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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苏云乔到苏宅时,苏琅与苏云华都不在,萧氏手里捏着张朱红色的单子,一面指使赵妈妈往上边添笔墨,一面拨弄算盘计算着什么。
听门童来报说平王世子妃来了,萧氏眉眼一抬,没打算起身相迎。又没有外人在这,她守着?礼数给谁看?横竖苏云乔那个丫头性?子柔,不会与她摆架子拿腔调。
苏云乔一进门看见萧氏手里的东西便有了猜测,那应该是是张嫁妆单子。
她径自走进正厅,坐在左侧的?客座上,含笑问道:“长姐的婚事定下了?”
萧氏挑眉瞥她,略有不满。论苏家排辈她是庶女,岂有长辈不发话她自己落座的?道理?论如今身份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来了苏宅便是客,主?母未出声她又?怎能自己入座?
然?而进来平王世子风头愈盛,萧氏沉默片刻,移开了目光。
“宫里定下的?章程,二月廿一入宁王府。世子妃若是有心,到时候记得赴宴讨杯喜酒。”
苏云乔一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宁王与齐国公千金的?大婚定在了二月十五,为的?是让宁王能在二月十七皇帝万寿兼万国宴时带着?新婚妻子进宫,让皇帝看到子孙圆满,冲冲喜气。
正妻过门七日便纳侧妃,宁王这到底是给齐国公面子,还是打齐国公府的?脸面?
苏云乔没吭声,萧氏缓缓放下礼单,终于用正眼看她,上下打量一番后狐疑地问:“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难不成世子妃回来一趟只是为了讨盏茶喝?”
萧氏身为苏承宗的?发妻,这些年对苏承宗的?态度却是百般挑剔。苏云乔想着?,即便苏承宗对她有恩,萧氏也不值得她爱屋及乌,语气自然?冷淡了下来。
“我等父亲回来有事?商议,母亲不必管我。”
萧氏被她这副做派激出了脾气,正要起身发作,苏承宗穿着?官服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她不得已?又?坐了回去,别过脸撂了好?大个白?眼。
苏承宗看见苏云乔坐在堂上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看了萧氏一眼,随后才对苏云乔道:“来书房说话吧。”
苏云乔朝萧氏颔首示意,随即跟上苏承宗的?脚步去了书房。
萧氏盯着?门外庭院,“他们父女何时这么亲近了?”
赵妈妈道:“老爷最?要面子,为咱们华姑娘嫁去宁王府做侧妃的?事?发了多?少?火了,世子妃这时候回来,老爷自然?瞧着?她顺眼。”
萧氏不甘地说:“早知道陛下对皇孙爱重至此,连他那个谋反的?父亲都不顾,当初我何苦便宜了苏云乔这个野丫头。”
赵妈妈安慰道:“乾坤未定,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
书房内,苏云乔坐在了上回的?位置,刺眼的?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鬓边,此时心境却大不相同。
寿宴那日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质问苏承宗多?年的?忽视,如今却窘迫地不知如何开口。
“你见过陆将军了。”苏承宗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苏云乔点点头,鼓足勇气与苏承宗对视:“大人,我能否问一句当年的?真相?”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苏承宗苦笑,目光好?似恍惚了一阵,缓缓说起尘封多?年的?旧事?。
“当年我去城外乡野考察民情,一个名叫书蕴的?妇人在家仆庇护下逃出城外,身后有追兵追捕。起初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看她身怀六甲还在路上奔波实在可怜,便将马车让给了她。”
“没过多?久追兵就追了上来,看着?他们手里的?追捕令,我才知道车上的?妇人是那位陆将军的?妻子,而她腹中的?孩子正是将军在世上最?后的?血脉。鬼使神差一般,我保下了她。”
苏云乔眉心凝着?,心底疑虑万千,“追兵手里既然?有追捕令,那必然?也有母亲的?画像,大人如何瞒天过海藏住一个双身子的?妇人?”
“此事?还多?亏了萧氏。”苏承宗解释道:“当时萧氏也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她身后有萧国公府撑腰,我谎称车上坐着?的?是她,那些人草草扫了一眼就走了,根本?没看清你母亲的?容貌。”
“那时我正值气血方刚之年,乍见此事?,脑子里想的?全是古时义士保全赵氏遗腹
YH
子的?事?迹,冲动起来瞻前不顾后,等带着?你母亲回了家中,才觉脊背发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萧氏解释,便谎称自己欠了风流债,若流传出去必定仕途尽毁,求她给你母亲编造了一个通房的?身份。”
大晟律法有明文规定,朝中官员是不得出入风月场所的?。萧国公府将萧氏嫁给苏承宗就是在赌他的?前程,萧氏又?怎能让丈夫名誉有损?
苏云乔总算明白?了自己这段离奇的?身世,从前的?怨恨、不满,如今竟无?处安放。
苏承宗未察觉到她神情中一闪而逝的?崩溃,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母亲难产去了,我也因为言行不当被贬南郡,离开了洛都,便没有人注意到你。”
苏云乔深吸一口气,追问:“追兵没有追到母亲,难道就这样轻易揭过了吗?”
苏承宗疲惫地揉揉眉心,道:“听闻他们出城追捕的?第二天,城外的?河里就捞出了一具女尸,恰巧也是个孕妇。那些人唯恐办事?不力受到罪责,好?不容易捞出能交差的?尸首,哪里还肯自找麻烦。”
那可是皇帝下令赶尽杀绝的?人,追兵就这样随意地放过逃犯拿一具无?名女尸交差,就不怕留下祸根,来日春风吹又?生,生出大祸吗?
苏云乔仍是迟疑:“大人可还记得当年负责追捕母亲的?首领是谁?”
苏承宗当年也有过许多?疑虑,战战兢兢地过了两?三?年,直到确信朝廷真的?没再?追查,他的?项上人头始终稳稳地安在脖颈上,他才放下这件事?不再?纠结。
面对苏云乔的?刨根问底,他只能尽量回忆,道:“追兵首领我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当年的?洛东营统帅可是已?故的?文胜侯。”
苏云乔一惊:“朝阳公主?的?驸马、景绍小侯爷的?父亲?”
