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银雪不想跟上去,洛音凡怀着龙孙,金尊玉贵,半点伤不起,她若是有什么闪失,她和王曹燕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若洛音凡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打她几十板子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有可能祸极她的夫家和母族,柳银雪的大脑正在进行天人交战,而洛音凡却已经不容她过多考虑。
“祁王妃,你当真不愿意陪本宫走走?”洛音凡的语气已经沉重起来。
柳银雪屈膝敛衽:“娘娘,天干物燥,您身怀龙孙,实在金贵,身边还是多带些宫女服侍吧,这样,我和王姐姐也能安心些。”
她抬眸去瞧王曹燕:“是吧,王姐姐?”
王曹燕原本没想那么多,经柳银雪一提醒,她才想起洛音凡还怀着龙孙,顿时心有戚戚焉,若洛音凡有个三长两短,她王家还不得被皇上给抄家灭族?
“银雪说得对,娘娘,您若实在不愿看见她们,让她们远远跟着就好。”王曹燕劝道。
柳银雪和王曹燕一唱一和,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洛音凡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轻声道:“你们且跟在后面吧,不要靠得太近,不许听本宫和王姑娘还有祁王妃说话。”
洛音凡身边随身伺候的宫女如释重负,朝洛音凡敛衽道:“是,娘娘。”
一行人跟在洛音凡身后慢慢走,柳银雪回头望了眼那宫女,那宫女迎上柳银雪的视线,朝她感激的笑了笑。
柳银雪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宫女们当真远远地跟在后头,柳银雪和王曹燕分别走在洛音凡的左右侧。
今日阳光并不毒辣,荷塘有阵阵微风,打在身上十分舒爽,王曹燕扶着洛音凡慢慢地走,到了拐角处,洛音凡停了下来,想摘下荷塘边上那朵潋滟芳菲的荷花。
王曹燕赶忙拉住她:“娘娘,危险呢。”
洛音凡望着那朵荷花目露艳羡:“多美啊,本宫想摘下来,祁王妃帮本宫摘吧。”
那朵荷花就开在荷塘边,只需稍稍倾身便能摘下来,这种事本应由宫女来做,但是洛音凡既然已经点名要她摘,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不从。
柳银雪应了声“是”,倾身去摘荷花。
她听到洛音凡在她身后低声问王曹燕:“王姑娘,本宫的宫女们好像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本宫忽然有些眼花。”
正倾身摘荷花的柳银雪并未听到王曹燕的回应,她只感觉有人挥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耳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
有重物落进荷塘里,水花飞溅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与水花一样冰凉的,还有柳银雪的心。
“太子妃,快救太子妃,太子妃落水了——”
纷乱乍起,有人跳进荷塘去捞人,有人快速跑去禀报太子,有人趴在荷塘边上想将洛音凡拉起来,有人惊慌地大声叫喊,还有人指着柳银雪和王曹燕:“是她们,太子妃落水之前,只有她们陪在太子妃身侧,是她们害太子妃落水的。”
柳银雪回头,只见王曹燕瞪圆的双眼和惨白的脸。
柳银雪目光凝重,望着王曹燕道:“你要咬死了,是她自己落下去的,跟你和我都没有关系,否则,你们王家,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王曹燕浑身猛地一颤。
洛音凡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淌水,瑟瑟发抖,宫女们赶忙拿了薄毯将她包起来,放到步撵上,将她匆匆往寝殿抬去。
有宫女尖叫道:“娘娘出血了,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太子楼逸来得比柳银雪预想得快,他眉目冷沉,一挥手,他身边的侍卫就将柳银雪和王曹燕扣押起来,楼逸冷声道:“把她们带下去,分开关押。”
祁王府,外院书房。
楼允心情持续不好,他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双腿交叠翘在书桌上,眉目冷沉,眼神阴翳,书房外伺候的人都不敢轻易近楼允的身。
就连进去倒茶都谨小慎微,生怕惹得楼允发怒。
白总管脚步匆匆地过来,轻轻扣了扣书房的门,楼允口吻阴测测的:“进来。”
白总管推门的动作明显比往常要大,他站在门口朝楼允拱手道:“王爷,出事了,太子妃和王妃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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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姑娘一同赏荷,太子妃落水,太子殿下将王妃和王家姑娘都扣押了下来。”
楼允眉头一凛,猛地从太师椅上跳下来。
太子楼逸,对柳银雪贼心不死,如今他将柳银雪强势扣押,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混账事来,只要一想到这点,楼允就想杀人。
他的妻子,楼逸也敢觊觎!
“命刖!”楼允忽然唤道。
他话音一落,白总管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面前便站了个身着一袭黑衣且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白总管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是经过事的人,没有太过惊惶。
那男子站在楼允面前,像个没有喜怒的幽魂,他低头:“属下在。”
“去保王妃无恙。”楼允道。
命刖领命,又如幽魂般蹿了出去,来无影去无踪,让白总管暗暗咋舌。
他们王府竟然有命刖这号人物?他在这里潜伏多久了?是不是随时都伴在楼允身边,暗中保护楼允的安危?
他竟然从不知道。
难怪老王爷要把祁王令都给楼允,他们这位新王爷,当真是不简单。
楼允吩咐道:“白总管,让萧贺保护好王府的安全,在我没有回来之前,除了柳府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出王府大门,跟容妈妈说,内院若是有人趁机闹事,不管是谁,先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如此雷厉风行,将王府即将可能出现的隐忧一刀切,以绝后患,行事果断狠厉。
白总管对楼允的敬服越发深刻了几分,他拱手道:“属下领命。”
与此同时,柳府。
柳朝远身居太傅,深得皇上信重和尊敬,加之柳岐山争气,父子俩在朝中多年,消息自然灵通,柳银雪前脚一出事,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柳岐山和柳太傅耳中。
柳朝远听闻此噩耗,险些昏倒,被柳岐山一把扶住。
柳岐山命来人道:“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能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柳岐山一手扶着柳朝远的胳膊,一手轻轻拍着柳朝远的后背,给柳朝远顺气,安抚道:“爹,您别着急,银雪素来聪慧,定会把自己摘出来的,这件事落不到她的头上。”
柳朝远看事情远比柳岐山长远,他已经顺过气来,缓慢地坐到木椅上。
年过六旬的老人,满面风霜,一双眼睛却格外犀利,他道:“不,太子妃落水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以银雪的聪慧,这件事本不该和她扯上关系。”
柳岐山被柳朝远一语点醒,眉心大皱:“爹的意思是?”
“有人要害我们银雪。”柳朝远道。
他又赫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留在家里,切勿让消息传到你娘耳里,太子妃落水,这件事定会闹到皇上面前,我先进宫面圣。”
柳岐山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跟柳朝远根本不能比,当下便应下来。
他着紧去安排柳朝远进宫的事情,柳朝远毕竟年纪大了,柳岐山怕他有三长两短,还特意安排了家里的大夫跟着一起去,等送走了柳朝远,才到内院与李曼商量。
夫妻俩怕消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特意关起门来说这件事,李曼吓得脸色惨白,一听柳岐山说完,眼泪就不断地往下落。
“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李曼泪眼婆娑,“我们银雪心地善良,谋害皇孙的事情是决计干不出来的,那太子妃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生在银雪去的时候落水,定有古怪。”
“府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娘那里我也定会瞒得死死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的事情不用管,这个时候,我绝不会让家里出乱子。”李曼捏住柳岐山的衣袖道。
柳岐山想说的也正是这点,见李曼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就不再多言。
他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银雪出事的。”
李曼点头,含泪送他离开,心中却早就焦急如火,她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抬脚去了隔壁王家,王家此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家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许月华得知李曼过来,也顾不得之前和他们柳府有过节的事情,更顾不得自己曾经在李曼面前丢尽颜面的事情,脚步匆匆地来迎李曼。
两人屏退了身边服侍的,站到墙角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家姑娘也去了东宫?我记得你家姑娘和太子妃从前并无往来啊。”李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面焦灼地问。
许月华的丈夫在朝中的官职并不大,在皇上面前甚至说不上话,和柳朝远完全不能比,柳银雪出事,柳朝远还能在皇上面前求情说理,他们家老爷却不能为王曹燕求情说理。
这件事关乎他们整个王府的兴衰荣辱,许月华此时就吓得心惊胆战。
洛音凡肚子里的,那可是皇孙。
第62章
许月华焦急得直抹眼泪:“昨日太子妃就派了帖子过来,说得知我们王府与长公主府订了亲,她还未见过未来表弟媳,便请了曹燕今日去东宫赏荷,我原以为是好事,谁知道……”
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李曼目光一沉,这么说,太子妃是心血来潮了?事情当真会那么巧?
按柳岐山的意思,是有人想坑害他们银雪,而近来,先有楼允让王曹燕母女在他们柳家人面前颜面扫地,后有楼允亲自将王曹燕丢进池塘里,而楼允丢她的原因,是为柳银雪出气。
所以,王曹燕早就对他们银雪心生嫉恨,才会在楼允面前抹黑她。
如此说来,与银雪最是不睦的,最记恨他们银雪的,当属王曹燕。
李曼想到这点,忽然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好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冷然起来。
许月华觉察到她的异常,问道:“你怎么了?”
李曼望向许月华的目光有瞬间的犀利,但她转眼就收敛了起来,快得好像是许月华的错觉,许月华见她不做声,紧接着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李曼摇摇头,不,她不能说,她不能与许月华私下多说。
她就不该来找许月华。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回去了,老太太还在家里,我得回去守着老太太,我什么都不能说。”李曼转身往回走。
许月华去拉李曼,被李曼猛地挣脱,李曼快步往大门口走。
李曼神思恍惚,明显心中有事,定然与今天在东宫发生的事情有莫大的关系,许月华一心想要问清楚,快步朝李曼追上去,一路追到了王家大门口。
“李夫人,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许月华拉住李曼的手臂不让她走。
李曼回头,忽然不顾形象地对许月华厉声责骂道:“当初我女儿银雪嫁到祁王府,回门那日,你与你女儿王曹燕来我府上做客,嘴上说是看我女儿,实际上却将我女婿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通,你们王家母女哪里是来看我女儿的,分明就是来看我女儿笑话的!”
李曼想到她们母女当时的嘴脸,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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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觉得恶心,要不是念在两家人多年邻居,常有往来的份儿上,她决计不会上门道歉。
李曼突然翻起旧账,许月华不知道她到底唱的是哪一出,顿时愣在当场。
柳府和王家大门都处在闹市,大门口人来人往,见她们两位夫人在大门口吵起来,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热闹,间或指指点点。
“李夫人,你什么意思?”许月华冷声问。
李曼冷哼一声:“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我女儿银雪成婚满一月,女婿陪她回来住,你女儿王曹燕递了帖子来看我女儿,结果你女儿趁我女儿不在的时候,是如何跟我女婿说的?她难道没有跟你说?”
许月华被李曼突如其来的发难气得浑身发抖。
李曼却不管她发不发抖,她要在柳银雪被问罪前先发制人,王曹燕和柳银雪的关系越糟糕,对柳银雪就越有利。
她也顾不及两家人是不是邻居了,她必须要赌一把。
撕破脸就撕破脸,他们柳家从来不怕这些虚的。
李曼道:“王曹燕是你亲手教养出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那等嘴碎的女子,在祁王面前说我女儿银雪跟你侄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银雪对你侄子更是情深义重,谁知道一封圣旨,竟然将她指给了祁王,到底是祁王和我女儿的缘分更深些。她在祁王面前搬弄银雪的是非,说银雪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分明就是想离间银雪和祁王的感情。”
李曼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都在控诉许月华。
“我真是想不明白,我们两家人时常走动,银雪和王曹燕是从小的玩伴,我一直以为她们感情好,是闺中密友,谁知道王曹燕竟然那般嫉恨我家银雪,趁银雪不在的时候,在背地里抹黑她,简直可恶至极。”李曼厉声骂道。
“好在祁王不是那等听信谗言的愚笨之人,气得当下就将王曹燕丢进了池塘里,让她去池塘里冷静,想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李曼后来仔细查过,所以特别清楚,所以她才越发觉得祁王是个好的,甚至愿意将柳银生送过去习武。
许月华被李曼的话气得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什么?”
