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至京中,震惊朝野。
从此,秦家的威望就越发高,在百姓心目中,那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当关,拦截北方各游牧民族南下,使外族人人闻风丧胆。
秦临那是天纵的奇才,天生的将星。
秦家这么多年来,为大齐效忠,功勋赫赫,而秦老将军已经是爵位最高的柱国公,封无可封,此次抗击突厥之功,便落到了少将军身上。
受封之礼,无非那么几个步骤。
等秦临一一走过步骤,完成受封,四周气氛放松了下来,武官们上前,给少将军祝贺。
秦临敷衍了几句,往台阶上走,他缓缓地抬起眼,那一双丹凤眼精致宛如狐狸,眼底掠起一丝凌厉之色。
秦瑶呼吸一滞,虽然不知道秦临为何露出这般眼神,但直觉知道他冲着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秦临在众人的注视下,几步走上台阶,一把揽过皇后娘娘。
秦瑶被他提着脖子往一旁带,疼得叫苦连天,口中“阿兄阿兄”叫着,提醒他周围还有人呢。
秦临与秦瑶见面,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又不想和离了?”
秦瑶颊边梨涡显露:“我反悔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甜。
秦临不语,看着自己的妹妹,越看她越觉得傻乎乎,偏偏秦瑶还扬着笑脸对着他。
一年多未见,小姑娘面容比起之前的白嫩秀美,多了几分纤细柔媚,着衣冠楚楚,浮翠流丹,往那里一站,便是光艳动人之色。
少年将军脸色紧绷,道:“有什么好笑的?”
秦瑶仰起头,玉瓒螺髻晃动,道:“见到阿兄高兴。”
秦临面色松动,放开了她,轻轻哼了一声。
他转目,去看几步远外立着的帝王。
二人隔着几丈远,遥遥相望,气氛逐渐凝滞。
多年好友,曾经情同手足,如今相顾无言。
谢玉升对他轻轻颔首,容颜俊朗如玉,帝王气场从容不迫,秦临有些一言难尽。
每次见到谢玉升,他脑海中总想起少年时二人的情意,以至于久久无法释怀。
若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友人,日后会娶自己的妹妹,秦临肯定不会和谢玉升结交。
身后插进来一只手,握住他胳膊,手主人秦瑶道:“阿兄,你从朔州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快去换一身衣物吧。”
秦临又不是蠢的,怎么听不出秦瑶话语里给谢玉升解围的意图?她这是怕他当众给谢玉升难看?
不过秦临确实需要换一件衣物,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不急。
宫人上前,给少将军引路,离开时,那挂在帝王腰间的玉佩香囊晃动,引得秦临脚下步子一顿。
他定睛看了几眼,神色变得古怪。
下去之后,秦临换了一件常服,玄色锦袍裹着紧窄的腰身,脊背挺直如竹,仪态煞是好看。
他坐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把玩着手上的一只玉佩,等着皇后娘娘的现身。
半个月前,他就在心中谋划着如何让妹妹和皇帝和离,可不久之后,长安又送来了一封信,说秦瑶她不想和离了。
这一封信实在古怪,偏偏就卡在了突厥犯边,他秦家上战场的时间点,很难不让秦临怀疑,是不是谢玉升逼着秦瑶写这样一封信来,好让秦家继续忠心为他皇帝办事。
秦临压下心头疑惑,准备等秦瑶来,好好询问一番。
然而不多时,有太监过来禀报,说——
皇后娘娘眼下正在御书房,与皇帝说话,少将军若有话与娘娘说,不如移步御书房,娘娘在那里等着他。
秦临笑容收起,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觉得那目光冷得厉害,头皮一麻,垂下头盯着地砖。
好在那抹玄色的衣角,很快从石凳旁起身,离开了凉亭。
午后,风入松,竹子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临踩着黑靴,去御书房的路上,一直在回忆谢玉升今日腰际上挂着的那一只古怪香囊,直觉作祟,他觉得那香囊不简单。
等秦临进了御书房,见到案后一坐一立的帝后二人。
时隔两年,秦临问谢玉升的第一句话是:“陛下今天带的是什么香囊?”
