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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里雪停了,风还未消歇。
屋中炉火烧的正旺,门缝里挤进北风呼啸声,炭火与烛台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别有一番温情。
苏云乔最后检查了一遍收好的行囊,确认没落下什?么才?回里间坐在榻上,李长羲正擦拭一柄短刀,刀刃锃亮映出烛焰火光。
见到她进来,李长羲扔下擦布,合上刀鞘,将?短刀塞到她手里:“出门在外还不知会遇见什?么事,这刀给你带在身上防身。”
刀体触感冰凉,苏云乔心里多少生出几分怯意,她至多碾死?过?虫子、杀过?几只鸡鸭,真遇到什?么事她哪里还握得住刀?
“若是这么危险,我可不陪你去了。”
李长羲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说:“路上真有危险,随行侍卫可不是等闲之辈,这个只是以防万一。”
苏云乔也知道此次南行有众多侍从随行,方才?就是那么一说,总不可能真的临时?退缩不去了。
她将?短刀与明日要换上的衣裳放在一起,转而盘膝坐在榻上,对上李长羲的眼睛说道:“长安心思重,殿下今日只顾着叮咛长康却不曾注意他,只怕这孩子要难过?了。”
李长羲熄灭床头的烛火,顺手?放下床幔,若有所思地说:“我是想着他一直老实?稳重,不像长康那样跳脱顽皮。即便我不说,他也会自律勤恳。”
“他虽懂事,在家中得不到关切也是会心寒的。”苏云乔原先并不打算对两个弟弟过?多劳心劳力,可她看着李长安过?分乖觉、隐藏心事的模样,总是想起自己的过?往。
她铺开被褥,放平枕头,继续说道:“他自懂事起几乎就住在麒麟阁,常年与至亲分离,这样长大的孩子心思比旁人更?细腻,心里闷着事情只怕也不肯与人说。我好几次都看见他神色失落,想来他也是希望得到兄长关切的。”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李长羲忽然就读懂了她此刻的情绪。她口?中的李长安正如?从前的她,她给予两个弟弟的关爱就是她自己从前可望不可得的微光。
他心头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扶上苏云乔的肩,不自禁地拥紧她:“我明白你的意思。”
转天?清晨,李长羲醒得早一些,进明章楼翻找了一阵,寻出几卷陈旧的书册揣进怀里,踏着一地薄雪来到广泽院。
他来得稍迟,长安和长康已经去私塾了。他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将?书册放在李长安的案头,留了张字条后推门离开。转到后花园时?,顺道把白将?军牵到前边。
下人正在将?行囊装入马车,苏云乔也已经起身出来了,她一回眸看见李长羲牵着狗往外走,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些。
“去这么远的地方你还要带它?”
李长羲看出她似乎不大认可,手?中收紧了一圈绳子,“你若是嫌麻烦,不带也行。”
白将?军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嗷呜叫着趴下去猛摇尾巴。苏云乔见此情形一时?失语,她好像那个拆散有情人的恶女。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就一辆马车,殿下要让它也挤进来吗?”
李长羲指指马车前端,说:“让它趴在门口?踏板就行,它一向听话?,不会闹腾的。”
苏云乔与地上的狗子对视,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多谢娘子体谅。”
在她点头的瞬间,李长羲吻上了她的脸颊,苏云乔渐渐也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心里还是会怦怦跳,面上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了。甚至能心平气和地替他拉紧领口?,抚平他腰间被寒风吹乱的荷包穗子。
“上车,启程吧。”
…
宁王的车驾声势浩荡地挤进街巷,停在齐国公府正门前台阶下。
门童看见这阵势,脸色骤然凝重,想起前日发生的事情,很难不怀疑这位爷又来找茬了。
门童匆匆拉过?一个洒扫的小厮,沉着声吩咐:“快去禀报国公爷,宁王殿下来了!”
宁王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随即倒吸了一口?寒气,微微抿着唇没让人看出端倪,三两步走上齐国公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随性的太?监开始卸货,一个接一个的木箱子从另一辆马车上被抬了下来,堆放在国公府大门外。
门童看呆了,颤着声问:“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冲着大门内高声道:“本王误听人言,误会了贵府千金,特?来为前日之事赔礼道歉。你速去禀报你家老爷,就说我李疆宁向他老人家负荆请罪来了!”
话?音刚落,小太?监抱着一捆荆条凑上来,朝门童笑着解释:“我家王爷背上不方便,这荆条奴才?先替王爷抱着,见谅。”
门童在心底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谁不知道国公爷不可能真的鞭挞宁王?这王爷说是负荆请罪,却连亲自背上荆条装个样子都不肯,这般毫无诚意的“道歉”,究竟是来息事宁人还是来火上浇油的?
宁王到底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门童只敢暗里腹诽几句,不敢真的表露出反感的神情。
他垂着头恭恭敬敬把人请进门,“请宁王殿下移步花厅,奴才?已让人禀明国公爷。”
一行人慢慢悠悠到前厅时?,前头去传话?的小厮已经把齐国公请出来了。
齐国公年过?半百,身子骨却是硬朗,头上没有一根白发,只是这两日为小儿子的病担忧彻夜难眠,眼圈微微泛着乌青。看见宁王的身影,他脸色稍沉。
“老臣见过?宁王殿下,有失远迎了。”
宁王拱手?作揖敬拜了回去。
“小王错信京城流言,错怪了齐
弋?
国公府之门风品行,一时?冲动害得世子着凉发高热卧病不起,实?是罪孽深重。我今日是诚心来向国公爷负荆请罪的,还请国公爷受我一拜。”
宁王深鞠了一躬,忽然想起什?么,猛的拽过?小太?监,夺来荆条双手?奉上,重新弯腰拜下去。
弯下腰的瞬间,宁王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今日算是豁出去了,屈尊降贵向一介臣子道歉,这齐国公若敢拿乔,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齐国公被他这番举动吓得不轻,赶忙冲上去把人扶起来:“使不得!殿下折煞老臣了!”
宁王固执地拱着手?:“事情因我而起,是我累得国公爷之爱子病痛缠身,国公爷若不受我拜礼,我良心难安啊。”
齐国公被他这副真挚诚恳的态度晃了眼,一时?间还真分辨不清他有几分真几分假。
都知道宁王为人莽撞直率,性子尤为孤傲,在御前受杖刑都不见他低头吭一声,今日却主动登门请罪,身段还放得这么低,难道他是真认清了那什?么苏云华的面目,晓得吴家的好了?
宁王等了一阵没等到齐国公开口?,心底愈发烦闷,压着怒气一忍再忍,极为艰难地再次低头示好:
“在御前时?我心中认定流言是真,故而态度倔强。母妃已经教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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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同?我讲了许多道理,我才?知误会国公府甚矣!还请国公爷信我此番赤诚之心,给我一个与国公府重修于好的机会。”
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老匹夫还想端着架子羞辱他到什?么时?候?