“当时在场的丫鬟小厮一大堆,你问谁都行,”李曼口吻凿凿,嗤道:“什么闺中密友,你那女儿王曹燕分明就是蛇蝎心肠,早就嫉妒我女儿银雪不仅模样倾城而且才华横溢,抢走了她许多的风头,所以早就怀恨在心,想借机报复银雪。”
李曼说得有鼻子有眼,大门口围聚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指指点点。
许月华颜面尽失,恨不得当场拧歪李曼的嘴。
而李曼显然也并不打算与许月华多做纠缠,她道:“这次的东宫事件,你最好祈祷我女儿没事,否则我柳家绝不会放过你们王家。”
李曼放下狠话,抬脚就朝柳府的大门走。
她神情凝重,一踏进大门,就有管事的妈妈上前禀道:“夫人,内院的消息已经锁死了。”
李曼“嗯”了声:“派人盯住大门口,老爷或者老太爷回来了,立刻来报我。”
那妈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应承下来。
柳银雪被关在一间暗室里,暗室很黑,只有高处的一扇窗棂透进些微的天光,暗室里只有一个罚跪用的蒲团,其余什么都没有。
天气炎热,暗室里却有些寒凉,仿佛有股阴风在周围飘荡,柳银雪抱紧双臂坐在蒲团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自她踏入东宫开始,她就暗有戒备,但是没想到,她还是被别人成功地算计了。
洛音凡腹中的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她被人从荷塘里捞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她双腿已经染了鲜血,裙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而她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柳银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只有静下心来,她才能条条剖析,才能找出最关键的问题,才能想出办法自救。
她知道洛音凡恨她,但是为了搞垮她,就弄死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真的值得吗?没有孩子傍身,她如何站稳脚跟?
洛音凡当真是那等为了情爱而不顾一切的女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当初就算自戕也不会嫁给楼逸,何况太子选妃,选的是各大臣上报的贵女,难道左相在上报洛音凡的名字的时候,丝毫没有跟洛音凡提过?
这也有可能,毕竟女儿婚姻,都是父母包办做主。
可柳银雪总觉得,并非如此简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音凡为了一个得不到的楼允,真的心甘情愿牺牲掉自己的孩子和高高在上的未来也要弄死她这个情敌?
她是左相亲自教出来的,多年稳坐东宫,世人皆称赞她贤良淑德、温和大方,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蠢笨的,不可能不懂得权衡利弊,甚至拿整个左相府冒险。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银雪沉沉地闭上眼睛。
忽然,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个问题,想到一个人。
门扉从外面被打开,刺眼的天光照进来,柳银雪被逼抬手遮住眼睛,片刻后,她才勉强适应了屋外刺眼的天光,逆着光束,她望向来人。
暗红绣金丝蟒袍朝服,脚上蹬黑色云靴,楼逸逆光站在门口,光线太过刺眼,柳银雪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微微眯起眼睛。
柳银雪撑着双膝从蒲团上缓缓站起来,她并未行礼,开口时声音冰冷得不起丝毫波澜:“殿下将我关在这里,打算意欲何为?”
楼逸忽地笑了。
他五官和楼允有两三分相似,却不及楼允一半俊逸,笑起来的时候更无楼允好看,反而给人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
“祁王妃果然与众不同,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却还能挺直腰杆,不卑不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得不,青睐——”
他说“青睐”二字时,尾音拉长,如冷蛇爬过柳银雪的脊背,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银雪不想与他多说废话,问道:“太子妃呢?如何了?”
“怀着身孕的女人浑身湿漉漉的被人从荷塘里捞出来,你说能如何?”楼逸抬手,守在门口的守卫将门关上,暗室里的光线收尽,恢复黑暗,楼逸的话还在继续。
“孩子自然已经没了。”他说。
柳银雪眉头大皱:“你关门干什么?殿下,你别忘了我的身份,帝师的孙女,祁王的王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根本不妥,若是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不要了?”
说话间,柳银雪悄悄拔下了发间的玉簪。
她已经没心思去管洛音凡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她神经紧绷,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楼逸,口吻生冷:“你别想对我做什么,否则你这太子,就别想做了。”
楼逸倏然大步靠近她,柳银雪被逼后退,一直被楼逸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这里是本宫的地盘,你在本宫的地盘上犯了事情,还不是本宫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楼逸倏然出手捏住柳银雪的下巴,“你好好顺从本宫,本宫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柳银雪凤眼逼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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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是祁王妃。”
“你在威胁本宫?你以为本宫怕楼允?”楼逸加重了力道。
第63章
“不敢,”柳银雪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冰冷的墙壁让她的脑袋越发清醒,“殿下,你要想清楚了,我是祁王妃,就算我在你的东宫犯了事,也自有律法裁决,还轮不到你私自用刑,我更不会顺从你,你也别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天衣无缝。”
楼逸哈哈大笑:“本宫的东宫,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算本宫现在办了你,也没人会知道,你若是想要自杀,那正好如了洛音凡的意。”
“谋杀皇孙后,自戕,合情合理。”楼逸笑道,朝柳银雪伸出手。
柳银雪身体猛地一旋,躲开楼逸的手,站到另一处,也嗤笑了一声:“殿下对自己的东宫可真有信心,所以,当初殿下因为朝服上沾了一点墨迹就砍断了一个奴才的双手并将其仍到乱葬岗的事情,是谣传了?”
楼逸唇角的笑容蓦地一收。
在这个瞬间,柳银雪忽然大喊:“救命啊!太子杀人啦!救命!”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附近都是我东宫的守卫,没人闯得进来,也没人敢闯进来!”楼逸逼近柳银雪,伸手就去扯柳银雪身上的衣物。
他速度太快,柳银雪根本躲不开,夏日她本就衣衫单薄,被楼逸一扯,香肩露出大半,楼逸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去撕扯柳银雪的衣服。
“本宫早就钟意于你,奈何你柳家那个老不修竟然看不上本宫,如今你还不是落到本宫的手里,本宫不嫌弃你是楼允上过的破鞋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反抗本宫,啊——”
柳银雪手中的玉簪毫不留情地朝他的手臂划去,一道鲜血飞出,溅到她的脸上,楼逸被锋锐的利器刺痛,飞快地后退几步。
他大怒,一掌朝柳银雪的肩膀劈去,柳银雪半边手臂都麻了,意识涣散了片刻。
她很快清醒过来,跑到门边大力地拍打门板。
“救命,救命——”
没人理会她,没有人,柳银雪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苍凉,难道今日她注定要被楼逸侮辱吗?难道今日她真的逃无可逃吗?
楼允呢?
楼允在哪里?
“楼允——楼允——”
她声嘶力竭地叫喊,嗓音破了,她被楼逸抱住往后拖,柳银雪拼命挣扎,手里的玉簪被楼逸打掉,她拼命去抓楼逸的双手,想让他放开,可是没有用。
“碰——”
柳银雪被楼逸一股大力摔到地上,后脑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砸得她头晕目眩,她想撑着身体站起来,刚有所动作,就被楼逸粗暴地按回去。
“楼允……”
柳银雪意识昏沉,视线飘忽,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楼允……救我……”
楼逸哂笑:“救你?没人能救你,乖乖躺着让本宫爽,天下第一美人,滋味定然非同凡响……”
伴随着他的笑声,屋顶忽然传来脚踩瓦砾的声音。
楼逸眉目一凛,想起柳银雪说的事情,他这东宫,兴许真有内鬼,就在楼逸思索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守卫厉声呵斥的声音:“谁?”
楼逸面露不悦,看着身下肤白貌美如天山雪莲一样的美人,狠狠地咬了咬牙:“这次先放过你,总有一日,本宫要让你躺在本宫的身下任本宫骑。”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门外传开守卫的声音:“殿下,祁王带着一批禁卫军过来了。”
楼逸快步走出去,反身关上门。
未走几步,便迎面与带着禁卫军而来的楼允正面相撞,楼允拱手,朝楼逸道:“太子殿下,本王奉皇命,带嫌犯柳银雪与王曹燕去交泰殿面圣,还请殿下将两个嫌犯交给本王。”
楼逸没想到楼允这么快就拿到了皇令。
这里是东宫,没有皇令,他还真没有本事带着禁卫军闯进来,而没有禁卫军,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扛住他东宫的所有守卫闯到这里来。
楼逸一挥手:“去把她们带上来。”
王曹燕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柳银雪却迟迟没有出现,楼允正想问,一道黑影鬼影似的落在楼允的身后,低声在楼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而黑影的身后跟着追来了几个东宫守卫,几个守卫见到那黑影站到楼允的面前,都未敢继续上前,倒是楼逸,狠狠地瞪了眼楼允。
原来刚刚在屋顶故意制造响动的,是摘星楼的人,楼允故意制造混乱,让东宫的守卫转移了注意力,这才让那个人趁机潜了进来。
而楼允此刻,桃花眼如有黑流席卷,波涛汹涌,杀气逼人。
楼允锐利的眸子射向楼逸,楼逸被那杀气弥漫的眸光一扫,心下竟颤了颤,不禁然地露出一股惧意来,而后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无畏地望回去。
楼允越过他,径直朝关着柳银雪的暗室快步而去。
柳银雪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撑着双臂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有半边肩膀麻了,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又重重地跌回去,额头撞到地板上,磕出淤青。
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一张脸惨白得像个死人。
楼允一掌推开房门,就看见柳银雪狼狈地斜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头发散乱,脸上还有猩红的血,她听到开门声,仿佛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打了个颤。
逆着光,她看不清来人,蹬着双腿不断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惨白的脸,惊惧交加。
楼允拳头死死握紧,突然间很想杀人,想杀了楼逸。
他快步走过去,弯腰去抱她,柳银雪头昏脑涨,眼睛看不清东西,以为是楼逸,把自己缩成一团,厉声叫道:“滚,滚开!”
楼允倏地握住她的手,粗粝的手指,满是薄茧。
“是我。”他声音暗哑。
熟悉的声音,让柳银雪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她甩了甩头,视线逐渐恢复清明,落到楼允的脸上,她眼泪倏地滚落,对他道:“我没有。”
“我知道,”楼允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他动作很笨拙,但很小心,怕弄疼她,“你素来孤高自傲,不会做这等阴险之事,我知道,太子妃落水,跟你无关。”
与柳银雪相处数月,如果他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便是瞎了眼。
刚刚受凌辱的时候都没有哭的柳银雪,在见到楼允后,眼泪就不禁然地滑落,此刻听闻他相信自己没有谋害洛音凡,只觉滋味复杂,眼泪便滚得越发汹涌。
可是她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楼允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将她散乱的衣襟拉好,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抹出一手的水渍,他听柳银雪哑声道:“楼允,我没有,我没有让他得逞。”
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件事,楼允苦笑,她怕自己嫌弃她吗?他打横将柳银雪抱起来,慢慢朝外走:“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来迟了。”
他说。
柳银雪很累,她头很痛,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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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脑,有种针扎一样的疼痛,大脑天旋地转的,她被楼允抱起来,身体深深地靠进他的怀里,她很想睡过去。
眼泪流进楼允的衣衫里,她沉沉地闭了闭眼睛。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在如此欺辱了她之后,还能拥有光辉灿烂的前程。
没有。
王曹燕看着楼允抱着柳银雪出来,嗤笑了声,楼允眸光一瞥,吓得王曹燕立刻禁声,还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害怕得不敢再看楼允。
柳银雪抓住楼允的衣袖,低声道:“楼逸知道他砍了奴才双手的事情被传出去了,是我说的,你若是……若是有人在东宫,让他立刻撤离。”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楼允能听到。
楼允的心狠狠地揪起,她额头上有一个大包,脸色苍白,丝毫不见血色,他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势,但很显然,柳银雪整个人意识并不清楚。
楼允怀疑她随时都要昏过去。
“能撑住吗?”楼允低声问她,“今日之事,还未完,太傅和皇上都在交泰殿等我把你带过去,他们有话要问。”
柳银雪狠狠地咬了咬牙:“可以。”
祖父还在交泰殿里,她不能让他老人家承受天子之怒,她道:“你放我下来吧。”
楼允却将她抱得很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到了交泰殿,我叫你。”
柳银雪的确浑身无力,楼允素来恣意,他执意要抱,她也拧不过他,干脆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积攒力气,等着接下来的唇枪舌战。
交泰殿气氛沉重,太后、皇后还有皇贵妃萧氏皆在。
太后和皇上分别坐在上位上,皇后站在太后的身侧,萧贵妃站在皇上的身侧,太傅柳朝远因是皇上的教养恩师,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皇上本赐了坐,但被柳朝远婉言谢绝了。
“孙女柳银雪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老臣不敢坐。”
皇上早就盼着洛音凡能顺利生出皇孙,结果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如何能不气,柳朝远辞了座,他也懒得过多理会,就让他站着等。
在交泰殿前,楼允将柳银雪放了下来。
有内侍进去通传,得到准许后,楼允等人方才走进交泰殿内。
柳朝远一看见柳银雪额头上的伤势和惨白的脸老脸皱得越发紧,想问,却不敢问,死死地憋着,满是心疼。
那可是自出生就被他们柳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女,她在东宫到底受了何等委屈,竟然弄成了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柳朝远心疼得要命。
柳银雪一看见年迈的祖父站在殿中,眼泪瞬间溢满眼眶,柳太傅身居高位,于皇上有教养之恩,即便是上朝,皇上都会赐坐,更何况其他。
如今却端端地站着。
柳银雪心头愧疚,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啊。
楼允与柳银雪还有王曹燕齐齐跪在地上行礼,太子拱了拱手,便退到旁边,皇上面色不悦,道:“楼允,你也站到旁边去吧,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楼允抬头,却并未起身,说道:“皇上,银雪是微臣的妻子,夫妻一体,她跪着微臣自然只能陪她跪着,求皇上成全。”
第64章
柳朝远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楼允,眼里露出几分满意。
柳银雪意外,原本寒霜般的心,竟因为他的言行而有所消融,她安静地跪着,并未说话。
皇上不勉强,他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楼允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年轻人身体好,正反也跪不坏。
柳银雪贤名在外,皇上其实心中已有计较,这件事多半跟柳银雪没关系,而另一个王曹燕,与洛音凡也无冤无仇,多半也是无辜被牵连。
但是这毕竟不是小事情,如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
皇上心中明白,让她们来走个过场,给萧贵妃和太后娘娘一个交代,这件事便算完了,于是他道:“当时只有你们三人在场,太子妃是如何落水的,你们可能给个说法?”