苏承宗点头道:“正是。”
朝阳公主?与文胜侯夫妇与旧时东宫交好?,而那时还是太子的?平王力保陆重山,若是这样说来,母亲从追兵手中轻易逃脱便有些微妙了。
苏云乔的?脑海中浮现出幽宫那位废太子的?身影,他究竟帮了陆家多?少?。
如此仁义的?储君,怎么会沦落为人们口中疯魔疯癫谋反犯上的?罪臣?想来他的?仁义恰好?与陛下的?心意相悖,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忤逆呢。
苏云乔不敢再?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东西,起身来到苏承宗的?正前方,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云乔从前不懂事?,因为大人多?年的?冷落心生怨怼,寿宴那日说了许多?冒犯的?话,今日想来实在是过意不去。若无?大人仁义之举,云乔与母亲难逃一劫,请苏大人受云乔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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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宗怔然?,下意识抬起手阻拦她。这么多?年他与苏云乔以父女相称,他瞒骗萧氏、瞒骗朝廷,瞒天过海,连自己都快信了。此刻苏云乔一声一声‘苏大人’,叫他恍惚间回不过神来。
“当年我也是一时气血上头冲动而为。如你所言,这些年我冷着?你不管不顾,由着?萧氏和云华对你百般打压,说到底是我本?性?懦弱,后悔了。”
苏云乔固执地说:“大人救了我们母女一条命,已?是再?造之恩。”
苏承宗攥紧拳藏入宽大的?袖子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悬在腹前,嗓音干涩道:“罢了,你与陆将军还有父女相认之日,我也算功德圆满。只是你也别太过招摇,此时一旦泄露出去,将是灭门之灾。”
…
苏云乔前脚离开苏宅准备回平王府,白?檀凑到马车旁敲了下窗户。
“怎么了?”
“世子在洛城第一楼与杨才子把酒叙话,恰好?遇上了景公子与更姑娘,世子让人来传话,问主?子肯不肯赏脸凑个热闹。”
苏云乔听这都是熟人的?名字,自然?不会落了李长羲的?名字,欣然?答应了。
洛城第一楼敢叫这个名字,自然?是京城里赫赫有名且深受权贵喜爱的?酒楼,平日里王侯府里摆宴就喜欢从这店里订酒席,出门呼朋唤友相聚会的?首选也是它,是以酒楼外的?街巷时常拥堵。
万国宴将至,各国使臣相继抵达京城,许多?外邦人也慕名而来,势要尝一尝这洛城第一楼有何过人之处,因此苏云乔的?马车到酒楼门口时,此处已?是人满为患。
白?檀向店家报了暗号,小二便领着?她们上了二楼包厢,直到二楼走到底的?那间包厢门口,一门之隔,苏云乔已?经能听到里边的?谈笑声。
小二推门让她进去,随后便识趣退下了。
苏云乔与景绍和耿辛夷也算熟络了,又?有一起被绑架的?患难之交,便不再?讲究什么礼数。
她后边走到李长羲身旁入座,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耿辛夷的?目光追着?她进门,应声打趣道:“方才正说你家郎君总算有了正经差事?,咱们该向他道喜呢。”
苏云乔不免惊讶,李长羲在皇帝跟前这么多?年,事?情没少?办,就是没有名分。今日皇帝总算是大发慈悲了?
她扭头对上李长羲神采洋溢的?目光,对方朝她点点头,眼中的?神情仿佛在邀功似的?。
李长羲道:“陛下今日将洛东营交给我了,还让陆将军挂了个闲职。”
苏云乔只顾着?欣喜,被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想听几句夸赞?
“明珠蒙尘有时尽,郎君如今可算苦尽甘来?”
第62章
李长羲知道自家娘子面子薄,私下里都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软话,又怎能奢望她当着旁人的面讲出甜言蜜语来。
闻言欣然一笑?,向她与其余人举杯。
“今日是我?领差事,一会儿就该我?付酒钱,表兄可别和我争啊。”
“你不说我?也要催你请客,今日我?身上可一文钱都没带出来。”景绍说着摊开手,证明自己两手空空才端起酒杯回敬。
杨高鹤与他二人没那么熟络,再加上李长羲与景绍身?旁都有娇娘相伴,唯独他孤零零干坐着,神色显得不太自然。
李长羲听见?微不可闻的叹息,目光横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才子,今日虽说有惊无险,但你贸然在御前高谈改革之策,还是莽撞了?。”
景绍也看了?过去:“什么策论?也让我?听听?”
杨高鹤右手攥紧酒杯,双眼紧盯着杯中波澜起?伏的酒水,“天下民生艰苦,一辈子便?指着几亩地生活,失去土地便?如同卖身?于他人为奴,饱受压迫饥寒交迫者不计其数,并非山桃村这一桩个案而已。”
话至此处,他垂下眉眼,敛去眼底的愤慨,掷地有声地说:“朝廷上那么多官员,皆是尸位素餐之辈,能察百姓苦却不肯诉于君王。杨某如今是一介白身?,今日不提,明日便?再无面圣的机会。即便?前方是一条死路,杨某也不得不走向尽处。”
一番壮志陈词让众人沉默。
景绍听得一知半解,焦急地看向李长羲,指望着他将事情?原委道个明白。
李长羲沉吟片刻,没去搭理景绍,继续与杨高鹤说道:“杨才子博爱之心固然不错,我?也知道,流民日益增多,这对朝廷而言亦是祸患。可是,你要限制那些地方豪强,想将他们手里的地割出去,他们岂能甘心?”
杨高鹤急切地反问:“他们不甘心,这天下的土地便?要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们囊中?”
这二人全然没有给景绍从头解释的打算,景绍却从他们的言语中猜出了?大概。眼看二人针锋相对,景绍忽然发笑?,引来众人瞩目。
“杨才子,你当真认为天下百姓手中田地流入世家豪族掌中,全是受到欺骗,全是迫于权势?”
杨高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唾道:“总不能是他们自轻自贱,将田地拱手让人!”
那还真不好说。
景绍与李长羲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近十五年前的旧事。
那时?大晟与南国久战不止,国库亏空,粮草告急,朝廷连年增收赋税,许多百姓便?卖了?土地委身?于各地豪族。
此事对朝廷不利,历来也没有人与自己的九族性命过不去,闲着没事谈论这段旧事。以杨高鹤的年纪,当年还真未必有印象。他们能知道这些事情?,也是从父辈口?中听得、从官府卷宗中探知。
就在二人不知道怎样对杨高鹤开口?时?,包厢中忽然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苏云乔的嗓音清澈悦耳,若涓涓流水,格外惹人注意。
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天下的世家大族也并非都像邓淮一般,非要将农民逼上绝路不可。绝大多数的富户家底殷实又注重名声,不会缺了?农奴一口?饭吃。那些农民自行耕种,难料天有阴晴丰田有丰荒,一场天灾便?能夺去家中几口?人的性命。他们卖身?于世家大族为奴仆,至少不会饿死。”
李长羲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不动声色地挽住苏云乔的手。
景绍则掩饰不住惊诧之色,赞许道:“没想到弟妹一介女流也有这般深刻的见?地。”
苏云乔轻笑?着摇头:“我?年少时?久居文陵,在乡野间看过百态众生,今日才敢略抒拙见?。”
杨高鹤恍惚了?许久,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塌陷,不可置信地问:“放任自流,不管不问,这反倒是好事了??”
