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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嫁 树十八 66265 字 2024-06-11

王爷生辰……

傅吟惜微怔,她真是养伤养得半点不记日子了,裴衍之的生辰,她竟然差点错过。

她赶忙问道:“翠枝,之前王爷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翠枝一顿,笑意稍稍收了一些:“王爷好像不怎么过生辰。”

傅吟惜闻言,心里忽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当然知道裴衍之为何不过这个日子,对他而言,这天是他自小受难的开始,更是……他娘亲离开人世的忌辰。

“翠枝,你去将月姑姑找来。”她淡淡道。

“是。”

很快,翠枝同月姑姑走进房中。

“王妃可是有事吩咐?”月姑姑躬身问道。

傅吟惜看着她,迟疑地问:“姑姑,你可知道王爷的娘亲……葬在何处?”

月姑姑微愣:“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五月二十便是王爷的生辰,可我记得他娘亲也是这一天被陛下……”

傅吟惜没有说下去,但月姑姑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她微微叹口气说:“王爷是从不过生辰的,当然他也并不会去特意祭拜那位夫人,五月二十这日对王爷而言,也只是最普通的一个日子。”

听完这番话,傅吟惜有再多的念头也都一一退去。

月姑姑见傅吟惜垂下眼,神色有些难过,又有些遗憾,思忖片刻后不由道:“王妃,或许今年王爷会有所不同,毕竟府上多了王妃你在,王爷未必会拒绝过生辰。”

傅吟惜摇头失笑,她怎么可能改变裴衍之,她若真操办起来,只怕会惹他厌烦。况且,若是要办生辰宴,那也须得先祭拜亡母。

可她都不知他娘亲葬在何处,又何谈祭拜。

傅吟惜虽否了月姑姑的提议,但之后半日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在她一次不小心将手打在茶盏上,疼得逼出眼泪后,云珠当即一副认真的神色看着她,说:“王妃是不是还在想王爷生辰的事?”

“……嗯。”她还是头一次看云珠这么认真。

“王爷不想要大操大办,但未必不在期待着有人记得这个日子,王妃不能为他庆生,或许可以做一碗长寿面?”云珠说着,还肯定地点点头,“王爷总归是要吃东西的,既是如此,也不算特意过了生辰,那便没有坏了王爷一直以来不过生辰的规矩。”

傅吟惜听得一愣一愣,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一碗长寿面而已,或许她还可以再做一些简单的糕点,不必刻意提起他的生辰,只是她私下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喜乐平安罢了。

傅吟惜心里有了主意,便也开始认真计划起来,虽只是一碗面,一些糕点,但她仍是要用心准备。

五月十九,傅吟惜提前将生辰面所需要的食材准备好,因为她手上还有伤,一些需要力气的活,她只能让庖厨代做。

五月二十一早,天边还未完全亮透时,她又轻手轻脚地起身,带上云珠去了厨房。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天边朝阳悬起,两人端着长寿面回到了卧房中。

裴衍之此刻已然起身,看见她从外面进来,先是皱了下眉:“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

傅吟惜抿唇笑笑,伸手在桌上一指,说:“我今日亲自下厨,早膳吃面。”

说着,又怕他多想,傅吟惜赶忙将自己拿一碗面拿到跟前。她仰头看着他:“洗漱完了吧,快过来吃,不然面就要坨了。”

漂亮的瓷碗中,细白的面一圈圈叠绕着,汤汁刚好将其浸没,将上头的荷包蛋衬得格外晶亮。

裴衍之盯着那一碗面片刻,最后皱眉看向傅吟惜拿着筷子的手,沉声道:“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不该动手做这些。”

傅吟惜朝他眨眨眼,轻声道:“知道你担心我的伤口,不过揉面什么的都是旁人帮我做的,你放心。”

裴衍之一怔,撇开眼:“我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担心。”

傅吟惜撅撅嘴,暗道,算了,看在今日是他生辰的份上,不同他一般计较。

“总之,你快过来一起吃吧,凉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裴衍之也没有拒绝,就算崇林说的那样,大多数情况下,裴衍之都不愿意浪费食物。

裴衍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傅吟惜便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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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味道如何?”

裴衍之垂着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只是一个“嗯”,可傅吟惜却能看得出他很满意这一碗面,不管是汤还是荷包蛋,他都一口不落地扫了个空。

裴衍之这几日十分忙碌,用过早膳便立刻带着崇林与蒋照出门。

傅吟惜也没有闲着,又跑去厨房开始准备下午要做的糕点。

因为手伤,她不能一刻不歇地一直待在厨房,因此等全部做完,已经是午后申时。

傅吟惜将糕点一一摆在桌上,静等着裴衍之从宫里回来,可谁知以往酉时前定能回府的某人,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回来。

眼见着外头天色由明转暗,傅吟惜心里不由地开始紧张起来。

这段时日皇帝身体又渐渐显出病态,皇后与厉王照旧禁足,朝中局势几乎是一层早已布满裂痕的薄冰,谁也不知这平衡的局势会在何时破裂。

“月姑姑,你去找管家派人到皇宫大门外瞧一瞧吧,莫不是马车出了什么问题?”傅吟惜不由地安慰自己。

月姑姑也有些心急,见状便赶紧出了门去寻管家。

管家那边也是听从吩咐,很快派人到皇宫查看,但回来后却告知,王府的马车安好无恙,宫门侍卫也没有见王爷出来。

管家猜测是皇帝还留着裴衍之谈事,宽慰傅吟惜不必太过忧心。

傅吟惜面上点着头,可心里还是悬着一个大石头,不上不下,让她坐立难安。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如泼墨一般漆黑。

月姑姑和翠枝开始劝傅吟惜先休息,可她却怎么也不肯,反倒打发她们退下,不必陪她一起等着。

几个人哪里肯走,见她要等,索性都一起留下等待。

傅吟惜昨夜里睡得迟,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即便她心里惦记着裴衍之,可当时间过去,她终究是抵挡不住困意,靠在桌边,脑袋一点点地渐渐往下而去。

就这么半梦半醒了小半个时辰,傅吟惜终是被周公所困,“啪”一下趴在了桌上睡去。

“王妃……”云珠一惊,想要将人扶起,却被月姑姑拦下。

“去取一件披风来,王妃现在才将将睡过去,太早动她,反而容易惊醒。”

云珠忙点头:“是,我这就去。”

她这边刚转头去取披风,门外便传来一道脚步声。

翠枝站得最靠近门边,一回头,惊道:“王爷……王爷回来了!”

月姑姑和云珠随即转头看去,面上均是又惊又喜。

裴衍之注意到三人异样的神色,还没出声询问便忽然被桌上趴睡着的人吸引住了视线。

“王妃怎么睡在这里?”他微蹙着眉。

月姑姑忙道:“王妃本想等王爷回来尝一尝她新做的糕点,可实在等得太久,方才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裴衍之盯着那纤瘦的身影,不由沉默着。

月姑姑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王爷,可是要将王妃叫醒?”

裴衍之一顿,淡淡启唇:“不必,你们也都退下吧。”

三个人虽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什么,忙躬着身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等房门轻轻合上,裴衍之才缓缓看向桌上漂亮又繁多的糕点,这都是些什么新奇玩意儿,似乎平时都没怎么瞧见过。

未有所觉,裴衍之微微勾起唇角,待重新看向桌边趴着的身影,目光里不由带着点暖意。

裴衍之走到傅吟惜跟前,没有太过犹豫地弯腰将人横抱起,双手环过她身子时还特意避开了她受伤的双手。

傅吟惜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甚至腾空,也不知梦到什么,忽地一下惊醒睁开了眼。

“……裴,裴衍之。”她微哑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裴衍之顿住脚步,垂下眸看着她,却并没有回应。

傅吟惜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心道,看来又是她做梦梦见了裴衍之,怕不是睡前心心念念着他,连梦里都是他了。

咦,等等,既然是梦,那不就意味着她可以做许多事?

傅吟惜眼眸微闪,抬起双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裴衍之感觉到双肩一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里的女人便极小声地说了句“生辰快乐”,而后脑袋一抬,双唇贴上了他的。

裴衍之浑身一僵,唯有抱着她的双臂不自觉绷紧,也不知是害怕自己泄力将她摔倒,还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将她丢出去。

傅吟惜浑然不觉某人心里的“抗争”,只是暗自欢喜这梦中的裴衍之不会推开她,不会冷脸对着她。

她渐渐放肆起来,原本搭在他肩上的双臂也不由变成了环抱的方式,而后,继续深吻。

两个人不知不觉从桌边一点点挪到内室,裴衍之的双腿撞在床沿,短暂的疼痛让他一瞬间清醒,他睁开眼,弯腰想要将人放下。

然而傅吟惜还以为是在梦境中,哪怕唇瓣分离,自己被放在床上,双手却还是勾着裴衍之的脖颈,小声地喘着气说:“你比冰冷的裴衍之要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宫变倒计时中……

?第37章

裴衍之的呼吸瞬间加重,眼中寒芒闪过,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危险:“你把我当成谁了?”

梦境中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傅吟惜不由一愣,然后她便发现这张一贯好看但疏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微微一歪脑袋,有些欣喜,又带着点轻哄的口吻回道:“你是裴衍之啊,是我的夫君。”说完,语气一转,略显委屈地继续:“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你却一直不回家,我等了好久。”

裴衍之倏然想起方才她喃喃说出的“生辰快乐”,原来她今日是想给自己过生辰,所以今早那一碗面是……长寿面?

略微陌生的字眼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在这时,身下的人又忽然凑到他脸侧,在他面颊上轻轻浅浅地吻了一下。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化作一阵阵麻意,从脸侧一路蔓延至左心口的位置,而后心跳声越来越快,逐渐无法自控……

“裴衍之,好喜欢你。”

轻软的低语在耳畔响起,裴衍之霎时清醒过来,渐热的胸口顷刻平静,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僵硬。

傅吟惜正期待着“梦中的夫君”能如自己曾经设想的那样给予她一些回应,可渐渐地,她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眼前的人怎么忽然又冷了下来,就好像和梦外的裴衍之一样。

难道梦境真的能有这么真实?

傅吟惜稍稍退开身子,已然清明的双眼落向裴衍之那张清隽疏冷的脸,长久沉默间,周遭原本残存的旖旎气息渐渐消散。

“……你,你是真的裴衍之。”她愕然开口。

裴衍之大概猜到她因为睡梦意识有些模糊,顿了顿,伸手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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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拿下。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傅吟惜的脸骤然涨红,她无措地坐在床沿,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只怕裴衍之也觉得尴尬吧,她竟然会如此大胆。可是,他们本就是夫妻,做这些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傅吟惜脑子混乱地想着,视线飘到了自己还包着纱布的手腕。

当日裴衍之紧张她的伤势,还亲自给她上药的情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一时间,曾经生出过的一个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裴衍之望着脑袋低垂,默不作声的女人,想要多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动了动唇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傅吟惜一听,余光就见他要转身离开,没有太多犹豫,也或许是心头冲动所致,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等等,我,我有话想要问你。”

裴衍之正过身看她,或许是方才二人之间才有过亲密的举动,他的语气稍微放柔了些:“什么?”