说到底宁王年不满二十,少年人心性不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他知错能改,未来大有可为。
齐国公深深叹了口?气,接过?宁王手?中的荆条,朝地上砸了两下便松开手?,语气和蔼了许多:“京中的风言风语误人。殿下是真性情,本性不恶,老臣岂会因此生恨?贵妃娘娘仁厚,殿下也愈发贤明,实?是朝廷之幸。”
宁王松了口?气,总算能向母妃交差了。
“小王还想亲自同?吴姑娘说几句话?,不知国公爷可否应允?”
齐国公面露难色,本朝民风开放倒是不忌讳未婚男女见面说话?,可他那女儿性子刚正,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能心平气和地应对宁王……
宁王看出他神色犹豫,当即改口?:“不方便也无妨,我去看看小世子,母妃托我送来许多药材,皆是奇珍佳品,但愿对世子恢复康健有所裨益。”
…
出城的马车沿着官道向西南方行去,沿街景象迅速变得破败。
苏云乔扒着窗沿看了一会儿,逐渐被晃得头晕脑胀,外面枯黄的草木无甚奇特?,更?催人犯困。她歇了看风景打发时?光的心思,坐正身子与李长羲面面相觑。
“咱们今夜能赶到哪儿?”
李长羲从座位下方抽匣里抽出一卷地图铺在茶桌上,捡了一粒瓜子放在上面:“咱们这次先下南郡再从水路向西行,若是按最快的速度来算,今夜赶一赶路能到南阳,明夜便可抵襄阳。”
他用瓜子在地图上走出一条路线,说罢松了手?看向苏云乔:“这样一来,这两日需得一整天?都在车上赶路,一晃便是六七个时?辰,恐怕你吃不消。咱们今夜先在汝阳歇歇脚,缓一天?也无妨。”
苏云乔点点头未置可否。
听他说此行要从南郡转换水陆,她的心绪是复杂的。她在南郡生活了十余年,抛却恼人的人事,南郡的长江飞浪、碧波湖光倒也让人怀念。
与李长羲一起重新踏足南郡的土地,或许她的心境会更?为闲适吧。
当天?傍晚一行人歇在了距离南阳七十里的县城里。
其实?苏云乔这段时?间在平王府养得很好,早已不似从前弱柳扶风似的娇弱易碎。
她自己觉着能加快进程,一日赶到南阳不成?问题。奈何跟随在后的太?医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这样折腾,这才?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行程,进城中驿馆休息。
李长羲推开客房门,身边一团白影子反应比人快,撒着欢扑进房里跳到榻上翻腾了一圈。
苏云乔轻扯身边人的袖口?:“管好你的狗。”
李长羲看见床榻上撒了欢的家伙,气恼又好笑,上前去一把攥住白将?军的后颈,将?它拖到地上,呵斥道:“你小子反了天?了?那是人睡的地方你也敢上去踩两脚?再敢放肆让你睡大街去。”
还真没听出几分凌厉。
苏云乔甚至觉得他对两个弟弟都不及对狗温柔。
李长羲把刚解开的绳子套回到白将?军身上,不理会这家伙发出的哼哼唧唧声,将?绳子另一段拴在了桌脚处。
白檀重新抱来一床干净的被褥换上,抱着被踩脏被褥下去了。
苏云乔侃道:“你若不是王孙贵胄,掌柜必定要找你索赔了。”
李长羲盯着门外思索了一阵,叫来杜五福:“这个时?节清洗晾晒被褥不容易,你去跟掌柜说将?被褥买下来,路上带着给白将?军用吧。”
苏云乔略有诧异,想到李长羲的为人,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休整了一夜,年迈的老太?医恢复了精神,一行人没再逗留,继续南下。
到了第三日午后,马车终于驶入南郡地界,进入襄阳城中。第四日正午,李长羲随苏云乔去了文陵。
南方的小县城与洛都很不一样,此处比一路行来见过?的许多县城都要富裕,却带着浓郁的烟火气息。马车穿过?县城主干道,商贩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进城之后苏云乔便没再拉上帘子,尽兴望着熟悉的街景,隐隐有种如?获新生的感受。
前方街道狭窄,不知谁家今日娶亲,缀着大红绢花的马车与敲锣打鼓的仪仗队伍从前方横向经过?,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车夫不得不原地停车等待道路重新畅通。
李长羲从另一侧窗户口?探出头瞧热闹,与路边扛着扁担卖炭火的老头子攀谈起来:“老伯,今日是哪家的喜事?”
第32章
卖炭老?翁是健谈的性子,放下竹筐扁担,口若悬河地对着他念叨:“你是外乡人吧?嗯,是个生面孔,我就说文陵县怎么有人不知县令老?爷大喜呢!小伙子,你可瞧仔细了,那花轿里?坐着的是县令老爷续的第四房新娘子,往后路上遇见?千万别得罪了!”
“第四房?”饶是李长羲见?识广博,听到?这儿也不免震惊。“县令今年贵庚?这新娘子芳龄几何?”
卖炭老翁道:“高大人今年三?十六,正值壮年啊。新娘子也是花儿正娇艳,芳龄十七!”
高大人这个称呼一出,苏云乔猛然一惊,坐直身子急声?问他:“老?伯,你可知道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您一个外乡人,打听这个做什么?”卖炭老?翁狐疑地嘀咕了一句,挑眉看见?车内女子的半张脸,忽然一怔:“苏、苏姑娘?你不是随苏大人进京了吗?怎么会……”
苏云乔没有向他解释自己的事情?,更加急切地问:“你只告诉我,今日嫁进高家?的是不是陈姑娘!”
老?翁叹了口气,说:“您都猜到?了,何必再问我老?头子。”
李长羲拉下帘子,挡住老?翁探究扫量的目光。他看着苏云乔面上神色由急切转为愤然,慢慢地又变为失落。
他不了解她的过往,也能猜到?她是为陈姑娘痛心,便低声?问:“那位陈姑娘是你的旧识?”
