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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病娇 晴七七 63968 字 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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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楼宗回以一笑:“这便要看允弟的意思了。”

楼允给楼宗倒满酒:“我们兄弟乃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成王兄文武双全,当弟弟的敬佩不已,自当愿意为成王兄出谋划策。”

柳银雪蓦然间眸色深沉,楼允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而楼宗也绝对是有意的,她早便听闻,楼宗时常带着孩子出入皇宫。

太子楼逸无子,楼宗这般做,定然会遭到楼逸的嫉恨,这点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为了博取皇上和太后的喜欢,仍旧选择让两个孩子成为楼逸的眼中钉肉中刺,在皇上和太后的眼中,可能会觉得楼宗是孝顺,但是在她却只从中看出了楼宗的野心。

有野心是好的,生在皇家若是无野心也无心计,能不能顺利活下来都成问题。

楼宗与楼允碰杯,两兄弟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接下来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这类敏感的话题,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楼允酒量过人,完全不是楼宗可比的,但楼宗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没让自己喝醉。

楼允知道他还要送楼星回去,也不敢真的将他灌醉了。

吃饱喝足,楼宗带着楼星先走一步,柳银雪和楼允留下,等会儿再离开,柳银雪不喜欢满屋子的饭菜味儿和酒味儿,让落雁把窗户打开,又让人进来将屋里收拾干净。

等房间里重新恢复干净整洁,熏香的味道在屋里散开,柳银雪便有种舒心的感觉。

兴许是已经太久没有出来走走看看,半日劳累下来,她心情愉快了许多。

楼允看出她心情好,便也有几分欢喜。

丫鬟重新上了茶,楼允挥手让丫鬟退下,屋里只留下他们两人,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老王爷过世后,他一心想要和柳银雪好好过日子时,那种安宁的感觉。

只可惜,那份安宁,被洛音凡亲手给毁了。

楼允亲手给柳银雪倒上茶:“醉仙楼的夜景很是不错,你若是喜欢,就留下来赏了夜景再回府。”

“那你呢?”柳银雪站在窗户边回头问他。

远方夕阳斜斜落下,阳光的余晖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有种潋滟芳华的美,楼允的心碰碰碰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哽了哽咽喉,再开口时,嗓子便有些沙哑。

“你在这里,我自然要留下来保护你的。”他说。

他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状似若无其事地喝起来,然而茶刚入口,他又猛地吐出来,滚烫的茶水将他的舌头烫得绯红,嘴巴好像也被烫起了泡。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柳银雪拧起眉,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小脑袋,她道:“张开嘴,我看看。”

楼允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不好意思给柳银雪看嘴巴,而是他竟然因为喝茶而烫了嘴巴,这种事情在他的眼里是只有傻子才会干出来的。

他张开嘴,就听柳银雪道:“起泡了。”

楼允当然知道,他有些赫然,见柳银雪睁着凤眼一直瞧着他的嘴,他更是有些难为情,不自在地闭上了嘴巴,他道:“无事,用针挑了就好了。”

柳银雪:“泡泡还挺多的。”

楼允更尴尬了,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情了?

谁知柳银雪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吩咐落雁去跟掌柜的要一根针来,楼允知道她要干什么,忙说:“不用,过两天它自己就消了。”

柳银雪:“挑了吧,好得快些。”

楼允不敢再反驳,他怕柳银雪生气,自从那日交泰殿事情后,楼允就有些摸不定柳银雪的性子,他理亏,有时候跟柳银雪在一起,就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柳银雪不高兴,他已经拒绝了一次,他怕他再拒绝,柳银雪就不跟他说话了。

落雁很快送来了针,柳银雪将油灯拿到方桌上,拍了拍方桌旁边的座椅:“坐这里来。”

楼允像个乖宝宝似的依言坐到那张椅子上,柳银雪让他张嘴,他就张嘴。

柳银雪仔细瞧着楼允嘴里的泡泡,一边挑一边数落起来:“你喝茶的时候在想什么?还能把自己给烫着?刚泡好的茶,是人能喝的吗?”

楼允张着嘴,没办法回答。

柳银雪动作也快,一个一个挑过去,等楼允嘴巴张得累了,她也就挑完了,她将染了点血珠的针放在火上面烤了烤,而后才放到方桌上。

“我在想你。”楼允说。

“嗯?”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柳银雪一时没有听明白。

“我说,我在想你,我在想,你真好看。”分明他觉得是难为情的话,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因为他想,人都喜欢别人夸他,兴许柳银雪也喜欢。

然而,“你真好看”这样的话,柳银雪已经听了成千上万遍,这话楼允若是以往来说,她兴许心潮还能有所起伏,但是现在——

现在她的心就是一滩死水。

楼允这样的夸赞,根本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动摇。

柳银雪毫无波澜的表情让楼允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以前的确混账,所以不敢奢求太多,他的嘴里有股血腥味,他知道柳银雪不喜欢血腥,他便将那股血腥味咽下去。

柳银雪的确有欣赏夜景的意思,她重新站到了窗边。

太阳完全落山,各处的灯火渐次亮起来,楼下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种小摊,摊主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她于热闹声中问他:“楼允,你打算帮成王夺嫡了?”

“成王有意东宫,我自然要帮他。”

得到这样的回答,柳银雪并不意外,毕竟楼允今日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她再问,只是想再三确认一遍,她道:“那你可知道,成王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和太子不同,他被封王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没有大的建树,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性情比较温和,但主意很大,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不易被他人左右。”

自刘文昌事件后,柳银雪对楼允在这方面的看法就很有信心,她想,他既然已经了解过楼宗的为人,便应当是不会错的。

无论如何,选择楼宗都比什么都不选要强。

他们已经与楼逸为敌,便决不能让楼逸登上皇位,只是不知道楼允打算做到哪一步,是想彻底打垮楼逸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还是只打算让楼逸搬出东宫。

但无论选择什么,路都不好走,道路既险且长,等于把自己的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

楼允站到柳银雪的身后,窗外是万家灯火连绵铺开,身前的女子娇小脆弱,像是星河中微末的一点,好像他若是不努力去抓,就永远也抓不住。

他很想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可是他却只敢端端地站着,根本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止,他害怕,他害怕从柳银雪的眼中看到厌恶。

有时候他想,若是他们一直这般下去是不是也挺好的,只要她还在自己的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睁开眼睛便能看到的地方,是不是就已经很好了。

他曾犯下那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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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原谅的错误,只要她还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不该再奢求更多。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的,他总想着,能与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成王输了,后果会如何?”

他能感受她的害怕和担忧,他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好生安抚,却仍旧不敢,他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让他输的,那个掌握着天下人生死的位置,不该由楼逸那样的人去坐。”

好大的口气,柳银雪暗想,可是却不知道为何,她对楼允便是有种无端的信任。

而楼允好似为了安抚她,紧接着又道:“你忘了摘星楼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了?再如何不济,还能做回老本行,直接暗中取了楼逸的脑袋。”

柳银雪回头,惊讶地望着他。

楼允朝她轻笑,到底还是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顶,他道:“别担心,这只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摘星楼已经许久没有接单杀人了,既然已经决定从良,便不会轻易再走回去。”

柳银雪:“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楼允郑重地问:“你对楼逸的恨意,似乎比我想象得要深,你是不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那倒不至于,但是希望他死是一定的。”柳银雪的面色冰冷下来。

她从来敢爱敢恨,谁对她好,她必定对别人好,谁陷害了她,她也定不会让别人好过,洛音凡千方百计谋害她,让她生生挨了二十板子,以柳银雪的脾气,这个仇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也不见她真的对洛音凡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来,她早有自己的打算。

楼允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洛音凡,怕勾起柳银雪不好的回忆。

两人正说着话,楼下传来马蹄声,柳银雪朝窗外望去,眉目一凛,凤眼里闪过几丝杀杀意,那是东宫的马车,许多人都看见了马车上挂的牌子,纷纷让路,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从玉泉街的街道上驶过,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楼逸在里面?”柳银雪问。

楼允点头,想到她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见,回应道:“他今日去了户部。”

“最近楼逸是不是经常到处走动?听说他昨日还去了大理寺。”

第92章

楼允意外,他竟不知道柳银雪对楼逸的行踪竟然也这么了解,他道:“的确,太子入主东宫多年,积极经营,自然有他自己的势力,近来他走得勤,兴许是心慌了。”

“他无后,皇上若把皇位传给一个无后的皇子,将来又由谁继承大统?难不成要别的皇子过继一个孩子给他,可是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楼逸?况且就算过继给他,也不能保证那个孩子能平安活到他死的时候,若是没有活到那个时候,他膝下又没有别的孩子,这大统由谁来继承,又成了问题。到时候,各宗亲为了争夺那个位置,势必明里暗里都会斗起来,轻则吵闹杀人,重则便是谋朝篡位,极容易引起腥风血雨,这些问题,皇上不可能没有考虑。”

柳银雪能说出这番话来,楼允半点不意外。

柳银雪继续道:“谁都知道他的太子之位不稳,他心中自然也是慌张的,尤其是那日交泰殿事情后,皇上明显对楼逸有所不满,楼逸慌张之余,自然会想巩固并扩大自己的势力,以此来稳固自己的东宫之位,不仅如此,他应该还会有别的动作。”

“什么动作?”

“楼逸最主要的问题是无后,这个问题不解决,他的东宫之位就永远都受到威胁,你说为了扎实地坐稳他太子的位置,他还应该做什么?”

楼允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你在东宫还有眼睛吧,你且让他们仔细盯着吧,我想,定然会有所收获的。”柳银雪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是格外温软的,就像暗夜里盛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楼允硬是从她的笑里,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行吧,”他说,“若是有了动静,我就告诉你。”

“那可是和洛音凡的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你确定要告诉我?”她回头,有些不信。

楼允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你的,银雪,我会告诉你很多事情,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完成,你恨的人,我都会帮你处置,你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柳银雪一怔。

“你要与洛音凡为敌?”她笑了,完全不信。

她眼里是满满的嘲讽,那样的眼神就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尖,有种尖锐的疼痛袭遍全身,可他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他不想说得太多,因为承诺有时候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他道:“你且看着吧,好好看着就好。”

回去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马车摇摇晃晃,柳银雪靠在车厢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就睡沉了过去,楼允让车夫慢一点,马车慢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坐到柳银雪的旁边,小心地伸手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的肩膀上。

靠在他的肩上,脑袋好像沾了枕头,她睡得越发沉了。

呼吸轻轻浅浅,有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颈脖间,酥酥麻麻的,有点痒,楼允的耳根悄无声息地染上一层薄红,心里却有种乐开花的欢喜。

“楼允……”

怀里的人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楼允吓了一跳,以为她醒了,忙低头去看,可是她却仍旧是闭着眼睛的,只是呼吸悄悄变了,有些厚重起来。

做噩梦了?