傅吟惜感觉到脸颊隐隐热起来,揪着他的袖子,心口狂跳,道:“我,我想问你,你如今,可有那么一点点,喜……喜欢我?”

她甚至不敢看他,说完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裴衍之微微一怔,未被牵住的手缓缓伸向另一边袖口上女子纤细的手腕,指尖轻抚着那素白的纱布。

傅吟惜因他难得亲昵的动作下意识抬头,眼中喜色还未显出,便听一道温柔但又冷静的声音响起——

“吟惜,你是我唯一的妻。”

傅吟惜愣了愣,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辜负她的喜欢,但……也不会爱上她?

傅吟惜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比起成婚前,最起码她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独一份的位置,可这位置是妻,是家人,却并非完全是她所期望的。

抓着袖口的手被裴衍之轻轻带下,他柔声道:“早些睡吧。”

傅吟惜看着他更衣洗漱,忽然想起方才她主动亲吻他时,他并没有太多抗拒,甚至,她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情.动,如果这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那为何新婚当夜,他又不愿与她行夫妻之实。

裴衍之这段时间来的变化,一经细想,便能轻易找出一二。

傅吟惜心口忽而加速跳动起来,眼看着裴衍之朝床榻走回来,她唰地一下坐直身子。

裴衍之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让她睡觉时,床上的人却忽然一下站起跳到了他身上,他整个人猝不及防,本能地展开双臂将她一把抱住。

“你做什么!”他沉声喝道,“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傅吟惜心里慌得直跳,可面上却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问道:“裴衍之,你既说我是你的妻,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裴衍之还没反应过来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唇上便是一热,紧接着,怀里的人借力往后倒去,他害怕她摔下,只能顺着她的方向一同倒在床上。

相贴的唇因二人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分离,裴衍之皱眉想要制止:“傅吟惜——”

“你方才也动情了不是吗?”

傅吟惜的眼睛湿透透地望着他,翕动的唇艳丽润泽,低低的嗓音像是在念着什么蛊惑人的咒语。就是这么一个愣神,脖颈上挂着的双臂将他轻轻往下一勾……

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缠绵环绕,青纱帐不知何时无声滑落,将所有旖旎暧昧的气息留于榻间-

傅吟惜一直到日光透过窗格与纱帐落在面颊上才悠悠转醒,她先是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可谁知便是抬个手都觉得酸.乏。

她只好暂时放弃动作,侧过脑袋,身边的人果然已经离开。

虽然知道近来朝中事务颇重,但一夜……之后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心中多少有些无法言说的失落。

傅吟惜想着想着,又不免记起昨夜里发生的一切,面上微热。

“咳……云珠,云珠?”

她出声喊人,这才发觉自己嗓子沙哑得有些吓人。

云珠匆匆走进内室,熟练地到床榻边将纱帐揭起,挂在一旁的金钩子上。她看着傅吟惜,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说:“王妃可是要先喝点水?”

傅吟惜还在惊讶自己嗓子沙哑,没留意她的眼神便先点头:“嗯。”

本以为云珠还得去桌上倒茶,可谁知,她却只是微弯了弯腰,直接在床头的方凳上倒了杯水。

傅吟惜有些意外,但还是先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水才问道:“你一早就备好了?”

云珠的脸蛋有些发红,眨眨眼道:“这是自然啊,昨夜里王爷要了四次水,月姑姑便提醒我们备好这些了。”

傅吟惜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双颊当即腾的红了。

“你,你莫说了。”

云珠偷笑道:“好好好,奴婢不说,那王妃可是现在起身?”

傅吟惜顿了下:“嗯,起吧……对了,王爷是何时走的?”

“天未亮便离开了,好像是宫里又出什么事了吧,特意派了人来传王爷进宫。”

“出事……”

傅吟惜心下莫名一紧。

云珠见她担忧,忙道:“王妃不必太过紧张,王爷离开前吩咐过,让王妃今日务必好好休息,莫要累着。”

明明是很正常不过的叮嘱,前几日手受伤时,裴衍之也这么说过,可这回傅吟惜听着,莫名觉着有些羞赧。

“快,快替我更衣吧。”她小声催促道。

云珠抿唇一笑,动作倒也一点也不拖沓,立刻伺候傅吟惜起床更衣洗漱。

等全部收拾妥当,傅吟惜穿着一袭浅紫齐腰裙从内室走了出去,她第一眼便下意识往桌上看去,上头空荡荡的,昨日她做的那些糕点不见踪影。

她回头看向云珠,问道:“桌上的点心呢,你们拿去倒了?”

云珠赶忙摆摆手:“怎么可能,是王爷早上的时候吃了一些,又命人将剩下的装到食盒里带走了。”

“他,他吃了?”傅吟惜有些许惊讶,也有些意外的欣喜。

她还以为裴衍之知道这是她为了他生辰特意做的就不吃了。

云珠点点头,肯定道:“是啊,说是就当用早膳了,不过那些带走的,说不定会分给工部同僚一起吃呢。”

“他一个人应当是用不完,分给同僚也是自然。”傅吟惜倒是无所谓,只要他尝过便已经足够-

一上午,傅吟惜便像裴衍之嘱咐的那般一直待在主院中,不是在屋里读话本子,便是在外头凉亭里与云珠翠枝等人闲话谈笑。

中午时,因为裴衍之已经提前派人通传不回来用膳,傅吟惜只是简单吃了一些开胃的小食便回了内室休息。

前一夜终究是累着了身子,午歇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等醒来,云珠告诉她,裴衍之回来了。

“回来了,那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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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哪儿?”

云珠回道:“在书房,似乎是在与大理寺的人商议什么事情。”

傅吟惜闻言,心下猜测还是宣王与荣王的事,她点点头,说:“你去外头盯着,大理寺的人若是走了,你同我说一声。”

“好。”

傅吟惜起身更衣,走到窗前的藤榻上躺下,继续翻阅上午读到一半的话本。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屋外响起隐约的脚步声与说话声,紧接着,云珠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大理寺的人走了。”

傅吟惜一抬头,顿了顿说:“我过去书房一趟。”

书房外,崇林守在门边,见她走来,恭敬地行了个礼:“王妃。”

“王爷在里面?”她仍旧问了一声。

“是。”

崇林应了个声,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傅吟惜见此,便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纸张翻阅的声响。

“裴衍之。”傅吟惜看着书案前的人,淡淡开口。

裴衍之翻着书籍的动作一顿,抬眼朝她看来。

“……怎么起了?”

傅吟惜听到这话,不由想到什么,说:“你知道我在午歇?”

裴衍之也并未掩饰什么,颔首道:“我去过卧房。”

傅吟惜咬了咬唇,面前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

她心里生出一些试探的主意,便几步走过去,从书案前绕到他椅子旁。

两个人一下子靠得极近,她的袖口甚至时不时打在扶手边沿。

裴衍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拿书的动作一下顿住,垂着眸,不紧不慢道:“时辰尚早,怎么不再歇一会儿?”

若是只听这声音,傅吟惜定会被他表面的淡定平静所欺骗,可她的双眼偏偏无意识地在他面上扫过,恰好瞧见了他耳根处隐隐显出的红色。

这是……不好意思了?

傅吟惜还从未见过裴衍之这一面,刚要打趣一声,屋外便匆匆跑进来一人。

“王爷,贵妃娘娘来了消息!”

蒋照急急禀告,待说完才发现书案边还有一个傅吟惜。

按理说,他是不会这么匆忙通禀的,可他进来时,崇林并未告知屋里有人,他这才没有细看便直接开了口。

傅吟惜听见“贵妃娘娘”这几个字微微一愣,道:“姨母传了消息,是什么?”

蒋照朝椅子上的男人看了眼,得到肯定的示意后才禀道:“回王妃,娘娘密信中说,皇后一个时辰前突然在凰仪宫晕倒,惊动了陛下,太医查过后说是皇后忧思过重,须得宽心休养。”

“怎么病得这么突然,一般这种心病不都会有前兆吗?”傅吟惜皱眉,本能地有所怀疑。

裴衍之倒是没有质疑,直接淡淡一问:“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蒋照立即回道:“陛下亲自去了趟凰仪宫,眼下已经解除了皇后的禁足令,不过宝月公主仍旧不得离开自己寝宫。”

裴衍之眯了眯眸,又问:“厉王府那边如何?”

“皇后思念厉王,昏迷时还喊着厉王的名字,陛下念及其母子情分,松口答应让厉王进宫探望皇后。”

傅吟惜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这一切似乎很合理,可偏偏太过合理,反倒让人感觉太过凑巧。

裴衍之倒是极为平静,眉眼之间甚至没有太多意外,他道:“禁足厉王本就是一时之气,算是个警告,这一次皇后病倒,解除厉王府禁令不过是顺势为之。”

傅吟惜思忖着,也点点头:“话虽如此,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厉王一党这么快度过危机。”

原以为,裴衍之可以趁此机会在朝中站稳脚跟,拉拢更多可靠的朝臣,现在看来,还是差了那么些许。

裴衍之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让蒋照退下。

“你说,”傅吟惜突然想到什么,“我要不要借着探望皇后的名头,进宫看看虚实?”

话音一落,裴衍之想也没想便回道:“不可。”

“……为何?皇后是明面上的嫡母,就算我们与她有嫌隙,可我若想探望,她也拦不住。”

“我说不可便是不可,你这段时日好好待在王府,莫要出去。”

裴衍之的语气忽地一下变冷,傅吟惜微怔,咬着唇道:“我只是怕皇后他们故意设计,你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自作主张去,你不必……不必这么凶。”

匆匆说完,她一下子泄了气,赶忙转身往外走。

裴衍之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不对,可目光扫过她还包着纱布的手,想要解释的话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崇林,进来。”他沉声开口。

崇林匆匆走进,躬身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这几日让管家看顾好主院,不要让王妃离开王府。”

崇林有些不解,原本想像以前那样直接应下,可开口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王妃似乎不太喜欢憋闷在一处,白日里还听云珠说起王妃想要出门见一见沈家那位姑娘,王爷确定是不许王妃离开王府吗?”