苏云乔压抑了半晌,眼眶中一片温热,听到?李长羲温和?询问,蓄着的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她慌忙别过脸,身旁男人却伸出手把她扳正回来。
李长羲轻抚着她的背,她僵了一阵,很?快卸下了防备,贴进他怀中。
“我与她自小相识,她比我年长一岁,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时常照应着。陈大娘也是个极为温柔和?善的好人,我母亲走得早,大娘是世上唯一一个待我好的长辈。”
苏云乔吸了吸鼻子,勾起了从前?的记忆,顺势说起陈家?的情?况。
“陈家?那位顶梁柱是个读书?人,年轻的时候考中了秀才,当时邻里?乡亲都道他是可塑之才、前?途无量。”
“可是自那之后,此人便再也没有得过成绩,年年科考、年年落榜,渐渐的人就消沉了,变得酗酒好赌,最后欠了许多赌债,扔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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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跑了,再也没了消息。有人说他被?债主打断了手脚,也有人说他醉死在?他乡街头了。”
李长羲听了一会儿,眉宇间川字纹愈发深邃,唾弃道:“能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混账事,他真是枉读圣贤书?。”
一次考不中是发挥失利,两次考不中是时运不济,此次靠不中那就是能力不行了。
他若是考进士屡次不第倒也罢了,可是这个陈秀才考了多年连举人都考不上,他哪里?是郁郁不得志,分明是自命不凡却眼高手低。
他吊着一口气去追逐自己够不着的东西,却连累家?中妻儿拮据困苦,这样的人也能做一家?之主吗?
苏云乔继续说着:“陈大娘一介妇人要?拉扯两个孩子,平日靠卖绣品换些银两,家?中生计也艰难。可她家?中每每有什么吃食,却总念着分我一份。对了,我的针线手艺也都是跟她学的。”
苏云乔闭上眼睛,想起陈家?那个会喊她乔姐姐的姑娘,怎也不敢相信她此刻正坐在?前?边的花轿内,即将嫁给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更不理?解陈大娘这么慈爱的母亲怎会同意将女儿嫁过去。
陈大娘和?萧氏不同,她非常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从来不会因为陈清荷是女儿而亏待她分毫,陈家?兄妹两人吃穿用度皆是一模一样。
再看这位三?十六岁“高龄”的高大人,他家?是南郡富户,祖祖辈辈都好吃着祖产混日子,到?了现在?这位高八斗不知怎么想的偏偏醉心仕途,考了个举人以后就进官衙了。
以前?苏承宗任文陵县令,这高八斗跑去邻县做了几年官,现下苏承宗高升,他便跑回了文陵老?家?。
要?论他为官如何,苏云乔不知其详。但要?说他过往的三?任妻子,苏云乔可没少听人谈论。
高八斗的发妻也是富户出身,最初嫁进高家?二人也算相敬如宾,然而才过了一年这高八斗就接连纳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妾室,他那发妻是个有傲气的,请来家?中长辈作见?证,与高八斗签了和?离书?。
也许是第一段婚事闹得太大,满城的乡亲都在?看这段笑话,高八斗后来再娶妻只娶没权没势出身寒微的女子。
他的第二房妻子是农户女,嫁进门后就被?高家?老?太太催着绵延子嗣。头胎生了女儿,老?太太便催她再生个儿子。二胎还是女儿,老?太太还不放过她,非得逼着她继续生。
那时高八斗的小妾已经生了两个庶子,老?太太便哄着儿媳说什么生了嫡子她的地位才稳固。那小娘子自己才满双十,也没什么见?识,真就急着继续要?孩子。
第三?胎如了老?太太的愿,是个男胎,那年轻的女子却因前?两胎没养好身子,生产时难产去了。
第二任妻子离世后,这个高八斗整整五年没再续弦,那时候县里?还常有人谈论他与亡妻的情?分,感叹高大人用情?至深。
高八斗的第三?任妻子黄氏是从妾室中抬上来的,那个女人是个有手段的,扶正以后将高家?后宅里?的莺莺燕燕肃清了一遍,凡是有野心有手段的都悄无声?息地死了,留下来的皆是性子沉闷人老?实的女子。
两年前?,黄氏暗地里?做过的事情?被?人扒了出来,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嫡出少爷向高八斗告发,他年幼时体弱多病不全是娘胎里?带的,更有这位蛇蝎心肠的继母推波助澜。
此事一出,高八斗请来族中众人审判黄氏,最终休了妻,将黄氏发卖去了岭南。
就凭高八斗这些“光荣事迹”,正经人家?谁还敢将女儿嫁给他?
他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年龄稍长,而是家?宅不宁。高家?后宅已经成了南郡人尽皆知的龙潭虎穴,许多妇人会拿他三?任妻子的故事教?导儿女在?婚姻大事上谨慎挑人。
高八斗去年年末在?南郡学府门外撞见?陈清荷给兄长送糕点,当时便见?色起意,找了媒婆上陈家?提亲。
他当陈家?只有孤儿寡母三?人,陈大娘不可能拒绝他丰厚的家?底。不料陈大娘连人带东西一起扔了出去,丝毫不给高家?面子。
高八斗没死心,隔三?差五派人到?陈家?转悠。苏承宗携家?带口进京时,陈大娘也带着儿女搬去乡里?投奔亲戚了。
正因陈大娘当时态度坚决,苏云乔才不敢相信陈清荷还是入了高家?的火坑。
莫不是高八斗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
“我想去一趟陈家?。”她离远了一些,抬起头对李长羲说。
李长羲没有拦她:“你把路线告诉杜五福,咱们现在?就改道。”
苏云乔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陈家?的院子不大,门前?街巷更是狭窄逼仄,李长羲怕是从来没去过那样的地方。
李长羲看出她有所犹豫,便给她开出一剂定心丸:“此事若真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苏云乔被?说动了。
凭着有些淡化的记忆给杜五福指了方向,马车在?文陵县城里?关了几道弯,终于穿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相比起路上遇见?的婚车队伍阵势好大、热闹宣天,陈家?安静得出奇,门前?没有半个人影,若不是地上还散落着爆竹碎屑、门头挂着大红绸缎,还真看不出今日的婚事与这家?有关联。
苏云乔走下马车,一步一步靠近竹篱院门,泥浆砌的台阶看着灰扑扑的,实际上却没什么尘土,地上散落着铜板,许是接亲时撒在?这儿的。
她弯腰去捡门槛石上的铜板,猝不及防与院内的人影同步了,两人指尖相撞俱是一惊,男子比她反应更快些,诧异地唤了她一声?。
“云乔?你怎么回来了?”
苏云乔不应他的问题,急切地问:“我的事情?不要?紧,清霄哥,这半年你们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清荷为何还是嫁去了高家??高八斗拿什么事情?威胁你们了?”