柳银雪跪得笔直,闻言恭敬地回答:“回皇上,当时太子妃邀臣妾与王姑娘赏荷,说已经烦了宫女们天天跟着,身边既然有臣妾与王姑娘相陪,便不许宫女们再跟。臣妾知道太子妃身怀龙孙,金尊玉贵,是以不敢马虎,再三劝说太子妃还是让宫女们跟着更为妥当,太子妃才勉强答应。后来臣妾与王姑娘扶着太子妃走至拐角处,宫女们不敢惹太子妃心烦,便没有跟着转过来,才导致当时只有臣妾、王姑娘与太子妃三人。”
“太子妃想摘靠近荷塘边上的荷花,王姑娘说,荷塘边危险,太子妃便让臣妾帮她摘,臣妾见那荷花的确离荷塘边上很近,稍微费点力气就能摘下,便倾身去帮太子妃摘荷花,就在臣妾倾身帮太子妃摘荷花的时候,太子妃却落了水,”柳银雪面色惨白,将发生的事情阐述清楚后,她继续道:“是以,臣妾并不清楚太子妃为何会落水。”
众人听闻,都齐齐皱起了眉头。
萧贵妃大怒:“你不清楚?你不清楚难道是太子妃自己掉下去的吗?”
柳银雪抬头,眸若寒光:“当时王姑娘和太子妃都在臣妾身后,臣妾依太子妃吩咐,为太子妃摘荷花,背上并未长眼睛,的确不清楚,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萧贵妃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洛音凡有孕,孩子却就这么没了,楼逸还未坐稳太子之位,无后为大,他一日膝下没有皇子,太子之位就一日不稳。
萧贵妃如何能不气,她指着王曹燕:“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家在朝中并无什么权势,这还是王曹燕第一次进宫,面对威严的皇上、皇后等人,王曹燕吓得浑身打颤,战战兢兢,害怕不已。
她一直没敢抬头,都不知道萧贵妃在让她说话。
萧贵妃气得哆嗦,厉声道:“王曹燕,你大胆,本宫要你说话,你聋了吗?”
跪在地上的王曹燕身板猛烈地颤了颤,她在惊惧中抬起脑袋,颤颤巍巍地回答:“臣女,臣女看见了。”
太后慢声慢气地问:“你看见什么了?如实说来。”
“臣女……”王曹燕小心地看了眼柳银雪,瑟瑟发抖:“臣女不敢说。”
柳银雪瞳孔陡缩。
萧贵妃冷声道:“皇上在此,太后在此,你怕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如实说出来,没有人敢为难你。”
“臣女,臣女知道太子妃是如何落水的,是,祁王妃,祁王妃撒了谎,是祁王妃推太子妃下水的,臣女都看见了,”王曹燕磕头道,“臣女亲眼看见的。”
楼允的舌尖舔了舔后牙槽,他面目冷沉,眸中杀意毕现:“王姑娘,说话要讲证据。”
王曹燕浑身一抖。
她从小受诗书教导,跟在她娘身边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学习把控宅院的手段,学习估测人心、笼络他人,她从来都不傻。
当时荷塘边只有她们三人,洛音凡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去看看那些宫女跟上来没有,因为洛音凡怀着身孕,所以她也格外小心谨慎,一面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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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洛音凡的吩咐去瞅宫女们,一面余光始终留意着洛音凡。
她亲眼看见洛音凡走到柳银雪的身边,手臂划过柳银雪的手,自己从荷塘边跳了下去,她跳下去的时候,唇边还含着一抹清淡的笑意。
王曹燕读不懂洛音凡那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被关在暗室里的时候,始终在想,洛音凡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没有想明白缘由,但是不妨碍她看出洛音凡的目的。
她想陷害柳银雪。
她怀着龙孙,以失去龙孙的代价陷害柳银雪,可见其心志之坚定,不可动摇。
王曹燕既高兴又忐忑,高兴原来这个世界上嫉恨柳银雪的人竟然不止她一个,高兴原来想弄死柳银雪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忐忑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她想,不会的,她和洛音凡是拧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有洛音凡给她撑腰,她绝不会出事。
可是当她迎上楼允阴沉的目光时,却仍旧忍不住害怕。
柳朝远气得浑身发抖:“王姑娘,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如此歹毒?我孙女银雪是我一手教导长大的,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心地良善,她和太子妃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推太子妃下水?你当着皇上的面诬陷我孙女,可知道此乃欺君之罪?”
柳朝远为官多年,沉稳持重,今年事已高,一身威严,更是浓厚。
王曹燕被吓得战战兢兢,抖如筛糠。
而原本最该愤怒的柳银雪,此刻却显得不悲不怒,那一双凤眼暗暗沉沉,仿佛有波涛在其中翻卷,她脸色苍白,却沉稳内敛。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贵妃厉声责问:“柳银雪,你还有何话要说?”
“臣妾有话要说,”柳银雪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光已然恢复淡然,她朝柳朝远磕头:“祖父,您年纪大了,您得听孙女的话,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您都不要激动,孙女不是那等会任由他人诬陷欺辱的蠢货,定能还自己清白。”
柳朝远眼眶通红,含泪不忍,他的孙女,自小良善,怎可能谋害皇孙?
“好,祖父信你,我孙女自幼良善,行事素来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人,我就不信,当真还能因他人三言两语,就被迫被盖上谋害当朝太子妃、谋害皇孙的罪名。”
柳朝远这话,看似是对柳银雪所言,但其实是专程说给别人听的。
皇上都是他教养出来的,难道同样是他教养出来的他柳家的嫡长孙女,还能差到去谋害皇嗣不成?简直就是笑话。
皇上眉头紧皱,失去皇孙,他固然心痛,但是他却不信柳银雪和王曹燕会害人,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王曹燕竟然当众指责柳银雪害人。
怎么还能闹出这等事情来?
他每日国事繁重,却还要处理这等污七糟八的阴渠之事,皇上当即脸色越发难看,他沉声道:“王姑娘,你可看清楚了?”
“臣女不敢撒谎,臣女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王曹燕心惊胆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皇上和各位娘娘若是不信,可亲自问太子妃娘娘。”
柳银雪倏地冷笑了声。
她道:“臣妾请求与太子妃当面对质。”
萧贵妃目光冷厉:“胡闹,太子妃痛失爱子,如今还缠绵病榻,如何能与你当面对质?柳银雪,你是算准了太子妃根本不可能与你对质,所以才敢这般要求?”
柳银雪俯首:“请贵妃娘娘息怒,若太子妃不能来,还请娘娘派人去问一问太子妃,听听太子妃如何说吧,谋害皇孙乃是大罪,臣女承担不起,只求还原事实。”
王曹燕低头,暗骂了声:“蠢货!”
洛音凡铁了心要弄死她,怎么可能不咬死柳银雪推人的大罪?
柳银雪啊柳银雪,你也有今日,竟然被洛音凡伪善的面具蒙了眼睛,呵呵。
皇后娘娘道:“皇上,母后,臣妾觉得祁王妃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太子妃人不能过来,派人去问一问总是应该的,她是当事人,她最清楚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萧贵妃道:“早问过了,她不愿说,像是在瞒什么。”
皇上不悦道:“派人再去问,不说也得说,而且要说得明明白白,皇后,你派人去问。”
皇后娘娘不敢耽搁,派了自己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亲自去问。
管事姑姑一走,柳银雪道:“皇上,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臣妾想请求皇上,关闭交泰殿,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交泰殿,以免有人通风报信。”
萧贵妃怒道:“这里是皇宫,谁敢私自去通风报信?”
柳银雪没理会萧贵妃的话:“求皇上答应臣妾这小小的请求。”
柳朝远满含期待地望着皇上,就要跪下恳求,皇上心软,在柳朝远下跪之前,阻止了柳朝远的动作,道:“从现在起,交泰殿内外,任何人不得离开。”
楼逸冷笑了声:“倒是会玩儿把戏。”
楼允眉目阴郁。
他们都在等洛音凡的答案,倘若洛音凡说是柳银雪推了她,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倘若洛音凡说柳银雪没有推她,那么言之凿凿的王曹燕就是欺君。
洛音凡的回答,至关重要。
柳银雪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其实臣妾请派人去问,只是希望能把太子妃引来,但无论太子妃来与不来,结果都只有一个。”
太后问:“什么结果?”
“太子妃只会咬定是臣妾推了她,害她跌入荷塘的,这点毋庸置疑。”柳银雪道。
萧贵妃道:“本宫已经问过太子妃,她根本就没有说是你推了她,本宫问她的时候,她反而支支吾吾,像是在为你遮掩,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诋毁太子妃,柳银雪,你可知罪?”
第65章
柳银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卑不亢道:“倘若那位姑姑带回来的答案,太子妃的回答是臣妾并未推她,那么臣妾自愿领二十庭杖。”
皇后见她信誓旦旦,问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太子妃支支吾吾,并非是为了帮臣妾遮掩,而是为了等王姑娘先诬陷臣妾,只有王姑娘这个当场的唯一证人诬陷臣妾推了她,太子妃在说出是臣妾推了她后,王姑娘才不会推翻太子妃的话,否则,倘若王姑娘没有站在太子妃那方,帮太子妃说话,岂不是就成了太子妃在诬陷臣妾谋害皇孙?太子妃聪慧,她做不出这等自打脸面的蠢事。”
楼允猛地朝柳银雪看去,漆黑的眼眸,冷若冰霜。
“柳银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声问。
原已经稍有温热的心,彻底坠入冰窖,柳银雪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鲜血溢出,剧烈的疼痛却无法缓冲她心尖的痛楚。
原来,触碰了他的逆鳞,她就连辩白的权利都没有了。
心,很痛,很痛。
萧贵妃骂道:“强词夺理,胡说八道,柳银雪,你竟然诬陷当朝太子妃,你大胆!”
柳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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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嘴里的鲜血:“娘娘莫急,臣妾到底有没有胡说,等那位问话的姑姑回来了,自有定论。且臣妾想,这是一个将臣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绝佳机会,太子妃娘娘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身体孱弱,不能于行,她兴许也会亲自来给臣妾定罪的。”
太后摇头:“太子妃刚失爱子,怎可能来?”