裴衍之一时动摇,但转眼又想起傅吟惜被裴琅谌带走的事,冷声道:“按本王说的去办便是了。”

崇林闻言,知道改变不了自家王爷的决定,遂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通知管家。”-

傅吟惜回到卧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泄露了情绪,以往这种情况,她或许根本不会有这么大反应,说白了,还是昨晚的事让她有了错觉,总觉得她与裴衍之又进了一步。

但其实在他心里,她只是他的妻,而非知心之人。

晚膳,傅吟惜没有出去,她的身子虽不似早上那样疲累,可她还是选择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到了歇息的时间,裴衍之进屋更衣洗漱,她一听见声响便立刻小心翼翼翻过身,装作已经睡着。

裴衍之走至床榻边,就见着衾被下裹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一半的脑袋都掩在衾被之下。

这样不会闷着吗?

裴衍之微蹙起眉,视线一动,又瞧见傅吟惜露出的一点面颊上红彤彤的一片。他忽地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伸手就朝着她的额头探去。

傅吟惜不小心将衾被盖住了嘴巴和鼻子,正憋得小脸通红时,额间忽而一凉。

“你做什么?!”她一下子反转过身体,整个人靠在床里侧,脑袋特意后仰,避开了那一丝丝“冰凉”。

裴衍之听她声音尚且中气十足,一顿,问道:“你没发烧?”

“发烧?”傅吟惜一脸莫名,“我怎么会突然发烧。”

裴衍之紧绷着的下颌渐渐放松,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说:“我见你面上通红,又整个人缩在衾被里,似有些畏寒,所以……”

傅吟惜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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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没有,只是,只是觉得这么睡觉比较舒服。”她总不能说她实在故意躲着他吧。

裴衍之未有怀疑,点了点头。

两个人不再说话,傅吟惜依旧那么侧身睡着,只是偷偷将嘴巴鼻子露了出来,而身后先是一阵窸窣的脱衣声,紧接着床榻微陷,裴衍之躺在了床外侧。

“明日还是要上朝?”她低低地问。

“嗯,前段日子停了太久,这次的休沐便先取消了。”

傅吟惜哦了一声,倒也不例外。

裴烨恒素来勤政,登基一来,小病小痛也从未免过早朝,前些时日一病,想来是堆了需要要事需要商议。

外头的灯恰好燃尽,瞬间熄灭,屋子里暗了许多。

傅吟惜原本还没怎么多想,可大概是今日躺了太久,这屋里一黑,她反倒清醒起来,便是连身后裴衍之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昨夜才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再次同榻,难道他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傅吟惜以前虽没有经历过情.事,但好歹也看过那么多话本戏本,那里头的什么将军公子,一碰上心爱的姑娘就算不是食髓知味,那也是一靠近便会心跳如擂鼓般,怎么也不会像裴衍之现在这样睡得如此安稳吧。

傅吟惜暗自叹口气,竟不知该不该为此烦恼,毕竟想的多了,若是被旁人知晓,只会觉得她不知羞。

嗐,罢了罢了,裴衍之这慢性子,只怕很难会像话本中的将军公子那样因为心爱之人而泄露自己的情绪。

翌日一早,裴衍之照旧早起上朝,傅吟惜多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来用过早膳没多久,他便带着崇林和蒋照回了王府。

“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早?”傅吟惜正在院子里散步,一抬头就瞧见他从外面走进来。

裴衍之神色如常,淡淡回道:“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还要出府。”

傅吟惜哦了一声,转头又见崇林面带喜色,她有些意外,趁着裴衍之和蒋照往书房走去时,伸手将崇林暗中拦下。

“王妃?”崇林一惊。

傅吟惜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似乎很高兴?”

“啊,王妃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吟惜上下打量着他,摇头叹道:“你这幅模样,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高兴很得意’这几个字了。”

崇林闻言,面上发窘,说:“其实是因为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早朝?”傅吟惜一顿,“发生了什么?”

崇林小声回道:“今日不是厉王解除禁令的头一日吗,大家原以为陛下会重新重用厉王,可谁知谈了许多事宜,没有一件交由厉王负责。因为此,下了朝后,一路上都有人在说起这事,好些人说,陛下这是对皇后等人还有气呢。”

傅吟惜倒是真有些意外,她以为皇帝解了裴琅谌的禁足令,那便是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况且以他往日对裴琅谌的态度看,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很看重的,怎会真的因给皇后求情而失宠?-

“你说什么?”

凰仪宫内,萧娥因禁足解除而重现喜色的脸倏地一紧,道:“你方才说什么,陛下在早朝故意冷落厉王?”

一个又瘦又高的内侍忐忑地站在殿中,垂头回道:“是,是的,下朝后一路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那厉王呢,王爷他人呢?!”萧娥“啪”一下,掌心在茶几上一拍,“你快去让人将厉王喊回来,便说本宫身子不适,需他立刻进宫见面。”

禁足令解除,皇帝也是特意给机会让皇后母子相聚,因此,内侍没有半句废话,赶忙应了声退出去。

萧娥冷着脸,神色严肃,心头思绪颇为混乱。

不可能,陛下一向看重她的儿子,如今连她都解了禁令,那便是原谅了之前他们的过错,怎么还会针对谌儿?!

侍婢见萧娥神情不对,也不敢上前说什么,只能悄悄替她添上一杯新茶,又偷偷将方才因她一掌而洒落在案几上的茶渍拭去。

裴琅谌并未离开皇宫,早朝一散,他便转道去了太极殿面见裴烨恒。

他并非像裴衍之这样没有任何依仗,即便失宠也得默默无声,他不怕没有退路,在意识到不对时,第一时间便是去问个明白。

然而这一次,他却有些失算。

裴烨恒没有见他,甚至连人也并不在太极殿,一下朝他便直接去了禧安宫陪奚鸢用早膳。

裴琅谌在太极殿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知道这件事,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而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内侍过来寻他,说是皇后召见。

裴琅谌赶到凰仪宫,母子二人一见面,看着对方的神色便知道情况比想象得要更差一些。

“下朝后我去了太极殿。”裴琅谌淡淡开口。

萧娥一喜:“如何,你父皇怎么说?”

“……他不在。”

萧娥面上的喜色甚至还未完全展开,听到这话,目光冷冽起来:“他去了禧安宫,对吗?”

裴琅谌意外萧娥一猜即中,但仔细一想,或许陪着禧安宫那位用早膳已是裴烨恒的惯例,如此,萧娥能说中,也非什么难事。

“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架空了我的权力,如今我就是个闲散王爷!”

萧娥紧紧抓着案几的边沿,指节处甚至隐隐能见到骨头的颜色,她冷声道:“这几日朝中提立储的声音仍是不少,可你父皇却都故意将这些事避开,只怕他是有意要拖延立储的时间。”

裴琅谌面色阴沉:“母后的意思,难不成父皇是想让……”他说着,有些不可置信地停住,抬眼望向萧娥。

萧娥并未否认他的猜测,反而肯定道:“若我没有猜错,你父皇怕是想等奚妃产子再议立储一事。”

“这实在荒谬,谁人能保证奚妃肚子里一定是个皇子?”

“那便是你父皇赌输了,”萧娥说着,忽地冷笑一声,“只怕他心甘情愿赌这个结果。”

“父皇一意孤行,可朝中众臣定不可能同意这样的事,尤其前些时日父皇才病倒过一次,若是再出现意外,难不成我们大楚还得等她奚妃产子才可以有下一位君王?”

裴琅谌的话一下子惊醒萧娥,她忽地说道:“只怕上次那样的意外还真的会再次发生。”

裴琅谌一顿:“母后这话何意?”

“之前太医为陛下诊脉,看似是发烧发热,可太医却也说陛下的症状仍有不对,只不过他无法确定缘由,因此一开始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同我说。等到我答应不会责罚他后,他才稍稍透露一些,说……说陛下或许是中了什么毒药。”

“毒药?”

萧娥不知想起什么,凝重的神色间忽然多出几分笑意。

“母后?”

“谌儿,你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没了退路,”萧娥语气平静,可一字一句都透着一股阴冷之气,“你父皇是被那个奚鸢迷昏了眼,但我们可不能让你父皇就这么被白白蛊惑……”-

接连几日,裴衍之都显得极为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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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时候甚至过了子时才悄悄回府。傅吟惜最初想着要等他一起休息,可一两次之后,裴衍之就直接要求她早些睡觉,不许等他。

而这几日来,裴琅谌依旧没能重获裴烨恒的重视,时间一久,宫里便突然流出一个传闻,说是皇帝有意等奚妃产子后再商议立储之事。

如此传言,傅吟惜自然也有所耳闻,但她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依照裴烨恒的性格,不可能仅仅因为宠爱奚鸢便一定要立她的孩子为储君。若是如此,当初裴衍之的生母也不会就这么死去。

毕竟,哪怕奚鸢再得宠,可她依旧是个身世平平的女子,当个宠妃不算什么,但若是连其子嗣都特别优待,那么对于裴衍之而言,岂不是更为不公。

傅吟惜不由猜测这个所谓的传闻是有人故意丢出来迷惑人心,或是故意引导朝中众臣争议。毕竟不管是真是假,朝中总会有人会向裴烨恒要个回应。

傅吟惜也在等,只是无人能料,在皇帝的回应出来前,他却再一次昏了过去。这一回,他并非是在早朝众目睽睽下晕倒,而是在……禧安宫。

傅吟惜得知此消息时,奚妃已经被皇后的人所控,即便禧安宫的人多次以皇帝的旨意为由护着奚妃,但都抵不过皇后在后宫中的威望。

温珍儿得知此事,当即带着人去禧安宫,想要救下奚鸢。

如今,皇后虽解除了禁足令,但其凤印依旧没有拿回,这后宫掌事的人还是代掌凤印的温珍儿。

原本站在皇后一边的内侍纷纷倒戈向温珍儿,奚鸢获救。

但未等奚鸢休息片刻,为皇帝诊脉的太医突然急切地跑出寝殿,对着温珍儿与皇后道:“不好了,陛下,陛下这是中毒所致的昏迷!”

一言出,如平地起惊雷。

方才同皇帝共用早膳的奚鸢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次,即便是温珍儿想要帮她,却也要三思而行。

皇帝于禧安宫中毒一事很快传到前朝,许多本就对奚鸢不满的朝臣当即上奏要求皇后严查奚鸢。

皇后虽没有凤印,但到底声威在外,尤其萧家与郑国公一派人在朝中引导舆论,温珍儿即便手握凤印,却仍是无法对抗皇后这边诸多力量。

皇帝被送回太辰宫医治,而奚鸢则被困在禧安宫等待调查。

一开始,众臣大都满意此等局面,有皇后坐镇,自当不会让奚鸢这样的“妖妃”再有机会蛊惑君心。然而时间一日日过去,一些非萧家与郑国公一派的人慢慢觉出了不对劲。

有人询问皇帝病况,太医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说是在寻找解药,但问其所中何毒,却也答不出所以然。

有非厉王一党的大臣欲要见皇后一面,商讨立储一事,可皇后却以要照顾皇帝为由,次次回避。

这天深夜,傅凌独自一人来到翊王府。

崇林过来通禀时,傅吟惜与裴衍之已经更衣就寝。

“我二哥来了?”