陈清霄抿起唇,本该是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容布满了憔悴,经苏云乔这一问,眼中更添一抹失魂落魄。
他鼓足勇气张口欲言,眼神一扫忽而看见?女子身后陌生的面孔。
男人的手悄然揽在?她肩头,而苏云乔似乎习以为常,甚至是没有察觉似的面无波澜。
“这位是?”他试探着问。
苏云乔回眸看见?李长羲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微微怔神,随即坦然向陈清霄介绍起来:“这是我夫君,此次他因公务离京要?去西南边办差,我陪他同去,这才顺路回文陵看看。”
“我姓李。”
李长羲拱手与眼前?这个布衣少年打了招呼,语气诚恳道:“乔乔说从前?在?文陵承蒙你家?关照、深受济惠,我不敢说有什么厚礼报答你家?的恩情?,但陈大哥你若真受了高八斗的逼迫、遇到?什么难处,我必尽力襄助。”
陈清霄哑然,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带着防备,这人衣着不凡、口气也不小,结合他自称姓李,很?难不让人猜想他的出身显赫。
“你、你嫁人了?”陈清霄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随即有些后悔。他竟问了句废话。
“这半年间的事情?千头万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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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同你们报喜讯。”苏云乔带着望了一眼他的身后,庭院里?亦是一片冷清,不见?陈大娘的身影。她再度问起陈家?的情?况:“大娘在?家?吗?方便让我们进去说话吗?”
“母亲病重,怕过了病气给你。”陈清霄的目光在?李长羲身上打转,很?生硬地补了一句:“还有李公子。”
“云乔你和?李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喝口热水吧,我将窗子推开,让母亲在?屋里?同你说说话。”
苏云乔神色微变,当即将大娘病重与陈清荷的婚事想到?了一起,面带焦虑之色问道:“大娘病了多久了?大夫是怎么说的?清霄哥你实话说,清荷的事情?,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让那高八斗拿捏了软肋?”
陈清霄敛去眼底苦涩,先迎两人进了家?门,请两人在?厅堂落座后起身到?了两杯热水递到?方几上,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荷的婚事就说来话长了,如你所想,我们确实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屈从于高大人,却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生病的缘故。”
他起身去推开主卧房的窗户,苏云乔起身出去探望了一眼,陈大娘卧在?榻上昏睡着,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被?。哪怕隔着数十步远,也能清楚地闻到?苦涩而浓重的草药味。
“母亲这些年独自操持家?务,还要?供养我和?清荷……主要?是供我读书?,一直很?辛苦,身上小病没断过,这些云乔你也是知道的。今年入冬之后,母亲时不时咳嗽几声?,最初我们只当是她受了寒气,没当成大事。谁曾想上个月母亲忽然昏倒在?集市上,乡亲将她抬到?医馆,大夫问起来,她才说这段时间一直有胸闷气短、喘不上气的症状。”
苏云乔没忍住追问:“那究竟是什么病呢?”
陈清霄摇了摇头,叹道:“大夫只说这病凶险,细说起来他也说不出名堂。只交代了要?长期服药,抓药的花费不是小数目,让我们早做打算。”
高八斗家?中富足,只凭这一点,陈清荷便有可能为了大娘的药钱向高家?妥协。
苏云乔真想赶到?高家?阻止这一切。
以她如今的财力完全可以供得起大娘余生的药钱,她但凡早一天到?文陵,都能拦下这荒唐的交易!
可此时此刻陈清荷应该已经进了高家?门,她再去阻拦,势必闹得满城风雨。且不说这会给李长羲带来多少麻烦,只怕陈清荷的处境也会雪上加霜。
苏云乔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她真的很?想帮一帮陈家?,大娘一家?曾经给过她太多恩惠,她真的很?想回报这份恩情?。
她眼神无助,不自禁地望向了李长羲。
第33章
“陈兄,令堂对乔乔有大恩,大娘的病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药钱的事你无需担心。”
李长羲察觉到苏云乔焦虑不安,也领会了她眼神中的祈求之意,欣然对陈清霄说:“我们此次出行带了太…大夫,陈兄若信得过我,就让我的人为大娘再诊一次脉吧。”
陈清霄怔怔望着这恩爱不疑的两人?,半晌才挪动步子,侧身看向屋内缠绵病榻的母亲。
他与苏云乔相隔几步,却隐隐有相隔云端之趋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这位邻家小妹面前成了窘迫无助的一方角色。
“这是我的家事,怎能让李公?子替我承担药钱?陈某今日若安然受之,将?来还怎么在文陵县里抬起?头来?”
苏云乔劝道:“清霄哥,这些都没有大娘的病情要紧。清荷为了几两碎银能豁出自己后半辈子,你难道要为了所谓的骨气拒绝我们的好意?况且你说过我同你亲妹妹是一样的,怎么如今将?我视为外人?了?”
陈清霄无力?地垂下?目光盯着地上砖缝,终究是默认了接受他们的帮助。
“清荷嫁去高家,也不仅仅是为母亲的病。”陈清霄苦笑着说:“自从母亲带我们住去乡下?,父亲从前惹的债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的住处,隔三差五来砸门,毁坏地里的庄稼,有时?还在集市上撕毁我母亲的绣品。”
他望了一眼高家的方向,“清荷说,以后她做了高家大娘子,那些人?便不敢再寻我们闹事了。”
“高家后宅是什么样子,全?文陵乃至南郡人?都知道,清荷做了高家大娘子这辈子便毁了!她才十七岁,难道就要磋磨在高家后宅里一眼望到头吗?”苏云乔愈发急切,“你若是能割舍下?文陵故土,不如就随我们一同离开这鬼地方,离开南郡还有谁能寻你们的麻烦?你父亲当初就是这样躲了过去……”
陈清霄眉头渐渐蹙起?,神色凝重,不得不说他对苏云乔这番提议心向往之,他做梦都想摆脱文陵这些人?和事。
“可是清荷她、她已经出阁了。”陈清霄瘫坐在圆胡椅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双手撑着额头,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门。
李长羲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能阻止高家今夜的婚宴。”
话音一落,两道殷切的目光同时?投向他。
“什么主?意?”
“还请李公?子为陈某指条明?路。”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李长羲握住苏云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很简单,只需我们演一出戏,聘个小童去高家通报,就说陈兄出言不逊冒犯平王世子与世子妃,触怒了贵客,陈家恐有大祸临头,请陈姑娘与高贤婿襄助。”
苏云乔瞬间了悟,“高八斗在南郡横行霸道,可终究只是地方豪门,他们只想富贵永续安居一隅,必然不愿与皇室有什么瓜葛。世间女子千千万,高八斗再如何?垂涎清荷的美貌,与家族利益相比,只怕也要再三思?量。”
“即便他昏了头,今日婚宴高家长辈族老皆在,那些老头子总不会由着他随心所欲。”
李长羲道:“只要婚宴暂停,我们今夜便安排马车送陈兄一家出城。传出去便是陈家害怕平王世子问罪报复,携家带口连夜潜逃了,这说辞合情合理,想来高家不会起?疑。”
苏云乔迟疑道:“今夜就走?大娘的身体可吃得消?”