他凝视着她娇美的容颜,却听到她又轻声呢喃了两个字:“……救我。”

楼允一怔。

心尖再次传来那种针扎般的难受,他无法想象柳银雪当时被关在暗室里,独自面对楼逸的粗暴时到底有多绝望,那时她是不是一直在期待着自己会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不知道。

她一身是伤,强撑着身体进了交泰殿,他却没有护住她,楼允从未有哪一刻想现在这般后悔,后悔自己眼瞎,竟然选择保住洛音凡而让他的妻子承受了那般的痛苦。

他也从未像这一刻,真正地感受到柳银雪到底有多恨他。

她当时被陷害,应该是满怀期待的吧,期待自己即便不会出手帮她,却也不会害她,她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所以她才会想离开。

楼允沉沉地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个苦笑。

他虽然舍不得让柳银雪离开他的怀里,可是更不想让她沉浸在梦魇之中,他轻轻拍着她的脸,低声唤她:“银雪,银雪,别睡了,醒来。”

柳银雪硬生生被楼允叫醒,目光还有些茫然,片刻后,她问:“到了?”

楼允摇头。

“你做噩梦了。”楼允说,他拿了帕子轻轻去拭她眼角的泪。

柳银雪精神疲惫,神志一时没有回笼,身体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任他作为,他低声问她:“做什么噩梦了?”

柳银雪深吸口气:“没什么。”

她不想说,懒懒地闭了闭眼睛,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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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温热,这才发现自己还靠在楼允的怀里,她推开他,坐直了身板,她有些尴尬,只好闭上眼睛,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离开的温暖让楼允有些失落,安静下来的车厢使得气氛越发尴尬,他看出柳银雪的不自然,笑了笑道:“你再小憩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柳银雪“嗯”了声,尴尬的气氛让她不好意思睁开眼睛。

一路无话地到了王府,临下车的时候,柳银雪总算松了口气,她睁开眼睛,楼允率先跳下车,伸手扶她下来。

有外人在场,柳银雪不介意做这些表面功夫,将手搭在的楼允的掌心,借着他的支撑下了车,落地后,她收回手,敛衽朝楼允福了福,便转身入了内院。

身边没了柳银雪,楼允心里空落落的,径直回了外院住的地方。

他并未让人单独腾个院子出来给他住,就在紧挨着书房的房间让人安了一张床、一张桌椅、几把椅子和一套茶具,还有文房四宝。

房间里的东西和以往他在青山院的房间别无二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来福和来宝进屋伺候,给楼允洗脚的时候,来福笑嘻嘻地问:“王爷,您什么时候搬回青山院住啊?奴才瞧着,您在这里住着,着实不方便啊。”

楼允面目颓靡:“你以为本王不想回去?”

“那您为何不回去啊?青山院那是您的地盘,这王府里,您想去哪里不可以啊?”来宝不明白,他觉得自家王爷近来简直过得太憋屈了,瞧瞧王爷每天在王妃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他们当奴才的都快不认识自己的主子了。

“银雪不想让本王回去。”楼允憋屈道。

“可王府里您最大啊,您想住哪里不行?”

楼允踢了踢来宝的手:“你懂什么?如今王府里最大的是王妃,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以后给我悠着点,对王妃要比对本王还要敬重。”

“是是是,奴才们一直敬重着呢,只是您和王妃这样一直分开住,也不是个事儿啊。”来福忧心忡忡道。

楼允垂头丧气:“不然呢?”

来宝:“要不,您试着哄哄王妃?”

“怎么哄?”楼允嗤了一声,“你们以为柳银雪那么好哄?我把心肝掏给她都不一定能哄她开心,我能怎么哄?”

来福:“要不送东西试试?听说女人都喜欢男人送她东西。”

楼允不由地想起张乾的话来,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楼星还未出嫁,自然还住在皇宫里,她被楼宗送回宫里后,直接去坤宁宫见皇后,皇后彼时正在用晚膳,屋里站了不少伺候的嬷嬷和宫女。

楼星行完礼,皇后见着她就笑:“跟你三皇兄出去野了一圈,可是如意了?”

楼星笑眯眯的:“宫外自然比宫里好玩儿多了,母后不能经常出去,实在可惜,等往后女儿出嫁了,女儿一定代母后多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然后回来讲给您听。”

皇后笑道:“你倒是不害臊,这就想着嫁人了?”

楼星抱着皇后的手臂撒娇:“嫁人有什么好的,只是女子都要嫁人的话不是母后您说的吗?女儿倒是宁愿一辈子守在母后的身边,只要母后您不嫌弃女儿就好。”

皇后点了点楼星的鼻头:“贫嘴!”

楼星笑得越发乖巧,她抱着皇后的手臂,附在皇后的耳边轻声道:“母后,女儿有话跟您说,您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

楼星极少这般,皇后怔了怔,然后以眼神示意管事姑姑清空屋里的人。

等屋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时,楼星端了锦杌在皇后身边坐下来,压低了声音将今日在醉仙楼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皇后听。

皇后震惊过后便是默然,楼星见她神色凝重,也一起沉默下来。

半晌后,皇后问道:“这话,你未曾对别人提过吧?”

楼星摇头:“女儿哪里敢?三皇兄本想来给母后请安的,但是时辰晚了,他便只将女儿送到了崇阳门就回去了,女儿与三皇兄分别后,就直接来见母后了。”

皇后握住楼星的手:“你听母后的,这些话,你就当做没有听到,往后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要记住母妃的话,是任何人,即便在祁王妃面前,你也当做一无所知。”

“为何?”楼星不懂,“祁王妃若是要帮三皇兄,那她就是自己人。”

“你知道什么?”皇后的声音严厉起来,“夺嫡素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里面凶险重重,稍不经意就会丧了性命,你绝对不能被卷进去。”

楼星恍然间懂了,皇后这是在保护她。

“他们想做什么,便让他们去做吧,但是你和你姐姐不能参与进去。”皇后道。

“那母后您呢?”楼星担忧地问。

“你三皇兄既然是寄养在本宫名下的,自然就是本宫的孩子,他要做什么,本宫自然全力支持,他今日带着你与祁王说这些说,本就是让你来转达给本宫,让本宫有个心理准备,其实本宫早就准备好了,本宫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你三皇兄蛰伏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了。”皇后笑了笑,眼里有几分欣赏。

楼星不明白,他一直以为三皇兄其实根本无意储君之位,因为这些年来,他从不积极表现自己,更没有暗中拉拢朝臣,顶多就是喜欢带着孩子进宫探望父皇和皇祖母。

可那也不过只是因为他孝顺,想让父皇和皇祖母开心。

原来,一切都并非她所想。

柳银雪知道叶惋惜和王慧敏要过来,这日便起得早,她刚用完早膳,方慧敏和叶惋惜就一道过来了,她们昨日回去,私底下各自跟自己的丈夫商量过,后来又单独商议了一番,财产的选择上算是达成了共识,都愿意各退让一步,因此便没有冲突的地方。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柳银雪也乐见其成。

丫鬟上了茶,柳银雪道:“地契的转让我会请白总管办好,这件事二嫂和三嫂不用费心,等办好了,我就让人送到二嫂和三嫂的院子里。”

第93章

突然间多出一笔财产,叶惋惜和方慧敏都十分高兴,毕竟谁还嫌弃钱多呢。

“还有父王留给二伯和三伯的财产,我会请白总管一起办好,父王留给各位的数额比较大,到时候只怕要请二伯和三伯一道过来,大家当面点清,烦请二嫂和三嫂回去后跟二伯和三伯说一声。”柳银雪温声道。

方慧敏和叶惋惜相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满意之色。

方慧敏道:“四弟妹辛苦了,你办事,我们都放心,四弟妹办好了派人通知我们一声就是,到时候我们就是再忙也要过来的。”

“好。”彼此又说了些客套话,柳银雪亲自送她们出门。

而后她拟了一个单子,让容妈妈送到白总管的手里,请白总管办好地契转让后,将楼允从秦氏那里分到的东西全部换成银子。

柳银雪忽然间又忙了起来,等她将整整四万两白银全部交给楼允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八,天气逐渐凉了起来,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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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允因有事和柳银雪商议,便留在青山院用午膳。

“我已经和二嫂三嫂商议过了,他们都决定在年前就搬离王府,二嫂和二伯搬到梨花巷,三嫂和三伯搬到红灯胡同,具体的时间还待确定,因为梨花巷的院子和红灯胡同的院子都需要稍微修葺一下,约摸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我估摸着,最迟也不过十一月中旬吧。”

“他们搬出去也好,你也省事些。”楼允说。

柳银雪也这样想,别人的东西始终都是别人的,她抓在手里还帮别人管着,不但让自己多了无数的事情,指不定还讨不了好。

而且,她与楼允现在正在筹谋的事情风险太大,她也不希望将二房和三房的人牵扯进来,早点分出去,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会少受些牵连。

“你跟二伯和三伯单独商议过没有?”柳银雪问。

“没有,二哥和三哥都没来找我说分家的事情,三哥是不敢来,至于二哥,我和二哥自来没有什么感情,你和二嫂三嫂商议好了便是,其他的不用管。”楼允道。

柳银雪没打算管,她只是问一问。

两人正说着话,来福有事进来禀报,他将手里的信封恭恭敬敬地递到楼允的手里,而后退了出去,楼允用刀小心地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来。

上面只有寥寥两个字。

楼允眉头一皱。

柳银雪问:“上面写了什么?”

楼允将信纸递给柳银雪,柳银雪一看,眼眸睁了睁,而后她将小桌上的油灯点燃,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等信纸燃起来后,她将信纸丢进桌边的铁桶里。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楼允会给她看这个消息。

更让她意外的是,楼允安插在东宫的人,连这么隐晦的事情都知道,可见那人定然是楼逸身边极为信重的人,她心下惊骇,楼允这步棋,下得太深太深了。

可那人,分明是他为了保护洛音凡而安插在楼逸身边的,如今却成了让洛音凡踏入地狱的最锋利的利器,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楼允端起茶盅淡淡抿了口茶,面无表情道:“先按兵不动,静候。”

柳银雪一惊:“你……”

楼逸乃是太子,他多年无后,多半是身体有问题,想要坐稳他太子的位置,就必须得有后才行,柳银雪一直在猜他会不会兵行险着,没想到楼逸当真是不让人失望。

可乱宫闱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罪名一旦坐实,洛音凡和左相府,便永无翻身之日了。

而楼逸,他的下场也不会比洛音凡好多少。

楼允将茶盅放到小桌上,桃花眼眼睫微挑,漆黑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冷冽的煞气来,当日柳银雪被关在暗室受辱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面无表情道:“我说过,你受的委屈,我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铁桶里的火苗逐渐熄灭,柳银雪的心脏狠狠地一跳,她垂下眼睑,目光晦涩不明。

半晌后,她问:“为何?”

楼允凝着她潋滟的眉眼道:“银雪,你可还信我?”

信吗?

其实她是相信的,因为自从她嫁入祁王府后,楼允从未欺骗过她,不管是在洛音凡的事情上,还是在其他事情上,他要么选择不说,既然说了,那便是实情。

既无欺骗的先例,她应当是相信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楼允淡淡地笑了笑,他收回手,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上去,他道:“虽然在交泰殿上,洛音凡将我拖下水,陷害你害死皇孙,断了我对她的情谊,但毕竟以前是青梅竹马的伙伴,所以我并不想让她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他凝着柳银雪的眼睛:“这种想法,你能理解吗?”