“并非不加管制,而是要徐徐图之。”
李长羲道:“历朝历代?为了?这片土地屡出计策,大晟开国之初也曾推行均田以利民生,这些律令制度无一不在经年累月中逐渐土崩瓦解。杨才子固然见?识卓绝,也不可能仅踏足山桃村这方寸之地,就定下超越前人的周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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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绍附和道:“长羲说得极是,杨才子正年轻,何不踏遍大晟山河、遍察民情?民生再谈改制?你虽不能面圣,却能随时?与我?们书信交流。”
说着,他举杯朝杨高鹤一笑?:“杨才子,来日方长啊。”
杨高鹤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郁闷地扬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长羲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而听见?外边传来喧闹声。
“我?怎么好像听见?宁王的声音了??”景绍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耿辛夷附和:“我?也听见?了?。”
她起?身?将包厢的门推开一条缝,外边的吵闹声愈演愈烈,除了?宁王的怒骂声,还有北国人蹩脚的汉话。
景绍喊来店小二,询问道:“外边怎么回事?”
店小二抹了?把汗,愁眉苦脸道:“方才几位北国来使挑剔本?店酒水口?味不佳,又抱怨洛都繁华远远不及当年之西京长安,中间似乎还用北国话嘲笑?了?几句难听的话,恰好宁王殿下在隔壁包厢用膳,一听这话便?发了?大火,冲上去与北国人理论……打扰几位客官用膳了?,实在是抱歉。”
“北国才吃了?败仗,还敢在洛都放肆?”李长羲皱着眉头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边传来宁王豪迈的声音。
“你们北国蛮人刚吃了?败仗,身?为大晟之手下败将,竟敢在上国都城大放厥词!本?王今日便?让你们长长记性!”
挂着飞鸿字样木牌的包厢内,宁王抽刀震碎了?满桌碗碟,菜汤四溢,酒水飞溅,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北国使臣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墙上,才反应过来从腰间抽出佩刀。
其中一人扶正高帽,咬牙切齿地:“宁王是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来使刀剑相向吗!”
宁王的身?后,苏琅匆忙追上来拦在双方中间,“王爷,不能冲动!”
宁王怒目圆瞪,握着刀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恶狠狠地朝北国人道:“尔等出言不敬在先,如若影响了?两国邦交,那也是你的责任。”
北国人忽然笑?了?:“宁王说我?们出言不逊,可有证据?”
宁王的刀又往圆桌深处陷了?一寸,“你当本?王听不懂北国话?”
北国人有恃无恐:“在场众人还有谁听见?了??”
苏琅眼看着宁王额头上青筋暴跳,怒意已是喷薄待发,盛怒之下的王爷显然不是他能拦得住的,心底暗生退意,不自觉地退开两三?步。
宁王拔出刀刃,正欲发作,手臂忽然被?人紧紧锢住。他愕然回过头,看见?了?李长羲处事不惊的脸。
“李长羲,你也敢拦我??”
李长羲一笑?,反问:“王叔真打算在这儿斩杀北国使臣?”
宁王愤然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修养一年,入秋后必定夺下长安。”李长羲目光横过贴着墙的几名北国人,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如果这是北国可汗的意思,我?们大晟自会严阵以待。”
北国人显然没料到眼前两个出身?晟朝皇室的人都能听懂北国话,惊愕地张着嘴不知如何回应。
“误会,我?们没有说过这种话。”其中一名北国人企图狡辩。
宁王狠狠甩开李长羲的手,大声骂道:“何止,他还侮辱大晟战死沙场的八万将士,你能忍,我?不能。”
李长羲盯着他的眼睛,宁王此时?正在气?头上,双目灼灼仿佛随时?要喷出烈火,他退后半步,颔首道:“那就请王叔杀之而后快,长羲必定如实禀告圣上。”
见?他退让,宁王反倒冷静了?下来。
不行,景王才受重创,李长羲这小兔崽子趁虚而入,眼下圣眷正隆。若是他再闯出祸事,父皇必定更加属意于立太孙,他岂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你又想在御前搬弄是非?本?王不会如你的意。”
宁王冷笑?一声,一刀挑起?桌上幸存的酒坛子,翻腕一掷,酒坛砸向北国人身?后的墙壁,霎时?间四分?五裂。
听到这声巨响,他心中稍稍畅快了?几分?,冲身?旁瑟缩的身?影道:“苏琅,我?们走。”
宁王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在门外撞上四个看热闹的身?影。
景绍伸手将其余三?人挡在身?后,宁王没有给他们所有的眼神,转身?下楼去了?。倒是苏琅停下来看了?苏云乔一眼,随后轻蔑地移开眼,跟上了?宁王的背影。
北国使臣如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为首的使臣放下刀朝将李长羲上下打量一番,道:“难得你们晟朝还有明事理的聪明人。”
这一刻李长羲理解了?宁王的心情?,北国人属实欠揍。
“万国宴在即,远来皆是客,大晟一向崇尚以和为贵,我?不能看着贵使在洛都遇害。”李长羲似笑?非笑?地说:“不过,贵使若不改改口?无遮拦的毛病,今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63章
北国?使臣的脸憋得发青,瞪眼看着李长羲拂袖离去。
其中一人冷哼了声,用北国?话?说:“晟国?老?皇帝年迈,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上演手足相残、叔侄相?争的好戏。晟国?朝廷迟早大乱,且看他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为首那人对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已是心有余悸,当即横了下属一记眼刀子:“小点声,他听得懂。”
飞鸿包厢能归于?平静,店小二进来埋头收拾烂摊子。
刚才宁王那一刀震碎了许多碗碟,连桌子都?被劈出了深深的沟壑,然而王爷离开的时候全然没有照价赔偿的自?觉……
店小二抬头?看北国?使臣,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要债的话?,又愁眉苦脸地出去了。
门外,李长羲一出去便对上了三双看热闹的眼睛,无奈挥挥手将他们赶回包厢。进了门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影。
“杨高鹤呢?”