李长羲忖思?须臾,果断道:“我会让杜五福选个宽敞平稳的马车,车里多加一只暖炉,让太医随他们一道离开。虽说免不了大娘一路舟车劳顿,那也比留在这儿更为稳妥。”
苏云乔心知他此言不差,陈家的院子本?就破败屋子四处漏风,全?靠一年又一年钉上木板遮补破洞。再说屋里烧的炭火,那都是最次的木炭,烧起?来不够暖和,而且烟尘很大。让陈大娘留在这儿养病也是受罪,还不如尽早离开。
除却陈家的处境,苏云乔心下?还有些担忧。她抿着唇握紧李长羲的手,欲言又止。
“这样一来,会不会对你的名声有损?”
李长羲轻笑:“我们并未实施报复,陈兄是自己心中惶恐所以离开,流言蜚语能奈我何??”
“谢谢。”苏云乔凝望着他,眼眶有些发热,开口道谢声音很轻。
夫妻俩齐齐看向陈清霄,等待他做决断。
陈清霄陷在平王世子这个身份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短短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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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竟然成了平王世子正妃,依照礼节,他们之间已然隔着君臣之别。
他二?人?进门时?并未表明?身份,此时?补全?礼数只会显得突兀,陈清霄沉默了许久,压下?心底五味杂陈的感触,向李长羲低头拱手。
“多谢平王世子,从今往后您与云乔是我陈家的恩人?,陈某当结草衔环以报殿下?大恩。”
李长羲没再客气推辞,起?身出门去对杜五福低声吩咐了几句,杜五福应了声是,转头便朝外边大街跑去。
再返回厅堂前,李长羲若有所思?地说:“陈兄可愿去锦城?我的老师皇甫禅年事已高,很快便要返乡。他老人?家一生痴迷佛道,还乡之后大抵会在锦城坐馆讲经,陈兄若不嫌弃,我让皇甫先生替你寻个差事,既不耽误你读书,还能多份补贴。”
陈清霄谦卑道:“陈家如今是走投无路,自当听从世子安排。”
…
高家大喜,家中宾客满座、门庭若市,老太太与族中长老高坐堂上,高八斗一双眼睛笑得只剩条缝,应接不暇地应付各方道贺敬酒。
“听闻新娘子年方十七,生得如花似玉,为人?温顺贤良。高大人?四婚迎娶此等绝妙佳人?,当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
“高大人?可是咱们文陵的青天大老爷,莫说三婚四婚,哪怕高大人?今日是第十婚,想嫁进高府的小娘子也得从南郡排到东都!”
“恭祝高大人?再添贵子、家宅兴旺啊!”
高八斗听着宾客的吹捧与恭贺,渐渐有些飘飘凌云之态,揽着一位富家公?子说:“她们不懂,头几位没福气,坐不稳这高家大娘子的位子。本?官特意找大师算过,陈清荷命格富贵、洪福齐天,唯有她能撑住我高家的福运。”
周围宾客皆连声附和。
正此时?,门外传来阵阵骚动,富家公?子眼尖,挣开高八斗的胳膊上前两步,惊讶地问:“这不是城北那个谷大嘴么?平时?就数他消息传得最快,哪家出点什么事情,不出一刻钟,他能让城南的狗都知道咯!”
一名刘姓小吏冲着门外呵斥:“没眼色的东西,高大人?大喜的日子,怎能让这种市井刁民?扰了清净?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谷大嘴被几个穿红着绿的家丁拉着,见势不妙,一边蹬腿一边大声喊叫:“不好了不好了!陈清霄出言不逊冒犯平王世子妃,惹得世子殿下?震怒,陈家有难,请贵婿老爷救命!”
“什么?”姓刘的小吏掏了掏耳朵,恍惚以为自己生了幻觉,随即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当着高大人?的面?也敢信口胡诌!什么平王什么世子,咱们文陵县只有高大人?一片天,何?曾有过什么王爷世子!”
倒是那富家公?子思?索了一番,小声对高八斗说:“大人?,我听闻前头那位苏承宗有位庶女嫁进了皇家,她嫁的仿佛就是这位平王世子。”
另一位宾客也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脑门,激动地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苏家那个小娘子生得容貌倾城,平日里常常与陈家往来……就是总跟陈清霄眉来眼去的那个!”
前头姓刘的那个小吏也回过神来,慌忙问道:“苏承宗一家不是去京城了吗?还有这平王世子也该远在洛都才对,怎么好端端地跑到南郡来了?”
高八斗脸色沉了下?来,道:“平王世子奉旨去南国?接回陆重山,途径南郡倒也说得过去。”
“只怕是平王世子发现了那个苏氏与陈清霄的过往,不肯罢休呢。”富家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种事情,哪个男人?能忍?”
外头家丁也在琢磨这通消息,谷大嘴挣脱了他们的束缚,撒腿便要往后院墙根跑,扒着角门大喊:“陈姑娘!你亲娘亲哥大难临头,陈姑娘嫁入高门便要不管不顾了吗!”
后院婢女被吓了一跳,赶忙冲上来抓他,谷大嘴敏捷地转了道弯又冲向宴会厅,将?整个婚宴搅得天翻地覆。
“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哟!新娘子那带病的老母、文弱的兄长有灭顶之灾,青天大老爷竟坐视不理!”
高八斗眉头猛跳,震怒之下?抄起?手边酒壶砸在地上:“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还不快摁住他!本?官今日便要撕了他这张嘴!”
高家乱作一团,老太太与几位族中长老坐不住了。
“大喜之日不能见血,别做的太过了。”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管家将?宾客安顿妥当,转而吩咐下?人?:“堵上他的嘴,扔出城去。小小年纪学?长舌妇乱嚼舌根,长大了还得了?文陵留不得他。”
老太太管家多年,可谓是高家的主?心骨,方才乱作一团的下?人?顿时?振作起?来,不多时?便追上了满院乱窜的小孩,三两下?便拿粗布堵死了他的嘴巴,用麻绳将?人?紧紧捆住带了出去。
高八斗皱着眉头看母亲指挥下?人?做事,看着院中宾客陆续离开,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已经处置了这个大嘴巴,为何?还要遣散宾客?吉时?就快到了,这婚宴……”
老太太言简意赅道:“你这个新媳妇要不得,尽快送走吧。”
高八斗大惊:“为什么?这婚宴都快开始了,此时?宣布取消婚事,只怕我高家颜面?扫地啊!”
“你没听那个大嘴小子说了什么?陈家得罪了平王世子!”老太太提起?拐棍,重重地砸在地上:“她娘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执意与她完婚,就不怕平王世子迁怒于高氏?”
待怒意退去,老太太阴沉着脸说:“至于对外说辞,就说此女德行有亏,高家及时?止损,有她陈家种种风言在前,谁敢妄议高家?”