柳银雪苍凉地笑了笑:“她费尽心机,就算是死,她也会来完成这最后一步,她会来的,还请皇上和各位娘娘稍等,皇上,臣妾可否问王姑娘和祁王几个问题?”
皇上也想知道柳银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问。”
“祁王,当初您陪妾身回门的时候,王氏母女前来柳府拜访,以为您不在,的确是将您从头到脚奚落了一番,妾身没有说错吧?”柳银雪望着楼允问。
楼允瞬间明白过来柳银雪的意思,回答:“没错。”
“王氏母女嘴里说着是来看妾身,但实际上却是来看妾身笑话的,笑话妾身竟然嫁给了传言中丑陋不堪、杀人不眨眼甚至院中姬妾无数的祁王世子,没错吧?”
“没错。”
“王氏母女辱骂您,您剑指王姑娘母亲的脖子,逼得她们母女下跪求饶,没错吧。”
“没错。”
“妾身嫁入祁王府满一月,回门,王姑娘前来拜访,妾身有事离开,王姑娘却在您的耳边编排妾身险些与她的表哥定亲,并且与她的表哥心意相交,没错吧?”
“没错。”
这些问题,楼允无法隐瞒,因为当场还有许多丫鬟小厮,就算瞒也瞒不住,何况,他也不想瞒。
“多谢祁王,如实回答妾身的问题。”她微微垂首,态度疏离,眉眼冷漠,仿佛对面的人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认识不深的路人。
楼允的心不由地收紧。
柳银雪又转头问王曹燕:“王姑娘,我三日回门,你与你母亲来拜会,将我我夫君奚落了一番,这件事,我说的是事实吧?”
王曹燕目光飘忽不定,半晌不敢回答。
柳银雪的问题,对她只害无益。
“王姑娘,皇上在此,太后娘娘在此,皇后娘娘在此,贵妃娘娘在此,问你话你实话实说便是,你吞吞吐吐,扭捏不定,是在想如何编织谎言吗?当日丫鬟小厮无数,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别被人打了脸,落得个欺君之罪!”柳银雪沉声道。
王曹燕吓得面色一白,答案就脱口而出:“是事实。”
“我常年久居深闺,极少外出,根本没有见过你表哥,我没说错吧?”
这件事,也是有迹可查的,且当日王曹燕说她表哥见过柳银雪,也是随口说的,王曹燕不敢就这件事情撒谎,咬牙回应道:“之前我母亲上你们柳府提亲,我以为……”
“王姑娘,请你回答我的话就好,不要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你若想说你以为或者你听说,那我只好求皇上派人去查清楚,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若是查不出来,那就是你在搬弄是非,在顾左右而言他,在扰乱视听,在胡说八道,难道你母亲就是这般教育你的吗?你们王家人说话,难道就仅凭猜测吗?你别忘了,你父亲还在朝为官,你想败掉你父亲的仕途吗?”柳银雪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王曹燕反驳,着急得哭了出来。
“你没有?”柳银雪眼眶通红,“我们多年姐妹,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待我的。”
她凝着王曹燕泪流满面的脸,眼泪无声地滑落。
“王姐姐,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啊?是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你可记得,正和十六年,冬日大雪,我们偷溜出去,你在雪地里摔了腿,我背着你走了三四个时辰,回去后双腿双脚肿成了馒头,在府里养了整整半年才好?”
“你可记得,正和二十一年,春日,你不慎掉入池塘,是我跳入池塘里,拼着性命才将你救上来,为此我却高烧整整三日不退。”
“你可记得,你曾经亲口说过,我们姐妹要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以为你待我如亲姐妹,没想到你早就憎恶我,甚至恨不得我死!”
是啊,她们原本姐妹情深,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越长大,越不甘心。
什么都是柳银雪的,她永远是被遗忘的那个。
王曹燕崩溃大哭。
柳银雪却在这时候掷地有声:“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表哥,是不是?是不是?”
“对,是,你说得没错,你没有,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王曹燕心态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柳银雪满目都是被王曹燕背叛的痛彻心扉,她道:“我并未见过你表哥,你却说我与你表哥有私情,你背着我在祁王面前诬陷我,毁我清白名声,枉我们两家人是邻居,枉我们自小往来以姐妹相称,你却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挑拨我与我夫君的关系,这次,又帮着太子妃撒谎,想置我于死地,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为什么恨你,你何不问问你自己?我跟你站在一起,我算什么?柳银雪,我算什么?我永远都被你压着,从来没有人能越过你看到我,从来没有!你抢走了我所有的风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到现在还籍籍无名?”
恨,她当然恨。
原以为柳银雪嫁了个丑陋不堪的杀人狂魔,她从今往后终于可以压住她了,可是没想到,楼允竟俊逸无双,无人能及。
她就越发恨。
柳银雪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她跪在地上,朝上位之人深深叩首道:“皇上,臣妾的问题,问完了,多谢皇上成全。”
众人无不惊叹,柳银雪一番问话,竟牵扯出姐妹多年仇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曹燕既然恨不得柳银雪死,那么她的证词,就不足以令人相信。
皇后面上露出欣赏的笑来:“柳太傅教出来的孙女,果然不同凡响。”
王曹燕从心力交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悔痛不已,可是再想改已然来不及了,况且,除了说实话,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柳银雪的问题。
她不由地苦笑。
柳银雪还是柳银雪,她还是她,她永远都及不上柳银雪。
上天真是不公平,把什么都给了柳银雪,美貌、才华、家世,就连嫁的夫君都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俊美,呵呵,呵呵。
柳银雪叩首道:“娘娘谬赞了,银雪只是从不敢辜负祖父的悉心教导。”
太后摇头笑笑,这个柳银雪,当真是伶牙俐齿,皇上也是柳朝远教出来的,她在告诉他们,既然都是柳朝远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太差。
柳银雪话音刚落,外面便有内侍高声禀道:“太子妃求见。”
太后蓦然间站了起来,老人家目光冷冽地望了眼柳银雪,又看向交泰殿的大门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楼逸暗暗咬了咬牙,心中咒骂道:“洛音凡这个贱人!蠢货!”
一切皆如柳银雪所料,楼允丝毫不意外。
他眉心紧锁,也望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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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穿着宫装,刚失去孩子,此刻脸色白得像鬼,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被阎王爷收走,扶着她的乃是被皇后娘娘派去的坤宁宫管事姑姑和她的贴身宫女。
待太子妃走近,萧贵妃道:“小产极为伤身,你既卧病在床,又跑来干什么?”
太子妃挣开姑姑和宫女的搀扶,缓缓跪到地上。
她柔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莹白的脸泪眼朦胧,楚楚可怜,任是谁看了,都想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洛音凡跪首道:“臣妾未保护好腹中皇孙,愧疚自责,求皇祖母、父皇、母后和母妃恕罪,臣妾有罪,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匍匐在地,嘤嘤哭泣,娇弱的身体轻轻颤抖。
皇上心中烦闷,后宫女人的眼泪他见多了,早已无感。
太后怜悯洛音凡痛失爱子,叹道:“这也并非你愿意发生的事情,你别哭了,仔细身体,先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音凡道:“臣妾来此,便是为此,臣妾得知王姑娘说乃是祁王妃将臣妾推入荷塘的,心中不安,特来阐明事实,还原当时情况,以还祁王妃清白。”
王曹燕脸色煞白如雪,惊恐地望着洛音凡。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和洛音凡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洛音凡不该害她。
皇上和太后等人因洛音凡的说辞与柳银雪的话全然相悖,皆是不可置信,一行人望向柳银雪的目光愤怒难当,很显然,在他们眼中,柳银雪已经成了诬陷太子妃的歹毒之人。
柳朝远当即就朝皇上跪了下来。
柳银雪笑了,她笑容温润,却目光冰冷:“太子妃娘娘想说什么?您想说,是臣妾不小心将您推入荷塘而并非刻意将您推入荷塘的吗?”
萧贵妃道:“柳银雪,谋害太子妃,还不知错?”
“母妃,”在片刻的愣怔之后,洛音凡很快恢复如常,她哽了哽声音,带着哭腔道:“臣妾相信祁王妃是无心的,祁王妃心地良善,与臣妾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推臣妾,当时她在摘莲花,臣妾怕她落水,去拉她,她兴许只是一时失手,才会反手推了臣妾。”
“祁王妃虽推了臣妾,但她是无心的,求父皇从轻处罚。”洛音凡叩首道。
她此话落下,交泰殿内,霎时针落可闻。
第66章
楼允眉心紧皱,在洛音凡来之前,他还心存希冀,以为她不会来,可是当他听到她来了,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柳银雪没有推她,她根本不必来,如果她要指控柳银雪,她其实也不必来,她若不怪柳银雪,就更不必来,只需对姑姑说是柳银雪推了她即可。
可是她亲自来了,她来干什么?
倘若柳银雪推她是事实,的确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对柳银雪恨之入骨,她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柳银雪而说出相信柳银雪乃是无心求皇上从轻处罚的话来?
因为柳银雪没有推她,一切皆是陷害。
因为她恨柳银雪,她不放心王曹燕,她害怕王曹燕和她的证词根本不能扳倒柳银雪,所以她要亲自来,她要亲自来确认柳银雪的确被扣上了罪名,她才能安心,这才是她的目的。
楼允说不清此时心底到底是失望更多,还是震惊更多,他有点怀疑自己。
柳银雪一时没有接话,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只有镇定才能从洛音凡的话中找出破绽,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决不能慌。
而这时,皇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奇怪道:“祁王妃,你额头上的伤是如何而来?”
楼逸眉心一跳。
柳银雪回答:“回娘娘的话,是太子所伤,他抓着臣妾的头撞了东宫暗室的墙。”
皇后露出惊讶之色来:“太子,祁王妃所言,可属实?”
楼逸恨恨地瞪了柳银雪一眼,东宫乃是他的底盘,没有他的准许,即便柳银雪真的有罪,又有谁敢轻易动她,毕竟是祁王妃。
柳银雪的控诉,楼逸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但如何认,却是一门技术。
他道:“儿臣的确伤了祁王妃,那也是因为祁王妃实在歹毒,儿臣不过是过去问她为何要害死儿臣未出世的孩儿,她就发了疯地拿簪子扎儿臣,儿臣想到死去的孩儿,面对这毒妇,一时失了心智,才伤了她。”
“臣妾发疯?”柳银雪讥讽地笑了笑,“殿下,臣妾像是会突然发疯的人吗?东宫乃是您的地盘,臣妾真的是疯了吗才会拿簪子去扎你?臣妾一个弱女子,被困在东宫的暗室里,却意图行刺身怀武功的当今太子,此等以卵击石的事情,臣妾会做?”
楼逸被柳银雪堵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才硬生生憋出一句话来:“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分明是殿下对臣妾动用私刑在先,臣妾迫于无奈自卫在后,但即便在剧痛之下,臣妾也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不敢真的伤到殿下根本,只让殿下远离臣妾,”柳银雪字字句句,有条有理,“臣妾到底有没有疯,会不会发疯,皇上、太后还有皇后娘娘耳聪目明,臣妾相信他们自有定论。”
她没有提及萧贵妃,因为萧贵妃乃是楼逸的生母,自然无条件站在楼逸那边。
萧贵妃愤恨不已:“伶牙俐齿,皇上……”
“够了!”皇上沉声喝道,打断了萧贵妃的话,“太子伤人的事情不必再提,今日要弄清楚的是太子妃落水和祁王妃到底有没有关系,太子妃,你继续说。”
萧贵妃知道皇上是相信了柳银雪对楼逸的控诉,心中恼了楼逸,不敢再多言,只暗中用目光瞪了眼楼逸。
楼逸讪讪然,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楼允握紧了拳头。
洛音凡面色惨白,凄凉地望着柳银雪:“祁王妃,我说过,你只是无意的,我去拉你,你却反手推了我,这才导致我落水,你为何不承认?”
“臣妾并未推你,为何要承认?”柳银雪反问。
洛音凡还是很聪慧的,知道只有给她扣一顶“无意而为”的帽子她推她入水的事情才说得通,但无意害她落水,害死皇孙,那也是大罪。
一番对质,发展到现在,成了不解之谜。
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偏生当时在场的另一个的说辞还不能成为证据,这件事更没有物证,都是口说无凭,无法论断。
洛音凡泪流满面:“我和你也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诬陷你?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祁王妃,我说出事实,不过是想为我那还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分明是你害我落水,难道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的孩儿枉死吗?”