“能,”柳银雪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没有敷衍,而是真的能理解楼允的这种心思,“就像我对王曹燕一样,虽然彼此间的情谊断了,但我也不希望她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所以得知王曹燕自缢的消息时,她其实很难过,很不愿意接受。

但楼允说,他对洛音凡断了情谊……

柳银雪露出犹疑之色来。

楼允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他不敢有多的奢求,只要柳银雪能明白他对洛音凡的不忍就如她对王曹燕的不忍一样就足够了。

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柳银雪应当也是能理解,他道:“所以那日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如何扳倒太子,却又能不伤及到洛音凡,而洛音凡毕竟是太子妃,太子获罪,她得连坐,因此,我琢磨了许久也没有琢磨出来。”

这点柳银雪也懂,她点了点头。

“洛音凡回左相府那日,我暗中去见了她,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陷害你,她到底是作何想的,可是,我却不小心听到了她和左相夫人的谈话。”

“她们,说了什么?”

“原来洛音凡什么都知道,”楼允笑容里有了深切的嘲讽,“太子妃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而非左相逼她,是她自己想当皇后,所以才嫁给了太子。”

柳银雪并不意外,得知洛音凡画的那副《比翼双飞》是冲着楼允的时候,她就知道,洛音凡这个女人,端得是厚颜无耻。

就算她是被被逼嫁给楼逸的,那又如何?她已为人妇,如何还能与楼允藕断丝连?

偏生楼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完全看不出这点,还一味地认为,洛音凡对他是情深义重,而既然情深义重,在交泰殿上,又如何能为了自保将楼允拖下水,让他成为别人口中对当朝太子妃有非分之想之人?

有时候,情爱能蒙蔽人的眼睛,楼允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可怜还是可恨了。

楼允见她半点不吃惊,越发觉得自己可悲,这些事情他原本不该告诉柳银雪,毕竟被别的女人抛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柳银雪是他妻子,他不想隐瞒。

他道:“而在这之前,父王曾亲自上左相府提亲,只不过被拒绝了。”

柳银雪眉头一皱:“这件事父王竟然没有跟你说?”

“可能是怕我伤心吧,毕竟,他知道我最恨丢弃,”楼允苦笑,“其实想一想,这些年来,他除了打我骂我,其他的事情几乎从不对我说,若非我不小心自己听到,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是被洛音凡亲手丢弃的。”

秦氏的丢弃,在他的心中落下了厚重的心理阴影,几乎毁了他大半的人生,导致他的性格扭曲乖戾,他看重感情,始终守着心头的那抹光亮,可是原来,那并非光亮,而是深渊。

黑暗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模糊了他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伤害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柳银雪心思复杂难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觉得楼允是个很奇怪的人,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换做别人,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提起,可是他却反其道而行,将别人对他的嫌弃生生剖给她看。

而他原本,也是孤高自傲之人。

“已经不用再念什么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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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允仰头将剩余的茶水灌进嘴里,“细想过往,她洛音凡先将我抛开,后嫁给太子,嫁给太子后却跟我说她是被迫嫁的,她身为他人妇,却三番四次暗中撩拨我,最后甚至为了保住自己而不惜将我出卖……”

“实在不必再念什么旧情了。”楼允冷嘲。

他有时候当真是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什么都看不明白,非要等到撞了南墙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有多瞎,选的路到底有多难。

“你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们可知道了?”

“知道,她们看见我了,洛音凡还想狡辩,看见我后解释说我父王当初并未去提亲,说提亲的是她们,说没有去提亲的也是她们,可能当我是真的傻吧。”

柳银雪:“……”

不知为何,她听到楼允说别人认为他傻时,她就莫名地有点想笑,但她到底忍住了,她道:“那你和洛音凡岂不是撕破脸了?”

“是她撕破脸露出了真面目,不是我撕破脸。”楼允纠正她的话。

“那你……”柳银雪哽了哽,她想问的是,那你都不难过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怎样的回答,很多时候,人都是矛盾的,既希望,又不希望,左右为难自己。

柳银雪沉默下来。

“银雪,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求得你的原谅,也不是想要求得你的怜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让你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正反往后的时间还长着,你可以慢慢等,慢慢看,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再让你伤心失望。”

这番肺腑之言出口,楼允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柳银雪垂下头,细白的手指轻轻绞着指腹下的纱裙,她道:“我明白了。”

她不想就此事再多说,又拿过账本翻起来,转移话题道:“芳菲苑的几个姨娘,你打算怎么处理?是好好养着,还是放出去?”

第94章

“放了吧,或者你对她们有别的安排也可以,你做主就好。”说完,好像是怕柳银雪误会什么,又补充道:“我从未碰过她们其中任何一人,这点你得信我。”

“我信的。”按规矩,他若是碰过了,当都有记录才是。

楼允松了口气,又好似觉得不够,赶忙又道:“我也未碰过别的女人,就算是洛音凡,我顶多也只拉过她的手,连抱都未曾抱过,其他事情你可以不信我,但这件事,你必须信。”

他似乎生怕柳银雪不信任他,凝着柳银雪的眼睛里藏着几分忐忑和委屈。

柳银雪:“……”

“你不信我啊?”楼允的表情越发委屈起来,着急道:“我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在娶你之前没有,在娶你之后,便只有你一人,往后,我……”

柳银雪不自在地咳嗽了声,没有接话。

而对面的楼允好似还觉得忠心没有表够,继续道:“往后,我也不会再要别的女子,这辈子,我都只会只有你一个女人的,这话,我若是负了你,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行了行了,你不用发誓,我都知道了。”柳银雪生怕他跪在地上举起手掌再说一遍誓言,赶忙出声阻止。

她自然是信的,毕竟这些事情她都派人认真地调查过,以前楼允心里的人是洛音凡,这么多年来,他为了洛音凡可谓是洁身自好,如今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自然也办得到。

这点,柳银雪丝毫不怀疑。

只是,楼允这是在向她表心意?

她笑了笑,让自己忽略楼允这方面的意思,再开口时,口吻也恢复了正常,她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问问她们的意思,是愿意去守宅子还是愿意拿了她们自己的卖身契离开,或者自己留下来当绣娘。”

她的绣铺还是照样要开的,楼允的产业是楼允的,她的产业是她的,不能混淆。

柳银雪的不为所动让楼允暗暗叹气,却不敢真的对柳银雪提出什么要求,如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已是极好的,再多,只怕都是奢望了。

待楼允回了外院,柳银雪就让容妈妈进来。

“你去跟姨娘们说,王爷有意放她们出府,问她们是愿意留下来当绣娘还是拿着卖身契离开王府,若是愿意离开,我就给她三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若是想要留下来当绣娘,就要搬到我的宅子里去,接受统一的管理,不能继续留在王府里了。”

容妈妈应道:“好。”

“给她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给我答复。”

到了约定给银子的这日,张忠命人抬着银子到了祁王府,柳银雪命人将方慧敏和叶惋惜请过来,当面点清了二房和三房的银子,并让秦绘沅和叶惋惜留了领过银子的收据,又将楼允的那份命人送到外院去,事情这才办妥。

剩下的就等白总管将分到楼允头上的产业卖出去换成银子了。

柳银雪正琢磨着,沉鱼进来道:“王妃,花姨娘想要见您。”

这些日子以来,姨娘们除了交作品就未曾到她的面前来碍她的眼,如今得知柳银雪对她们另有安排,她们自然也各有想法,花姨娘想要见她,柳银雪不意外。

她道:“让她进来吧。”

穿着撒花曳地长裙、头上戴着银簪的花姨娘施施然走进来,跪在地上朝柳银雪行跪拜礼,沉鱼附在柳银雪的耳边道:“容妈妈刚刚跟奴婢说,花姨娘今日特意打扮过了。”

花姨娘生得肤白貌美,她是楼逸送给楼允的,容貌自然不差,稍微一打扮,更是娇艳动人,柳银雪并不让她起身,笑问:“你找我何事?”

“奴婢想留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妃,不想离开王府,求王妃成全。”花姨娘叩首道。

“哦?”柳银雪淡淡地笑,“你若是搬出去当绣娘,每月可领月例,若是店里生意好,每月的收入便十分可观,我还会找媒人牵线,给你们找个好婆家,让你们有个好的归宿,余生都不必再受苦,这样,你也不愿意离开王府吗?”

花姨娘愣了愣,这些话,容妈妈并未说。

柳银雪笑道:“我既然在安排你们,自然会让你们都有好的前程,而你留在王府,我也不会让你在我身边伺候,你顶多只能做个三等或者二等丫鬟,干些不轻不重的活,后半辈子也没有着落,这样的话,你也不愿意离开吗?”

“王妃待我们恩重如山,奴婢只愿留在王妃身边伺候,就算不能近身伺候,远远地帮王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好,这才是奴婢的心愿。”花姨娘道。

九个姨娘,就属她最美,她放着王爷的姨娘不做,去当绣娘?

柳银雪微微地笑:“往后王爷不会再有姨娘了,你若是留下来,也不再是姨娘了,而因着你从前有姨娘的身份,我也不可能将你指给府里的小厮,你这辈子,兴许只能孤独终老了,你说你想帮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去当绣娘,也是帮我,为何却不愿意去?”

楼允走进来时,就看见花姨娘正跪在柳银雪面前抹泪,他身后的来福还抱着一堆账本,都是楼允吩咐拿过来给柳银雪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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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姨娘见到楼允,眼泪落得越发汹涌,她抹泪道:“王爷,王妃,奴婢是太子送给王爷的,自然当服侍在王爷身边,奴婢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奴婢不愿离开王爷啊!”

楼允闻言,有些茫然。

“这谁?”他问柳银雪。

“花姨娘,太子曾经送给你的女人,你看,她还挺有几分姿色的,要不,我给你留着?”柳银雪眼里有几分笑意,楼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他到底有几个姨娘,他并不清楚,那些姨娘长什么样子他更不清楚,至于叫什么,那就更更不清楚了,他从来没有宠过她们,她们被送进府里后,他只让人好生照看着,便没管了。

而花姨娘听了柳银雪的话,立刻满怀希冀地望着楼允。

她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端得是楚楚可怜,换做任何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看了,都不忍心让她继续伤心。

落雁暗暗着急,这样的女人,留在府里就是祸害,更何况太子还是柳银雪的仇人,谁知道这女人到底是太子的细作还是单纯地只想当王爷的女人。

不管是哪一种,留在府里都是祸害。

楼允在柳银雪的旁边坐下来,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目光从花姨娘的身上扫过,问柳银雪:“你不是已经做了安排吗?”

柳银雪微微地笑:“是啊,可是花姨娘她,不愿意啊,她只想留在府里,所以求到了我这里来,您说,我是把她留下来呢还是放出去呢?”

楼允放下茶盅,面无表情道:“杀了吧。”

花姨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惊恐地望着楼允:“王爷,奴婢并未犯什么错啊?您为何要杀奴婢?奴婢只是想留在您的身边啊,王爷!”