景绍道:“就?在宁王离开那会儿,他说想自?己静一静,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李长羲起身推开窗户,一眼就?看见?了巷尾渐渐远去的落寞身影。
“他就?是这性子,随他去吧。”
景绍瞥往窗外,这会儿的街道上早已看不见?熟悉的身影,唯有市井商贩走街串巷、各国?使臣仰望着洛都?的繁华。
他蓦地轻敲了一下桌面,道:“你适才还是拦早了,要是等宁王与北国?人交手过上几招再阻拦,明日早朝御史弹劾宁王,你又能领大功一件。”
李长羲轻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宁王是亲身上过战场的人,方才一时冲动?也是为维护大晟将士与朝廷的尊严。若在这件事上给?他使绊子,那我成什么?人了?”
景绍哑然,良久朝他拱手以示敬佩:“是我格局小了。”
这场饭局没有持续到太晚,耿辛夷毕竟还待字闺中,景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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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边还有光亮,亲自?将人送回耿家。
马车上,苏云乔才说起下午去了苏宅,她?不打算隐瞒苏承宗逃避追兵藏匿书?蕴的事情。连同对追兵有意通融的怀疑,以及当年洛东营统领是文胜侯的消息一并吐露了出来。
李长羲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觉得当年岳母逃过一劫与父亲授意通融有关??”
苏云乔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地说:“当年陛下盛怒之下铁了心要惩处陆家满门,追捕我母亲的追兵难道仅仅因为萧国?公?的名望,就?轻易地放过可疑之人?”
潜逃者是孕妇,这一特征一足够扎眼,追兵在路上遇到苏承宗的马车里坐着一位孕妇,即便知?道萧氏恰好也有身孕,也该掀开帘子拿画像仔细比对人脸,确认相?貌不一样才能放他们离开。
那么?短的时间,母亲根本没有机会更换衣裙乃至易容梳妆,但凡那些追兵仔细看一眼,画像上的女子与马车内的十足相?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除了有人故意通融,苏云乔不做他想。
李长羲只道:“这倒确实是父亲会做的事情。”
“郎君,我们何时还有机会进宫向?父亲请安?”苏云乔主动?环住他的手臂,下巴垫着他坚实挺括的宽肩,眼眸中流出些许感激之色,诚恳道:“当年陆家之事深受父亲恩泽庇佑,我该向?他道谢才是。”
李长羲耳根一热,垂眼盯着她?希冀的神情,注意力总是不受控地落在那忽闪忽闪的浓密长睫上,从这个角度看去,苏云乔眼尾上挑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不知?是不是马车内空间狭窄,又或是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李长羲与她?贴得这么?近,隐隐有些燥热。
苏云乔有所知?觉地往后缩了缩,磕磕绊绊地开口:“怎、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李长羲笑了:“你终于?肯唤回郎君了?”
苏云乔微怔,随后嗔怪地瞪他一眼。她?那么?严肃又真挚地谈论正事,这人就?听见?一句称呼?
可他这话?听起来实在卑微,仿佛一直在等她?心软改口似的。苏云乔故作阴阳怪气:“之前是我矫情,是我不识好歹,成了吧?”
“既然认错就?要认罚。”
李长羲的话?才说出口,就?满意地看见?苏云乔眉眼一僵,眼底蒙上一层不可置信的神色。
“郎君还要罚我?”苏云乔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李长羲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不轻不重地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温和道:“罚你从今以后不许轻言别离,罚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娘子。”
好个一波三折的情话?,苏云乔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长羲说的“罚”不过是一句幌子。
她?急道:“我那时是一时冲动?,你怎么?还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李长羲闷声道:“因为我怕了,怕娘子哪天又听进几句闲言碎语、再来个冲动?出走,我可经不起怎样的惊吓。”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些委屈,苏云乔眼底有了愧色,轻轻抿着朱唇,沉默了片刻。
待她?再开口时,对李长羲做出承诺:“不会有下一次了。”
李长羲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认真地承诺,恍惚了一瞬,问:“真的?”
苏云乔两指并拢朝上,无比肯定地说:“我向?天起誓,今后余生与郎君不离不弃。”
一句不离不弃将李长羲砸得懵懵然。
在他的记忆里,苏云乔从来没说过这么?坚定的话?,从前她?会做好寻常妻子的本分,却总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淡漠感,仿佛有铜墙铁壁将她?的真心团团包裹住,她?的心事深不可测,他总觉得每日近在枕边的人随时会离他而去。
说出这句不离不弃的苏云乔与过去的她?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李长羲有些不敢信:“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许是我忽然信了缘分天定。”苏云乔想起过往的心境,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最初她?将李长羲视为别无选择的出路,后来也曾想过与他共进退,再后来动?了自?己退出与他各自?安好的念头?,如今却发现,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和平王一脉有了纠葛。
“命运让我受了你家的恩,又让我做了郎君的娘子,足以见?得我与郎君的缘分至深。天意叫我以身相?许,我又何必与天道对着干。”
这番话?在李长羲听来总觉得不大对味儿,他穷追不舍般追问:“仅仅因为缘分、为了报恩,而无关?情分?”
苏云乔一向?是羞于?谈论情爱的,对上李长羲灼然滚烫的目光,她?心跳越来越快。
她?已经逃避了太多次,李长羲每每谈及真情,她?都?不肯回应,她?让郎君等了这么?久,再逃避下去未免太过冷漠。
扪心自?问,她?对李长羲当真从未心动?吗?
苏云乔脑海中闪过几张画面,是望山寺内李长羲主动?提出要刻同心锁,是南国?边境客栈内李长羲与黑暗中将她?抱起,是从南阳城外逃出生天被李长羲稳稳接住。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他们的初次相?遇,李长羲在大雨中赠她?一把伞。
抛开后来的种种顾虑,暂且忘记那些利益前程的牵绊,回溯到初见?那日,她?在接过雨伞的那一瞬或许已然动?了心魂。
“我嘴笨,说不出动?听的情话?。可我心里明白,郎君是举世无双的君子。”苏云乔压下心底的羞怯,垂下眼眸,小声道:“当日在锦城,我若是执意了结这段姻缘,恐怕余生再也无法忘怀与郎君共处的朝朝暮暮。”
李长羲心下欣喜万分,以他对苏云乔的了解,自?然知?道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真诚的告白。
他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边落了一吻,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定不负卿。”
马车停稳,外边传来杜五福的声音。
“到家了,进屋再说。”李长羲没有松开苏云乔的手,直接牵着她?下了车。
杜五福一看二人如胶似漆,仿佛黏在一块儿的眼神,便识趣地退后几步,顺便拦下白檀,二人远远跟在主子身后。
回到明雅院内,苏云乔想起了被搁置的问题,扯住李长羲的衣角把人拽回来坐下,“你还没答我,咱们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向?父亲母亲请安?”