裴衍之起身穿衣,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般平静,自是清楚傅凌过来要谈及的事情是什么。

傅吟惜跟着坐起身,说:“我同你一起去见我二哥。”

裴衍之手下一顿,抬头看着她半晌,最后点了点头:“随你。”

傅吟惜赶忙下床更衣,一刻钟后与裴衍之一同去了隔壁书房。

傅凌见到傅吟惜时还微微一愣,但他也并未说什么,直接看着裴衍之,切入正题,道:“这两日宫中可有消息传出?”

“贵妃娘娘传过一次消息,”裴衍之平静道,“太辰宫眼下基本无法进人,除了皇后与其亲信。”

傅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说:“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将陛下困在太辰宫?她难道是想让陛下……死?”

“她不会让他死,一旦他出事,就算裴琅谌登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裴衍之神色未变,仿佛傅凌口中即将要死的不过是个寻常人一般。

傅吟惜问道:“那她这样拦着旁人见陛下是为了什么,明明之前陛下得病,还要求你们与后妃前去病榻前侍疾。”

裴衍之眸光一定,薄唇轻动:“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两个目的。”

“什么?”傅吟惜与傅凌异口同声地问道。

“其一,自是想要让大家无法及时清楚陛下病势如何,按照之前昏迷的情况,这个时候陛下很可能还存有意识,只是无法表达出来,如此一来他们想要操纵他承诺储君之位归谁,便轻易了许多。”

傅吟惜认可地点了点头:“那第二呢?”

裴衍之的语气稍稍一沉:“其二,他们这是在逼我们先动手。利用我们对未知的不安,想要逼我们先出手。”

话音落下,傅吟惜与傅凌不由地对视一眼。

“如今的情况,陛下一旦真的出事,那么这储君之位最可能的还是厉王,”傅凌思忖片刻后分析道,“一来,宣王出事,他便是陛下长子,二来,他又是皇后嫡子,嫡长子为继,便是有人想要指摘,也寻不出错处。”

傅吟惜皱着眉:“若是想打破这个僵局,只有我们先动手,但这样一来,便又是顺了他们的意。”

傅凌微微颔首,他看向裴衍之,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想法,以如今我们与厉王之间的嫌隙,倘若他登及帝位,只怕非厉王一党都不好过。”

裴衍之沉默良久,道:“既然他们在等我们动手,那就意味着他们对我们表面的行动不会设防,甚至还会刻意纵容,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

傅吟惜起初没有听明白这话里的深意是什么,直到第二日,温珍儿的一则密信让她瞬间明白了裴衍之的计划。

温珍儿给的是如今太辰宫的防卫部署,并详列了奚鸢如今在禧安宫所遭受的困顿。

朝中有的人不满奚鸢,但也有人不满皇后在皇帝病倒后所做的许多事,诸如,将那些想要探视皇帝病情的大臣拦在宫门外,即便理由是为了不打扰皇帝医治。

除了厉王一党外,其余大臣都不免担心皇帝出现意外,因此他们需要亲眼见过皇帝的情况,才能放心太医继续医治。

裴衍之正是准备利用这一部分朝臣的心思,制定下最后覆灭厉王一派的计划。

傅吟惜并未全程参与其中,裴衍之与傅凌在那一晚之后似乎有意避开她商谈正事。她只能在用膳时或是就寝前,旁敲侧击地打听计划进行得如何。

裴衍之偶尔会透露一些,诸如温珍儿那边已经准备好行动,又如,傅家已经拿到诸多不满皇后所为的大臣名单,但也仅仅只有这些,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模糊地一言带过,让她安心在府中,莫要担心。

傅吟惜也希望自己这样不必烦忧过多,但这毕竟是押了性命去做的事,成王败寇,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回事。

裴衍之表现得云淡风轻,可她却无法像他那般镇定。

这天,温珍儿再次传密信到王府,傅吟惜刚巧在裴衍之身边,便恰好知道了上面的消息。

“奚妃胎脉不稳?”她皱着眉,却并不算太意外。

不说之前流过一次胎,便是这回有孕,也是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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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绊绊,过得十分不安生。

“这若是让陛下知道,只怕皇后的罪又会多加一条吧。”她无奈地笑笑。

裴衍之却没有说话,双眼紧盯着那张字条,不知在思索什么。

同一天夜里,傅凌再次登门王府。

傅吟惜半梦半醒间见裴衍之起身,隐约听见崇林说了一句“傅统领来了”。

二哥来了?

傅吟惜原想起身也跟着去听,可谁知傅凌来得匆忙,竟直接进卧房,与裴衍之谈了起来。

傅吟惜只好继续装睡,而后断断续续听见傅凌说起“都已经备好”一类的字眼,她心里有所感应,忙动了动身子靠向外侧。

“是为了救出陛下,此事自是得到大家的支持。”

“宫中禁军会有人接应。”

“明日一早出发……”

傅吟惜一怔,明日?

怎么会这么快?!

傅吟惜感觉到心口狂跳起来,为什么裴衍之什么也没说,若非她今日听见,是不是事情结束了她才可能知道。

那他呢,是死是活,也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有权利知晓吗?!

傅吟惜想要起身质问,可她知道即便自己醒来与他争论,他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

但让她明日就这么等待结果,她也无法做到……

傅吟惜揪着衾被的一角,心里渐渐生出一个疯狂大胆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文案了……搓搓手

(朝堂之争啥的都是瞎编,莫要细究)

?第38章(宫变!)

外间的谈话声持续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随后傅凌离开,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傅吟惜闭着眼装睡,等到床侧的位置微微一陷,她才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身子慵懒地动了动,口齿有些不清楚地问:“是谁来了,好像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裴衍之有些意外她被吵醒,顿了顿,说:“是傅凌。”

“唔,他,他来做什么?”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向他,一双桃花眼从衾被中露出,茫茫然的,像只在林间迷路的小兔子。

裴衍之多看了她几眼,但最后还是正过身躺下,说:“没什么,只是同我说了下宫中禁军的布防。”

果然没有同她说实话,傅吟惜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继续问道:“就这些?”她说着,还特意打了个哈欠。

“嗯,就这些,”裴衍之看着她眼睛被逼出泪珠,索性直接堵了她的话,道,“你都困成什么样了,睡吧,明日……好好在府中待着,莫要乱跑。”

这话一出,显然是打算将她隐瞒到底了。

傅吟惜面上乖巧地应声,可等青纱帐落下,她却怎么也睡不回去。

她知道裴衍之瞒着她或许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这算是为她好,但他却似乎没有考虑到,如若计划失败,他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到那时,她又如何能“好”?

傅吟惜一整夜半梦半醒,只要周围有一丁点的声音,她便立刻惊觉,睁着眼醒来。

她无法撬开裴衍之的嘴,告诉她真正的完整计划,但她可以用着自己的办法,了解清楚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在傅吟惜醒来第十五六次后,床外侧的人终于传出些许的动静。

傅吟惜继续装作熟睡,仅仅凭着双耳来判断裴衍之在做什么。

他下了榻,他更衣洗漱,他走回到床边,他弯下腰……傅吟惜感觉到衾被的边缘被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她的身下。

这似乎是裴衍之第一次给她掖被子。

傅吟惜莫名揪着心,听着他再次起身离开的动静,衾被的边缘已经被她的手拧成一个麻花。

“嘭”一下响动,极轻的关门声响起。

傅吟惜这才睁开眼,就见窗外透进来的光还是暗色的,这个时辰约莫只是寅时末。

她没有停留太久,在她确定屋外没有什么声响后,她立马也跟着下了床榻。

简单更衣洗漱后,傅吟惜离开卧房,院子里还灰黑一片,没有裴衍之的身影,连崇林与蒋照也已经不见。

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快行动,正要跑下石阶,另一侧长廊处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妃,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云珠起夜,怎么也没想到一转头竟能看见自家王妃出现在卧房外,她匆匆跑过去,下意识有些担心地问:“王妃,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吟惜原本是想瞒着所有人做那件事的,可现下被云珠瞧见,显然没有办法直接离开,云珠的性子必定会一问到底。

“我,我要进宫一趟。”她道。

云珠一顿:“现在?这个时辰进宫做什么?”

傅吟惜不想浪费时间,索性直接解释道:“今日裴衍之与二哥便要行动闯进太辰宫,我想要跟着去。”

“什么?!”云珠大惊,“什么叫跟着去,殿下与二公子不是说到时场面会很混乱吗?”

傅吟惜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对裴衍之的担心,在她眼里,裴衍之并非无所不能,这次的事也极为凶险,偏偏他还瞒着自己,这让她更不能接受在王府中干等消息。

“我没有时间与你解释太多,但你可以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她虽没有练过武功,但小时候傅桓征也是教过她一些防身的拳脚的。

云珠见她行色匆匆,自知劝阻不了,便说:“王妃若是去,那就得带上奴婢。”

“什么,带上你?”傅吟惜思忖一瞬,立刻摇头,“不行,你连马都骑得不顺,进了宫反而更危险。”她说着,就要侧身从云珠身边绕走。

“王妃!奴婢一定保证保护好自己,”云珠赶忙将她拦住,说,“而且奴婢是绝不可能答应让王妃一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王妃不同意,那奴婢就偷偷去,总归奴婢是一定要守在王妃身边的!”

傅吟惜见拗不过她,又担心时间拖延太久,只好点下头:“那你必须跟在我身后。”

“好!那我们现在是直接进宫?”

傅吟惜一顿,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枚银制的腰牌。

“这是……王府各处通用的腰牌?”云珠问道。

“是,大婚后第二日,管家就将这枚腰牌给我了。”傅吟惜将腰牌拿在手里握着,说,“裴衍之的兵马,一部分是禁军与傅家的兵力,剩下一部分则是王府自身培养的力量,所以,府中兵器库一定有这次出兵所用的甲胄。”

“我需要去取两套甲胄,云珠,你去安排马,我们到时从后门离开。”

傅吟惜是第一次去王府的兵器库,这个地方看守极为森严,但不知是不是她的“威名”在外,侍卫们瞧见她也只是简单查了是否配有腰牌便让她进到了库中,并没有为难什么。

取甲胄的过程十分顺利,出来后云珠那边也完成了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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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

两个人换上甲胄,从后门离开,两个阍侍也没有阻拦她们。

傅吟惜猜测,应是早些时候便有像她们这般模样的士兵离开,再加上这些后门的阍侍本就爱偷懒,没有细查她们的面孔,便将她们放行。

傅吟惜二人策马朝着皇宫方向而去,经过午门时,守门将士一见她们的装束,也没有过问拦马,直接放了她们进去。

也正是这时,傅吟惜才确定,裴衍之已经领兵攻进皇宫。

“王妃……”

云珠刚开口,前头的傅吟惜便回头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她意识到不对,立刻改口说:“公子,我们就这么进去吗,我,我好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岂止是打斗,那是切切实实刀剑碰撞的“啷当声”还有士兵们向前冲时的怒吼,纷乱又惊险。

傅吟惜稳了稳心神,喊云珠下马,两个人从城墙边往一侧绕去。

“我们不要从太和殿正门走,宫里的防卫部署图我曾瞧过一眼,这边有一条小径,虽说绕一些,但应该畅通无阻。”

云珠完全信任自家王妃,点点头:“好。”-

太辰宫。

禁军统领杨巍提着刀拦住前方众人,目光警惕地盯着与自己相对而立,气势威赫的男人,他道:“翊王殿下,你们不可再往前。”

裴衍之一身玄色甲胄,手握佩剑,神情比往日更为冷肃几分,他听完杨巍的话,未回应什么。

身后的傅凌一步走上前,语气恳切地对着杨巍道:“杨统领,你可知现在太辰宫危机重重,整个大楚也面临危境!”