楼允从来福手里拿过账本,翻开摊到柳银雪的面前:“你不愿遵循王妃的安排,本王留下你只会影响本王与王妃之间的感情,你还是死了干净。”

“王爷饶命,奴婢愿意,奴婢愿意遵循王妃的安排,王妃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奴婢知道错了,求王爷饶命啊。”花姨娘不停地朝楼允磕头。

楼允口吻生冷:“晚了。”

“王妃,王妃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不识好歹,求王妃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王妃。”花姨娘额头磕得碰碰响。

柳银雪提起茶壶给楼允斟茶:“好了,你别磕头了,王爷吓唬你的。”

花姨娘一下子愣住。

不,楼允没有吓唬她,他是真的有了杀心。

“不过,我也给过你机会了,你既然不愿意,那便离开吧,容妈妈,去把花姨娘的卖身契拿过来,再给花姨娘三十两银子,现在就送花姨娘出府吧。”柳银雪道。

花姨娘慌张地摇头:“王妃,奴婢错了,奴婢愿意留下来当绣娘,请王妃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一定好好做,不让王妃失望。”

“机会我给了,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我也不是那等勉强别人的恶人,你走吧,”柳银雪面无表情道,“容妈妈,送人。”

花姨娘知道,这是柳银雪留给她的最后的尊严,若是她连这点都把握不好,最后只怕真的就只能被撵出府去,到时候别说三十两银子了,就是卖身契都不能拿回来。

而她惹怒了柳银雪,楼允定不会让她好过。

花姨娘心如死灰,她朝楼允和柳银雪磕头:“奴婢谢王爷、王妃恩典。”然后她起身,抹着眼泪退了出去。

楼允就道:“不听话的你尽管打发出去就是了,若是有那等真的敢惹你生气的,你就几十板子打出府去,杀鸡儆猴,往后自然没人再敢造次了。”

“所以你吓花姨娘干什么?”

“我不吓她,如何彰显你的仁慈啊?”楼允笑了笑,“她是太子送过来的人,早该送出府去的,她想留下来,不管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容忍。”

“人家只是想伺候你。”

“那我更不能留她了,我有你就够了。”楼允道。

第95章

他说得理所当然,柳银雪却听得一怔,旁边伺候的几个声儿都不敢出,柳银雪低头看账本,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楼允朝来宝勾勾手指,来宝将手上的一个檀木盒恭敬地放到楼允的面前,楼允将檀木盒推到柳银雪的手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给你的。”

“什么?”柳银雪疑惑抬头。

“打开看看。”楼允道。

柳银雪觉得他莫名其妙,便真的打开了来看,盒子里躺着一支衔珠凤钗,凤凰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凤钗整体不大,但做工十分精致,很是好看。

“老凤祥的?”柳银雪问。

楼允捂嘴轻咳一声,表情有点不自然:“我请老凤祥的师傅打的,送你的,可喜欢?”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柳银雪看,满目期待。

柳银雪从楼允的眼睛里看到了刚刚花姨娘看楼允时一样的目光,都是满含期待,好似只要眼里那人一句好话,他们就能心满意足。

柳银雪道:“挺好看的,落雁,收起来吧。”

落雁上前,将檀木盒的盒子盖上,拿到房间里专程放首饰的地方放着。

楼允有点失望:“你不喜欢啊?怎么不戴?”

柳银雪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她道:“我今天头发的发式不适合戴凤钗,改日再戴吧,多谢王爷好意。”

楼允看出来了,她根本不喜欢,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王爷送的,我都喜欢。”柳银雪微微地笑,那笑容太假了,一点诚意都没有,楼允心底有些酸涩,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他没有留在青山院用晚膳,跟柳银雪谈完事情就兀自回了外院。

沉鱼见楼允走远了,对柳银雪道:“王妃,王爷他想讨您欢心啊,可是他也不瞧瞧,您几时戴过赤金簪子,您戴的都是玉簪,金银制作的东西,根本不配您的气质。”

“他能想到送簪子,已经很让我意外了,”柳银雪道,“想来也是费了心思的。”

落雁道:“应当是太后寿宴的时候,王爷见您戴凤钗好看,所以才想着送您凤钗的。”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去把洛音凡给我的那支凤钗找出来。”

这东西平时都是沉鱼在放,她知道在哪里,进屋就取了过来,那赤金衔珠凤钗被柳银雪保管在一个专程放首饰的盒子里,因为东西贵重,沉鱼还特地专程用了一个盒子装它。

但现如今,她看见这支凤钗就来气。

“那太子妃当日送您凤钗也不知道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分明对您恨之入骨,却还送您这样的东西,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沉鱼道。

柳银雪看着那凤钗:“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想引起楼允的注意。”

沉鱼:“不要脸。”

屋里没有别人,沉鱼骂人柳银雪也懒得管她,就由她去了,而沉鱼见柳银雪不阻止,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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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骂得起劲儿了,她道:“奴婢就没见过那么不知廉耻的,都嫁人了还勾搭别人的丈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还毫无底线地诬陷您害她的孩子,这样的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落雁问:“王妃,这凤钗要找人送回去吗?”

“不用,把它拿去卖了吧,换成钱,交给王爷,跟王爷说,买成粮食,拿去赈灾。”柳银雪道,“再从我的库房里拨一千两银子出来一起交给王爷,拿去赈灾。”

沉鱼不明白:“王妃,您又不缺那点银子,干嘛不送回去?”

柳银雪眸光中溢出几分阴冷:“洛音凡如今巴不得我死,我若是把这凤钗送回去,她在凤钗上动点手脚,嫁祸给我,我当如何解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吧。”她漠漠地说。

楼允回到书房,有点垂头丧气,来福安慰道:“王爷,您别灰心,兴许是王妃根本不喜欢金钗呢,您看,王妃她其实很少戴金钗,是不是?”

楼允稍一回忆便想起来了,柳银雪多时戴的都是玉簪,但是他觉得她戴金钗也好看,尤其是凤钗,所以特地请老凤祥的师傅打了一支凤钗。

他以为她会很喜欢的,原来竟然是他想岔了。

“走吧,”楼允道,“我们去玉器店逛一逛。”

楼允去的自然是玉泉街的玉器店,掌柜的见他忽然来了店里,立刻上前迎接,拱手行礼,原本他应该行跪拜礼,但是楼允早前派人给这里的各位主事都打过招呼,未免太过夺人眼球,他若来了店里,不必行跪拜大礼。

众人也不敢逆了楼允的意思,便行拱手礼。

楼允没搭理掌柜的,掌柜的也不知道楼允到底几个意思,来福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们王爷就是过来看看,你不用管。”

掌柜的闻言,立刻退到旁边,他正要说话,紧接着外面又走进来一人,掌柜的眼睛一亮,上前拱手道:“张公子,您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可又是来给贵夫人挑礼物的?”

张乾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笑道:“自然。”

张乾进门时就注意到楼允,颇为意外,回答了掌柜的话,他立刻朝楼允拱手行礼道:“王爷,好久不见啊,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您,好巧啊!”

楼允眸色寡淡:“来挑礼物?”

张乾让掌柜的将柜台里一直金簪取出来给他看,一面回答楼允的问题:“夫人的簪子昨晚不小心被摔碎了,今儿个我来给夫人另外买个新的,我看这支簪子不错,王爷既然在这里,不知可否给我打个折扣啊?”

楼允:“礼物自然是越贵越好,同样的东西,你买来送人,你说是十两银子更拿得出手还是一千两银子更拿得出手呢?”

张乾有点懵:“好像有点道理。”

“送礼送的是什么?是诚意,花的银子越多,诚意就越深,本王给你打折,你花的银子少了,别人如何想,定会以为你舍不得花钱给你夫人买好东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乾:“王爷说得有理。”

楼允:“既有理,你便花两倍价钱买了吧。”

张乾:“……”

他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张乾盯着楼允上下打量两圈,发现楼允也盯着柜台上摆放的那些首饰看,他颇为好奇道:“王爷,您看什么呢?”

“今日送了夫人一支凤钗,夫人不喜欢,我正琢磨着,另外送一件首饰给夫人,就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楼允让掌柜将他指着的白玉簪子拿给他看。

“王妃啊?”张乾一听到楼允提起柳银雪,眼眸都忍不住亮了几分。

楼允目光一沉,朝张乾扫过去冰冷的一眼,张乾轻咳一声,讪讪地笑了笑,道:“王爷,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您竟然会来给王妃买簪子,实在令人意外啊!”

“只能你买,不能我买?”

“当然不是,就是觉得,王爷您竟然也知道哄王妃啊,稀奇稀奇,实在是稀奇,这要是别人知道了,指不定得说您转了性子呢。”张乾笑道。

楼允淡淡地笑了笑,没做声。

“不过,我觉得王妃应该不会喜欢您手上这支玉簪。”张乾笑道。

“为何不会喜欢,不是挺好看的吗?”楼允不解,“白白嫩嫩的,摸着也很舒服。”

张乾噗嗤一声笑出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白白嫩嫩”四个字来形容一支簪子,他实在没忍住,直到被楼允不轻不重地睨了一眼,他才勉强守住笑。

“不是,王爷,这簪子并未刻花啊,这纹路复杂,一看就是老人家用的,您拿去送给王妃,实在不合适啊,王妃一个妙龄女子,更不会戴这么老式的簪子。”张乾解释道。

“是吗?”楼允不太懂。

“这是自然。”张乾笃定地说,他让掌柜的给他取了一支白玉兰玉簪,而后将玉簪递给楼允:“王妃喜欢的应当是这种玉簪吧,花纹很简单,看上去大方又不失灵气。”

楼允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并不接手,他道:“我不喜欢我夫人戴你选的东西。”

张乾:“……”

瞧瞧这占有欲,楼允果然还是楼允啊。

结果楼允后来又自己选了一支红色玛瑙簪子,上面刻了一朵小小的海棠,簪子的做工十分细腻,通体没有半点瑕疵,张乾想着,柳银雪若是戴上这支簪子,当是极好看的。

楼允挑到满意的礼物,心情颇好,脸上便有了笑意,旁边的张乾见他露出愉悦的笑来,见鬼似的,张乾擦了擦眼睛,问道:“我说王爷,买了支簪子,您就这么高兴啊?”

“夫人若是喜欢,我自然高兴。”楼允道。

张乾:“您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楼允收起笑容,朝他投去淡淡的一瞥,张乾一噎,讪笑道:“不是,坊间传言,您喜欢的人乃是当朝太子妃啊,怎么您现在是突然发现王妃的好了,所以移情别恋了?”

楼允淡声道:“你也说是坊间传言,传言这种东西,能信?”

张乾一想,觉得楼允说得极有道理,外界把楼允传得跟恶魔似的,但是他们几个和楼允走得比较近的却是知道,他其实人还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

但和楼允当朋友,绝对不亏的。

“那这传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说王爷,到底谁跟您有仇啊?怎么整个汴京都是有关您的不实传言,我觉得是有人在刻意污蔑您啊,您就没考虑好好查一查,将这人抓出来好好惩罚?”张乾一副为楼允抱不平的样子。

楼允无所谓道:“别人喜欢怎么传是别人的事,我自己过得好就成。”

“这怎么行?您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啊,您现在成婚了,您是有家室的人了啊,您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总得为王妃的名声着想吧,您这种想法真的要不得。”张乾摆摆手。

“那你说该怎么办?”楼允笑问。

他这一笑,如梨花开放,好看得差点闪瞎张乾的眼睛,张乾想到外界传言都说楼允模样奇丑无比,就气愤得不行,他道:“要不,我帮王爷您正正名?”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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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么帮我正名?”楼允问。

“这简单,您若是对我放心,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证给您办好,如何?”张乾笑容可掬道。

“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这么干脆啊?”张乾意外。

楼允淡笑:“反正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可能更坏了,你放手去办吧。”

张乾:“……”

楼允拿上簪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张乾转头让掌柜的将他的簪子包起来,掌柜的笑问:“张公子要出双倍价钱吗?”