李长羲道:“陛下准许父亲母亲出席万国?宴,到时候总能相?见?的。”
“陛下真要让父亲出席?”苏云乔却有些讶异,“那可是万国?来朝的盛大场合,让一个被废去储君之位、久被圈禁的王爷出席,这让父亲如何自?处?外邦使臣又该如何议论大晟的内政?”
“陛下他不仅仅是大晟的天子,他也是一位即将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万国?宴不仅仅是万国?来朝的盛会,它更是陛下七十大寿的寿宴啊。”
李长羲心下泛起一阵苦涩,接着道:“无论如何,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父亲曾是陛下最器重最钟爱的皇子,或许时至今日陛下心中的父子之情仍然未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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掺杂了太多猜忌、隔阂,才会反目成仇。设身处地去想,一位七十高龄的老?人过寿,无论膝下儿女如何明争暗斗、父子之间如何不睦,明面上总要做到家和圆满。”
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深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深受平王大恩,苏云乔已然将平王视为仁义之君。
如今再看当今陛下与平王父子反目之事,她?不愿相?信平王会是陛下废储时痛骂的昏庸暴戾、谋逆失德的罪臣。
古人言子不教父之过也,平王是陛下亲自?教导了半辈子、被寄予厚望的储君,若是德行有亏,岂非陛下教养不当?
苏云乔已然意识到自?己对当今天子有诸多不满,她?不敢明着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靠在李长羲身上。
“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郎君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实在辛苦。”
李长羲心中一暖,伸手将她?拥紧。
苏云乔忽然抬起头?,认真道:“天意若眷顾郎君,你一定会是圣明仁德之君。”
李长羲神色微变,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外。杜五福还算有眼色,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便远远地守在院门外。这个距离,不怕他听见?。
得出这一结论,李长羲稍松了口气,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何以见?得?”
苏云乔道:“我不懂什么?军政治国?,只是觉得身为天子最忌凭一己喜恶用事。之前谢氏与郎君闹得尴尬,郎君仍将他们安排周全。于?是非面前,郎君对宁王也能摒弃恩怨。杨才子慷慨谈论改革,言辞激进,言语多有疏漏,郎君仍然愿意倾听,还与之论辩。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见?得郎君有明君潜质。”
李长羲哑然失笑,他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认下,于?是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这两日我要巡视洛东营,夜里可能赶不回来,你要按时服安神药,若是夜里还有梦魇之症,就?让下人来知?会我一声。”
第64章
不知是太医开的药方起了效果还是回京之后事情?太多冲淡了那晚的记忆,苏云乔接连几日都没再犯过梦魇的毛病。
李长羲接管洛东营之后再也不似从前清闲,整日神龙不见尾。有时天不亮就出门,夜深才回来。有时干脆整夜不归,直接宿在军营里。
再过两天是宁王大婚的日子,紧接着就是皇帝万寿,苏云乔为了清点贺礼忙得?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平王妃交给她的几处田庄也等着她打理,有些?活计是年前就该料理的,但那时她随李长羲去了南国?,这些?琐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苏云乔顾不上思念李长羲,白檀却有些?忧心忡忡。
“世子一连两日夜不归宿,主子一点?也不着急吗?”
听见白檀的声音,苏云乔放下礼单抬起?头,手边多了一盘枣泥糕。
她接过白檀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才开口道:“他是夜宿军营,又?不是夜宿青楼,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白檀急道:“奴婢哪是这个意思?只是主子与?世子殿下成婚也有段时日了,至今还没个好消息,往后世子政务繁忙,时不时的宿在外面,与?主子同房的机会就更少了。如若成婚一年还没有喜讯,恐怕外头会有人议论主子……”
苏云乔起?先没反应过来,听到同房机会更少,才明白白檀这是在说什么,霎时红了脸,将账册反扣下来。
李长羲在那方面不算冷淡,但也不至于痴迷热衷。刚成婚那会儿?他或许是没开窍,隔几日才辛苦一回。往后两个月他像是坠入情?网似的,同房也勤恳了许多。不过自从出发前往南国?以后,路上诸多不变,他也就消停了。
苏云乔不知道别家的夫妻是怎样的情?况,只能?猜测自家与?寻常新?婚一年内的夫妻相比少了许多机缘,开花结果?的福缘自然来得?慢一些?。
与?旁人不同的是,平王府里没有长辈。她一时半会要不上孩子也不会被婆母催促,更不会因此被逼迫为丈夫纳妾。正因如此,她自己不曾想过着急。
苏云乔稳住阵脚,对?白檀道:“我与?殿下心里有数,外人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我又?不指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白檀暗里嘀咕了几句,到底没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两位主子不上心,她着急也没用。
…
二月十五,宁王大婚。
这十日的洛都本就热闹非凡,各国?使臣、商贩来往络绎不绝,今日更是处处张灯结彩,仪仗乐队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街头传到巷尾。
其实?今日清晨天气不佳,空中飘了一阵濛濛细雨,一直到晌午天还有些?阴沉,萧贵妃在宫里等得?焦心如焚,烦闷之下把钦天司挑选黄道吉日的主事叫到宫里,训斥了近一个时辰。
那主事也是无奈,跪在雨里仍是冷汗涔涔,婚事是三个月前定下的,日子也是当时就挑好的,春日本就多雨,彼时哪能?料到今日天气之阴晴?只盼着这雨早些?收场,别误了宁王与?新?娘子的吉时。
许是上天垂怜钦天司主事,临近正午,绵绵阴雨总算消停了下来,云层中透出了阳光。
天一放晴,宁王府与?齐国?公府两家便忙碌了起?来,宁王亲自骑白马在仪仗队与?勋贵公子们的簇拥下前去接亲。
接亲车队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接亲的人各个儿?穿着喜气,就连宁王坐骑白马的脖子上都系了红绢花。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宁王兴致缺缺,仿佛今日大婚的主角不是他。
接亲队伍中,一位萧国?公族中公子被萧贵妃勒令时刻看着宁王,务必保证婚礼上不出差池。
