想到自己原本打算过个?两三天?就离开此地,云照雪蹙起眉头来,斟酌着打算开口解释:“我?”

一个?“我?”字才?刚冒头,乌朗婆婆便?看出了她?的意思,急忙摆手道:“哎,可别说不啊。也?就再来个?五六天?就到元旦了,你再急,也?不急这几天?呢?”

“况且你看看,你这好堂妹还在这儿呢,年不能一起过就算了,怎么元旦也?不跟人一起过呢?”

乌朗婆婆越说越激动,眼?看再劝就要让云照雪留在寨里?过年了,格桑乌赶忙笑着碰了碰云照雪的手。

“那便?与我?过了元旦再走吧,堂姐。”

堂姐两字里?有压抑不住的笑意,格桑乌怕云照雪再多拒绝的话,忙不迭地朝她?挤眼?。

就算真的要走,也?等乌朗婆婆走了再说,不然今天?她?别想休息了。

前有对自己眨眼?示意的格桑乌,后有慷慨激昂的的乌朗婆婆,云照雪最终还是咽下到嘴边的“后日就走”,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

乌朗婆婆走后,两人也?就在这白暝寨中暂时?安顿下来。初来乍到,寨中人的热情却远远超过了两人的想象。早上有人替她?们取来小半缸水,午间和晚间甚至还有乌朗婆婆一家送来热腾腾的饭菜。

如此过了两天?后,云照雪的面皮终于挨不住了,她?坚持将送来的水还回去,还请来乌朗婆婆一家教她?们烧火做饭。

虽说两人都从没碰过炉灶,但?好在云照雪学得快,不过两顿饭的功夫,就做出了能下咽的味道。

要说唯一有什么问题,就是格桑乌烧火烧得太旺,虽然吃的是能下咽了,但?那成色却让人退避三舍。

来到白暝寨第三日,云照雪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早上,趁着天?还蒙蒙亮她?便?出去悄声练剑,等日出后,她?便?照着寨民指的路去取水,取水回来又去和寨中人换些?菜和肉。

而格桑乌呢,无论在哪儿都把睡到日上三竿的宗旨贯彻到底,一般要等云照雪做完上述所有回屋后,她?才?睁着一双迷蒙的眼?来门口接这收获满满的人。

不过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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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照雪回来了迟了些?。而等她?带着换来的菜朝家走时?,才?发现原本应该在会周公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回家的路上。

寨子不算大,但?却给孩子和老?者留足了跑动和休憩的空地。所以,当云照雪走到那吵闹的空地前时?,看到的就是孩子们挤在一起落荒而逃的身影。

而在孩子们惊恐又急迫的脚步声后,那一身紫衣的人却懒洋洋地坐在石快上,毫不在乎地看着一群孩子跑远。

看来是见到这人,才?一窝蜂地跑回家了。

听?见了云照雪的脚步声,格桑乌回过头,好笑地对她?说:“看看,我?比邪祟都好使,小孩都这么怕我?。”

村寨里?的孩童没有见过格桑乌这般的女子,所以难免大惊小怪。

不知道格桑乌是否在意孩童对她?的态度,云照雪思索了片刻,认真地解释道:“是孩子好奇太过,又不了解你,这才?吓到了自己。”

知道云照雪想要安慰她?,但?格桑乌还是故作?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怕?”

露出了十分无奈的表情,云照雪斜睨一眼?道:“因为我?不是小孩。”

闻言,格桑乌先是一愣,随即轻笑起来。

“你当然不是小孩。”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甚至连影子都融到了一起。

“你不是同?他们说,你是我?堂姐么?”

接过云照雪怀中的半数东西,格桑乌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那我?不得喊你一声,好堂姐?”

三天?了,云照雪还是没能习惯这三个?字。耳根处露出一抹不自在的薄红,云照雪目视前方道:“……再闹今晚你做饭。”

一听?做饭,格桑乌便?来了借口,“我?不行,我?刚吓到孩子们了,我?伤心。”

虽然她?看起来没多伤心,但?云照雪也?没再提方才?的事情,只是默默地和她?拉开了些?许距离。“那你就好好走。”

这番话听?着是嫌她?走路没个?正形,但?是语气里?却没半点责怪之意。

几步追上去后,格桑乌凑近哄道:“别生气,云大侠,我?不喊你堂姐了还不行么。”

见云照雪没再和自己拉开距离,格桑乌于是固态萌发。她?脸上是认错的表情,可是嘴上又得寸进尺地调笑道:“我?就只管你叫云大侠,玉壶心,和云庄主。”

“要是这些?你不喜欢……”

将尾音拖得很长,格桑乌盯着云照雪一张没有表情的侧脸,缓缓道:“那就叫你,照雪或者,卿卿呢?”

格桑乌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可云照雪的脚步却骤然顿住。

“格桑乌。”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可是格桑乌还是忍不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应道:“嗯?”

“今晚不用做饭了。”

此话一出,格桑乌不用看也?知道云照雪的表情应该精彩极了。

压着拼命往外冒的笑声,格桑乌故作?惊奇道:“怎么,我?们要去乌朗婆婆家?”

没有给格桑乌任何一个?眼?神,云照雪目不斜视地拔腿朝前走,只留下一句:“不,你就在这儿喝点西北风,醒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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