立在谢玉升身旁的秦瑶,正在装模作样研墨,臂膀轻轻搡了谢玉升一下,示意他说话。
谢玉升将香囊从腰间接下,轻轻搁在书案上,问:“这个?”
秦临目光落在案上,盯着那只香囊,久久不语。
谢玉升问:“少将军觉得好看吗?”
好看还是不好看?
大抵是不好看的。
秦临素来喜欢漂亮的玩意儿,这样一只香囊,怎能入他的眼?便是八岁小儿胡乱拿绣花针乱捣一番,绣得都比这好看。
秦临迟疑了一瞬,问:“这香囊是用来驱邪的?”
皇后娘娘手拢了下碎发,道:“不是阿兄,这香囊是我给绣的。”
她吐词清晰,口如珠玉。
秦临却仿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绣给他的?”
秦瑶点头:“对啊,是妹妹绣的,陛下很是喜欢呢。”
秦临早就觉得那香囊不对劲,此刻再定睛一看,这等邪物确实像出自秦瑶之手。
秦临眉心急跳,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没收到过秦瑶的香囊。
一时间,心中说不平衡是不可能的。
不过秦临没料到,谢玉升会这样大喇喇地把妹妹的香囊挂在身上。
他坐下,手搭在膝盖上,道:“看来这段日子,妹妹和陛下相处的还算融洽。”
皇后娘娘笑着道:“当然了,我前几日不是给阿兄写了一封信,说了京城中情况吗?陛下待我很好的。”
秦临挑了挑眉梢,那样子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时,谢玉升问道:“边关情况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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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临语气平常道:“突厥已经尽数被赶回了老家,就差最后的一个收尾,如今父亲正在前线指挥,等收尾结束,战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他二人聊事务,秦瑶立在一旁无事做,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茶壶。
秦瑶心想阿兄可能还没打消怀疑,便拿起茶壶,体贴地给谢玉升倒了一杯茶,柔声道:“陛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口应该渴了,这是我亲手泡的梨花茶,陛下尝尝,润润口。”
一只天青色缠枝纹茶蛊被递了过来,茶水表面浮着几朵梨花。
谢玉升沿着握茶蛊的手,向上看去,对秦瑶道:“多谢皇后。”
秦瑶会心一笑。
说这话时,秦瑶察觉到秦临若有若无投过来的目光,于是转过脸看向秦临,问:“阿兄要尝尝花茶吗?”
边说,她绕出书案,也倒了一杯茶,递到秦临面前。
秦临的脸色一直紧绷着,道:“这花茶是你亲手泡的?”
小皇后道:“是啊,不止呢,这梨花花瓣也是我亲手拣的,选的清晨后山上带露的梨花花瓣,回去后放在阳光下晾干。”
哪里料到秦临听了后,眉心皱眉,目光变得冰冷。
秦瑶问:“阿兄怎么了?”
秦临冷声道:“不是让你不不许再做花茶这类东西的吗?你又忘了。”
秦瑶心中哎呀轻叫了一声,确实忘了这一茬。
她小时候贪玩极了,常常是想一出是一处,有一次兴致冲冲地想做花茶,带着几个仆人上山。
她拿着竹竿打花树,让仆人们在树下接花瓣。
小姑娘设想是好的,谁想到竟不小心捅到了树上的马蜂窝,被马蜂追着跑。
其实也不是不小心,是秦瑶看到马蜂窝,玩心大起,想试试看捅一下,会不会真的引得马蜂出来。
结果告诉秦瑶,是真的。
回家后,阿耶和阿兄得知了此事,看到她脸上被蜇出来的伤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兄指着她道:天底下没她这种淑女。
父亲直接上手,打了小姑娘一顿,说下次再贪玩,就不要她了,把她扔出去和马蜂过。
秦瑶哭得一抽一泣,得了这样惨痛的教训,哪里还敢再做花茶。
只是每每到夏日,就记不住教训了,手痒痒地想山上打花树。
当然也只能想想,不能付诸行动。
家里阿耶和阿兄盯着她呢,若知道她又皮痒上山,肯定得让她闭门思过,罚抄诗书。
然而如今秦瑶嫁了人,成了皇后,宫中没人管得住她,她居然又开始做花茶,显然是把秦临的警告的话抛到了脑后。
秦临心中浮起一层薄怒。
他自己的妹妹,被他管得这么好,嫁了人后就把规矩忘了,竟然还为了谢玉升泡花茶。
谢玉升何德何能?