高八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心下?渐渐有些犹豫。
换做两个月前,他才不怕什么平王世子。然而风水轮流转,近段时?间京城风向变了。乾坤未定之时?,他还真不能贸然得罪了这位皇孙。
一位长老轻抚花白的胡须,沉声道:“大人?,我们高家能在南郡立足多年、世代?不衰,最要紧的一条,便是远离皇室纠纷。”
“让那个女人?即刻回去。”老太太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长老紧接着轻笑一声:“平王世子不可能久留文陵,大人?若真中意这个陈清荷,待风波平定之后再纳她为妾也不迟。”
第34章
陈清荷在婚房守了许久,忽然被?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掀了盖头,那婆子冷言冷语说着她不配入高家,还让她滚回去处理好陈家的烂摊子,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几个?婢女摁在镜子前卸掉了头上的金簪发冠,身?上满绣牡丹飞凤的婚服也被?扒了下来,狼狈地披着一件灰扑扑的麻布披风离开高家。
听到街边行人?的议论声,她才知道方才发生的闹剧。
云乔回来了?兄长得罪平王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陈清荷心中惊疑不定,一刻也不敢耽搁,提着裙摆奔回陈家。苏云乔等人?见到她时,她已是发髻散乱、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苏云乔看见她身?上只着单薄裙装,肩上披风孔洞漏风形同虚设,这一路寒风瑟瑟吹得双手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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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心疼地解了自己?身?上的狐皮披袄,裹在陈清荷身?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长?羲见状,不动声色将自己?身?上的氅衣换到苏云乔身?上。
陈清荷亲眼看见苏云乔站在自己?面前,眼眶一热,涌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很快便?注意到苏云乔身?旁陌生的男人?,凭着方才听到的流言,她已经知晓此人?身?份,慌忙间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民女拜见平王世子殿下,家兄一介山野草民,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若言语有失冒犯了尊驾,还请殿下恕罪。”
李长?羲摆手示意她免礼,道:“姑娘不必担忧,外边传的那些话?都是我与陈兄商量好的,只是为了让高家放手。”
陈清荷听得懵然,不解地瞟向苏云乔。
苏云乔解释道:“我们今日刚到文陵便?听说了你与高八斗的婚事,我心里着急,又不能直接去高家找你,便?先?来家里寻清霄哥问了情况。先?前你们是走投无路,如今有我在,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牺牲自己?的后半辈子?还得多亏殿下想了这个?主?意,骗过?了高家将你放回来。你且收拾东西,今夜乘我们的马车出城去,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陈清霄见妹妹还是似懂非懂的模样,便?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同她说了一遍。
陈清荷如梦初醒,抿着唇半晌没个?反应,就在苏云乔焦急地问她怎么回事时,她背过?身?捂住脸,好一会儿才忍住泪意转回来抱住苏云乔。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乔乔,你怎么来得这么巧?若是再晚一天……”
苏云乔亦是心有余悸不敢细想,她再晚来一天,陈清荷就彻底成了高家妇,走不出那座宅院了。
她紧紧搂了一下陈清荷,随后推开?,催促道:“天快黑了,有什么话?等出了城安顿下来再说。白檀是我的侍女,出城的信物都在她那儿,路上不会有人?阻拦,你们放心去。”
陈清霄诧异地问:“你们还要留在文陵?”
“咱们几个?一夜之间全跑了,高八斗再蠢也该察觉不对了。”李长?羲说:“你们先?走,我们明日应付了高八斗便?跟上来,届时在渡口碰面。”
片刻后,陈家兄妹搀扶陈大娘上了马车,白檀与老太医紧随其?后,陈清霄从窗子里朝苏云乔摆手,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
杜五福探出头来,小声询问:“谷大嘴被?高家的人?扔到城外荒地里,主?子欲如何处置?”
李长?羲问:“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这个?问题杜五福也答不上来,他毕竟不是本地人?,一时半会哪里顾得上查这么仔细。
苏云乔替他答了:“他是孤儿,文陵县里人?人?都认识他。”
“孤儿?他平日怎么生活?”
“再早些年,县里有个?严屠户养着他,后来严屠户病逝了,这小子就靠通风报信、替人?跑腿赚些小钱。”
苏云乔仔细回忆着对谷大嘴的印象,如实说道:“谷大嘴编起故事肆无忌惮,人?看着浑,其?实是个?知恩图报的正直孩子。严屠户病重的时候,他顶着烈日在医馆门口跪了一整天,哭着求大夫让他以命换命……童言幼稚,却?也动人?。”
李长?羲也有些唏嘘,随后吩咐杜五福,道:“先?让他在城外等一宿,明日我们离开?时再捎上他。”
…
事情安排妥当,二人?宿在了驿馆。
苏云乔今日消耗了太多心神,疲惫得睁不开?眼,仰躺在榻上,男人?悄然环住了她的腰。
“你十?六,我十?七,我比你年长?一岁,其?实你也能唤我一声哥哥。”
李长?羲这番话?逼着苏云乔撑起眼皮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郎君怎么突然说这个??”
李长?羲下巴抵着她的肩,不满地说:“你唤陈兄一声‘清霄哥’,对我不是称殿下便?是喊郎君,连我的名字都不曾唤出口。乔乔,这是什么道理?”
苏云乔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无奈道:“你我有夫妻之名、有夫妻之实,为何还要以兄妹相称?”
李长?羲的手不安分地禁锢着她:“那你唤我的名字,听着亲切一些。”
苏云乔脸上发热,支吾了一阵,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闷声道:“不闹了郎君,早些睡吧。”
李长?羲抬起上半身?,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根,不满地说:“我的名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苏云乔的脸红透了,不是,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还是从前那个?谦逊理智的李长?羲吗?
她被?身?上这片阴影折腾的不轻,终于妥协,喊了一声:“李长?羲。”
李长?羲犹说不满足:“再亲昵些。”
苏云乔忍无可忍,干脆板着脸干巴巴道:“李兄。”
李长?羲语塞,许久才放过?这道坎,仔细将她身?上的被?子掖紧:“……睡吧。”
次日晌午,驿馆楼下好生喧嚣,杜五福看着主?子屋内的窗户开?了才上前敲门。
“主?子,县令高大人?来了。”
苏云乔抿了一口粥,放下汤匙对李长?羲道:“我就不出去了,殿下去见高县令吧。”
她一想到高八斗纠缠陈清荷的事情,想到这老东西对陈家做的那些事,便?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他,出去见他恐怕会坏了李长?羲的计划,倒不如在屋里躲个?清静。
李长?羲知道她此刻对高八斗恨得入骨,自然不会为难她,轻拍她的肩膀说:“那你先?准备着,一会儿送走他咱们便?启程。”
文陵驿馆平日冷清,从未接待过?什么大人?物,往日来这儿官员,品阶最高不过?是刺史,这回接待了平王世子本就战战兢兢,高八斗带着好些随从抬着南郡的特产进来,声势浩大,将跑堂的吓了一跳。
李长?羲没让他等太久,放下早膳净了手披上衣服就出来了。高八斗见到来人?,眯着眼睛将眼前年轻的男人?从上到下扫量一遍。
好好一个?王府世子,跑到文陵这种地方,跟一户穷人?家较劲,把人?逼得连夜出逃了,想必是个?年轻气盛、胸无城府的小子。
对这种人?,只管捧着哄着,早些送走就是了。
“下官拜见平王世子,殿下莅临文陵县,下官竟无所察觉,有失远迎了,如有怠慢之处,还请世子殿下海涵!”