“出什么出?你家王爷忽悠我呢,你当我傻是不是?”张乾无语。

掌柜的也不反驳,笑着收了银子,拱手送张乾出门。

柳银雪手底下的人办事十分利索,姨娘们第二日就搬到了她陪嫁的宅子里,那宅子距离她在长安街的铺面有三条街的距离,并不远,平日里往来也方便。

容妈妈回来禀道:“宅子里有三个丫鬟和两个妈妈负责姨娘们的饮食,每人四季有三套衣裳,每月有一两月例,待开了铺子,东西卖出去了还有分红,如此待遇,相比其他绣坊已是不错的,姨娘们也很满意,我已经跟那边的妈妈打过招呼,帮着看有没有好的人家了。”

“你跟那边的妈妈说,她们成婚的事情,还得她们愿意才行,她们若是看不上,就帮着另外找,不能强迫她们。”柳银雪翻着账本道。

容妈妈颇为意外:“这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

“我又不是她们的父母,就让她们自己做主吧。”

柳银雪主意已定,容妈妈也不好再劝,她就是觉得,柳银雪对那些姨娘也太好了些,婚嫁自主,若是这个不愿意那个看不上,岂不是多出许多麻烦?

“我知道妈妈在想什么,我让她们婚嫁自主,她们将来若是过得不好,也不能怪到我的头上来,我若是强迫她们嫁了,她们若是过得不好,那就是我的罪过。”

容妈妈道:“王妃说得是,是我想岔了。”

“让那边的妈妈好生帮着把关吧,别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像是那些吃喝嫖赌的浪荡子就不用考虑了,省得凭白害了人家姑娘的人生。”

容妈妈敛衽道:“是。”

容妈妈刚出门,来宝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檀木盒子,来宝将檀木盒恭敬地放在柳银雪的面前,道:“王爷命奴才送进来的,说是给王妃的礼物。”

柳银雪奇怪:“昨日不是才送了礼物吗?”

“王爷说昨日送的礼物王妃您不喜欢,所以他专程又去挑了一个,希望王妃能喜欢。”

柳银雪打开檀木盒,里面躺着一支红玉簪,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玉簪做工精巧,夺人眼球,且是上等的红玉所雕,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落雁站在旁边笑道:“王爷有心了。”

听了这话,来宝总算松了口气,落雁是柳银雪贴身伺候的,自然知道柳银雪的喜好,她既然这么说,那么这玉簪,柳银雪应当是喜欢的。

然而,她的面上却看不出情绪,合上檀木盒,让沉鱼收起来。

来宝顿时面露苦楚,心道:“原来还是不喜欢啊!”

“你回去跟楼允说,不用花心思送礼物给我,我的金银首饰成千上万,许多首饰放在箱子里好几年都未再用过,不是不喜欢,而是首饰太多,即便喜欢,也有好些是用不上的,他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柳银雪慢条斯理道。

来宝忽然就明白楼允为何不自己亲自把礼物交给柳银雪了,因为他们那个素来傲慢的王爷害怕面对柳银雪收到礼物后仍旧冷冰冰的样子。

来宝心中拔凉拔凉的。

柳银雪又吩咐落雁将准备好的银子交给来宝,她吩咐道:“跟王爷说,拿去赈灾。”

来宝收下银子,垂首道:“奴才遵命。”

来宝走后,沉鱼朝柳银雪竖起大拇指:“王妃,厉害!”

沉鱼心中记着楼允害柳银雪挨了二十板子的仇,对楼允虽然称不上深恶痛绝,但绝对是不喜的,柳银雪不给楼允好脸色看,她就觉得解气。

柳银雪无奈地看了沉鱼一眼:“在楼允的面前,你万不可如此,他到底是祁王府的正主,若是你真惹了他不高兴,我可不一定真的能保住你。”

落雁:“奴婢觉得您能。”

“为何?”沉鱼问道。

“你没看出来吗?王爷现在是事事迁就王妃的,你是王妃的贴身婢女,若是你出事,王妃必定伤心,王爷好像舍不得让王妃伤心。”落雁解释。

“他心中有愧,本该如此。”沉鱼哼哼道。

柳银雪笑了笑,楼允是如何想的,他到底是心有愧疚还是真的对她有了情,她现在其实并不十分在意,相比楼允真的对她有情,她其实更希望他无情。

只有他对她无情,他才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放她走。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来宝端着银子回到了外院书房,来福奇怪:“让你去送礼物,怎么还拿了银子过来?”

“是王妃让奴才拿过来的,”来宝心中苦,面色便不大好看,他将银子放到书桌上,对楼允道:“王妃让奴才将银子转给王爷,说让王爷拿去赈灾。”

来福笑道:“王妃是菩萨心肠,王妃还说了什么?”

“还说……”来宝欲言又止。

楼允的指尖敲击着指下的案桌,慢声慢气道:“说吧,我扛得住。”

“王妃让奴才转达王爷,让您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花心思在她的身上,她屋里的金银首饰已经数之不尽了,不需要更多了。”来宝苦兮兮地说。

楼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射了一箭,疼得他不可自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来,他天生不会哄人,如今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银雪对他,始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她对他,不会疾言厉色,但也不会柔情似水了。

来福道:“王爷,您和王妃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您带王妃出去散散心吧,逛街也好,踏青也好,或者去西山别院住几日,也是好的。”

来宝一听,觉得有道理:“奴才觉得,王爷兴许可以一试,毕竟王妃不是那等喜欢被关在内宅的女子,西山别院不是有温泉吗?您要不带王妃去泡泡?”

楼允忽地露出笑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天色入了夜,柳银雪正在用晚膳,楼允过来了,她有些意外,楼允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过来了,见他来了,柳银雪也并不起身,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勺子,问他:“有事?”

楼允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想不想出门走走?”

柳银雪越发不解:“什么意思?”

“我送了一座宅子给你,你还记得吧?就是西山别院,”楼允道,“西山别院有温泉,明日我们去西山别院住上几日,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当是散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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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温泉啊,柳银雪有点心动。

楼允见她面露犹疑,猜测她是在为府里的事情烦心,便道:“府里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有事的话,白总管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的,这内院有容妈妈管着,也出不了事情。”

柳银雪喝了口粥:“那去吧。”

“你安排一下人马,我们明早就出发,”楼允道,“西山别院只有洒扫的奴才,没有好厨子,记得让院里的厨子一道去,还得带些新鲜的食材,入寝的东西都有,不必带,但是你日常要用的东西得带着,那里没有,多带些下人,好使唤。”

柳银雪点头:“知道了。”

楼允说完,也不多留,起身离开,出了门,来福好奇地问:“王爷,如何?王妃去不去?”

楼允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还算有点用。”

那就是答应了,来福和来宝见楼允心情好起来,就松了口气,屋里持续低气压,他们这些奴才伺候起来也太累了些,倒不如想法子让主子开心。

楼允朝青山院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唤道:“命刖。”

一道黑影落在楼允的身前,吓了来福和来宝一跳。

楼允脑中闪过算计,吩咐道:“你去一趟摘星楼,跟孟妄言说,我明日一早会去西山别院养伤,让他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命刖应道:“是。”

他转眼又消失了踪迹,来福和来宝不解:“王爷,您没受伤啊。”

楼允笑而不语。

第二日早上,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西山别院去,要出行,楼允和柳银雪自然是乘坐同一辆马车,马车要在路上行两个多时辰,柳银雪挨不住,坐在马车里没一会儿就开始发困。

楼允将靠枕放倒:“累了就躺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柳银雪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楼允昨夜是突然来跟她说今日要去西山别院,她一时兴奋,又怕走后府里出乱子,于是一直安排事情安排到深夜,躺到床上的时候都已过了子时。

结果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她又起得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上了马车就没精神,她也没有强撑,顺势躺下去,脑袋枕在靠枕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她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楼允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来,如杏花微雨,煞是柔情。

他很喜欢这份安宁,柳银雪就在他的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偶尔还会对他笑,还会轻声跟他说话,会陪他出门踏青,会跟他一起算账。

生活温馨而宁静,好像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死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柳银雪心甘情愿躺在自己的怀里,他想要每日早晨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他想要她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直到白头。

他想要的太多太多,所以他不敢激进。

柳银雪生性倔强,他害怕她下定决心远离自己,届时,只怕就算他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留不住她,有句话叫温水煮青蛙,他只能徐徐图之。

第97章

柳银雪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床薄毯,楼允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脸上,见她醒来,温声道:“已经到了。”

柳银雪撑着身体坐起来,她动了动腿,酥麻的使不上劲儿的感觉袭遍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格外地不舒服,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没有动。

“怎么了?”楼允问。

“腿麻了。”柳银雪有点尴尬。

楼允将她身上的薄被拉开,将薄被折起来,然后蹲在柳银雪的面前,伸手轻轻给她揉腿,柳银雪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撤腿,然而,一动,便难以言喻地难受。

“你别,我自己来,坐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楼允温声说,“你是我妻子,帮你揉腿本是应该做的。”

“这种话,一般都是女人对男人说的,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本就稀奇,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更稀奇了。”楼允的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弄疼她,又让她感到颇为舒服。

但以前毕竟没有这般被男人伺候过,柳银雪很不自在,耳朵都红了起来。

楼允道:“那你要学着慢慢习惯,你生来矜贵,没受过苦,没伺候过人,十根手指连针线都极少拿过,以后也不用伺候任何人,我来照顾你就好。”

他说得理所当然,却让柳银雪蓦然一怔。

她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伺候过人似的。”

“我本来就伺候过,刚入摘星楼的时候,我就跟在师父身边伺候,端茶递水舞刀弄剑什么都干,师父待我严苛,吩咐摘星楼的人只要没把我弄死弄残,随便他们怎么折磨我,所以也受了不少苦,我和你这种打出生就被娇养大的姑娘自然有天差地别。”楼允道。

柳银雪听他提起摘星楼的时候,注意力被楼允引走了大半,也没心思管楼允给她揉腿的事情了,她问道:“你师父是谁?”

“摘星楼上一任的宗主。”

“他为什么待你特别?他知道你的身份?”

“嗯,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摘星楼的人掳了孩子,之后都会去查孩子的底细,他们查出我的身份,禀告了师父,师父便将我带在身边教养,直到我十岁那年才放我自由。”

“那你为什么没有趁机离开摘星楼?”