秦临道:“以后别再想心思做花茶。”
秦瑶嘟囔道:“可我就是想给陛下做啊,陛下喜欢喝。”
这样的一句话无异于在柴火上焦油,秦临快被秦瑶气死了,就她泡的这花茶,味道与酸水无异,说谢玉升喜欢喝,糊弄谁呢?
秦瑶眨眼看着秦临:“阿兄不觉得好喝吗?我看阿兄茶盏都见底了,全喝光了呀?”
少年将军坐在那里,神情淡漠,叹了口气。
他那是一口闷掉,不想一口一口尝毒。
秦瑶道:“既然阿兄喜欢喝,我再给阿兄倒一杯。”
秦临伸出手,欲制止秦瑶的动作,却在抬头的瞬间,目光透过空气,与案后的谢玉升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二人俱从对方眼底看出了相同的神情,竟然是一种难言的默契。
皇后娘娘倒好了一杯茶,递给秦临,声音雀跃:“阿兄尝尝!”
秦临收回视线,接过杯盏,再次一口闷掉,毫不拖泥带水。
作者有话说:
秦瑶的黑历史之一:我用竹竿打树,被马蜂蜇。
谢玉升:。
秦临:。
第37章心思
谢玉升看秦临干脆地饮下花茶,淡笑道:“皇后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秦临沉着脸:“是很不错。”
皇后娘娘得了这二人的肯定,心里的愉悦写在了脸上,连走路时步伐都是轻快的,斑彩宫裙起伏摇晃,与窗外的竹子光影融在一起,宛如壁画中人。
殿内两个男人同一时刻默了声,目光落在少女灵动的身影之上。
这样一副模样,明明是无忧无虑极了的,秦临心中稍许有了点安慰。
从御书房出来后,他拉着秦瑶到一处花台边,与她说话。
夕阳西沉,给花丛洒上了一层金光,耀眼而夺目,秦瑶立在花丛边,裙边萦绕着朵朵金色的花影。
少女素手折下一朵芍药,簪进发髻之中,问秦临好不好看。
得到秦临肯定的回答后,秦瑶嫣然一笑,道:“阿兄想问我什么呀?”
秦临开门见山地问了:“陛下对你可好?”
秦瑶道:“当然啦,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受了委屈,绝对不可能忍着的,你看我现在这样不是过得很开心吗?”
秦临不以为然,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在谢玉升那点道行面前,心思单纯得就像一只的小白兔。
秦临拉过小姑娘到身边,伸手替她把头上的芍药花簪正了,柔声道:“不要太轻易相信谢玉升了,他是皇帝,心思比你想象得多的多,不然你想想,他为忽然对你这么好?之前他还不是对你很冷淡,让你想和离吗?”
这话秦瑶不好回答了,她自然不能告诉阿兄,谢玉升失去了记忆才性情大变的。
秦临声音低沉,像砂砾打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和离一事,我会去与谢玉升谈,此事关乎重大,等所有的步骤走下来,可能会耗费一段时间。”
秦瑶睁大了双眼,满是不解:“阿兄,为何?我不是说了我和谢玉升关系缓和了吗?”
秦临道:“当初是先帝下旨赐婚,才让你不得不嫁给谢玉升,可如今秦家反悔了,不然你以为父亲为什么身子这般差,这一次也要拼命地上战场?”