眼看宁王状态不佳,他赶忙压低声音劝道:“殿下,前边就到齐国?公府了,您不能?总这样板着张脸,旁人看了会猜想您与?王妃感情?不睦的。”
“我与?吴氏原本就没有感情?可言。”宁王不以为意地?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很快便藏匿在了晦暗不明的情?绪之下。
到了齐国?公府门口,他才换上假笑与?齐国?公夫妇寒暄客套。
见宁王办事还算是懂得?分寸,萧家公子松了口气,不再多话。
后院中,吴虞捧着团扇缓步走出来,两名陪嫁婢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走到前院拜别双亲,她的目光紧盯着地?面,捏着扇柄的手微微发颤。
齐国?公端坐于堂上,瞥了一眼身?旁几欲垂泪的大娘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再看即将出嫁的女儿?,眼中也有了酸涩之感。
“吾女今后嫁为人妇,须得?孝敬长辈、忠于夫君,谨记妇德,不可争风吃醋,万事以家和为贵,方能?光耀门楣、以昭我吴氏门风清正。”
听得?齐国?公这番叮嘱,一旁泫然欲泣的妇人也止住了泪,轻轻擦拭眼角,对?女儿?郑重?地?说:“王府后宅不同于寻常人家,虞儿?更得?谨慎小心。”
吴虞早已知晓宁王另有所爱,若是她有得?选,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嫁给宁王。
都是正值芳龄的女子,谁不期盼嫁得?如意郎君,今后夫妻恩爱、相互扶持?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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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定要忍受这夫妻情?薄、动荡不安的生活。
咽下满口苦涩,吴虞俯身?一拜:“女儿?谨记父母教诲。”
齐国?公目送女儿?出门,对?她身?旁的婢女叮咛道:“地?上积水还未干透,你们替王妃提着裙摆,别沾让她沾上污秽。”
到了府邸门口,大病初愈的齐国?公世子将吴虞送上了马车,宁王将车门带上,其间一句话也曾和吴虞说过,惹得?一旁的世子眉头紧皱。
萧家的公子看出齐国?公世子神色不对?,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宁王横他一眼,见他焦急地?挤眉弄眼,片刻后做出了妥协,对?车内的吴虞说:“吴姑娘,我们准备启程回宁王府了。”
吴虞在马车内愣了一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好在宁王也没准备等她的答复,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与?周遭的看客拱手示意,随即策马启程。
宁王府里宾客满座,皇帝与?贵妃不能?亲自出宫主持婚礼,是以今日的宴席由寿阳公主负责操持。
名义上朝阳公主也要协同操办婚宴,实?际上她与?萧贵妃一脉关系平平,有寿阳把持着事务,她什么也插不上手。
婚车抵达宁王府,宁王扶着吴虞下地?,二人在宾客的见证下完成拜堂礼,府上的嬷嬷将新?娘子送入后院,宁王则留在前厅招待宾客。
王府总管太监见自家主子身?旁难得?空闲,赶忙上前去,压低声音道:“王爷,方才平王府的人送来贺礼,足足有九箱之多,您看如何安置?”
这贺礼的数目在皇室婚礼上不算夸张,只是论辈分李长羲是晚辈,晚辈给长辈送这么多贺礼,还是新?婚贺礼,怎么听都有些?怪异。
“李长羲人来了?”宁王挑眉问道。
太监即答:“世子在洛东营,一时抽不开身?,这贺礼是府上的人送来的,听说是算上了平王的那份。”
宁王恍然,他倒是忘了,他那圈禁于幽宫之中的二皇兄还没死呢。若是平王府的贺礼中算上平王的那一份,九箱这个数目倒是合情?合理。
暂且抛开贺礼的事不谈,他仔细回味下人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李长羲不想来就不来吧,还要将洛东营当做借口,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了差事似的,显摆给谁看呢?
亏得?他隐忍了三年,装得?谨小慎微、谦逊恭俭,如今才尝到一点?甜头,就急着扬眉吐气了。
他得?意得?太早了!
宁王嗤道:“李长羲还是年轻气盛啊,一个小小的洛东营就让他得?意忘形。想我率四十万大军远征时,他还只知道在御前摇尾乞怜。”
总管太监挤出笑脸附和道:“王爷说得?是。”
主仆二人话音才落,门外又?一名下人疾步闯进来,朝宁王屈膝见礼,随后抹了把汗。
宁王不悦道:“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又?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连忙禀报:“北国?使臣阿史?那韦遣人送来贺礼三箱,请王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宁王一听北国?人的名字,霎时怒火三丈,斥道:“扔出去,本王不收手下败将的礼。”
总管太监劝道:“王爷三思,今日王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众多,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扔贺礼,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方才进来禀报的下人也颤着声开口:“事关两国?邦交,王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宁王右手紧攥成拳,深吸一口气,才将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就和李长羲送的东西一起?扔进库房,回头让吴氏看着处理掉。”
话音未落,他便瞥见一道令人不悦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当即又?补上一句:“将景王府的贺礼一并扔去。”
“想不到七弟与?北国?人关系匪浅。”景王对?他这话置若未闻,唇边挂着若隐若现的嘲讽,笑道:“七弟去年才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今年他们竟不计前嫌,反倒来贺你新?婚,这可真是世间罕见之奇闻。”
“此言差矣,两国?邦交难免有摩擦,这岂是我与?北国?人的个人恩怨?”宁王语气不善,进而讥讽道:“三皇兄如今烂账缠身?,还能?有闲情?逸致来参加弟弟的婚礼,当真是重?情?重?义,令人钦佩啊。”
“七弟成婚是大事,本王是你至亲兄长,怎么可能?缺席呢?”说着,景王目光一沉,薄唇尾端的弧度渐渐消失,冷声道:“君子之明枪易躲,小人之暗箭难防。本王坚信陛下至圣至明,必不让无辜之人蒙冤受难。”
“母妃所言不虚,皇兄果?真从容沉稳。”宁王笑道:“听闻刺杀李长羲那刺客的尸首还在大理寺狱中,皇兄觉得?,耿大人能?查出幕后真凶吗?”
景王神色不变,淡淡道:“没有活人为证,追查起?来自是艰难。不过耿大人素来有神探之名……最终能?否破案,谁能?说得?准呢?”
宁王笑意更深了,上前两步,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还听说,梁甫昨日亲自去了大理寺,离开之后又?去了皇兄的府上,不知梁相爷是否发现了什么?皇兄可曾听到风声?”
景王侧身?避开他,反问道:“宁王何不亲自去问梁甫?”