“而且王姑娘是亲眼看见你推我的,你说你没有推我,你有什么证据?”洛音凡问。
简直可笑。
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却要被逼拿出证据来证明,被强行扣上的罪名,也需要证据,这世道……
跪在旁边的王曹燕此时半个字都不敢说。
太后唉声叹气:“太子妃说得有理,她和银雪以往并无过节,不久前太子妃前去祁王府祭拜她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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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银雪还亲自为太子妃引路,听说两人往来都极为和睦,太子妃的确没有理由诬陷银雪,兴许是银雪当时摘莲花的时候太紧张,连自己推了太子妃都不知道吧。”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柳银雪面色煞白。
她知道太后的意思,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名声,楼逸是太子,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太后想要保全太子妃的名声。
要保全太子妃的名声,就有人要有所牺牲。
可是她不甘心,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被迫去东宫,被强行扣上罪名,为了保全太子妃的名声,她还要被迫接受惩处,以儆效尤……
柳银雪狠狠地咬了咬牙。
她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她只是王妃,而洛音凡是地位高她一等的太子妃?
太后目光深沉:“银雪,哀家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绝干不出刻意谋杀皇孙的事情来,但是这件事情终归要有个结果,太子妃不会无缘无故陷害你,且太子妃生性柔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如何会诬陷你?定然是你自己不小心,且还忘记了。”
柳朝远当即跪下,朝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老臣……”
“柳太傅,你年事已高,又不在场,这件事你就不必多言了,哀家和皇上,自有决断。”太后打算柳朝远的话,跪在地上的柳朝远顿时不敢再多言。
柳银雪知道太后这是强行要将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以保全洛音凡,但这种罪名,她不接受,她没做就是没做,她不接受。
她望向孱弱的洛音凡,声线冷沉:“太子妃娘娘,您到底为何会落水?您分明身怀有孕,分明知道荷塘路面湿滑,却偏生不许宫女跟着,您怀的可是龙孙,臣妾和王姑娘与您并无交情,您却要将您和腹中龙孙的安危交托给臣妾和王姑娘,您到底安的什么心?”
洛音凡煞白地望着咄咄逼人的柳银雪。
“不说话?好,臣妾再问您,您明知荷塘危险,还要去摘荷花,王姑娘害怕您出事,将您扶到旁边,您才让臣妾替您去摘,臣妾已经在帮您摘荷花了,您却还要凑过来,您明知一不小心就要掉进荷塘,您身怀龙孙,金贵无比,您不顾及皇孙的安危,不好好保护您腹中的孩儿,却偏要往荷塘边沿走,您到底安的什么心?”
“祁王妃慎言,我当时只是害怕你落水,所以才特地过去想拉你一把,并非不顾及皇孙的安危,祁王妃这是要将好心当作驴肝肺吗?”洛音凡反驳。
柳银雪呵呵,洛音凡果然不愧为太子妃,要比王曹燕机灵多了,不会轻易掉入她的陷阱,但柳银雪无惧,她道:“当时王姑娘就在您的旁边,您不让王姑娘来拉我,您一个怀着龙孙的来拉我?太子妃娘娘,您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
指甲陷进肉里,洛音凡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至于您和臣妾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请皇上、太后、皇后和贵妃娘娘参照王姑娘对臣妾的仇恨,太后娘娘的寿诞上,臣妾一身皇后娘娘亲赏的红装,难道还不足以让旁人嫉妒吗?赏春宴上,臣妾一曲《过山河》抢尽太子妃风头,谁又知道,太子妃娘娘不是自那时起,便对臣妾恨之入骨了呢?毕竟王姑娘便是因着臣妾过于出众而恨上臣妾的。”
“人心难测,诡谲多变,爱恨岂是摆在脸上给人看的?太子妃名声好,王姑娘的名声又何曾不好了?若是她的名声不好,又如何能得长公主青睐而亲自上他们王家提亲?”
萧贵妃厉声道:“柳银雪,你竟说太子妃嫉妒你,你大胆!”
“臣妾风华盖世,才貌无双,她嫉妒我,也是人之常情,”柳银雪目光倨傲,一眼看去,竟有几分不可一世,而她又忽然冷冷地笑了笑,“而且,臣妾想,太子妃腹中的皇孙,原本就应该是保不住的,否则,她不会拿皇孙来陷害我。”
洛音凡双眸大睁:“你胡说八道。”
“皇上,臣妾请求宣为太子妃例行诊脉的太医前来对质。”柳银雪深深叩首道。
这是她在暗室里想破了脑袋才想到的关键,给太子妃例行诊喜脉的太医才是那个能救她的人,洛音凡腹中的孩子绝对有问题,否则,她不会如此。
洛音凡看向楼允,眸中闪过慌张。
楼逸正要说话,皇后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臣妾以为,可以宣太医来问问,也好让祁王妃死心。”
萧贵妃暗恨恨地瞪了皇后一眼,说的是让柳银雪死心,但实际上却是站在柳银雪那方的,就如柳银雪额头上的伤势,她偏生要提出来,让皇上恼了太子。
柳银雪抬眸,感激地望了皇后一眼。
皇上道:“宣刘太医。”
刘太医乃是太医院的院叛,在太医院已经有四十余年,得知交泰殿宣他,联想到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妃落水一事,见惯了后宫勾心斗角的刘太医心中早有计较。
太子殿下早就吩咐,他自然只能选择站在太子那边,将这件事情瞒下来。
刘太医躬身走进交泰殿,在殿中跪下来,俯首行礼。
皇后问道:“刘太医,你负责每日例行给太子妃诊脉,你且说清楚,在太子妃落水前,孩子可全然康健?”
刘太医哆哆嗦嗦,半晌没有说话。
太后不悦道:“刘太医,你是哑巴了吗?”
刘太医正要说话,柳银雪忽然道:“刘太医,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太子妃腹中孩儿何等金贵,难道太子和太子妃真的只会找你这一个太医看诊吗?有些事情,你没有办法,却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毕竟民间的偏方可多了去了,若另外给太子妃看诊的被找出来,人家说了实话,你就是欺君之罪。”
刘太医浑身一抖,柳银雪说得没错。
太子和太子妃太想要那个孩子了,不可能将希望全然寄托在他的身上,定然还找了其他人,若是皇上查出来,他全家都得死。
他不敢冒那个险啊。
洛音凡厉声道:“祁王妃,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找过其他人看诊。”
柳银雪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那人姓李,眉间有颗黑痣,左手断了一根手指,不是吗?”
“你……哪有这样的人?”
柳银雪却不再回答,她望着刘太医,等着刘太医说话。
刘太医见柳银雪说得有鼻子有眼,已经确定太子妃的确找了其他人,而且柳银雪还见过那人,他便不敢帮着太子撒谎了,他咬咬牙,俯首道:“太子妃身娇体弱,腹中孩子本不是特别稳,后来又不小心动了胎气,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
萧贵妃大惊失色。
洛音凡颓然地跪坐到地上。
第67章
萧贵妃大怒:“刘太医,你好大的胆子,太子妃腹中胎儿有漾,你竟敢瞒着不说,你一把年纪,是不是已经活腻了?”
“娘娘息怒,微臣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孝顺懂事,体贴入微,知道娘娘和皇上期待这个皇孙已久,不忍心告诉你们这个噩耗,所以才严令微臣不许外传,且让微臣暗中想办法定要保住太子妃腹中孩儿,只是微臣能力实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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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未能想出好法子挽救皇孙,微臣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
柳银雪冷笑,这位刘太医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院叛的老滑头,这话说得当真漂亮。
他若是生硬地按照实情来阐述,指不定又会被太子和左相报复,于是在说出实情的同时,又给太子和太子妃扣上一顶孝顺懂事、只报喜不报忧的高帽子。
如此,太子和太子妃就不会过多憎恨于他,毕竟谁都无奈,此一箭双雕。
洛音凡面容比鬼还白。
都说柳银雪艳绝无双,柳银雪的艳绝她亲眼所见,当真是芳华逼人,不容任何人不承认,可是说她才华横溢、聪慧过人,她却始终抱有怀疑。
如今御前对质,是让她切身感受到了柳银雪的聪慧,的确过人。
这样的女子,楼允日日所见,夜夜与之相拥而眠,如何能不爱上她?
倘若她是男子,定然也会爱上她吧,曾经的承诺算什么?过往的情谊又算什么?有美人如厮,灵动逼人,哪个男人能扛得住?
枉费她呕心沥血一番心思,还特地找了王曹燕这个恨柳银雪入骨的女子来,却根本不能让柳银雪倒台,甚至,都不能让皇上令他们和离。
虽然,让他们和离,才是她最终的目的,有柳银雪那样的女人日日在楼允眼前晃动,她就像日日都在吞活苍蝇一般难受。
没有了柳银雪,楼允还是以前喜欢她的楼允,再不会给旁的女人买什么糖葫芦。
一切,皆如柳银雪所料,就连楼允都格外意外。
他从不知道,柳银雪算人心,竟然能算到这个地步,一步一步,将自己从完全的劣势中拯救出来,洗清别人强泼在她身上的脏水。
萧贵妃道:“就算皇孙本就保不住,也不能证明你根本没有推太子妃,柳银雪,你玩儿了那么多花样,你能证明什么?你什么都不能证明。”
“娘娘说得对,王姑娘的证词作废,所以我不能证明我没有推太子妃,但太子妃也不能证明我的确推了她,不过,太子妃嫉妒我,想利用本就保不住的皇孙陷害我,却是有可能的,以上种种,皆有迹可循,相信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定能公平公正,圣裁此事。”
想要给她泼脏水,那大家就一起脏,谁也不要比谁干净。
洛音凡失望地望着柳银雪,惨然一笑:“祁王妃,本宫本想为你遮掩,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还反咬本宫一口,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费那等心思了。”
柳银雪抬头,凝眉望着她。
“你说我嫉恨你,到底是谁嫉恨谁?你问问你的夫君祁王,是你嫉恨我还是我嫉恨你?”洛音凡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本好心拉你,你却反手将我推下荷塘,因为什么?因为你嫉恨我,因为你对我恨之入骨,因为你知道祁王钟情于我!”
楼允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
柳银雪色变,屈辱之感,油然而生,她却忽然想笑,笑楼允愚蠢。
原来他看上的女人,竟是这般不折手断,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能拉出来垫背,洛音凡竟然是这样的女人,好事啊!
洛音凡此话落下,气氛满场凝滞。
太后怒道:“太子妃,休得胡言,祁王怎可能钟情于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挑拨皇室兄弟的感情,简直罪大恶极,你可知道下场?”
洛音凡道:“皇祖母,臣妾有没有胡说八道,您亲口问一问祁王便是了,臣妾本想给祁王妃留些颜面,可如今看来,祁王妃她不配臣妾手下留情。”
这便是说,是柳银雪为了泄私愤,故意推她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楼允的身上,皇上和皇后沉默不语,萧贵妃暗恼洛音凡为了洗清自己竟然将祁王牵扯进来,祁王好歹是太后的亲孙子,皇上的亲侄子,此乃家丑。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祁王真的倾心于她,她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太后必定会恼了太子妃。
但洛音凡话已出口,太后就不得不问清楚,她道:“允儿,太子妃说的话,可是真的?”
柳银雪凝着楼允,男人神情阴冷,眸光深邃,无人能读懂他眼里所藏的旋涡,楼允半晌没有接话,他低眉望着跪在他身边的柳银雪。
女子莹白的脸白得透明,凤眼凝望着楼允。
只要楼允否认了太后的话,就能将她从这件事情里彻底摘出来,就能让洛音凡彻底地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滚下来。
可是柳银雪知道,楼允不会那么做,他不会保自己,因为一旦他否认了太后的话,洛音凡挑拨皇室兄弟感情、引起皇家内乱的罪名就会坐实,这罪名坐实,洛音凡这辈子就毁了。
楼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能,以前真的瞎了眼吧,他悲凉地想,他原以为她就算被烈火烹油,也绝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可是原来竟然是他一直以来都看错了。
她为了保自己,毫不留情地将他拖下水,将他推到风尖浪口,让他成为别人的笑话,让他的妻子成为别人的笑话,所以,这些年,都是他被骗了?