因为能上战场,便意味着秦家对大齐还有利用的价值。
只要边关有一天不定,皇帝便依赖秦家一天。
这一次,秦家准备拿来和谢玉升谈判的条件,便是这场与突厥的交战的胜利。
此战凶恶,犒赏丰厚,秦家一概不要,只想要皇后娘娘。
小姑娘听了后,身子一僵,“所以让我和谢玉升和离,也是阿耶的意思?”
秦临沉吟了一瞬,道:“是的。”
他眸光垂下,看到秦瑶垂在身边的手,攥起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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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妹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老将军,这一点毋庸置疑。
秦临又添一把火,道:“瑶瑶,谢玉升既然以前会冷淡对你一次,以后未免不会出现第二次,到时候你还要再伤心吗?”
秦瑶蹙了下眉,本想替谢玉升维护上一两句话,但事实情况确实如此。
等谢玉升恢复记忆,说不准就变回了从前那个冷淡的样子。
秦瑶心下摇摆不定,其实也在等谢玉升恢复记忆,想看看他的态度会变成怎么样。
秦临话锋一转,道:“不谈这事了,祭祀大典上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被刺客劫持的,好好讲给阿兄听听。”
秦瑶回过神。
这些日子她都知道给多少人讲述过这事了,轻车熟路地就讲了起来。
秦临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话语,连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脑中飞快地思索。
他脸上维持着平淡的神情,唯独在听到谢玉升涉险、亲自去刺客手里救秦瑶时,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听秦瑶说完,秦临心中有了个大概了解,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秦瑶重重地点头,将脖子扬起,道:“阿兄,那个刺客拿银线割我脖子,血都渗出来了,我后面又泡了水,伤口险些感染。”
还没说完,秦临便抬起手,触上了秦瑶的脖颈。
少女的脖颈纤细修长,中间有一道细细的划痕,虽然经过药敷,痕迹淡下去了许多,但还是格外的刺眼,犹如白壁陡生出一道瑕谪。
秦临搭在秦瑶脖颈处的手,微微收紧,一抬眼,就对上少女干净明亮的眸子。
为表安慰,秦临揉了揉她的脖子,这是兄妹俩之间熟悉的亲昵动作。
他道:“你放心,阿兄在查了,很快就找出那个刺客背后的黑手。”
秦瑶笑着点头,“我相信阿兄。”
她忽然迟疑了一下,道:“阿兄知道碧微吗?
“知道,怎么了?”秦临望了一眼几丈远外皇后娘娘的依仗,“碧微不是你的贴身大宫女吗,她人呢?”
秦瑶道:“她现在不在,我想知道碧微还没来将军府之前的事。”
秦临回忆了一会,与她讲了。
原来碧微幼年便丧父丧母,身世可怜,无一亲人,五岁那年就入了将军府为仆,此后才安稳下来。
听到这话,秦瑶眉心蹙得更深,攥紧他的袖子,长吸了几口气,“我与阿兄说一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碧微她”
小姑娘垫脚,附在秦临耳畔边,将碧微给皇帝投毒一事告诉他。
秦临脸色一变,问:“那谢玉升有没有迁怒与你?”
“没有,但我觉得碧微可能与刺客一事有关联。”
秦临心中一瞬间就掠过无数猜测,道:“你放心,阿兄会去查的。”
秦瑶点头,看一眼天色,天光逐渐转暗,霞光铺满皇宫上方天空,如同一片一片鱼鳞。
她道:“阿兄,陛下给你办了接风洗尘的宫宴,天快暗了,我们快去吧。”
宫宴在含元殿举办,殿中金灯高挂,灯火憧憧。
皇后娘娘与秦少将军一齐入殿,才出现便吸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秦瑶与秦临分开,走上玉阶。
酒宴上气氛热烈,此番来的大多是武将,席间吵吵嚷嚷,不过秦临周身气压比较低,也没什么人敢上去给少将军敬酒,是以一场酒宴很快就结束了。
下了宴席,皇后娘娘起身,准备回宫,却看见秦临直接走过来。
秦临手搭上谢玉升胳膊,垂首道:“臣有几句话,想要私下与陛下谈。”
谢玉升道:“可。”
秦瑶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阿兄有什么话要和谢玉升谈,下意识就想到了和离之事,然而那二人似乎有意避开她,让她先回宫去。
秦瑶带着不安的情绪回了清宁宫,到三更夜,谢玉升披星戴月回来了。
秦瑶卧在榻上,看到那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近,问:“陛下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谢玉升一直忙于边关战事,晚上很少来她宫里,今日倒是反常。
谢玉升沐浴完,发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倒也很自然地卧下,道:“你说要在你阿兄面前好好装样子,我若不宿在你宫中,你阿兄怕是要怀疑。”
秦瑶一下反应过来,笑了笑,问:“是得过来一起睡,那今晚陛下和阿兄说了什么?”