“此事与?我无关,我哪有立场去质问梁相爷。”宁王阴阳怪气地?说:“只是皇兄这般老奸巨猾,竟也栽在了后生手中……病树前头,万木春啊。”
大晟谁人不知景王有疾?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小毛病终年缠身?,足以让人身?心饱受折磨。宁王故意吟这么句诗,看着景王的脸色绿了又?黑,终于感到畅快。随手提起?一旁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佳酿,大笑离去。
第65章
宁王大婚当晚,李长羲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城内。
他回来的匆忙,实现没让人?给府里传话,苏云乔想着今日上午下过雨,城外?的道路怕是?泥泞不好走,便没想过他会回来,是?以李长羲推开房门时她已经熄了外?间?的烛灯,身上只着一层丝质衣裙准备睡下。
听见开门时“吱呀”一声响,苏云乔愣了?愣,撑着床榻坐起来,一手?掀开纱帘往外?看,隔着屏风望见李长羲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身影。
“郎君?”她错愕地唤了?一声?,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白天操劳太过,倒在榻上便开始做梦。
李长羲也是?进?了?门才反应过来,屋里烛光昏暗,苏云乔怕是?已?经睡下了?。听见这声?试探,他带着歉意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正准备歇下,还没入睡呢。”苏云乔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推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下床踩上绣鞋朝外?间?走去。
李长羲摘下冠帽,正准备拆卸身上的甲胄,苏云乔已?经上手?替他解开了?系扣,他愣了?一瞬,随即张开双臂由着她摆弄。
苏云乔将他身上的外?衣一并脱下来,扔到一旁圈椅上,准备叫白檀拿去浣衣房清洗。
“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了?。”
“洛东营的事情?暂时忙完了?,明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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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理寺结案,我今夜怎么也得赶回城内。”
苏云乔抬起头看向他:“结哪桩案子?邓淮案还是?刺杀案?”
李长羲道:“刺杀案牵连甚广,依陛下的意思是?拖延到各国使臣离京后再处置。明日是?最后一次审判邓淮身上的诸多罪行,由耿巍主审,我与?梁相爷旁听。”
苏云乔喃喃:“拖这么久,那刺客的尸身都该烂完了?,大理寺也不嫌难闻。”
李长羲哑然失笑,道:“仵作自然有办法让那尸身不腐。即便真的腐烂了?,大理寺的人?也早就记录下了?关于它的细节特征。”
苏云乔也就是?随口一说,听了?李长羲的解释,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后绕过他将房门拉开,道:“你身上汗味儿有点重,我叫白檀备些热水,你沐浴完换身衣服再进?来。”
院里的晚风吹进?来,方才若有若无的汗味散了?出?去。
李长羲有些受挫,幽怨地看她一眼:“你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苏云乔上下打量他,实在不明白他委屈的点在哪儿,“你纵是?天下第一好男儿也不能不洗漱就上床啊。”
李长羲语塞,他原本也没打算就这样躺到榻上,只是?被?自家娘子推出?房门实在令人?受伤,他才有此一言。
他带着三分郁闷出?去唤杜五福烧水,苏云乔顺便叫白檀进?来带走了?圈椅上凌乱的脏衣物。
苏云乔先前积攒的困意已?经如退潮一般退去,干脆在身后垫了?个软枕,靠在榻上借着床头烛台翻开后天万国宴的章程。
李长羲这一去约莫洗了?半个时辰,等他再回来时已?是?神?清气爽、干净清朗。
适才房门没关,他脚步很轻直接进?了?里间?,苏云乔看册子看得入神?,一时没察觉他已?经来到身边。
直到烛影摇晃了?几下,一道修长的黑影从头顶压下来,苏云乔才措手?不及地放下册子,被?李长羲抱在怀里往里翻了?半圈。
“娘子来检阅一下,我这会儿能上来了?吧?”
他身上被?热水蒸出?来的红色还未消退,衣领也没系紧,坚实的胸膛不偏不倚地印入苏云乔眼中,身上被?他发烫的肌肤紧紧贴着,叫她霎时间?面红耳赤。
“你压着我头发了?。”她道。
李长羲稍稍松开手?,与?她调换了?位置,“这下可满意了??”
苏云乔半边身子伏在他胸膛上,连他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愈发滚烫,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纵使再迟钝也知道李长羲想要什么,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就想起先前白檀的担忧来。
苏云乔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我们成?婚半年多了?还没有喜讯,郎君心里会不会着急?”
李长羲听得云里雾里,抬手?将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长发拨开,问:“急什么?”
苏云乔轻轻咬唇,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道:“你不想要子嗣?”
李长羲僵了?一瞬,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呼吸愈发急促。
他的双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扶住苏云乔的后腰道:“你早说想要子嗣……”
苏云乔一惊,忙道:“我没说想要!”
“那就当是?我想要吧。”李长羲不由分说地吻上去,没再给她辩驳的机会。
…
二月十七,是?当今圣上的万寿佳节,也是?朝廷筹备了?数月的万国宴开宴之日。
这日一早满朝的王侯权贵、文武大臣以及外?邦来使都要进?宫去参加大朝会,朝会上各国使臣将献上贺礼,代本国君主向大晟天子问好。
与?此同时,各府女眷也要一同进?宫,不过是?去后宫向萧贵妃请安。
个别小国还派遣了?女官、贵妇乃至公主来大晟游历,如今萧贵妃位同副后掌管着后宫,这些外?宾都要来拜见贵妃,以表与?大晟交好的诚意。
前朝的大朝会结束之后,荣和帝要携众人?登上城楼行阅兵大典。李长羲在洛东营奔忙数日,为的就是?保证今日阅兵不出?差池。
阅兵结束之后才是?宫宴,依照惯例,宴会上少不了?歌舞陪衬,或许陛下兴致来时还会有吟诗作画的环节。
苏云乔做了?心里准备,早就知道今日不会轻松。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凌晨天不亮她便起来洗漱梳妆、穿戴礼服,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后被?搀着坐上马车,她仍是?感到一阵痛苦与?疲惫。
李长羲亦是?衣着隆重,浑身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贵气,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头一次觉得有些局促。
越近宫门,苏云乔心中越是?忐忑,她的情?绪向来瞒不过李长羲,很快便听见男人?在她耳边安抚的声?音。
“一会儿你就跟着朝阳姑母,今日这样的场合,萧贵妃不会将注意放在你身上,你不必紧张。”
苏云乔点点头,掀开窗帘透了?口气,随即想起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于是?问道:“长安和长康是?随你去前朝还是?与?我去后宫?”