谁知他一开口,杨巍更是面容气愤,伸手颤颤地指着他:“你,你,傅凌,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造反!你身为禁军副统领,理当协助我守卫皇城,可你呢,你竟带着自己的部下擅闯太辰宫?!”

傅凌剑眉一横,扬声喝道:“杨巍,你可看清楚眼下形势?皇后独权,将陛下囚困在太辰宫内,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其心可诛,你此番拦着我们救陛下,乃是愚忠!”

杨巍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胡言,皇后娘娘禁止旁人探视陛下,是因为太医医嘱,陛下不宜受风见人,何来皇后娘娘囚困陛下一说!况且,不管你同翊王是何理由借口,带兵闯进皇宫那便是谋逆之举,禁军守卫皇城内宫,此番卑职绝不会允许殿下再往前深.入!”

傅凌见他不听劝告,闭塞耳目,气得差点直接提剑硬闯。裴衍之朝他一瞥,示意他退下,而后左手一抬,用着与周围剑拔弩张氛围极为不符的语气,淡淡道:“蒋照,请医女上来。”

“是!”

蒋照回身往后走了一段路,很快又领着一个着青色衣袍的女子走了回来。

“医女姜夏叩见翊王殿下。”

“姜医女,”裴衍之朝姜夏扫了眼,“你之前说的那些事,劳烦再同杨统领说一遍。”

姜夏垂眸,嗓音清冷道:“是。”

她应下声,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杨巍,先问道:“请问杨统领,高太医可曾同你提过陛下所患病症到底如何?”

高太医便是之前裴烨恒第一次在早朝晕倒时,负责医治他的太医高无息。

杨巍一愣,回道:“未曾,这是太医需要知道的事,我怎会细问。”

“正如杨统领片刻前所言,禁军守卫皇城内宫,但更重要的,还是应当保护好陛下,此言可对?”

杨巍迟疑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既是如此,如今陛下病重,杨统领竟从未过问一句?那你可曾见过如今躺在太极殿内的陛下到底是否安好?”

杨巍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姜夏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不紧不慢道:“之前陛下第一次晕倒,高烧不退,意识模糊。这样的病症并不少见,所以,要想治愈并不难。”

“可为何短短数日,陛下就再次昏倒于禧安宫,杨统领可曾想过原因?”

杨巍皱眉道:“皇后娘娘说过,这次陛下昏倒不同前次,这一回是禧安宫奚妃下毒害的陛下。”

“下毒,那是什么毒?”姜夏细眉一挑,“又何以证明此毒由奚妃所下?杨统领想必还是不了解。”

“姜医女到底想说什么?”杨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由急切地问。

“或许杨统领可以试想另一种可能,那便是陛下身体内的毒早在第一次昏迷前就已经存在,这次不过是毒性再次发作罢了。”

“什么?”杨巍神色一怔,“姜医女,凡事都要讲证据。”

姜夏手里一直提着一个药箱,她蹲下.身将其打开,拿出里头一团乌黑的东西。

杨巍探头看了眼,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姜夏伸手将掌心的东西完全展示在众人眼前。

杨巍这才看清那是何物,拳头大小的药渣团被一方纱布包裹,药汤将纱布浸染成了黑褐色。

“这是谁的药?”他问。

姜夏朝太极殿的方向看了眼,说:“这是陛下第一次晕倒时,我在高太医专用的药炉边发现的,显然是陛下当时所服汤药的药渣。我发现这一团药渣后,立刻寻了太医院几位有资历的老师,请他们辨认这药渣中到底有哪几味药。”

她说着,右手手指轻轻拨开纱布的一角,指尖捻起一块半指大小的褐色药渣,道:“这种药专门用于解毒,还有这种……”

她一一捻起药渣中的一些残留药材。

等到全部说完,杨巍才不解地问道:“那又如何,这说明高太医确实在认真医治陛下。”

“认真?”姜夏笑了笑,说,“这几味虽都是解毒清热之药,但放在一起用,药性过大,虽能使人清醒一段时日,但很容易损耗精气,导致内体亏损。陛下此番再次晕倒,便是之前用药过重,身体支撑不住所致。”

“此外,杨统领应该还记得,陛下第一次晕倒时,高太医与皇后娘娘可从未说过陛下中毒一事,只说是过于疲累,高烧不退。但既然高太医用了这些药,显然他是清楚陛下中了毒,如此欺上瞒下,将陛下真实病情隐去,是否是包藏祸心呢?”

杨巍愣怔着说不出话,眼里已经生出一些挣扎,明显是已经意识到高无息与皇后的不对劲。

“杨统领若是不信,大可以将燕京城中所有大夫寻来,让他们瞧瞧这些药的药用我可有说错。”

杨巍:“……”

莫说坊间大夫,便是宫中太医院也已经足够为姜夏证实。

其实这件事只要细想,很轻易就能察觉出不对,太医院这么多太医,资历比高无息深,医术比高无息精的大有人在,可不管皇帝病势好坏,皇后却从始至终只任用高无息。

这其中多少是藏了私心的。

姜夏见杨巍神色一紧松动,最后又道:“高太医隐瞒陛下病情不报,他一人绝不可能如此大胆,而当时只有皇后守着陛下,能授意高无息这么做的只有她。”

傅凌及时上前,说:“高无息欺上瞒下,若非姜医女意外发现这些药渣,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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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无人发觉皇后所图,而如今皇后更是直接不允许朝臣探视陛下,这其中之意,杨统领难道还不明白吗?”

杨巍沉默许久,握刀的手臂重重地垂了下来。

裴衍之淡淡扫了他一眼,启唇道:“杨统领若是还无法做出决定,或许也可以当面对质,本王记得,高无息此刻应当就在太极殿内吧?”

杨巍神色一紧,犹豫片刻后,终于点下头。

太极殿的大门被禁军侍卫推开,萧娥原靠在坐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

“你……裴衍之!”萧娥脸色一变,当即转向杨巍,扬声道,“杨巍,你怎么办的事,竟敢将人放进来,你可知带兵闯宫是为谋逆,是重罪,还不将裴衍之给本宫抓起来!”

杨巍垂着脑袋,迟疑道:“皇后娘娘,陛下的病或许有问题,卑职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安危着想。”

萧娥一怔,立刻转眸看向裴衍之,厉声斥道:“你个逆子,勾结京中武将,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话音落下,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从殿外缓缓响起——

“皇后娘娘,倘若翊王殿下不领兵闯入,只怕今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见不到陛下吧?”

萧娥听到这声音,神色一僵。

殿门外,走进一个身影,来人两鬓有些发白,脚步迟缓,那是大楚两朝宰相,尚书省尚书令许钟。

“许相。”裴衍之微侧过身,朝着来人拱手作揖。

许钟忙抬手扶起,道:“殿下不必如此。”

萧娥看着两人毫不陌生的相处,意识到什么,冷笑说:“没想到,翊王殿下竟还和许相有往来。”

一句话里的深意,不必言明,只消语气便能听出。

许钟蹙眉,沉声道:“皇后控制太辰宫已久,萧氏更是在朝中引导舆论,称陛下病重,无法立下传位诏书,唯有嫡子厉王堪当大任。敢问皇后此番,意欲何为?”

萧娥稍微冷静下来,她扫了眼众人,最后看向许钟,说:“本宫能有什么意图,不过是担心陛下身子罢了,太医说过,陛下养病不易受风,最好不要见人。至于朝中言论,本宫身处内宫又如何插手,许相指责本宫与本宫家人,可是听信了某些小人之言。”

“小人”二字咬得极重,说出时,她的目光偏偏朝裴衍之那儿看了眼。

裴衍之视若无睹,只是目光一侧,朝着蒋照看了眼。

蒋照会意,忙走到外头,又请了一人进殿。

“下官徐熙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萧娥看着一身绯袍的徐熙,眼中不由快速闪过一丝慌乱,搭在案几上的手也不由微微收紧,问道:“徐太医过来是要做什么?”

徐熙拱手回道:“近来听闻陛下中毒不醒,下官不才,对百毒曾有过了解,或许可以尝试医治。”

“陛下的病一直以来是高无息负责,你突然插手,若是干扰医治,谁担责?”萧娥厉声问道。

徐熙深深躬下.身,又道:“下官绝不会干扰高太医的医治,只是想替陛下把个脉而已。”

许钟适时开口:“皇后娘娘,高太医医治陛下这么久不见进展,也该是让别的太医试一试。”

萧娥想要阻拦的话被堵,只能看着徐熙朝内殿走去。

众人一时安静,虽不说话,可神色却各有不同。

一刻钟后,徐熙脸色沉重地走了出来,身后高无息一脸愤恨地追出。

“翊王殿下,许相,”徐熙呼吸有些急促,嗓音不稳,“下官能够确认陛下中毒已久,绝不可能是前段时日于禧安宫中的毒,并且,高太医所用药方绝无可能医治陛下,顶多是将陛下体内精气唤起,让陛下吊着一口气罢了。”

“此外,从陛下的脉象看,高太医因是为了隐瞒中毒一事,在上次医治过程中用药过猛,如此,才会造成现在病来如山倒之状。”

许钟神色微沉,道:“徐太医,按你所言,接下来可有何医治的办法?”

“……陛下情况很是不妙,下官,下官没有绝对能医治的法子。”徐熙神色惭愧道。

许钟摇摇头:“不,就算再小的可能,也请徐太医尝试医治陛下,务必……务必要让陛下转醒。”

这句话一出,萧娥神色瞬间一变。

务必让裴烨恒转醒,无非是想要趁他醒来,让他将传位诏书立下。可这时候立诏书,谁占据优势,谁占据劣势显而易见。

萧娥心下一急,反驳道:“许相此言不妥,如何医治陛下的病应当让太医院太医一同商讨,否则一旦出了差池,谁能承担这个后果?许相这般匆忙要陛下醒来一次,难不成是藏有什么私心?”