本该保护他的人不但没有保护他,反而还捅了他一刀,他从未想过会保护他的人却至始至终闭口不言,当棍棒朝他落下来的时候,她还会扑上去挡在他的面前。
这些年,他得到了什么?
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瓜,楼允苦笑。
洛音凡可以无情,他却做不到无义,楼允薄唇微启,回答道:“回皇祖母,孙儿对太子妃有意的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孙儿只想跟银雪好好生活,至于银雪知不知孙儿以前的心思,孙儿也不知。”
好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证明了洛音凡没有撒谎,也没有承认柳银雪知道他对洛音凡有意,他像抛雪球一样,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她们。
他站在中立的位置,两不相帮,还能让洛音凡不被问罪,回答得好啊。
柳银雪无声地冷笑。
这种在关键时刻不站在自己身边帮自己的丈夫,她要来做什么?
他有大仁大义,却不是她想要的大仁大义,身为丈夫,她可以接受他不爱他,毕竟当初他娶她,并非他所愿,可是却不能接受,他因为一个陷害自己的女人而选择中立。
他既然是她的丈夫,便理应尽全力护她周全。
他与她既不同心,又何必当夫妻。
太后脸色气得涨红,正要说什么,外面忽有内侍匆匆进来,跪在地上朝皇上禀道:“禀皇上,有东宫的小太监过来,请求面圣,说亲眼目睹了太子妃落水的整个过程。”
众人神色一凛,皇上道:“宣他进来。”
从大殿的门口走进来一个身材十分纤细的小太监,身量很高,人很瘦,像竹竿似的,生了张瓜子脸,左脸上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他眼睛狭长,眯起来的时候,只有一条缝隙。
他稍稍抬头,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楼允,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楼允眉头一拧,正要说话,那小钳子已经跪到柳银雪等人身后,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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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皇上,奴才是东宫负责养殖荷花的小钳子,太子妃落水的时候,奴才就在不远处,情况如何,奴才亲眼所见,看得分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身材纤细的小钳子身上。
皇上道:“说清楚。”
小钳子继续道:“当时祁王妃在荷塘边摘荷花,太子妃原本站在离荷塘边沿有一点距离的位置,后来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想拉祁王妃还是想推祁王妃,就走到了祁王妃的旁边,祁王妃当时并未回头,而是反手推了一把。”
萧贵妃沉声道:“所以的确是祁王妃将太子妃推入荷塘的?”
小钳子脑袋埋得更低,回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是的。”
已成定局,柳朝远颓然不已。
柳银雪眉心紧锁,不知道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当时的情况来,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在场,难道是……
她陡然朝楼允瞥去。
萧贵妃怒道:“柳银雪,你可知罪?”
楼允不敢去看柳银雪的眼睛,他害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绝望。
柳银雪从萧贵妃的问罪声中回过神来,叩首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人来作证,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没有推太子妃。”
害死皇孙,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大罪,轻则害死自己,重则祸及家人,柳银雪就算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她祖父的名声,不能不顾她柳家人的兴衰荣辱。
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认下来。
她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请细想,臣妾与刘太医从无往来,若非看穿太子妃有意陷害臣妾,臣妾如何能知道太子妃腹中的皇孙本就保不住?”
“而臣妾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人给太子妃诊过脉,那个姓李的人,只是臣妾随口胡诌的,根本没有这个人,臣妾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刘太医说实话。”
“祁王妃,你竟还在垂死挣扎,丝毫不懂反省,”萧贵妃转而朝皇上道:“皇上,人证在此,事情已经水落石出,祁王妃其罪当杀,还请皇降罪于她,以儆效尤。”
皇后却摇摇头道:“本宫倒觉得,祁王妃所言有理,母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她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眼前的皇上,皇上心慈手软、忠厚老实,自从登上皇位后就兢兢业业,一心想要当个令万民称颂的好皇帝。
小儿子便是已经死去的老王爷楼启明,当年三皇子为夺帝位,谋朝篡位,楼启明硬生生给皇上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后来皇上登基,楼启明为稳住皇上帝位,各处征战,落得一身伤病,上了点年纪,身体就越发不好起来,是以,她和皇上对楼启明皆有愧。
所以,凡楼启明有所求,皇上和太后几乎都会无条件答应,而那么多年过来,楼启明却从未求过什么,因此,当初楼启明进宫为楼允求皇上赐婚,且求的还是柳太傅的嫡长孙女,皇上虽然很为难、很难做,但还是答应了。
柳银雪乃是楼启明亲挑的儿媳,当时楼允半死不活,柳银雪被逼嫁给楼允,已经足够可怜了,没想到还遇到这种乌七糟八的事情,这么一想,就觉得柳银雪着实可悲。
太后有些下不去手,皇上素来仁慈,自然也是,无论如何,他都要顾及到已经死去的皇弟,况且,这件事的确透着几分不寻常。
但既有人证,已经足以给柳银雪定罪了,想到失去的皇孙,皇上又硬了心肠,开口道:“来人,祁王妃柳银雪害死皇孙,先将其押入大牢,容后发落。”
楼允一惊,跪首道:“皇上,不知者无罪,微臣愿将帝王令奉上,求皇上从轻处罚。”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帝王令,双手高举,呈于头顶。
帝王令现,如皇帝亲至,魑魅魍魉、牛鬼蛇神,无人可挡,这块免死金牌,乃是皇上在他出生时所赐,他从未用过,他也从未想过,第一次用,竟然就是将它还回去。
洛音凡难掩震惊,帝王令有多重要,在场的人都清楚,楼允竟然愿意为了救柳银雪,而交出帝王令!
皇上问道:“允儿,你当真要为了柳银雪交出帝王令?”
“银雪身娇体弱,受不得大牢的阴暗潮湿,求皇上从轻处罚。”楼允道。
皇上沉眉,一摆手,立在他身边的内侍便上前收了楼允手里的令牌,转而呈给皇上,皇上无奈,道:“祁王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祁王妃拉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楼允却道:“银雪之过,便是微臣之过,微臣愿代银雪受罚,求皇上成全。”
皇上冷声道:“楼允,你适可而止。”
柳银雪苦笑,害死皇孙,只挨二十杖,已经很轻很轻了,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是无用,倒不如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为自己另谋出路。
“臣妾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柳银雪叩首,“祁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但臣妾不需要。”
她眸若寒光:“只是臣妾既被冠上了杀害皇孙的罪名,自认无颜面对天家列祖列宗,天家尊贵不可言,臣妾有过,自知生时无资格入天家族谱,死后无资格入天家皇陵,臣妾不配为祁王妃,臣妾请求皇上,准许臣妾与祁王,和离。”
第68章
此言一出,楼允面色瞬间黑如锅底,一片风雨欲来。
洛音凡重重地松了口气,和离好,和离好,她要的就是他们和离。
“不,我不同意,”从心底溢出来的巨大的恐惧让楼允的眼眶瞬间充血,他睨视柳银雪道:“你是我祁王府明媒正娶的祁王妃,你休想摆脱祁王妃的身份,柳银雪,你休想!”
柳银雪没有回应他,她觉得可笑。
他当着所有的人承认他曾爱慕洛音凡,他明知道是洛音凡陷害她,却还是选择保她,她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稍不经意,她就会掉下去,他却视若无睹。
那时,他可有想过她是他的妻子?
他保她的敌人,便是她的敌人,他以帝王令换她性命无虞?
她不稀罕!
楼允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诚惶诚恐道:“皇上,柳银雪乃是父王亲自为微臣求娶的,父王去世还不过数月,若微臣真的与柳银雪和离,父王若泉下有知,只怕不得安宁,求皇上看在父王的面上,不要让微臣与银雪和离。”
柳朝远气得脸红脖子粗:“祁王,您就放过老臣的孙女吧,您既然无意于她,就把她还给我们柳家吧,我们柳家愿意养她一辈子。”
楼允摇头,只要一想到他会失去柳银雪,他就无法接受。
“不,太傅,她既然已经嫁给了我,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放她走,”楼允目光森然,“除非我死,否则她就只能陪在我身边。”
柳银雪红了眼眶。
太后深知楼允的性子,疯起来的时候抹脖子自杀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如果在这件事上跟他反着来,还不知道他会闹出多少事情来。
正反已经这样了,倒不如顺着他,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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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要让你的亲弟弟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就顺了允儿的意思吧。”
柳朝远沉痛不已。
和离,没有指望了,楼允的身上到底还是留着皇族血液,到底还是太后的亲孙子,他们永远也不会站在她这边,柳银雪不由地苦笑。
皇上道:“拖下去行刑。”
有守卫上来拖柳银雪,她却已经自己撑着双膝站了起来,她抹掉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眶,压下嗓子里的干痛和哽咽,道:“臣妾想自己走。”
太后摆手:“让祁王妃自己走吧。”
她跟着内侍退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倏地顿住脚步,回头道:“祖父,二十板子而已,孙女挨得住,您要记住答应过孙女的话,保重身体,祖母还等着您回去呢。”
柳朝远沉重地点了点头。
柳银雪转身,继续朝外走,外面天光大亮,她纤弱的身影被天光吞噬,柔弱得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可是,她终究没有倒下去。
从此往后,楼允一直记得这个背影,绝望却□□,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东西。
太后累了,让皇后扶她回去休息,萧贵妃想上前帮扶,太后却沉沉地瞪了她一眼:“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儿媳,别成天只想着献殷勤,兴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萧贵妃被太后责备,头埋得很低很低,半句不敢反驳。
皇上头疼得很,却下了主位,亲自走到柳朝远跟前,将柳朝远扶了起来,叹声道:“太傅,您别怪朕,朕也有朕的难处。”
柳朝远垂首:“老臣不敢。”
皇上摆摆手道:“你退下吧,朕累了。”
他由高公公搀扶着,跟在太后的身后离开了交泰殿,萧贵妃愤怒地瞪了眼楼逸和洛音凡,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你们回去给本宫好好反省。”
说罢,一甩长袖,也不管如今还要死不活的洛音凡,转身便走。
柳朝远没心思管他们,快步朝行刑的地方走去,楼允抬脚想跟上去,被洛音凡叫住,她惨白着一张脸,望着楼允道:“你可怪我?”
楼允低眉,漆黑的眸光,阴云汇聚的脸,有几分吓人。
他道:“太子妃娘娘,是你变了,还是本王一直看错了人?”
洛音凡的眼泪倏然滚落,楼允的指控让她险些喘不过起来,虚弱的身体越发孱弱,扬着惨白的脸,问他:“你不信我?”
楼允冷冷地笑了笑:“她不会的。”
言罢,眸光落在安静了很久的王曹燕身上,吓得王曹燕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二十板子落完,柳银雪早已昏过去,柳朝远心痛得牙齿打颤,脱了外裳搭在她的身上,想将她抱起来。
楼允却已经先他一步将柳银雪抱起,男人面目冷沉,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鬼,让人望而生畏,他抱起柳银雪便朝崇阳门走,完全无视了柳朝远。
柳朝远快步追上去:“你把我孙女还给我。”
楼允没有理会他,抱着柳银雪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柳朝远的视线里,柳朝远大急,想要追上去,却有心无力,沉稳持重的当朝太傅,气得没形象地张口怒骂。
柳银雪是被痛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房间里点着油灯,灯光昏黄。
她浑身痛得麻木,身体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湛蓝薄被,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伤已经敷了药,可即便如此,那阵阵疼痛,仍旧让她大汗淋漓。
柳银雪死死地咬了咬牙。
这里不是柳府,也不是祁王府,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醒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没有被祖父带回柳府去?
她思绪万千,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柳银雪浑身剧痛,吃力地抬头朝门口望去。
穿着青布衣衫的楼允推门进来,他端着雕黑漆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小碗,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见柳银雪醒来,他并不意外,端着托盘走到床边坐下。
楼允将托盘放到旁边的小凳上,左手端着小碗,右手拿着勺子,轻轻地搅动起来。
“你身上有伤,必须马上处理,我就带你来了摘星楼,毒郎中的药效果很好。”
柳银雪望着他,目光阴冷。
“我让人熬了粥,你午膳和晚膳都没有进食,肯定饿了,我喂你吃一点。”他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舀了一勺米粥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递到柳银雪的嘴边。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温声道。
柳银雪看了眼摆在自己面前的米粥,里面放了鸡丝,有一股非常清淡的鸡肉香,让人食欲大开,她确实很饿,但是——
“叮——”柳银雪猛地一挥手,将楼允手里的勺子和米粥尽数挥到了地上,陶瓷的勺子,瞬间裂成了两截,一节大,一节小。
柳银雪口气不善:“滚!”