高八斗堆起笑脸迎上去,不忘朝下人?使眼色,手下的人?立即将备好的厚礼放在李长?羲面前。
李长?羲掀开?箱子顶盖,明知故问道:“高大人?,这是何意啊?”
高八斗赔笑道:“听闻本县有个?胆大包天的刁民出言冒犯世子妃,下官得知此事以后坐立难安,说到底此人?是文陵县人?,是下官治下不严,唯恐世子怪罪,因?此自备薄礼来向世子赔罪。”
“这些小玩意儿,平王府里不缺。”李长?羲眼底闪过?不屑,极为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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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地抬起下巴,说:“本世子只要陈清霄亲自跪在这儿,向我夫人?行礼问安,再向我磕头认错,昨日之事便?算揭过?。陈清霄现在人?在何处?”
高八斗笑容一僵,面露难色。
“世子息怒,这陈清霄自知闯了大祸,恐怕罪责难逃,昨儿夜里竟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了……世子您看,需要下官即可下令追捕吗?”
“逃了?他一介庶民,没有通关文书如何出城?你文陵县的大门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李长?羲震怒,重重扣上木箱盖子,向高八斗发难:“高大人?,听说这个?陈清霄的妹妹是你新娶的妻子,莫不是你向着妻兄放跑了陈清霄,今日又来替他遮掩罪行?”
高八斗心底有过?一瞬间的狐疑,是了,陈清霄是如何出的城?
听到李长?羲厉声质问,他心生烦躁,心底暗骂了几句脏话?,面上装作慌乱惶恐,跪地自辩一番:
“世子容禀!下官昨日确实办了喜事,但还未等礼成,便?查明这个?陈氏德行不端,经族中长?辈商议取消了婚事!下官还未与陈家算账,治他隐匿丑事骗婚之罪,又怎会包庇陈家畏罪潜逃呢?”
李长?羲冷笑:“那你倒是说说,陈家带着一个?卧病的老妇,如何瞒天过?海逃出城去?”
高八斗低着头苦思?冥想,脑海中闪过?几个?零零星星的画面,昨日陈清荷与他有过?几次接触,但他喝了那么多酒,哪里记得清楚。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平王世子糊弄过?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一咬牙,信誓旦旦道:“下官想起来了,昨日婚宴,下官只顾招待宾客,将陈氏女送入后院后便?不曾管束。定是陈氏潜入书房偷用印信,伪造文书供陈清霄出城!好个?无法无天的陈家!”
李长?羲嘲讽道:“你身?为一县长?官,连自己?的印信都守不住?高大人?,你如何担负起整个?文陵县啊?”
第35章
接二连三的刁难让高八斗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告罪讨饶,反倒直视李长羲的眼睛,反问他:
“事已至此,世子希望下官如何弥补?是夺了下官的县令之位,还是将南郡掘地?三尺抓捕陈清霄一家?”
“本世子行至文陵被一介庶民冒犯,难道高大人不该给本世子一个交代吗?”
“下官正是为世子着想,才不得不劝谏一言。殿下在南郡闹出这么大动静,传到京城恐怕有百害而无一利,您也不想被旁人?指责睚眦必报、欺压百姓吧?”
李长羲做出?一脸错愕,盯着眼前人?满眼不可?置信,像是想不到会被一个小小县令顶撞。
高八斗看?着自己意料之中的画面?,终于长呼了一口气,恢复先前谄媚的小,恭恭敬敬向李长羲拱手。
“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下官永远感念殿下宽宏懿德、愿为世子马前卒。至于陈清霄这个狂妄之徒,高某以高氏百年家业担保,整个文陵,不,整个南郡,今后绝无陈家的容身之地?。”
李长羲沉默了许久,最终留下了高八斗的厚礼,看?着人?招摇离去。等?人?彻底消失在驿馆门外?,他即刻命人?将东西送往京城。
这都是行贿的赃物,充入国库才是它命定的结局。
半个时辰后,一驾马车驶向城外?。
苏云乔从窗户看?出?去,高家府宅大门一闪而过,她不禁问道:“高八斗就这么放任陈家跑了?”
李长羲听出?她话?音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情绪,安抚道:“高家只是在南郡小有势力,陈兄一家出?了南郡,高八斗再着急也是鞭长莫及。即便他后知后觉发现什么,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苏云乔默然片刻,挽住他的手:“我?咽不下这口气,高八斗仗着钱权势焰大行欺男霸女之事,难道朝廷就纵容这种人?占着县令的位置?”
“我?既撞见了,当然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李长羲欣然一笑,说:“三日之内,奏折将呈递御前,他且得意几天吧。”
苏云乔松了口气,“还是你想得周全。”
马车出?了城,在一座郊外?的破庙门口停了下来。白将军汪汪叫着,李长羲推开车门时,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惨白的瘦脸。
“怕狗?”
小孩不过十岁的模样,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点头,紧接着又摇头,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怕狗,但?他看?起来要咬我?。”
“白将军坐好,闭嘴。”李长羲下达指令,方才弓着背做警惕姿态的大狗狗顿时偃旗息鼓,乖巧地?坐在马车外?护栏边。
看?着威胁解除,谷大嘴才缓过神,胡乱跪下来朝李长羲叩首:“小人?见过平王世子,谢谢世子相?救,小人?肝脑涂地?回报世子大恩!”
“起来,昨日是我?让你去高家搅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李长羲示意杜五福把人?拉起来,随即轻笑着打趣他:“你倒是勇敢,我?只让你传句话?而已,你却唱了一台好戏,把高家搅得天翻地?覆,不怕自个儿丢了性命?”
谷大嘴站了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憨厚地?笑着:“世子给得钱多,足够买小人?一条贱命了,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为世子办事。”
李长羲问:“高八斗下了命令,文陵容不下你。我?听娘子说你如今孤身一人?,你可?愿意跟着我?往西南走?”