谢玉升淡声道:“没什么,就是商谈了一下刺客一事。”
秦瑶听到这里,俯脸过来,柔软的发丝洒在谢玉升面上,又细又软。
她眼里浮动月色,看着卧在自己枕边的男子。月色笼窗,衬得他容颜越发出尘。
谢玉升的容貌和秦临不同,前者偏之于清俊之风流,高雅如圣山雪,阿兄则过于昳丽张扬,面若桃花,当二人站在一起,秦瑶想自己可能是看阿兄看了十几年习惯了,倒觉得谢玉升更好看一些。
“谢玉升。”秦瑶盯着他的眼睛,唤他大名。
谢玉升看向她……
小姑娘脑海里浮起阿兄的话,问道:“如果你恢复记忆了,还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吗?”
谢玉升一怔,难怪今日宴席上,他看皇后闷闷不乐的样子,原来是在思考这事。
谢玉升睫毛轻轻一场,一双清透的长眸如清溪,道:“你不是说我失忆前,就一直待你很好吗?”
此言一落,秦瑶脸都快垮了。
这话是她胡乱编的!
秦瑶很快安慰好自己,道:“是的,确实待我如很好,反正你说过少时就爱慕我的。”
谢玉升不好回这话。
一时间,少年夫妻各怀心思,沉默了下去。
秦瑶瞧着天色很晚了,倾身去拉帘帐钩子,道:“阿兄疑心大,今日我们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亲密,他也未必完全打消疑心了。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得继续做做样子。”
秦瑶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也不知阿兄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幽静声,传来谢玉升的声音:“你阿兄很快就会走的。”
埋在被窝里的小姑娘霎时抬起了头,两眼晶亮,“什么时候?”
如此急不可耐的模样,只怕少将军见了,少不了要生气。
谢玉升勾唇道:“等他查完刺客一事。”
秦瑶嘟囔了一句好吧,心想谢玉升居然还笑得出来,恐怕还不知道,那时兄长不止准备走了,还会和他提一句,她要和离。
谢玉升道:“你兄长骑射一流,难得来长安一趟,京城子弟都想一窥少将军的风姿,今晚宴席结束,有人与我提议,想请少将军去猎场狩猎比马,就在几日后,你想去吗?”
秦瑶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等着她呢。
其实秦家不止秦临骑射好,她作为大将军的女儿,骑射也是不差的,在别家五六岁的女儿还在学绣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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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被大将军抱在马上颠簸学骑小马驹了。
秦瑶可太怀念以前无忧无虑遛马的日子了,连忙点头道:“想去。”
谢玉升凑过来,秦瑶身子一僵,很久没这样亲密地接触,有点不太适应。
她耳畔全是谢玉升的热息:“不过你要小心点。”
猎场嘛,百兽出没,群禽环绕,这可太容易出意外了。
作者有话说:
下面就是猎场的这个副本了,会圆房,感情也会进一步的。
第38章情敌
自从小岛上回来,二人就没这样同床共枕过,秦瑶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谢玉升也没再做出进一步动作,秦瑶心了落下来了。
她转了个身,将背影对着他,强迫自己入睡,一会想明日就可出宫去猎场玩,一会是想到午后阿兄告诉她准备和离一事,心中各种事乱糟糟的。
至于谢玉升叮嘱她去猎场要小心,秦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就给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天蒙蒙亮,钟声从皇宫四角传来。
秦瑶被谢玉升起身的动作弄醒,披着被子坐起来,问:“几时了?”