楼允端着碗的动作僵了片刻,若是以往,他早就发火了,谁还敢当着他的面让他滚,但是如今,他却并不生气,他似乎有点无奈的样子,重新去外面拿了新的勺子进来。
柳银雪看见他就烦:“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你聋了?”
楼允低头,一边吹着碗里的米粥一边回答她的话:“你若好好听话,好好吃饭,过几天我就送你回去,你若是不吃饭、不喝药,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你混蛋!”
“我本就是混蛋,你嫁给我之前就知道我的德行,如今就算后悔了,也是没有用的,”楼允温声说,他重新舀了一勺米粥递到柳银雪的面前,“你娘家人还在担心你的死活,你若是真的打算跟我死犟,我只能让他们急死了。”
柳银雪双眼通红,愤怒地瞪着他。
楼允面无表情道:“吃吧。”
“我明天就要回去,我不喜欢摘星楼。”柳银雪知道拧不过楼允,但是她可以讲条件,楼允对她有愧,她自然应该好好利用。
楼允道:“好,先喝粥。”
柳银雪张嘴,把勺子里的粥喝了,浑身痛得难受,热粥下腹,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减缓了稍许,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所以没有拒绝楼允的喂食。
一碗米粥下肚,柳银雪的胃没那么难受了。
她趴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就越发清晰,痛得她牙齿打颤。
陌生的环境让她更没有安全感,她改了主意:“我现在就想回去,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丫鬟和妈妈,我害怕。”
楼允温声安抚:“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柳银雪眉梢扬起,凤眸冰冷地望着楼允:“我说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你不送我回去,好,我自己回去。”
她撑着双臂想从床上下去,然而才刚动了动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剧烈的痛楚让她浑身大汗,险些双眼一番,又被痛死过去。
柳银雪痛得眼泪直流。
其实她并不想哭,但是身体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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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实在太明显了,眼睛不自禁地就染上了泪水,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忽然觉得绝望又无助。
她身上受了伤,却被囚禁在陌生的摘星楼里,连个贴心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她不敢去想她身上的伤到底是谁给敷的药,只要一想到把她脱光了给她敷药的人是楼允,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柳银雪狠狠地咬了咬牙。
她小心地挪动双腿,想从床上下去,只要能站稳,她就能走出去。
她痛得咬紧了牙关,眸光倔强不容置喙。
有干净的帕子帮她擦去了额头上渗出的细细密密的冷汗,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无奈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他道:“我带你回去。”
第69章
柳银雪没有再挣扎。
楼允弯腰,俯身小心翼翼地避过她的伤痛处,将她打横抱起来,他动作很轻,但是柳银雪还是痛得在他的怀里狠狠地抽搐了下,楼允动作一顿,额角吓出了几滴冷汗。
他眸光深不见底,卷着风浪,想将她抱紧一些,却害怕弄疼了她。
柳银雪的脸上又痛出一层汗来。
“走吧。”她咬了咬牙道,忍下浑身的剧痛,颤声说。
楼允抱着柳银雪出了房门,毒郎中迎面走上来,看楼允准备将楼银雪抱走,将手上配好的药包递给楼允:“宗主,药已经配齐了,每日三次,一次一包,每一包熬两个时辰。”
旁边的命刖从毒郎中手里接过药包,拿在手里。
毒郎中补充道:“王妃身上的伤,要每日换药,都在药包里。”
楼允点了点头,抱着柳银雪离开摘星楼。
苏流韵从竹林里走出来,望着楼允离开的方向,冷笑了声道:“你说,当真是柳银雪推了太子妃,还是太子妃在诬陷柳银雪?”
毒郎中对这种问题没兴趣,警告她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少嚼舌根。”
苏流韵不悦:“我说说怎么了?宗主还能处罚我?”
“倒不是,只会觉得你嘴碎又多事,太子妃和祁王妃结下恩怨,那是她们的事情,跟你无关,你最好别管,以免引火烧身。”毒郎中说。
苏流韵不以为意:“我跟在宗主身边那么多年,我就算真的犯了错,他也不会罚我。”
毒郎中略感意外,不知道苏流韵的这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楼允抱着柳银雪上了马车,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弄疼了她,只是她皱着眉头,一直都未曾喊半句疼痛,等坐上马车后,柳银雪道:“我想回柳府。”
她盯着楼允,眸光宛若死水,半点不起波澜。
楼允强迫让自己冷静,他声线平静如直线:“我带去你摘星楼,一则是因为你身上有伤,必须马上处理,二则,是因为我若不带你走,太傅就会带你回柳府,我不想跟太傅拉扯,银雪,你是我楼允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本应是一句含情脉脉的话,但是柳银雪听在耳里,却觉得很恶心。
楼允的脾气她知道,有些让步他可以答应,但有些让步,他绝不会同意,她虽刚醒来,却精力不济,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楼允争论到底是回柳府还是回祁王府的问题,因为楼允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且绝不会改变。
她坐在软垫上,但是马车一摇一晃的,磨蹭着她的伤口,有种致命的疼痛。
然而,比身上的伤口更痛的,是人心。
“以前,我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分明没有那么糟糕,传言却将你传成了那副样子,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直到看见那副《比翼双飞》,我忽然间全都明白了。”柳银雪哂笑。
“那些有关你的不好的流言,是你自己专程派人传出去的,对不对?因为你不想娶妃,为此你还特地在府里养了那么多女人,只是为了搞臭你自己的名声,你只想站在你原有的位置上,好好保护洛音凡,其他的,再无念想,对不对?”
楼允凝着她的目光,苦笑:“以前是那样的。”
“你将摘星楼从江湖带入朝堂,想让摘星楼从此成为皇家暗卫,也是为了想保护洛音凡,我说得没错吧?”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楼允红了眼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柳银雪长叹口气,或许是因为她见的男人少,在她所有的经历里,她从未见过楼允这样的男人,爱一个人,就倾尽了所有,甘愿奉献一生。
柳银雪笑了,那笑容苍凉且悲怆,她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放我走?”
楼允心尖有种针扎一样的疼痛,这疼痛细细密密的,如织如网将他包裹,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坐在柳银雪的对面,低眉凝视少女惨白的容颜,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接受,人这一生,总得抓住点什么,活着,也总得有个理由,他走到现在,没有父母,没有子女,不贪权利,不爱钱财,以前因为想保护洛音凡,所以他活着,如今他先有下令停止保护洛音凡,现又与之一刀两断,他又该因什么而活着?
自然是因为柳银雪。
他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却有妻子。
柳银雪道:“你放我自由,你可以继续守着你的洛音凡,没有任何人会妨碍你,你可以继续当一个情深义重的王爷,洛音凡也会为此而高兴,于你而言,是双赢,不是很好吗?”
她说了许多话,嗓子干哑得难受,伤口处一阵阵的疼痛,让她脑袋犯晕。
“洛音凡她不是我的,今日之事后,我已无理由再为她做什么,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妻子,我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不能再失去我的妻子。”楼允回答道。
马车忽然颠簸了下,柳银雪疼得“嘶”一声,小脸越发白得透明,楼允下意识去扶她,被柳银雪一巴掌打开手,她冷沉道:“不要你管。”
心尖那种刺痛感持续蔓延,楼允面色灰白,他道:“我与洛音凡,打小便相识,后来相知,我原请了父王去左相府提亲,父王同意了,但是皇上突然下旨,率先一步将她定为了太子妃,才致我与她生生分离,她不愿做太子妃,我也不愿对不起她。”
郎情妾意,传出去都是一段佳话,可惜传错了情会错了意。
“宫中选太子妃,是要大臣们先将自己女儿的画像递上去的,若是左相府没有递画像,洛音凡又如何会被选为太子妃?”柳银雪冷笑问。
“是左相递的,她并不知情。”楼允回答。
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相洛鸿程在递画像的时候并没有经过洛音凡的同意,柳银雪倒是不意外,只是,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银雪,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楼允问她。
“有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就算你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总还有朋友之谊,他犯了错,你就会因为他犯的这个错误让他这辈子都毁了吗?若我否认了皇祖母的问题,洛音凡就当不成太子妃了,她从此声名狼藉,前途无望,你觉得她还能活吗?她虽将我拖下水,我却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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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
楼允很痛苦,他不想做选择,他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可是他办不到。
他没有用,他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只能两不相帮,他不能帮洛音凡害柳银雪,也不能站在柳银雪的立场上,毁了洛音凡的一生。
若是洛音凡只要挨上些板子,就能解决问题,他自然会帮柳银雪,可是不是,毁了洛音凡的一生,他办不到,将来他会不会因为柳银雪与洛音凡为敌,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还办不到。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错,他怎么做都是错。
柳银雪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这种“如果”的问题,含有太多的不定性因素,火没有烧到自己的脚背上,谁都难以给出真实准确的答案。
“银雪,你问我是否喜欢你,我没有回答,我也无法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想清楚,但是我早便决定,要斩断过往,好好和你生活的,可这不代表,我能眼睁睁地看着洛音凡去死。我若真的毁了她的一生,看着她去死,你又该如何看待我?不顾以往多年情谊,将昔日心上之人亲手推入地狱,无情无义,猪狗不如,难道你希望我是这样的人?”
“你和这样的我生活在一起,不会觉得很可怕很恐怖吗?不会害怕将来我利用自己对你的了解,不顾你是我的妻子,不顾你对我的情和义,不顾你对我的照顾和体贴,亲手将你推入地狱吗?”楼允拳头死死紧握,凝着她问。
柳银雪说不出话来。
“我帮你,我救不了她,我选择中立,却也不足以给你定罪,你舌灿莲花,到头来反而会是洛音凡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根本不会有事,只是我没想到,会有人证。”
他回答太后的问题之时,以为这件事是可以不了了之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证。
如果没有那个人证,这件事情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迷,定不了罪,柳银雪就不会挨板子,虽然她还是会恨他,但至少她不用承受皮肉之苦。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完善的解决办法。
可是,一切,都被那个人证毁掉了,楼允沉了沉眼睛。
嫁了一个心中有别的女人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柳银雪忽然有点羡慕洛音凡,若她是洛音凡,早和楼允成为神仙眷侣了,也不至于还要转过身来害她。
她道:“你就没想过,我若输了,皇上真的会让我们和离?”