她说着,转头看向裴衍之,意味深长道,“就如一些人,陛下还没怎么呢,便领着人进宫来夺位置了。”

许钟目光一沉:“皇后难道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做的?除了高无息外,谁也无法进太极殿医治陛下,如今老臣举荐徐太医为陛下诊治,又有何不妥?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至于翊王殿下,是救陛下于危时,也是老臣请求其领兵闯宫,如今朝野上下,只有翊王最为合适。”

萧娥听到最后,气得直接从坐榻上站起,抬手指着裴衍之说:“他合适?荒谬,本宫的孩儿才是最合适的人。”

“是吗?”许钟语气一沉,“厉王可知道皇后今日所为?若是不知,那厉王便是愚蠢,亦是对父不孝,连太辰宫被其母所控都未发觉。倘若他知道……那厉王就是与皇后一样包藏祸心,意图控制太辰宫,囚困陛下!”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萧娥脸色唰的一白,身子微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侍婢赶忙搀住她,将她重新扶到坐榻上坐下。

高无息一听许钟的话,又见萧娥这般反应,当即“扑通”跪了下来,叩头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殿下许相明鉴,这都是皇后娘娘逼下官做的,下官只是迫于无奈啊!”

萧娥本就气极,就差一个发泄口,听到这般墙头草的言论,当即起身,几步冲到高无息跟前,一脚踹了过去。

“一派胡言!你自己医术不精,看不出陛下早已中毒,现在竟还敢陷害本宫,来人啊,将这个高无息拉出去乱杖打死!”

萧娥已经语无伦次,说话毫无顾忌,全凭着一股气,哪里还有当初国母威仪的模样。

许钟皱眉摇摇头,不忍直视。

裴衍之淡淡开口:“傅凌,皇后情绪过于激动,你安排几个人将皇后带至偏殿,好生照看。”

傅凌得令,立刻喊了几个侍卫进来。

萧娥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衍之:“你敢?!”

裴衍之目光冷冽地看着她,薄唇微启:“母后,父皇在内殿需要安静,还请母后暂时移驾偏殿。”

虽是一口一个“母后”,可语气却十分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是在喊一个死人般。

萧娥无法反抗,只得被人带走。

这时,徐熙从内殿走出,脸色不太好地开口:“殿下,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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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情况恐不大好,其体内之毒实在太过久远,且毒性一直在深入陛下的五脏六腑,若是上次毒发时能有所察觉,或许还能将解药制出,但眼下……”

他话未说尽,可裴衍之和许钟焉能不知是何意?

“难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许钟不死心地问。

徐熙沉默片刻,最后看向高无息:“高太医可否将之前陛下所服用的方子给我看看?”

高无息哪敢拒绝,应了声连滚带爬地跑到另一间偏殿取药方。

裴衍之见此,不由问道:“你准备用什么办法?”

徐熙顿了顿,看着二人:“下官依旧没有万全的办法救醒陛下,但或许可以凭借之前的药方,改几味药,让陛下暂时醒来。”

“暂时醒来?”许钟不解。

徐熙无奈地解释:“就像是……回光返照那样。”

“……”

“许相,所以要不要用?”徐熙只能问他。

许钟静默良久,他看向内殿龙榻的位置,终是点下了头:“用,哪怕只有一刻钟。”

有了许钟的首肯,徐熙放手行动。

和姜夏二人在内殿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疲累地走出来。

“陛下应该很快醒来,许相若是有什么事,还是尽早同陛下言明吧。”

这话什么意思,众人心中清楚。

许钟点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大概等了小半刻钟,里面的说话声响了起来,那是裴烨恒的声音,即便虚弱了很多。

裴衍之冷眼站在原处,等了片刻,许钟缓缓走了出来。

“殿下,陛下让你进去一趟。”

裴衍之不算意外,微微颔首后,不疾不徐地走进内殿。

裴烨恒僵硬地躺在龙榻上,原本健硕的身姿看起来干瘦了许多,神色间也多了颓丧苍老。

裴衍之注意到床边地毯上有一抹暗色,还隐隐嗅出点血腥味。

这是方才咯血了?

裴衍之神色冷淡地瞥过,像是没有瞧见一般。

裴烨恒原本想等对方先开口,奈何这个儿子耐性天下第一。

“走到这一步,朕,很意外。”最终还是他先妥协开了口。

毕竟,他已经时日无多。

裴衍之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冷淡地看着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裴烨恒干硬地生笑了下:“你一直想要这个位置对吗?朕,可以给你,但是,咳咳……朕有个条件。”

裴衍之终于抬眼看过去,语气冰冷:“我以为你已经看出来,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回光返照,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倒下。

裴烨恒一愣,他看到裴衍之眼中的冰寒之气,那是他从未在他神色中见过的。

“呵,你伪装得确实够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一听朕的请求。”

请求?

裴衍之这才动了动唇:“什么?”

“……朕要你替朕护奚鸢平安。”裴烨恒看着他,一顿,“你应当能认出她吧,当年她与你可是一同住在凰仪宫的。”

裴衍之目光渐深,里头的情绪晦暗不明。

“只要你答应不会伤害奚鸢和她腹中孩子,我便立刻写下诏书。”

裴衍之其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无情的男人,临死之际想到的竟会是别人。不过,他更多还是觉得可笑,可笑这个人到死还在表演深情。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答应你,日后即便反悔,你也奈何不了我。”裴衍之直言道。

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能收回这帝位?

裴烨恒轻笑了下,可却也猛地咳嗽起来,等到恢复平静,他才看着他,缓缓开口:“朕要你在这里立誓,以你最爱之人的性命立誓,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奚鸢和她的孩子。”

最爱之人性命。

裴衍之听到这几个字,下意识有些抗拒,与此同时,一抹紫色的身影从脑海里迅速划过。

“这个誓言应该不难吧。”裴烨恒嘴角轻扯,“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有了最爱的人?傅家那个?”

裴衍之皱了皱眉,不愿再听他多言,直接应道:“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奚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裴烨恒一愣,最后缓缓吐出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话说到一半,没再继续。

“去将许钟喊进来吧,朕要立诏。”

许钟进内殿没多久,奚鸢便被人从禧安宫带了过来,一踏进殿内,她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裴衍之端坐在一侧椅子上,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停留,很快错开。

“奚妃娘娘,陛下让你进去。”许钟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卷赭黄布帛。

奚鸢颔首,与他错身而过。

裴衍之抬眼看过去,女子的身形并未因身怀有孕而有太大变化,只是脚下的步子似乎比从前要沉稳许多-

裴烨恒疲累得快要睁不开眼,他隐隐感觉到气息在流逝,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不知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陛下。”

熟悉的清冷细嗓在床侧响起,他努力睁开双眼,含着些许笑意看着来人。

“鸢儿。”

奚鸢垂眼看着床榻上的人,神色格外冰冷,但凡现在裴烨恒神智清醒一些,他都能发现这个一直顺从他的女人与往日有异。

只可惜,他现在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辨认她到底是谁。

“对不起,这一次,朕怕还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孩子了。”裴烨恒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奚鸢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淡淡道:“陛下何必道歉。”

“朕不是答应过你会最疼爱你的孩子吗,可现在朕只怕连见一面都难。不过,你放心,朕,”裴烨恒稍稍缓了缓,“朕已经将皇位传给翊王,他与你数年前便相识,他当皇帝,定不会欺辱你们母子。而且你也不必担心他忘了你们之间的情谊而伤害你们,他已经在朕跟前立誓,会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奚鸢一直冷淡的眉眼听到这话忽然微微一变,她问:“立誓?他……立了什么誓言?”

裴烨恒笑了下,说:“我让他以他最爱之人的性命起誓,一定会保你和孩子平安的。”

“最爱之人……”奚鸢像是听见了个笑话,嘴唇一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裴烨恒听见她笑,还以为她是满意自己为她考虑的一切,便道:“你放心,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和孩子了。”

奚鸢笑意一顿,冰冷的眼中却忽然生出几分暖意,朱唇翕动,道:“以后当然不会有人再欺辱我与孩子,因为阿衍会永远保护我们。”

裴烨恒一开始还没觉出不对,直到奚鸢的话在脑海中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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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

“你唤他什么?”裴烨恒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

奚鸢神色变得温柔,说:“阿衍啊。”

裴烨恒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上半身剧烈挣扎起来,似是要撑着床榻坐起。

“你和他……你们这些年难道还有……”

奚鸢看着他挣扎痛苦,嘴边反而泛起一丝笑意:“我和阿衍互相汲取温暖这么多年,何须你来让他立誓保护我?我与他的情分,远比你想象得深。”

“你,你们……”裴烨恒瞪大着双眼,嗓子里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般。

痛苦,折磨。

奚鸢淡淡道:“噬魂散很痛苦吧,精力一点点流逝,徒留一个空壳。”

裴烨恒一怔,噬魂散,什么噬魂散……

他抬眼看着昔日睡于自己枕侧的女人,明明是那么一个如谪仙般的人,可此刻说的话却好似在一步步推人下地狱。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那么谨慎,不可能中毒,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噬魂散的厉害之处。”奚鸢想到什么,目光又冰冷下来,“它无色无味,涂在身上甚至还会有些许的香气,只要入口哪怕一点,都会日积月累造成身体损耗。”

裴烨恒突然想到曾经二人在榻间的日日夜夜,那些原本美好的画面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原来真正的毒药的确是藏在最美的外壳之下。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每一日每一夜,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多憎恶你一分。现在,终于到了我解脱的时候,我会和阿衍一起,笑着送你离开的。”

裴烨恒喉间突然涌出一股铁锈腥味,可他却毫不顾忌,仍想大声朝外喊出什么。

“诏……”

一个字才挤出来,裴烨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抓着喉咙,像是落水的人在求生一般想要挣扎向上。

“噗——”

一口血终于从喉间喷出,但同时,裴烨恒也重重地倒在了床榻上。

奚鸢神色微变,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崩了!”-

傅吟惜带着云珠一路往太辰宫跑去,那一道道破开的宫门,还有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无一不在预示着这个地方之前发生过什么。

云珠几欲作呕,但见着自家王妃脸色严肃,便只好忍了下来。

“快,前面就是太辰宫了!”傅吟惜面色一喜,又立刻加大了步子往前跑。

“王……不对,公子,等等!”

傅吟惜一路跑到太辰宫外,刚一进去就见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站在太极殿外。

那是……许钟许相?

傅吟惜似乎有些印象,前些时日还见他开过王府。

“……传皇位于翊王殿下!”