谷大嘴眼睛一亮:“小人?愿意!”
“上车。”李长羲伸手将人?拉进车内,仔细看?了看?他的五官和骨架,“你今年多大了?”
谷大嘴带上门,拘谨地?坐在马车一角。他没坐过马车,更没见过这么宽敞奢华的马车,车上竟然还放下桌子,能读书喝茶吃点心、似乎还能打叶子牌。
听闻贵人?发问,他赶忙回话?:“小人?今年十二,过完年就十三了。”
“你这身板看?着像我?那十一岁的弟弟。”李长羲捏了捏他的肩膀,想着贫苦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他这样问似乎是戳了别人?的痛处,于是转了话?锋:“听说你口才不错,脑袋也机灵,可?识过字吗?”
谷大嘴失落地?说:“阿爹在世时教过一些,城北的朱秀才也给小人?讲过经书,但?是小人?愚钝,记不得多少。”
李长羲有所预料,听到这番答案并不意外?:“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年纪不算大,现在读书习字也不晚。我?只问你,我?找人?教你读书习字你愿意学吗?”
谷大嘴有些发懵:“小人?不是考秀才的材料,能留在贵人?府邸做份粗活便心满意足了。”
“读书识字不是让你非得科考入仕,你可?知在王侯府邸做事的人?也要分个等?级?”李长羲耐心地?劝导:“不能识文断字的,一辈子就只能做最末等?的杂役,干最辛苦的脏活累活。能识字而不明理?者,或许能做个小管事。能识字且略通事理?者,才有机会成为主子的心腹,出?门在外?也能得到旁人?的尊重。你还这么小,难道要将自己的前程定死在最末等?的杂役上?”
谷大嘴渐渐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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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眉头,仰着脸看?向李长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只有读书习字,才能成为对世子殿下有用的人??”
李长羲:“你可?以这样理?解。”
谷大嘴终于下定决心:“小人?愿意读书习字。”
李长羲在马车座椅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子,才从不知哪个角落翻出?带着灰尘的《礼记》,翻到《大学》篇递给他。
“先不谈文义,你将这篇通读一遍,我?听听你能识多少字。”
谷大嘴忐忑地?捧起书,那神情像是在接一件神圣的器物。
苏云乔在一旁看?着,没忍住凑到李长羲耳边小声低语:“你打算亲自教他?”
李长羲道:“路上闲着也是闲着,等?到渡口与陈兄他们会面?,可?以让陈兄教他。”
苏云乔笑他:“我?看?你对自己亲弟弟的学业都没这么上心。”
李长羲轻扫了下她的鼻梁,好笑又好气道:“你怎知我?对他们不上心?他们俩渐渐长大了,身边不能只有一个嬷嬷照料着,我?就是想让大嘴去为长安他们伴读的。”
苏云乔缩了缩脖子,“好吧是我?错怪你了,李兄是世上最负责任的兄长。”
李长羲表情凝滞,当即捏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道:“不许再喊李兄。”
…
自从宁王亲自到齐国公府负荆请罪,之后近半个月里,洛都再也没传出?过宁王与苏云华的绯闻。
起先众人?只是观望,渐渐地?,听说宁王给齐国公府送了许多奇珍异宝,众人?便猜测宁王听了萧贵妃的劝阻,彻底放弃了苏家。
前些日子在苏云华身边谄媚恭维的人?作鸟兽散,萧氏也连着数日没出?去赴约了。苏承宗在衙门里没少听同僚讥笑,但?对他而言,这样的嘲笑总比原先讽他攀附权贵要顺耳得多。
苏云华沉不住气,连着半个月没有宁王的消息,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昼夜难安。
她已经将自己的名誉都赌在宁王身上了,若此事不成,晓说q裙四二尓贰捂久以死七发布本文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与她结亲?届时别说是压苏云乔一头,恐怕她会沦为整个洛都的笑话?!
值得庆幸的是,苏琅还在宁王跟前谋事,她还有机会与宁王通信。
日落西沉,苏云华顶着寒风靠在苏宅门口望着巷尾,终于盼来了一骑快马。
苏琅翻身跳下来,扫量她一眼,“你站在风口不嫌冷吗?”
苏云华急得瞪他:“你说我?站这儿是为什么?我?让你给宁王殿下送信,你究竟送到了没有?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殿下还是没有回音?”
“你当我?是什么朝廷重臣,宁王每日都召见我??”苏琅没好气道,撩开衣袍便往后远走。
苏云华急忙跟上去,“宁王不召见你,你不会主动求见吗?再这样下去宁王真与吴虞订婚了怎么办?你莫以为自己在宁王府抄写个文书便高枕无忧了,吴虞知道你我?的关?系,等?她做了王府的女主子,第?一个将你赶出?来!”
苏琅没急着回应她,一路穿过庭院进了堂屋,扔下外?衣与手套,走到火炉边才停下来看?她:“你就不能稳重些?我?说没辙了吗?”
苏云华急躁的神色稍稍缓和,凑近前去,满怀希冀地?问:“你见到宁王了?”
苏琅道:“宁王不喜欢吴氏那种枯燥的女子,他不见你是因为萧贵妃的旨意。你越是着急,萧贵妃越会设法拆散你与宁王的姻缘。宁王即便有心见你,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到咱们家来。你这些日子且忍一忍,少听那些见风使舵的长舌妇人?嚼舌根子,等?风头过去,你的福气还长着呢。”
苏云华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头再次紧蹙起来。
“你还是没说,宁王到底何时才肯见我??我?的信呢?殿下他到底看?过没有?”
苏琅不紧不慢地?翻衣服,将整件氅衣翻了一遍,才掏出?一封密封的信笺。信封上写着“云华亲启”四个大字,笔力矫健,字形却有些别扭。
苏云华大喜,当即抢过信封,三两?下拆开封口漆印,取出?里头那张信纸。乍一看?到信纸上寥寥三行字,她不禁失落。想她送出?去的三封信无一不是写满了思念与嗔怪,每一封都有两?三页纸那么厚,王爷的回信竟然只有三行?
再仔细一看?文字内容,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宁王殿下约我?明日去茶楼相?见?”
苏琅见她一脸雀跃的表情,很?难不不担忧她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再生事端,当即板起脸来严肃道:“王爷再三叮嘱过了,此事不许声张,如若传出?去让齐国公府听到、又或是传到贵妃娘娘的耳朵里,你知道后果。”
第36章
苏云华与宁王茶馆私会,去时心怀忐忑又夹杂着窃喜,回来时便是容光焕发、满面春风。
萧氏一看她这转变便猜到了缘由,“你去和宁王见面了?”
苏云华欣然道:“殿下说了,等过了这一阵子,他便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