楼允今夜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喉咙发疼,他已经不想说话了,可是他却不得不一字一句解释清楚。
他道:“不会的,你可能不太了解父王在皇上和皇祖母心中的地位,皇上能坐上皇位,是父王用血肉拼杀出来的,父王为稳固皇上的位置,早年间到处征战,伤了身体的根本,所以上了些年纪,就落了一身病痛,否则,他不会走得那样早。皇上和皇祖母都对父王有愧,因为这份愧疚,所以皇上和皇祖母对我便就格外宽容,而你是父王亲自为我求来的,除非你是故意害洛音凡落水,真的德行不端,否则只要我不愿意,皇上就不会判我们和离。”
“不仅如此,其实今日就算我不拿出帝王令,皇上念在父王的面上,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便不是挨上二十板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你会伤得更重。”
“你早就算计好了?”柳银雪冷然道。
“不是算计,我只是了解得比你多一些,我知道我伤了你,我是你丈夫,本应和你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可是我也没办法了,我不能让她去死,就像若非万不得已,你也不会让王曹燕去死一样。”楼允苍凉地说。
但是站在柳银雪的立场,她完全有理由不原谅甚至憎恨楼允的所作所为。
“楼允,我觉得你很可怜,”昏暗的光影下,她目光晦涩,“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怜也最可恨的人,比之王曹燕,有过之,无不及。”
楼允没吭声,柳银雪说得没错,他可怜又可恨。
“你自己看看,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要保护的人,她是如何对你的,这件事虽然是因你而起,但其实你完全可以摘出来,可惜啊,她为了自保,把你拖下了水,说你爱慕她,让你越发臭名昭著,”柳银雪兀自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楼允自嘲:“的确有趣,所以,今后我与她,再无瓜葛。”
人是有心的,谁的感情都不是无底洞,可以尽情消费,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这次保她,也算全了以往的情谊,若再有下次,他只会站在柳银雪这边。
以后他会活得很单纯,守着柳银雪,保护她,帮助她,她想要的他尽力帮她得到,她不想要的,他都帮她踢开。
别的,什么都不想,
柳银雪却心想,不管他们今后,还会不会有瓜葛,反正她是不愿再和楼允有瓜葛的,身体的疼痛袭来,她有些头昏脑涨,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楼允一直凝着她,直到她睡沉。
马车在祁王府大门前停下,此时已是深夜,夜色深浓,冷风潇潇,楼允将昏睡过去的楼银雪抱起来,往青山院走。
楼允一走进青山院,柳银雪的妈妈和丫鬟们便齐齐围上来,见柳银雪已经靠在楼允的怀里睡沉了,又皆不敢做声,容妈妈让其余丫鬟都下去,只留下沉鱼和落雁两个。
楼允走进青山院的正屋,将柳银雪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这个动作蹭到了她身上的伤口,女子娇软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秀眉拧成了一坨。
来福匆匆进来,小声禀道:“世子爷,柳家来人了。”
“来了哪些人?”楼允问。
来福感觉事情要遭,回答道:“除了老太太,都来了。”
楼允沉了沉声:“让他们进来吧,任何人不得拦,不得伤。”
来福应了,抬脚退了下去。
柳朝远、柳岐山和李曼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青山院,容妈妈就在青山院的堂屋里等他们,今日发生的事情落雁回来时就已经跟她一一说了清楚,此刻知道柳家人要过来,容妈妈自然希望他们能为柳银雪讨一个公道。
被迫去东宫赏什么鬼荷花,还挨了二十大板,被冠上了不慎害死皇孙的罪名,看见柳银雪昏迷不醒被楼允抱回来的时候,容妈妈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待柳朝远等人进来,容妈妈再次红了眼眶,赶忙行了礼,说道:“太傅、老爷、夫人,王妃就在卧房里,人还未醒,你们去看看吧。”
柳朝远和柳岐山皆是男子,不好入内,柳朝远问:“祁王呢?”
“也在王妃的卧房里。”
“我去看看,老爷,你陪爹在这里等着。”李曼落下话,转身就进了柳银雪的房间。
楼允此时就坐在柳银雪的床边,沉鱼和落雁见李曼进来,立刻跪下给李曼行礼,沉鱼道:“夫人,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王妃,求夫人责罚。”
“奴婢也求夫人责罚。”落雁紧跟着道。
楼允站起来,往旁边站开了些,方便李曼看柳银雪。
柳银雪还未醒来,她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到底是疼了还是冷了,额角有汗,她身上搭着薄被,李曼看着柳银雪那张惨白的小脸,眼眶立刻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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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开薄被,去看柳银雪的伤,她的伤口处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将伤口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李曼根本看不见到底伤得如何,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定然是惨不忍睹。
李曼浑身发颤,想到柳朝远对他们说起当时的情况,更是怒火中烧。
李曼起身,三两步走到楼允的面前,扬起手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炸响,沉鱼和落雁还有刚刚走进来的容妈妈都看得目瞪口呆,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祁王,李曼她竟然直接就动手打了楼允的脸?
她定然着实被气得狠了,这一巴掌下去,直接将楼允的脸给硬生生打偏,脸上很快就浮现出无根鲜明的手指印。
他们以为楼允会发怒,然而,他却端端地站着,一动不动。
李曼指尖发颤,指着楼允的鼻子质问道:“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你绝不会再让我的女儿受伤,祁王,这就是你的承诺?”
楼允站在那里,像个木桩,任由李曼指着他,满面歉疚道:“对不起。”
第70章
“对不起?”李曼声音尖锐,瞪着楼允的双眸里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和我女儿挨的二十大板比起来,你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顶什么用?我女儿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到大,我们柳府上下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可是自从嫁到你们祁王府,就一直多灾多难,别的我也不强求,可是为什么你连不让她受伤这种请求你都办不到?你甚至还承认爱慕太子妃!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你还有什么用?!”
李曼怒不可遏:“既如此,我今日就要带我女儿走。”
李曼转头去唤容妈妈:“去把银雪抱起来,我们回柳府,这吃人的祁王府不是银雪待的地方,她在这里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我们走。”
楼允往柳银雪的床前一挡,男人高大的身影将所有人都拦住,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岳母,银雪你不能带走。”
李曼气笑了:“你护不住她,也不爱她,我自然要带她走,你让开。”
楼允端端地站在那里,他抽出腰间软剑,往地上一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您想要带走银雪,可以,先杀了我。”
屋里的人吓得均是一颤,柳朝远和柳岐山听到长剑“哐当”的落地声,也顾不得那许多礼数了,赶忙冲了进来,就见到李曼弯腰,将软剑捡了起来。
她剑指楼允心口,握住软剑的手在不住地哆嗦,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我不敢?”
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来宝屏住了呼吸,惊恐地望着李曼。
楼允未做声,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李曼愤怒之下,手一抖,提剑往前一送,软剑刺进楼允的肩胛里。
“王爷!”来宝大叫。
楼允一个眼神瞪过去,来宝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的惊恐越盛,楼允道:“出去!”
来宝不敢走,他怕李曼真的杀了楼允,可是他又不敢上前,只能呆呆地杵在门口。
容妈妈被吓得脸色青白,祁王楼允可是太后的亲孙子,皇上的亲侄子,李曼剑伤祁王,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他们谁都没有好下场。
沉鱼落雁捂住嘴,战战兢兢地退到旁边。
“我当初说过,若再敢伤我女儿,我就是死,也要把她从你们祁王府带走,”李曼死死握住剑柄,逼迫道:“你给我让开。”
刺骨的疼痛并未让楼允有半分的退却,他身体蓦然往前倾斜,削铁如泥的利剑越发朝他的骨肉里刺深了几分,鲜血横流,淌了他满身。
他通红的眼眶有种所有人都不容怀疑的执拗,他道:“除非我死。”
耳边很吵,柳银雪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从迷糊中睁开眼睛,就看见李曼握住的利剑险些刺穿楼允的肩膀,溢出的鲜血溅了一滴在她的床边上,是刺目的艳红。
李曼瞳孔陡缩,蓦然收了手。
楼允却吭都未曾吭一声,那软剑插在他的身体里,看得屋里的人心惊胆战,柳朝远气得胡子乱颤:“疯了,简直疯了!”
“娘?”柳银雪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李曼泪流满面:“真是作孽。”
来宝惊恐之余,撒腿就要朝外冲,想去宫里找太医,容妈妈吓得心里咯噔一声,这要是真让来宝进了宫寻了太医来,那李曼刺伤楼允的事就会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朵里,用剑刺伤亲王,可不是小罪,容妈妈正要说话,楼允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来宝被楼允喝住:“你就在青山院,哪儿也不许去,命刖,去找毒郎中来。”
柳银雪身心俱疲,醒来又看见自己的娘拿剑刺伤了楼允,更是惊骇不已,此时便觉得心力交瘁,她道:“娘,您怎么伤了楼允?”
李曼气得咬牙切齿:“他说他死了,我才能带你回家,我就想一刀宰了他。”
柳银雪哂笑。
楼允当真是有病,这种霸道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和这种疯子,根本毫无道理可讲,她忍着疼痛,安抚李曼:“娘,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还说没事,你身上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伤能叫没事吗?”李曼气得直抹眼泪,“我和你祖父还有你爹来接你回家,可祁王这疯子,他死活要拦。”
李曼气急了,忍不住就开始骂人。
被骂的楼允,肩上插着软剑,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惨白下去,可他仍旧端端地笔直地站着,就是不让李曼将柳银雪带走。
这场面简直叫人心惊胆寒。
柳银雪想起来,可是身上的伤让她使不上丁点力气,她趴在床铺上,嘴角裂开一个讥讽的笑容:“您也说他是疯子了,跟疯子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都回去吧,我在祁王府,也能把伤养好,等我养好了伤,就回去看你们。”
她太了解楼允了,他既然能说出死才会放她走的话,那么就绝不会放她离开。
与其这么耗着,倒不如她退一步,让家人放心,而且她在祁王府,楼允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但她却可以气死他。
“为什么啊?”李曼红着眼睛问,“祁王,你心里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不是我们柳府的柳银雪,不是我的女儿,你既然对她无情,又为何非要将她困在你身边?你把她还给我吧,你把我女儿还给我,我女儿命薄,当不起你的王妃。”
伤口处剧烈的疼痛没让楼允皱一下眉头,他道:“银雪是我妻子,你们不能带走。”
李曼抬手又想打他,但是看见她肩膀上插着的那把软剑,她又堪堪收了手。
柳朝远愤恨骂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柳岐山揽住李曼的肩,轻轻拍着李曼的肩膀安抚她,对楼允道:“祁王,我们银雪是奉圣旨嫁给你,并非自愿,你娶她也并非自愿,既然你们都是被逼迫的,这段姻缘也该到此结束,何必再苦苦纠缠,互相折磨,不如放彼此自由,岂不是更好。”
“不好。”剧烈的疼痛让他说话时嗓音嘶哑,他语气决然,毫无商量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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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柳岐山在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一身不动如松的本事,然而,此时面对楼允,方知这气人的本事,乃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道:“你对银雪本无情,既如此,为何不愿放手?要如何你才愿意放手?你且开出条件来,我们柳府即便倾家荡产,也定给你办到。”
楼允硬得像块石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银雪。”
这是一个疯子,柳朝远想。
柳银雪沉沉地闭了闭眼睛,又吃力地睁开:“祖父、爹娘,你们回去吧,我在祁王府不会有事的,二十板子没有打死我,就没有什么还能让我出事了。”
“可是……”
“这里还有容妈妈和沉鱼落雁照顾我,”柳银雪打断李曼的话,“更何况我吃的是毒郎中开的药,他的医术,你们可以放心,我绝对死不了的。”
李曼指着楼允:“那这混账东西要是再欺负你——”
“他不会的。”
柳岐山沉声道:“你怎么肯定他不会?他心里可没有你。”
“因为他对我有愧。”柳银雪讥讽道。
容妈妈亲自送柳朝远、柳岐山和李曼出门,李曼再三叮嘱容妈妈,若是楼允再做出任何伤害柳银雪的事情,都务必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她。
容妈妈恭顺的应下,等马车走远了才折回去。
毒郎中赶到青山院时,看见楼允的肩膀上还插着那把软剑,屋里留下来福和来宝伺候,两个奴才眉头皱得死死的,担忧地望着楼允。
楼允面无表情。
毒郎中也不多话,直接握住剑柄,一把将软剑从楼允的肩膀上抽出来,鲜血飞溅,触目惊心,两个奴才齐齐无声地咽了口口水。
感觉心脏险些被毒郎中这虎狼般的动作给吓出来。
楼允闷哼一声,痛得脸色发青,来福道:“毒郎中,你倒是轻点啊,你想疼死我们王爷?”
毒郎中:“不然我一点点地抽,让剑再仔仔细细地割你们王爷一遍?”
来福来宝:“……”
“王爷不愧是个狠人,”毒郎中在楼允鲜血淋漓的伤口处洒上止血药粉,用细针烤了火后将楼允的伤口缝起来,“王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佩服。”
楼允疼得大汗淋漓,没精力和毒郎中打嘴仗。
来福和来宝站在旁边看着都替楼允直打哆嗦,看着针线在楼允的血肉里穿梭,两个奴才齐齐要紧了牙关,心道:“这也太疼了。”
毒郎中却面不改色,好像于他而言,楼允的身体只是一块布,而并非血肉,他叹了口气,道:“王爷,用你这伤换王妃留下来,你觉得是赔了还是赚了?”
楼允缄默不语,恍若未闻。
毒郎中给楼允缝合好伤口,洒上药粉,将伤口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又开了止血药和汤药,不禁说道:“王爷,希望您将来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吧。”
他走南闯北多年,识人无数,柳银雪那个女子,他虽与之交往甚浅,但是却能看出,她绝非那等容易满足之人。
对于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只怕,很难,很难原谅。
不知道将来楼允真正后悔想要求得柳银雪原谅的时候,会不会脱一层皮,但愿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是真心相待楼允的吧,可若真是满腔真心,又如何会将楼允卷进来?
楼允深深地闭上眼睛。
兀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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