“因为那时我已经是摘星楼的少主,在地位上仅次于师父,摘星楼里除了师父,没人敢命令我,所有人都知道师父要让我接手摘星楼,对我而言,摘星楼便成为了我的势力,我若是趁机离开,岂不是得不偿失?”楼允道。

柳银雪恍然明白过来,十岁的楼允还不过是个孩子,回到汴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他身后有摘星楼,摘星楼便是他的靠山。

会有人保护他,会有人完全听他差遣,而他还可以借用摘星楼的势力埋暗线,何乐而不为,待他接手摘星楼后,他便可以将摘星楼与朝廷联系起来,逐渐让摘星楼走上正道。

“江湖杀手组织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结仇无数,难以长存,让摘星楼生活在阳光底下,也是师父的意思,我也算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遗愿吧。”楼允道。

柳银雪腿上的酥麻感逐渐散去,她动了动,双腿已经能行动如常了。

她道:“已经好了,不用揉了。”

楼允其实还想揉一会儿,可是柳银雪说停,他自然只能停下来,他撩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朝柳银雪伸手。

柳银雪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踩着脚凳走下马车。

西山别院地处皇城之外,位于西山的半山腰,马车可直接到达西山别院的大门口,别院里有负责洒扫的奴仆十一人,此刻皆跪在西山别院的门前。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圆盘脸,梳着圆髻,头上插着一支银簪,楼允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语气竟格外客气:“杨妈妈请起。”

杨妈妈顺势起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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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王爷和王妃要来,老奴早已安排人将别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王爷和王妃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定然累了,请先到里面休息吧。”

说罢,微微福了福身。

柳银雪道:“杨妈妈辛苦了。”

杨妈妈这是第一次见柳银雪,柳银雪的名声她自然听过,外面的人将她传得跟仙女似的,今日得见,杨妈妈暗想,果然是个仙女。

她笑了笑道:“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一行人往西山别院内走,这是一座五进五出的院子,两边有长长的回廊,沿着长廊往里走,穿过一扇雕有五福吉祥的拱门就能看见水榭,柳银雪和楼允住的地方就在水榭旁边。

杨妈妈领着他们进了屋,待柳银雪和楼允在主位上坐下后,立刻有丫鬟上茶水和点心,杨妈妈道:“房间已经收拾整齐了,午时就能开饭。”

柳银雪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他们坐的地方是一处大厅,地上铺着绯红色的地毯,茶几案桌都是红木所制,上面零星雕刻着寓意吉祥的图案,茶几上摆着一套官窑茶具,临窗户的地方摆着一扇鲤跃龙门屏风,花几上的青花瓷花瓶里插着一束桂花花枝。

房间里有清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主位的旁边还摆着一张软塌,楼允挪到软塌上,清瘦的身板往软塌上靠去,他道:“杨妈妈辛苦了,下去忙吧,我和王妃歇会儿。”

杨妈妈敛衽,继而退了出去。

“杨妈妈曾经是你母妃身边伺候的人?”柳银雪问道。

楼允注意到柳银雪用的“你母妃”,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回答:“杨妈妈曾经是母妃身边的大丫鬟,深受母妃信重,后来母妃离世,她便是我贴身照顾的人,我七岁那年走失后,杨妈妈觉得留在府里没有意义,便请父王准她来西山别院。”

柳银雪半点不意外,能让楼允亲手搀扶的下人,也只有他生母以前贴身伺候的老人了。

到了正午,在别院用过午膳,柳银雪回房换了身衣裳,她将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了个纂儿,身上穿着秋香色的束腰及脚踝长裙,脚上是一双秋香色的绣丁香花绣鞋,清爽又干练,一眼看去,神采奕奕的样子。

躺在软塌上看书的楼允眼前一亮,他起身问:“要出去?”

“难得出来,出去走走。”柳银雪心情颇好,回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她并未问楼允要不要一起,楼允道:“这里是山里,时常有野兽出没,我陪你一起去。”

柳银雪其实不想有男人跟着,但为了安全,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行吧。”

五进五出的院落,并不是很大,但是修建得十分雅致精美,她指着内院一处墙壁上的雕花问楼允:“这是谁的手笔,你知道吗?”

“园林大师范青。”楼允道。

柳银雪意外:“你竟然知道?”

“这里的每一处景我都知道出处,你想知道,讲给你听,这座别院整体的设计出自园林大师范青,但是范青这个人,也有长有短,石雕是他最拿手的,我母妃最喜欢他的雕刻,所以这座别院里你看见的所有墙上的雕花都是范青亲自雕的。”

“听说范青已经不在了。”

“三年前去世了,死于心疾。”楼允道。

楼允领着柳银雪往后走,一面走一面给她详细地讲解各处风景的由来,柳银雪发现,他竟然连花台里的花是什么时候移栽过来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府里的事情也不见你如此上心啊,怎么这里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奇怪道。

楼允表情有点讪然,他道:“自从秦氏接手后,王府就被秦氏一点一点给改得完全没了以往的样子,也只有父王亲自下令不准动的扶云院,才逃过了秦氏的荼毒。”

柳银雪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西山别院的景物能如此上心,是因为这里乃是楼允生母的陪嫁,他肯定经常来这里,他很想了解他生母,所以他对这里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座别院已经在她的名下了,他送给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这里竟然是她生母的陪嫁,而那时,他不是还爱洛音凡爱得死去活来的吗?

“你怎么舍得把这座别院送给我的?”柳银雪问出心中的疑惑。

楼允一愣。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老王爷问他选什么作为给柳银雪赔礼道歉的礼物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西山别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西山别院最适合作为礼物送给她。

如今被柳银雪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是不是当时自己其实就已经对她起了心思,只是他被洛音凡蒙住了眼睛,没看清自己的心。

“我没想那么多,”楼允回答道,“当时就觉得这个礼物是最好的。”

“你就没有觉得不舍得?”

楼允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不舍得?你看,这座别院现在在你名下,但是我还不是照样来了。”

“话不是这么说吧?”两人已经走到后门,守门的婆子恭敬地为他们打开门,两人相继走出去,柳银雪继续道:“在我名下和在你名下是不同的,这宅子在我名下,往后我想要如何处置,全看我的意思,你是没资格插手的,你就不怕我把这宅子拿去卖了?”

“而且,你就没有想过,往后若是你有其他女人,别的女人为你生了孩子,你想把这座别院给他们,也只能我点头才行,而我,是绝对不会给的。”

“我不会有其他女人,”楼允道,“芳菲苑那么多女人,这么多年,你见我动过谁?”

“兴许是你不喜欢呢?”

后门外种着许多菜,柳银雪对菜这种东西不是很熟悉,地里种的都认不出来,地里有一条小路,直通外面的大道。

楼允朝跟着的沉鱼落雁挥手:“你们回去吧,有我陪着,不会出事的。”

沉鱼落雁:“……”

她俩望着柳银雪,等柳银雪的指示,有楼允在,两个丫鬟玩儿起来根本放不开,柳银雪便道:“你们自己去玩儿吧,不用陪我了。”

“我既然娶妻了,便不会纳妾,我以前连娶妻都没想过,我就没想过还有人会嫁给我,”楼允继续道,“府里的那些姨娘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那时我想的是留着她们也好,既能给她们一个避风港,又能无声劝退来给我说亲的媒人,互惠互利,所以才留下了她们”

柳银雪:“所以,我是倒了血霉吗?”

第98章

楼允:“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你确实挺倒霉的。”

柳银雪:???

“如果我有妻子,便不会有妾室,所以当时知道你是我妻子后,我便让你来管那些姨娘了,你想怎么安排她们都可以,留下还是放出去,全看你想怎么处理。”楼允道。

啊?原来当时他是这个意思啊?

可惜她根本没有看出来,她还以为楼允是想整她,后面她将姨娘全留在芳菲苑,而他却没有任何意见后,她才逐渐打消了他其实在借此整她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想纳妾,整个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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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成群的男人才是常见啊。”

楼允顿了顿脚步,凝着柳银雪道:“你看我父王,有妻有妾,结果呢?便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才导致家不成家,全府上下都没有安宁的时候。等二哥和三哥搬走,府里只剩下你和我两个主子,我们就能彻底清静了。”

柳银雪明白了,在楼允眼中,妻妾之争、嫡子和庶子之争、非亲生母子之争的祸因都是因为家里人员关系太过复杂。

倘若只有一夫一妻,子女都是一母同胞所生,便能少却无数麻烦。

“就像你们柳府一样,安宁祥和,没有那些不该有的争斗。”楼允补充道。

柳银雪深以为然地点头:“说得有理,不过男人的话嘛,听听也就罢了,实在没有必要太往心里去,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楼允:“……”

柳银雪隐约听见水声,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沿着山间小道步伐不紧不慢,绕过小道的一处拐角后,一阵水汽扑面而来,柳银雪眼眸一亮,入目竟然是飞流瀑布,美不胜收。

瀑布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潭,水潭旁边怪石嶙峋,柳银雪选了个比较平滑的大石头,她坐在石头上,也不顾楼允就在旁边,伸手脱了自己的鞋袜。

“水凉。”楼允提醒她。

“难得来,凉也没关系。”柳银雪道,她把脚放进水里,脚刚入水的时候她有点不适应那股凉意,但泡了一会儿便觉得很舒服,她还问楼允:“要不要泡一泡?”

“不用。”楼允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洁白的玉足上,柳银雪的脚生得十分漂亮,十根脚趾头珠圆玉润,跟羊脂玉似的,脚指甲被她涂成了红色,在水里有种近乎妖艳的美。

楼允觉得自己傻了,脚指甲能有什么妖艳的美,可他偏生就觉得那美是妖艳的,有种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他移不开眼睛,甚至还想捧在手里亲一亲。

楼允暗暗鄙视自己,觉得自己简直有点禽兽不如。

“这是个好地方,”柳银雪一门心思都在美景之上,压根儿没注意到楼允的变化,“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里还有瀑布,你若是跟我说了,我早过来了。”

“你喜欢这里,以后我可以经常陪你过来。”

柳银雪笑了笑,没回应楼允这句话,她轻轻晃动着一双玉足,任流水从她的脚上冲刷而过,她忽然睁着凤眸期待地望着楼允:“我可以下去泳水吗?”

泳水就要脱衣服,楼允心头一阵悸动,想到柳银雪光溜溜的样子就觉得浑身有种燥热的难受,唾弃自己尽想些不该想的事情,脸上却还是忍不住爬上一股燥热。

“不行,如今不是夏日,水凉,容易受风寒,”楼允首先想到的是柳银雪的身体,“你身子骨弱,禁不住这股凉意,不能下水。”

柳银雪很失望:“我水性挺好的。”

“这不是水性好不好的问题,”楼允走过去,将柳银雪的脚从水里提起来,“好了,泡一会儿便够了,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他用自己外衫的边角给柳银雪擦脚,她双脚的皮肤极为光滑细腻,握在手里跟拿了个鸡蛋似的,触感十分柔嫩。

楼允手放得轻,生怕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就弄疼了柳银雪的脚。

他这番动作让柳银雪很是尴尬,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脚,好像她的脚是什么宝贝,生怕一不小心就弄折了,擦干净了脚,他拿了放在旁边的鞋袜给她穿上。

“现在不行,夏天总可以吧?”柳银雪问道。

楼允点头:“可以,等到了夏日,这里还是极好的避暑的地方,到时候我带你来住。”

“那我可以带我祖母和我弟弟妹妹过来吗?”