傅吟惜前面都是士兵,再往前还有一列朝臣,她只能尽可能地往前挤。

直到听到“翊王殿下”四个字,她蓦然停住。

抬头望去,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太极殿外,双手接过诏书,虽是恭敬,可神色间似乎依旧如往日般疏离清冷。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傅吟惜神色一喜,更是忍不住想要再往前走去。

她想要祝贺他,想要恭喜他,更想要拥抱他。

傅吟惜嘴角止不住笑,认真地一点点往前挪去,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倒吸气声。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殿内快步跑出来,一把拥住了她最想拥抱的那个人。

傅吟惜笑意一滞,那个女人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一身白衣,还有那轻挽的发髻,傅吟惜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奚鸢!那是奚鸢!

傅吟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相拥的二人,没错,一贯与人保持距离的裴衍之竟伸出了手,回抱住了奚鸢。

傅吟惜拼命垫脚,死死地盯着裴衍之的神情。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像个普通人一般,看见心爱之人时才会有的温柔目光。

心口滞闷,让她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有很多事,像戏幕一般一场场在脑海中闪过,那些隐藏在过往点滴之中的,属于裴衍之和另一个女人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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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南山春猎时,崇林出现在女眷营帐的附近,被裴琅谌于后宫花园拾到的紫毫笔,还有前段时日,裴衍之在收到与奚鸢有关的消息时所表现出的沉默……

视线里相拥的身影与过去记忆相重合,耳边则细细密密响起周围士兵的议论声。

“和殿下抱在一起的女子是谁啊?”

“肯定是翊王妃啊。”

“胡说,翊王妃好好在王府呢。”

“……你们不觉得那女子的打扮有些像禧安宫的娘娘吗,春猎时我还见过,错不了。”

“什、什么?先帝的妃子和殿下……岂不是有悖人伦?”

“嘘,慎言,不管是谁,都不是你我小兵小卒所能非议的,这可是新帝……”

傅吟惜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心里仅剩的侥幸在听见这一番话后彻底被扼杀。

“王……公子,你没事吗?”云珠自然也听见了士兵们的说话声,不由担心地望向身前的人。

傅吟惜没有说话,双眼仍一瞬不瞬地朝着太极殿外看去。

裴衍之已经松开了怀里的人,正垂着头,与奚鸢说着什么。

他的周围不再萦绕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与奚鸢之间的熟稔,即便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也能从二人的神色间流露出。

从十岁那年被裴衍之所救到今日,傅吟惜自认对裴衍之所有神情都无比熟悉,因为他几乎都只有一个样子。

成婚以来,她以为他已经有所改变,对她的态度也亲近许多,可直到此刻,直到她看见他面对奚鸢的样子,她方才明白,原来她离裴衍之的内心还那么远,远到甚至都不知他与奚鸢相识,又或者……相爱。

她将所有心事告诉他,她的喜欢,她的爱慕,她的一切一切都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眼中,而他却隐藏在了一副面具之下。

傅吟惜感觉到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疼,她想要喊出声,想要冲上前去质问,可她不敢,她只能拼命紧咬着唇,企图让肉.体的疼掩盖过心里的痛。

“公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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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发现眼前的人身子微微晃动,赶忙伸手一把扶住。

傅吟惜猛地一下回神,匆匆收回视线,急转过身子便往宫门走去。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就这么跑去质问裴衍之,她为了他做过那么多冲动的事,或许到现在还有人在拿那些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次,她做不到,也不愿这么做了。

傅吟惜忍着心里的疼,一步一步,越来越快地于人群中逆流而去。云珠见此,二话不说,也立刻跟着离开。

两个人直接从大道返回,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午门侍卫将二人拦下。

这个时间,不管是裴衍之的人还是皇后的人都没有从宫里出来的,侍卫不放心地询问了几句。

傅吟惜懒得解释,直接将翊王府的腰牌拿给他一看,那人了然地点点头,刚同意放行,她就直接牵过马,一跃而上,奔驰而去。

策马在皇城大道上狂奔,傅吟惜无声地扬起唇角,可眼中却莫名流下了眼泪。

云珠在后面紧紧追赶,不断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

傅吟惜没有答案,但等她回过神,眼前却是熟悉的翊王府大门。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将这里当做另一个家了。

她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刚要拉着缰绳掉头离开,管家却忽然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王妃?!王妃?!”

管家急匆匆跑上前,脸上满头大汗,道:“王妃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同老奴或者月姑说一声呢?王爷可是特意吩咐了,一定要让王妃留在府里好好休息的。”

一定要让她留在王府?

之前没有留意的许多细枝末节,再一次让傅吟惜心生怀疑。

裴衍之之所以没有告诉她今日的计划,是不是因为想到了奚鸢,想到他们会在今日正大光明地重逢,所以下意识不愿让她知道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

傅吟惜因这样的猜测感觉到可悲,原来,信任这么容易崩塌,明明前几日她还在为他们能更进一步而欢喜,可如今,她却开始怀疑所有裴衍之曾对她说过的话。

“我只是突然想出去走走,这不是回来了吗。”傅吟惜从马上一跃而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管家隐隐觉得不对,看着她的打扮,疑惑地问:“王妃怎么穿着士兵的甲胄?”

傅吟惜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沉重的甲胄。

她穿着这一身跟去,原是做好了一切失败与他同生同死,可谁知此刻却反而成了笑话。

就如她与他之间的这一段婚姻,同样荒唐可笑。

“管家,我有些累了,你让人去烧些热水来,好吗?”

傅吟惜不愿回答管家的问题,只好转移对方注意力。

果然,忠心如管家,一下应了声:“是,那请王妃先回主院静等。”

“嗯。”

傅吟惜随手将缰绳丢给一旁的侍从,一步步踏进了王府。

她其实不愿意这么回来,但冲动已经让她做了那么多后悔的事,她不能再任性。

她若是就这么离开,哪怕裴衍之对她不在意,朝中上下也会疑惑她这个王妃去了何处。到那时,裴衍之是皇帝,无人敢扰,可她的爹娘兄长呢。

这让他们如何回答?

傅吟惜回到主院,一进卧房,她便立刻感觉到独属于裴衍之的气息。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疼痛,再一次从心口的位置席卷至四肢百骸。

她被迫弯下腰靠在桌案上,身体沉重地根本直不起来。

“王妃,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了吗?”云珠看出自家王妃的痛苦,担忧地问道。

“……我,我没事。”傅吟惜动了动身子,试图从位置上起身。

云珠看出她的打算,赶忙伸手去将她扶起。

“王妃,你要做什么,要不还是奴婢去拿吧。”

傅吟惜摇摇头,借着云珠的力气,缓慢地朝着镜台的位置走去。

自从搬来王府,她的秘密藏物之地便变成了镜台最下边的小匣子。

她走到镜台前坐下,将黑色小匣子取出。一打开,里头便放着一支描金青玉管紫毫笔。

自从那夜裴琅谌将这支笔还给她,她就一直将此物藏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匣子里。

她其实在当时也有过怀疑,可没等她细查什么,裴衍之点点滴滴的改变却先让她忘记了那些可疑之处。

她忘了裴衍之曾经带着笔出现在后宫花园,也忘了裴衍之在紫毫笔的事情上同她撒了谎。

只是就算她猜测一支笔是由裴衍之赠给奚鸢,后又被奚鸢不小心遗失。可她仍旧不知,这么一支笔到底与奚鸢有什么关系。

“云珠,”傅吟惜静静地看了眼手里的紫毫笔,嗓音平静道,“去替我收拾一下行李。”

“收拾行李?”云珠一愣。

“是,还有你自己的。”

云珠意识到什么,迟疑道:“王妃,奴婢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可我们真的不等王爷回来后问一问再做决定?”

傅吟惜当然知道这是最为理智的解决办法,可她做出离开的决定也同样冷静。

“云珠,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她收拢着手心,感受着青玉润泽冰凉的管面紧贴着她的肌肤。

这种感觉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云珠顿了顿,摇摇头。

傅吟惜看了她一眼,侧眸望向镜中的自己,她淡淡道:“我最在意的,是裴衍之有没有欺骗我,有没有向我隐瞒他的内心。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这么多年,我也从没有放弃,因为在我看来,只要他没有同人成亲,那我便永远有机会。

“喜欢一个人,本身是没有错的,我为之争取,即便有人笑话,我也不在乎。

“可他不能欺骗我,尤其是在与我成亲以后。”

傅吟惜轻扯了扯嘴角,又道:“两个人之间一旦存在欺骗,那便会失了信任,他的一言一行,我都会忍不住去怀疑。”

甚至小心翼翼地去辨认他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是否真实。

这样的日子,她不敢想象,也绝不愿意自己有一日成为这样的人。

“我可以为了裴衍之变得更好,但无法接受自己未来日日夜夜活在患得患失之中。”

傅吟惜说完最后一句话,云珠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我们若是离开,那该去哪里?回将军府吗?”

傅吟惜一顿,本能地摇摇头:“不,不能回去。”

裴衍之虽然对她没有感情,可他说过的一些话,她却知道他一定会做到。就比如,他所说的“她是他唯一的妻”。

他当时说得那么认真,或许是想用正妻的位置弥补自己,好让他在不久后得以与真正心爱之人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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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傅吟惜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到,看,一旦信任不存在,裴衍之过去所说的话她都忍不住去解读出更多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甚至或许很荒谬,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傅吟惜又是一阵苦笑,道:“不能回去将军府,裴衍之今日能成事,少不了傅家还有姨母相助。如果我与他在这个时候和离,只怕会生出更多的波澜,那些与傅家不对付的人只怕也会借机生事,离间傅家与裴衍之之间的关系。”

云珠微惊:“那,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同将军与夫人说吗?”

傅吟惜闭了闭眼,哑声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在傅吟惜想着该如何顺利离开时,管家命人将热水送了过来。

其实那个时候,傅吟惜只是随口一说,因此接了热水,她也只是让云珠关了房门,并没有去更衣沐浴。

只是当她出神地看着箍金的木桶里,热水冒着白茫茫的热气时,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傅吟惜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告诉云珠,反而继续沉思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午膳的时候,管家匆忙过来同傅吟惜禀告,说陛下于辰时一刻崩逝,依尚书令所持大行皇帝遗诏,裴衍之需得留在宫内,主持大行皇帝之丧礼。

此外,因着先帝去的急,裴衍之即将于灵前即位,从今日起便宿在太辰宫内,只等丧礼结束进行登基大典,改元建新。

“王妃,王爷还吩咐了,让您简单收拾下行装,今日晚些时候,宫里会派人来接您进宫的。”

傅吟惜一怔,当下便知自己没有时间再去犹豫。

管家一离开,傅吟惜便立刻对云珠道:“快,快去收拾行李。”

云珠一愣,心里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先问了句:“是进宫还是离开?”