“像他们这般大的孩子都是?去后宫。”李长羲道,“今日辛苦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跟李长宣对?上。”
苏云乔想起长康之前提到过与?李长宣吵架的事情?,打起了?精神?,点点头答应下来。
天光大亮时,各家的马车陆续抵达宫门口,男子与?女眷在此处分道扬镳。
说来也巧,李长羲与?苏云乔下车时,朝阳公主与?景绍恰好就在他们后边。李长羲与?景绍一道去太极宫,苏云乔则是?带着两个弟弟与?朝阳公主同行。
李长安和李长康在朝阳公主家的私塾念了?半年书,与?这个姑母也算是?十分熟络了?,两人?一左一右跟在长嫂与?姑母身边,表现还算乖觉。
“我瞧着你与?长羲去了?一趟南国,这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朝阳公主笑盈盈地看着苏云乔,欣慰地说。
苏云乔轻笑道:“这一路殿下对?我很是?照顾,我心里都明白。”
“长羲这个孩子年纪轻轻背负了?太多担子,他自己不说,但我瞧着他这些年没少吃苦。如今有你陪着他,长羲总算有个能信任的知心人?,皇兄与?皇嫂必定欣慰。”朝阳公主温声?道,“当然,我这个姑母也替他高兴。”
四?人?到萧贵妃宫中时,殿内已?是?熙熙攘攘。
寿阳公主与?裴褚守在贵妃右侧,景王妃与?李长宣伴在贵妃左侧,其余人?等按品阶坐在下首。
苏云乔的位置离贵妃很近,她离主座中间?只隔了?一把椅子,这让她颇为惊讶。朝阳公主坐到了?她的正对?面,她已?无法向这唯一熟络的长辈求助。
斟酌再三,她小声?与?白檀道:“这座次是?不是?弄错了??”
白檀也有些茫然,道:“奴婢找人?问问?”
苏云乔一时举棋不定,想到进?门时是?萧贵妃的大宫女亲自将她们带到座位上,贵妃即便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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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才是?。她犹豫了?一阵子,似是?自言自语道:“既是?掌事姑姑指的位置,应该不会有错……”
两人?交谈间?,萧贵妃的目光不冷不淡地扫过来,眼中没有多少笑意。苏云乔顿觉如芒在背。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周围的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纷纷与?身旁的熟人?窃窃私语。
苏云乔朝门外?看去,一道衣着富丽端庄、头冠华贵无比的身影来到殿前,这身影有些眼熟,叫她愣了?半晌。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平王妃到。”
霎时间?,满座寂然。
第66章
沉默过?后,周围细碎的议论声渐渐汹涌起来。
“她怎么来了……”
“最前边的位置莫不是给她留的?”
“若平王妃在后宫位列前?端,那平王在前朝岂不也是如此?”
平王妃王秀宁在众人惊疑不?定、各怀心事的瞩目中?走进大殿。
这三年的幽禁似乎从未磨灭她的尊严,她仍旧带着当年身为太子妃掌管东宫的气度,不?卑不?亢地向萧贵妃行礼问安。
这让原本想看她落魄后自卑胆怯的看客大为失望,人群中?不?知有多少人捏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
在场众人之中?要数景王妃的脸色最难看。
东宫失势这几年,她的夫君几度成为众人眼中?的储君人选,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隐隐有和当年王秀宁齐名的趋势。
谁又能想到,事态转变如此之快,近半年内景王屡屡受挫,而王秀宁竟然还有重新?回?到尊位的一天。
萧贵妃倒是面不?改色地道了免礼,指了指苏云乔前?边的座位,对王秀宁说:“陛下特意嘱咐了,平王妃为皇子妃之首,这个位子唯有你能当得起。”
王秀宁也不?推辞,笑?着朝贵妃欠身:“多谢父皇、贵妃厚爱。”随即朝苏云乔身旁走来。
苏云乔起身相迎,唤了声:“母亲。”
身后的李长安和李长康也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向这位久未谋面的嫡母问好?。
“坐吧。”王秀宁安抚似的拍了下苏云乔的手背,随后摸了下两个小孩儿的头?,道:“难得咱们这一家人能聚得这么齐。”
说到这个苏云乔也感到一阵心酸,之前?去幽宫请安要么只有她与李长羲两人,要么是朝阳公主带着两个弟弟过?去,像今日这样举家团圆的机会还真是罕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云乔察觉景王妃移开了目光,顺着她注视的方?向看去,前?日刚刚与宁王完婚的吴虞也来到了殿前?。
萧贵妃的脸上终于有了温度,笑?意看起来真了几分,“可算把疆宁的新?媳妇盼来了,快过?来让本宫看看。”
吴虞走上前?去,萧贵妃身旁围着五个晚辈,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景王妃紧盯着她,一旁的寿阳公主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一个劲地夸宁王妃仪态端庄、气质高华。
下方?的一众贵妇人也跟着附和,直夸赞贵妃好?眼光,宁王妃与宁王真是郎才女貌。
萧贵妃笑?得眉眼间多出几道皱纹,越过?吴虞看向景王妃,道:“你先下去坐着吧,让疆宁媳妇陪本宫说会儿话。”
景王妃险些挂不?住笑?,脸色极为难看地垂下眼眸,顺从地应了声是。
她脚步放缓,从萧贵妃身旁退下,暗里朝李长宣使眼色。这小子一项机灵,很快便明白了母亲的暗示,赖在萧贵妃身旁不?肯走。
萧贵妃对这个孙子还算宠爱,经?不?住他?这样撒娇乞怜,当即让他?取代了寿阳公主与裴褚的位置。
这下寿阳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带着满心郁闷往朝阳公主身旁的空位走去。
朝阳公主没忍住笑?了出来,“裴褚都这么大了,还跟妹妹你来后宫啊?”
裴褚去年因为情?情?爱爱那档子事丢了世子之位,如今没有爵位也没有功名,更别提什么正经?的差事。一位三无宗室子弟,哪里有立足于前?朝的资格?
寿阳公主语气不?善:“他?就算七老八十了也是我儿子。倒是长姐这般孤零零地坐着,实在可怜。”
朝阳公主却?一副关切的模样对她道:“绍郎下个月便要与耿家姑娘完婚了,妹妹对裴褚的亲事也要多上心,男儿先成家才能安心立业嘛。”
寿阳公主沉默了好?一阵才憋出四个字,“不?劳费心。”
…
上午前?朝与后宫各自待客,午膳也是分开进食,御膳房为了今日这场盛会使出了浑身解数,尽可能地将膳食做得精致又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