“当然可以,你想带谁过来都可以,西山别院现在是你的,你忘了?”楼允笑道。

“唔……美景误人,一时忘记了,这里景色怡人,别院也修建得美轮美奂,难怪你母妃喜欢,我也喜欢,你放心吧,你把它送给我,我绝不会转手送给别人的,也不会卖出去。”

楼允笑了:“你高兴就好。”

“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

“这水潭里有鱼吗?”柳银雪眼眸亮晶晶的。

“有的,让人专程放了很多鱼籽进去,别院的想吃鱼,随时来捉便是,下面水沟里还有专程用来网鱼的网,防止别院里养的鱼顺着水沟跑了。”楼允发现柳银雪似乎对这些乡野间的事情格外感兴趣,他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喜欢王府,喜欢这里?”

“不是。”柳银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眼神示意他别乱摸。

“那是什么?”她收回手。

“喜欢外面,喜欢这个世界,不单单是喜欢这里,倘若将来有一日,我能到处游历,赏遍山川河海,那才是我真正喜欢的,而不是终生都困在汴京,只为夫君、为子女而活。”柳银雪笑容很淡,眼里尽是憧憬,“我有时候会想,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还是应该为自己而活。”

“大梁现在是太平盛世,太平盛世便该有太平盛世的活法,我想活得自由一点,不受世俗的约束,去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不过,我想,此生应是不可能了。”她有些遗憾。

“为何不可能?”

“因为你不放我走啊。你若是愿意放我走,我会感激你的。”她微微地笑。

楼允瞬间懂了,柳银雪所畅想的游历山川河海的期望中,并没有他,她从未想过要和他一起去,也从未想过他愿意放她去。

在他计划的未来中,满满有她的身影的时候,她却根本不想和他走到白头。

他忽然间被怅然若失的情绪包裹,楼允垂下头,只觉得心尖有种尖锐的疼痛,早在交泰殿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明白,他所失去的是他根本不能接受的。

“银雪,”楼允在柳银雪的旁边坐下来,耳边是潺潺的水声,他望着柳银雪的眼睛有种令人心悸的悲恸,他问:“你当真永远不会原谅我,对吧?”

这个问题太突然,柳银雪一时没有办法回答,她低下头,将手伸进冰凉的水里,任水流从她的手背手心缓缓而过,那种冰凉的感觉顺着她的手一直淌进心尖。

她道:“我们能不说这个问题吗?如今我们夫妻相敬如宾,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挺好的。”楼允笑容有些苍凉。

夫妻相敬如宾根本不是柳银雪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夫妻恩爱,你侬我侬,而不是见面就客气生疏,既熟悉又陌生,可是她却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她对他没有感情了,自然觉得好。

只要不爱,夫妻相敬如宾便已经足够,再多的,她根本不想也不愿意。

楼允一直告诉自己要慢慢来慢慢来,柳银雪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耐心要耗尽了,他日日面对她,只想将她搂进怀里好好疼爱,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相敬如宾。

楼允深吸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他压下心头那股躁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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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自然。

他道:“走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他转移了话题,柳银雪终于松了口气,欣然地站起来,随楼允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到了一处花田,花田里开满了鲜花,美不胜收,然而,柳银雪却遇见了令她分外尴尬的事情。

她尿急。

人有三急,柳银雪本想忍着,可是他们从别院到这里花了大半个时辰,若是现在回去,也得花大半个时辰,她肯定憋不了那么久。

于是柳银雪琢磨着,怎么将楼允支开。

花田很大,高高生长的花枝能挡住大半身影,柳银雪朝楼允道:“你在这里等我就好,我进去看看。”

楼允:“我跟着你吧,为防意外。”

“什么意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能有什么意外?”

楼允:“有野兽和毒虫。”

柳银雪眉梢一跳,觉得楼允在诓她:“这山不大,不会有野兽吧?”

楼允压下想溢上脸庞的笑意,认真道:“有的,去年还有人在这山里打了一头野猪,其实野猪这类的野兽不用怕,毕竟我耳朵灵敏,它们若有靠近,我便能第一时间觉察,最主要的是害怕有毒蛇,若是有毒蛇靠近你,我却离你比较远,我只怕不能第一时间觉察。”

柳银雪无声地咽了口口水,她最怕蛇这种软体动物了,光是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楼允再接再厉:“我执意要陪你出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山里有些毒蛇,见血封喉,若你被咬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柳银雪苦了脸:“那怎么办?”

“没事,我陪着你就好了,有我在,就算是牛鬼蛇神也难近你的身,”他忍不住又摸了摸柳银雪的发顶,“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不是重点啊,柳银雪满心哀怨地想,她现在憋得很难受,已经快憋不住了,总不能真的让楼允陪着她去尿尿吧?

柳银雪一脸为难。

第99章

楼允道:“走吧,你想去花田里,我陪你去。”

“还是我自己去吧。”柳银雪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这漫山遍野的,毒蛇找上她的概率实在太小,她只是尿急,很快就解决了,用不了多久。

“你想如厕啊?”楼允忽然问。

柳银雪:“……”

她脸上迅速爬上尴尬之色,不满地瞪了楼允一眼,大有“你知道就算了干什么还说出来”的意思,那凤眼流转间,端得是娇美好看,让楼允心头一动。

“我背对着你,绝对不看,”楼允怕她不信,还抬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来,一本正色道:“真的,谁看谁孙子。”

柳银雪向他投去怀疑的眼神,她实在憋得难受,到底还是不敢去赌那个万一,不甘不愿道:“走吧。”

楼允摸摸鼻子,走在前头给柳银雪引路。

到了花田中央,柳银雪选了草木最茂盛的地方躲进去,朝楼允道:“你转过身去,我让你转回来你才能转回来。”

楼允点头,乖乖背过身去。

柳银雪盯着他修长劲瘦的背影看了半晌,确定他真的不会突然撞过来,才放心地解开腰带,蹲下身去,她动作极快,纾解后立刻穿好衣服,正要往楼允前头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嘶嘶响,柳银雪回头,一条五颜六色的蛇飞速朝她的腿咬来。

“楼允!”柳银雪吓得大叫,身体下意识地朝楼允扑过去。

下一刻,楼允腰间的长剑已经将那条蛇坎成了两段,蛇的两半身子还在地上疯狂扭动,柳银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双臂死死地将楼允抱着。

“我要出去!”柳银雪快哭了。

楼允搂着她的腰,轻轻拍着的脊背安抚:“没事,这蛇没有毒,别害怕。”

怀里的女人身娇体软,发间隐约还有清淡的皂荚香气,十分好闻,楼允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温声道:“你若实在害怕,我背你好不好?”

柳银雪犹豫了片刻,但是想到那条被楼允砍成两段的蛇,害怕之情果断压制住了她的矫情,她点点头道:“好。”

楼允蹲下去,柳银雪未做多想,爬上楼允的背。

娇软的身体一覆上来,楼允就忍不住笑了,他背着柳银雪足尖轻点,纵身跃出了花田里,而背上的柳银雪则只感觉到身体一轻,便被楼允带上了半空。

难得出来,柳银雪并不着急回去,被楼允背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后,那条蛇带给她的害怕已经消散得所剩无几,她让楼允放她下来,自己沿着山路继续走。

柳银雪玩儿得高兴,等两人回到西山别院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丫鬟打了水来给楼允和柳银雪净手,杨妈妈在旁边笑道:“厨房准备了好菜,等会儿王爷和王妃定要好生尝尝。”

“真的?是什么好菜?”柳银雪问。

“一只兔和一只鸡,养了好些年了,得知王爷和王妃要来,今儿早上就给宰了,兔用来红烧,鸡顿了药膳,正好给王妃和王爷补补身体。”

柳银雪早就饿了,被杨妈妈说得都想流口水,待他们洗了手,杨妈妈便吩咐厨房摆膳。

晚膳就摆在大厅的案桌之上,原本用膳不是在这个地方,但是柳银雪走了半日山路,早就不想动了,楼允就让杨妈妈把晚膳摆这里来。

人在外面,柳银雪便没有过于拘泥于礼节,就坐在案桌边的小凳上,她觉得自己的姿势有点不雅,但因为舒服,便不想另外换姿势,就抬手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

“沉鱼落雁,你们随杨妈妈去用膳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柳银雪道。

都是在柳银雪身边伺候多年的,自然了解自家王妃的性子,两个丫鬟没有坚持,敛衽行礼后便退了下去,高高兴兴用膳去了。

楼允找话道:“你对那两个丫鬟真是好。”

“你对来福和来宝也挺好的,”柳银雪回应道,“他们俩是你救的?”

“他们原是御膳房的太监,有一次宫宴上有人想动皇后,让皇上治皇后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便在太妃的饮食里投毒,来福和来宝就是专程负责给太妃送饮食的,当日我正巧去给皇祖母问安,遇见了这件事,便顺手救了他们两个。”楼允轻描淡写道。

“给太妃投毒,不是小罪名吧,他们若是坐实了罪名,你如何救他们的?”

“不是我救的,是皇后救的,皇后坐镇后宫多年不倒,胸中城府极深,这等小伎俩根本不可能难住她,是她把真凶找出来的,谋划这件事的是芸贵人,在此之前,芸贵人在皇后那里受了训斥,但是芸贵人是萧贵妃的人,不过这件事也只能查到芸贵人那里了。”

“为何?”

“芸贵人自己承认了罪名,她膝下有一个女儿,她死后,她的女儿便由萧贵妃抚养,就是八公主楼珍,尚且年幼。”楼允用汤碗给柳银雪盛了一碗汤。

“你怀疑是萧贵妃指使的?”柳银雪用勺子舀起汤慢悠悠地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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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汁味美,十分可口。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毕竟芸贵人自己承认了全是她指使的,当时来福和来宝年纪也不大,他们继续留在宫里,只怕萧贵妃会想办法弄死他们,所以我就将他们要了出来。”

柳银雪笑:“你的确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被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就算不死,将来也没有好日子过,可跟着你,我看他们过得挺好的。”

楼允道:“我身边正巧也缺两个贴身伺候的。”

晚膳虽然美味,但是柳银雪却没敢吃太多,晚膳后,到水榭上的凉亭上喝了会儿茶,丫鬟泡的是上等的铁观音,茶香清爽,配着这份景致,有种别样的意趣。

然而,令柳银雪有点无语的是,她对面还坐着楼允。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除了她入茅厕的时候,楼允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像个影子似的完全没有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的自觉。

楼允抿了口茶,道:“温泉就在寝室的后面,你若想睡了,现在就可以去泡温泉。”

柳银雪眼眸一亮,起身朝沉鱼落雁挥手:“走。”

沉鱼落雁赶忙跟上。

温泉池很大,里面还冒着袅袅热气,柳银雪脱了衣服下水,把自己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沉浸在温水里,四肢都松懒了下来,她笑道:“这么好的地方,我竟然是头一次来。”

沉鱼笑话她:“您又不是第一次泡温泉,柳府也有自己的别院,别院里也有温泉啊,以前您不是常去吗?”