“……离开。”

因为上午云珠已经简单整理过行装,这个时候只消将所有包袱拿到一起。

傅吟惜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四个包袱,犹豫之后还是拆开,将里头几套衣裙留在了柜子里。

“带上足够的钱就行,需要什么,我们日后才买。”

云珠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

傅吟惜一顿,说:“先帝崩逝,今日下午宫中定会停殡小殓,在这之前,裴衍之定然分不出精力来安排人接我。我们还要再等两三个时辰,等天色稍暗的时候行动。”

话说到这里,她便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给云珠。

云珠觉得她的计划太过冒险,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干脆离开,又不会因此让爹娘兄长惹上麻烦的法子。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在傅吟惜不知第几次去到窗口后,外头的天色终于有了隐隐渐暗的趋势……

酉时三刻,傅吟惜换上了婢女的衣裳。又过一刻,云珠出门,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一起喊去了花园,以傅吟惜的名义。

再过一刻,傅吟惜背着一个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举着一盏灯,在她踏出房门时,她回过身将灯丢进了屋内。

她在外间特意铺了一条毛毯,几乎是灯摔落的瞬间,一簇火焰便腾地一下升了起来。

她将房门合上,虚虚漏着一条细缝,而后快步离开了主院,朝着后门方向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珠独自一人从花园回到主院,她远远地在院外看了眼,等着卧房的火冲出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主院失火了!”她拼了命往花园跑去,喊叫声一下子吸引了众人注意。

一群人疯狂朝主院跑去,最快的那个侍从看见了院里的火光,当即确认地喊道:“快,快去通知管家,快去取水救火!”

云珠见此,趁乱绕到了另一条路,按着之前的计划同样朝着后门而去-

是夜,裴衍之卸去一身盔甲,刚要在书案前坐下时,突然想起一事,目光一转,语气随意地问身侧的崇林:“王妃呢,还未从府里接来?”

话音落下,还没等崇林回答,殿外便匆匆跑进一个侍卫。

来人脚步急切,一脸惶恐,颤着声禀道:“陛下,王府走水,王妃,王妃她没有逃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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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殿有一瞬间的死寂,书案前的人缓缓看向那不停冒着冷汗的侍卫,语调犹如来自地狱般危险:“你说什么?”

侍卫被迫承受这年轻帝王的威压,咽了咽口水,再次禀道:“王府,王府走水,王妃她,她没有找见。”

“什么叫没有找见?!”裴衍之扬声一喝,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人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崇林一惊,赶忙追上前:“陛下,今夜您不能离开皇宫啊!”

侍卫也反应过来,几步追过去欲要拦人:“陛下……”

裴衍之凤目冷沉,盯着二人,启唇道:“让开。”

崇林头一次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语气恳切道:“陛下,小的知您担心王妃安危,但如今宫中情势还未稳,多少眼睛正盯着陛下出错呢,今夜您万不能离开皇宫啊。”

话音落下,殿外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太妃娘娘!”

温珍儿拂开殿外试图拦她的侍卫,步伐凌厉地走到裴衍之跟前停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同奚鸢什么关系?”

虽还未行大典,但太辰宫众人均已将裴衍之视作新君,听到温珍儿如此语气,不由暗自吸了口冷气。

然而,被质问的帝王却没有表现出不悦,他只是淡淡蹙了下眉,说:“这件事,朕日后会给太妃一个解释,但现在,还请太妃让开。”

“陛下!”崇林拼命摇头。

温珍儿觉出不对,她看了眼另外一边垂着脑袋,额间渗汗的侍卫,问道:“这是翊王府的人?府里出什么事了?”

裴衍之抿着唇,神色紧绷。

崇林见状,只好回道:“王府走水,但王妃还没有找见。”

“什么?!”温珍儿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裴衍之,“什么叫没有找见?吟惜这么大个人,还能平白消失了不成?!”

裴衍之越听,脸色便愈发难看,他打断温珍儿的话,道:“朕会找到她的。”

“你,你是准备现在回翊王府?”温珍儿一愣。

裴衍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崇林不由道:“太妃娘娘,陛下明日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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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主持先帝丧礼,今夜是断不能离开皇宫的,请娘娘劝一劝陛下吧!”

温珍儿一时语滞,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对于裴衍之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太辰宫,不管是为了稳定朝堂,还是为了次日先帝的丧礼,这都是他作为新帝最恰当的处理。但,是人便会有私心,她怎么能劝阻裴衍之去救自己的外甥女。

“未来的皇后生死未知,陛下重情谊离宫救人,虽有些不妥,但却也可理解。只要陛下在明日寅时前回宫,便不会耽误先帝丧礼。”

温珍儿缓缓开口,目含深意地看着眼前的新帝,道:“陛下,早去早回。”

裴衍之对着她微微颔首,而后从其身侧绕过,大步朝殿外走去。

崇林见状,也再顾不得别的,对着温珍儿行了个礼,当即追了出去。

翊王府内,四处都很安静,唯有主院方向喧闹一片。

月姑姑和翠枝焦急地等在院子里,目光来回扫着那些往返各个屋子的潜火军。

所有烧到还能辨认的物件都被一一清点出来,但仍旧没有发现傅吟惜的踪影。

一个领队打扮的人从卧房里走出,月姑姑当即跑上前,询问道:“如何,可有找见翊王妃的……”

她没有说下去,神色不忍。

领队朝她看了眼,叹口气摇摇头:“主院内别的屋子倒还好,唯有这间卧房,除了一些不易燃尽的桌椅外,旁的小件基本已经燃烧殆尽。我们里外也都寻了好几十遍,看不出任何翊王妃的踪迹。”

“这、这话是何意?”

领队沉默了下,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大火时,王妃并不在此间,要么……王妃正好处在火起的中心,这般火势下来,基本已是找不见人影,最多,最多……”

“最多什么?”

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周围数人这才发现有人靠近,定眼一看,均震惊得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

月姑姑和领队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立刻走上前躬身行礼。

“朕问你,最多什么?”裴衍之无视众人惶恐之色,直接对着那潜火军沉声问道。

领队经历过太多失火后遇难者亲眷的询问,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惶惶不安,他尽可能压低脑袋,低声回道:“最多,最多会留下一些……骸骨。”

裴衍之静默一瞬,抬脚便往卧房走去。

领队大惊,上前阻拦道:“陛下切不可再往前!眼下明火虽灭,但未必没有火星掩藏其中,若是一个不注意,难保再次起火,陛下须得保重龙体啊!”

裴衍之冷眼朝他一瞥:“朕说要进去,谁敢阻拦。”

崇林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如今既已经回到王府,岂能不亲自去寻傅吟惜的踪影。他看了眼潜火军的打扮,对着那领队道:“快去给陛下准备一套干净的火背心还有水囊!”

领队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折中的法子,只好应下声转头去准备。

然而,裴衍之却根本没有要等的意思,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将一个潜火兵抓到跟前,冷冷吐出一个字:“脱。”

小兵从未见过这般大人物,也从没体会或这般威压,一声令下,下意识便听从了指令将火背心脱了下来。

裴衍之面不改色地换上,拿过对方手里的水囊便往卧房中走去。

一踏进门内,浓重的焦味扑鼻而来,可裴衍之却像是毫无知觉,径直朝着内室走去。他先是走到傅吟惜最喜欢待的窗边睡榻,可除了凌乱漆黑的残木,便只余辨不清原先是何物的灰烬。

他又继续寻找了几处地方,屋内几个潜火兵自觉地避让出位置,等他检查完一处,心里都不免松一口气。

一炷香后,裴衍之已经将整个卧房走了四五遍。

“陛下,或许王妃当时真的不在这里。”崇林也跟了进来,见四下既没有尸首,也没有所谓的骸骨,不免猜测道。

裴衍之站在房中环视一周,冷声道:“去将管家还有月姑姑找来。”

“是!”

管家还在陪同潜火军检查别处院子是否有失火的隐患,听闻裴衍之找,这才匆匆回到主院。

“陛下!”

裴衍之看着他,问道:“月姑姑说,今日王妃离开过王府?”

管家心道不好,但还是点点头承认:“是,王妃上午的时候出去过。”

“朕再三叮嘱你看好王妃,你就是这么盯着的?”

管家忙道:“王妃确实离开过王府,但午时未到便回来了。”

裴衍之沉着眼,问:“她可说去了何处?”

“王妃未说,但是王妃当时的打扮很是奇怪,”管家想起什么,立刻说道,“她穿了王府士兵的甲胄,后来老奴还去兵库问过,说王妃是拿着王府腰牌进去的。”

“士兵甲胄……”裴衍之念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冷声问道,“她到底是何时回的王府?”

管家细细回忆了一番,片刻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大概,巳时一二刻的样子,骑着马回来的。”

裴衍之面色一沉,抬眼扫向周围的人,等到掠过所有主院的奴仆,他突然问道:“云珠呢,她和王妃形影不离,她人在何处?”

月姑姑脸色有些为难,低声回道:“云珠她,她也不见了。”

“和王妃一同不见的?”

“不,当时云珠说王妃要给院里的大家一个惊喜,让我们先到花园等着,我们才过去没一会儿,云珠就又说要回来确认一下王妃有没有将惊喜准备好,但就在她走回来没多久,我们留在花园的人便听到了她的呼救声,主院卧房便起了大火。”

“一开始大家都是见过云珠在外面的,但那时大家都忙着救火,并没有专门谁在哪里,一直到潜火军过来,翠枝才突然发现云珠也,也不见了……”

裴衍之眸色一沉,对着管家吩咐道:“即刻起,封锁王府各处出入口,所有閽侍都要接受审问,务必问清今日一整天出入王府的人都有谁。”

管家一愣,不解道:“陛下是怀疑王妃当时并不在院里吗?”

裴衍之冷眸一瞥:“朕怎么说,你就去怎么办。”

管家一下回神,当即应声躬身退去。

“崇林,去将蒋照找来,让他派人暗中盯紧大将军府。”

崇林比管家要聪明一些,他没有多问,点了头便转身去办事。

裴衍之回身望着还有潜火兵不停进.出的卧房,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隐晦不明。

傅吟惜,你怎么可能死呢,你那么聪明,绝不会逃不出这么一间屋子的。

裴衍之无法久留王府,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后,他不得不尽快赶回皇宫。

但在离开前,他还是去了一趟卧房隔壁的茶室,将其中的一件东西从王府带回了皇宫-

傅吟惜和云珠并未从王府任何一道门离开,她们去了王府西北侧的偏院,靠着门墙边两个装水的大缸,爬到了墙上,跳出府外。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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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身处皇城,可一南一北两条大街,热闹与冷清,差距十分明显。

明明已经渐热的天,一阵夜风吹过,云珠还是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王妃,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小,明天会多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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