“没这里好,”柳银雪道,“我听楼允说了,这里不止这一处温泉,等会儿伺候我泡完了,你们就去后院的温泉池泡一泡,难得出来,不用随时都跟在我身边伺候。”

沉鱼落雁笑弯了眼睛:“多谢王妃。”

泡温泉虽然舒服,但是柳银雪也不敢跑得太久,泡了小半个时辰便出来了,沉鱼落雁伺候她穿上衣服,将她的头发擦得半干后,又准备好夜里要用的茶水这才退了下去。

柳银雪躺到床上看书。

门扉忽然打开,楼允从外面走了进来,柳银雪一惊:“你怎么进来了?”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楼允很是忐忑,生怕柳银雪将自己赶出去,赶忙补充道:“杨妈妈安排的,我总不能跟杨妈妈说,我们是分开睡的且成婚这么久都没有圆房吧?”

柳银雪恍然,她和楼允是夫妻,他们来别院,杨妈妈自然只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房间,这点她倒是忘记了。

楼允见她不情不愿的样子,觉得有一支伤心小箭射中了自己的心口,他道:“放心吧,我睡地上,不会扰你睡眠的。”

柳银雪便觉得无所谓了,她躺下继续看书,漠漠道:“随你吧。”

楼允拿了衣服进温泉室,他泡了大半个时辰才姗姗而出,又让守在门外的来福再去给他抱两床棉被进来,楼允抱着棉被铺在地上,往棉被上躺去。

外面天色已经入夜,屋里点着蜡烛,灯光昏黄,柳银雪丢了一个枕头给楼允,她从床幔里探出一个头来,笑问道:“你明天可以带我去山顶吗?山顶可以看日出吗?我想看日出。”

“看日出要起来得很早,你起得来吗?”楼允问她。

“啊?”柳银雪有点失望,她觉得自己根本起不来,“那到时候再说吧,我能起来就去,若是不能起来,那就不去了。”

“你很想看?”

“想的,听说西山的日出很美,我从来没有看过呢。”

“那明早若是你起不来的话,我背你去吧,你睡你的,等我把你背到了山顶,我就叫你,”楼允道,“西山的日出的确很美,难得出来,不看看可惜了。”

“山顶那么高,你背我上去,岂不是会把你累死?”

楼允笑了:“银雪,我背着你从西山脚下往山顶去,连续打五个来回都没有问题,我习武之人,只是把你从半山腰背到山顶,中途连口气都不用喘的。”

“这么厉害?”

“不是厉害,这是基本功,若是连这点体力都没有,我根本走不到今日。”

柳银雪被他说动,眼里冒出星星来:“那就辛苦你了,明日还要早起,你快睡吧。”说着她将手里的书放下,也准备入睡了。

楼允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楼允起床让沉鱼落雁进来伺候柳银雪穿衣,柳银雪还在睡,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她还记得今日要去山顶看日出的事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任由丫鬟伺候她穿衣梳洗。

楼允让杨妈妈准备了点心和水,又让丫鬟给柳银雪披上披风,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蹲下身去,柳银雪就顺势爬到他的背上,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柳银雪睁了睁眼睛,很快又闭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到了叫我。”

第100章

她像只没有睡醒的猫似的,浑身都懒洋洋的,楼允轻笑了下,点头应“好”。

清晨的风有些凉,好在楼允早让丫鬟将柳银雪裹严实点,他一路轻功畅行,等到了山顶,天空才刚刚露出白鱼肚,远处层峦叠嶂,迷蒙雾气将崇山峻岭笼罩得宛如仙境。

楼允轻轻拍了拍柳银雪的脸:“银雪,醒了。”

柳银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懒地睁开眼睛,入目的仙境瞬间冲走了她的睡意,她发现自己已然坐在山顶的最高处,她惊喜道:“到了?”

楼允“嗯”了声,眼里尽是柔情。

柳银雪喜出望外,她抬眸打量,发现他们坐在一处亭子里,她觉得奇怪:“这里怎么还有一处凉亭啊?”

“是父王为母妃所建的,母妃和你一样,也喜欢来山顶看日出,山顶雾气浓重,偶有雨水,父王怕母妃淋雨后感染风寒,特意命人在此处建了凉亭,只可惜,我母妃命短,这日出也没有看过几次就离世了。”楼允遗憾道。

其实柳银雪不太懂,她问:“父王既然深爱你母妃,又为何要纳别的女子呢?”

“是皇祖母的意思,母妃嫁给父王后生下长姐,伤了身体,太医诊断说再难有孕,母妃顾及父王身后事,便答应了皇祖母给父王纳妾,那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我母妃还能有孕,而且怀的是个男婴,我听杨妈妈说,我满月那日便被父王立为了世子。”

“原来是这样。”柳银雪明白了。

她靠坐在凉亭上,远处有红日缓缓升起,金光透过层层迷雾照过来,洒在西山的山顶之上,有彩虹悬挂在天际,迷雾金光,七彩拱桥形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画卷。

柳银雪解下身上的披风,站到稀薄的金光里,笑问楼允:“你想看我跳舞吗?”

那女子站在光芒之下,身后是起伏的高山,她好似是从迷雾般的仙境里走出来,远山黛眉,潋滟凤眼,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楼允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雪白的披风落入他的怀里,少女一袭雪白长裙,她在光芒之下轻点脚尖,翩翩起舞,裙摆轻轻摇曳,晨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耳垂上一点玉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好似也从光芒中而来,会化作翩翩起舞的蝴蝶,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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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消散。

楼允凝着面前美得不似人间绝色的柳银雪,心中却忽然生出无限恐惧来,他总觉得她太虚幻了,好像只要他稍稍一松手,她就会如水流般从他的指尖流走。

她在晨光下旋转跳跃,仿若最轻盈的蝶,那双凤眼里露出笑意来,美得惊心动魄。

“楼允……”她笑问他,“好看吗?”

楼允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好像不用力点,她就要消失了,他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呼吸。

“银雪,你会离开我吗?”他低声问,那声音里有种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轻颤。

柳银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会,我不会离开。”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决不能离开我,”他偏头,在她的颈上落下一个轻吻,“银雪,我会倾尽所有对你好的,你答应我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

柳银雪目光一凝,心中生出无限哀婉来。

她正欲说话,楼允忽然抱着她往旁边一旋,柳银雪大惊。

下一刻,一支利箭从他们眼前飞过,紧接着无数利箭铺天盖地而来,楼允抽出腰间软剑一面打落迎面飞来的利箭一面搂着柳银雪飞速后退。

“有人想杀我们!”柳银雪惊愕道。

楼允抱住柳银雪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利箭纷纷射在巨石之上,那声音催命夺魂似的,吓得柳银雪心尖猛颤,楼允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你就在这里,不要出来,交给我。”

这个时候,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要给他添麻烦,柳银雪如何不懂。

她沉沉地点了点头。

楼允吩咐道:“命刖,保护王妃,寸步不得离开。”

目光一闪,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穿着漆黑的劲装,鬼影似的站到柳银雪的面前,柳银雪一惊,这人应该一直跟着他们,可是她竟然从未觉察。

他站到柳银雪的身前,如一座山般,岿然不动。

无数黑衣杀手冲上前来,楼允唇角冷冷地勾起,溢出一个冰冷无情的笑,他身影如同鬼魅,瞬间便蹿了上去,与那些黑衣刺客们残杀起来。

柳银雪望着命刖:“你去帮楼允啊,你守在我这里干什么?”

“宗主不需要。”命刖冷冰冰道,他取出怀中的信号弹,将信号弹放到高空,“嗖”地一声,信号弹在高空炸开。

“三四十个人,他如何能扛得住?你不是他的属下吗?保护他是你职责,你快去啊!”柳银雪着急得红了眼眶,“我这里不需要你。”

“宗主命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王妃,这才是属下应该做的。”命刖一剑削了一个朝他们扑过来的黑衣刺客的脑袋,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吓得柳银雪瞪圆了眼睛。

“银雪,闭上眼睛。”

楼允的声音传过来,柳银雪吓得赶忙将眼睛闭上,耳边都是打杀声,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尤其缓慢,那些刀剑相撞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她的耳里,让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不知多久过去,那些声音才逐渐弱下去,柳银雪悄悄地将眼睛虚开一条缝,从巨石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楼允还在和那些人残杀,却好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似的,陡然朝她望过来。

他这一分神,柳银雪就看见一把尖刀直接贯穿了楼允的左肩,他一脚将那人踢开,软剑割了那人的喉管,楼允在血泊中双膝一软,半跪到地上。

那些黑衣刺客被全数斩杀,他跪在血泊里,身上全是血迹,衣衫被刀剑划得破烂不堪,柳银雪再也顾不得什么人头和尸体,赶忙朝他冲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看见,命刖的眼眸里闪过不解的神色。

“楼允?”柳银雪双眼赤红,有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楼允脸色雪白,大量失血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撑住自己的身体,朝柳银雪惨然一笑,想伸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然而,他手上全是血,伸到半空,他又收回去。

柳银雪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样?”

“这眼泪,是为我流的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种问题,你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柳银雪抹了抹眼泪,伸手去扶他,却听他不依不饶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是是,是为你流的,你别吓我了,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柳银雪扶他起身。

命刖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上前扶着楼允下山。

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波刺客,他们不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别院。

杨妈妈一见楼允满身是血,肩上还插着一把剑,吓得浑身一颤,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和治伤用的药箱,又问柳银雪:“王妃,这是怎么了?”

“有刺客刺杀,”柳银雪的情绪已经恢复大半,她将楼允扶到屋里坐下,一见楼允肩上插着的尖刀,还是忍不住心尖颤抖,她道:“府里有会治伤的吗?”

“有的,老奴那口子就会治伤,老奴已经找人去叫他来了。”杨妈妈道。

“他是大夫吗?”

“不是,但这里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如何治伤了,只能先让他来,”杨妈妈心痛得不行,“怎么会有刺客呢,刺客会不会杀到这里来?”

“不知道,来福,你先派人回去请毒郎中过来,来宝,让府里的侍卫加强警戒,将院子守好,不管如何,得先把楼允身上的尖刀拔出来。”她沉声道。

杨妈妈见她这时候说话还有条有理,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顿时就放了一半的心,她道:“府里有王妃坐镇,老奴就放心了。”

待杨妈妈的丈夫来了,见到楼允身上的伤势,却根本不敢下手。

“老奴只会治跌打损伤,这刀伤老奴实在不敢下手,只怕只能伤着王爷,还是等大夫过来吧。”杨妈妈的丈夫说。

楼允挥手让他退下,他从怀中拿了一颗止血的丹药服下,又让柳银雪将药箱打开,确认里面有止血用的绷带和药粉还有针线后,他抬眸对命刖道:“拔刀。”

拔刀?柳银雪吓了一跳。

命刖点头,握住刀柄,二话不说猛地一抽,鲜血溅出,喷在地上,触目惊心,柳银雪吓得脸色雪白,立刻找出药箱里的止血药粉,颤抖着双手将药粉洒在楼允还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她双手抖得厉害,楼允有些心疼,安抚道:“别怕,我没事。”

柳银雪本已经克制住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又翻涌上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他根本不会受伤,有命刖在,他们两人联手,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寻常被针扎了手都痛得要命,这么大一把刀刺进血肉里,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如今是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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