这会还是清晨卯时,放在平常这个时候,秦瑶必定还在呼呼大睡,可今日她已经睡不着了。
秦瑶下榻,跑到柜子前一阵翻箱倒柜。
谢玉升正在更衣,转过身来,目光透过冕珠看向她问,“今日起的这般早?”
秦瑶笑了笑,道:“不是等会就要去猎场了吗,我起床找找我的骑装。”
谢玉升看着她翻柜子的动作,出声提醒道:“现在天才刚亮。”
秦瑶一愣。
是啊,天才亮,这么早也去不了猎场,还得先等宫人过去,把猎场里一切都布置好了,才能过去。
秦瑶道:“那好吧,等所有事宜都备好了,记得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更漏的刻钟一寸寸滑过,秦瑶一早上都坐在宫中,望眼欲穿地等着谢玉升的消息。
等的无聊了,秦瑶又找出了自己那本日录,随手在上面记些什么。
可她还没写多少,外面跑进来了一太监,说猎场里一应事务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可以摆驾前去了。
秦瑶低下头,将册子拿起。
上面“阿兄”“和离”字迹墨水印还没干,随着纸张晃动。
秦瑶小册子合上,藏进书柜里,绕过书桌,往殿外走去。
京郊外,天空湛蓝,烈日灼灼。
一辆辆雕漆马车行驶在小道上,侍卫护卫在侧,惊起林间鸟雀扑棱翅膀飞起。
再往前走几里路,便到皇家猎场了。
秦瑶坐在车队最前头的一驾马车上,身子随着车身左右摇晃。
她听到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撩开帘子,只见一道道影子飞快地从眼前擦过。
那是几个锦衣华服的贵族子弟,正在比试赛马,相互追逐,很快几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林子尽头。
疾驰而过的风,吹起秦瑶耳边的碎发,她看得心痒痒,也想下去骑马,正好身上也已经换上了骑装,便招手让侍卫牵马来。
侍卫们对视一眼,想要劝说,可架不住皇后娘娘的命令。
没一会,一只通体雪白的马驹便被牵来了。
侍卫们扶着皇后娘娘上马,道:“娘娘上马后,不要一下甩马鞭冲出去,就跟着车队慢慢往前走,臣等护送在侧,要保护娘娘的安危。”
秦瑶连连点头应下,一个翻身,利落地上马。
皇后娘娘不愧是将门出来的女儿,上马时姿势极其赏心悦目,骑装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与平常闺上马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同。
众人正惊叹着,只见她那道身影忽然一扬马鞭。
侍卫们顿时就觉得要坏事,果不其然,下一刻,那身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驾——”
皇后娘娘一甩马鞭,马儿跑出去几丈远。
前面的车队的其他人,就觉一阵风过,还没看清人影,那一马一人便飞快往前驰去了。
侍卫们见状不好,上马去追,可为时已晚。
秦瑶一路扬鞭,在车队还没到达前,字迹就到了猎场。
她胯.下的小白马,异常的兴奋,四蹄踩在草地上,一晃一晃,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作响。
秦瑶受那铃铛声鼓舞,心情也格外愉悦,只是双腿被颠得实在太疼,手拉了拉缰绳,对小马道:“别颠我了,我要散架了。”
小白马好像听得懂人话,放慢了脚步,不让秦瑶散架。
二人从小道进了一处密林。
一入林间,喧闹声都小了下来,林间静谧万分,头顶鸟雀盘旋,阳光从缝隙间筛落。
这里是猎场的外边缘,没什么大型野兽,平常栖息的都小兔子、小野獾,这类构不成威胁的野兽。
秦瑶就打算在外边缘打打猎,她胆子小,不敢往里面走。
时不时有说话声从林间传过来。
秦瑶知道这树林里有其他人在,她耳听八方,注意周围的动静,手搭在弓箭之上。
秦家人在骑射这一技能上,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几乎是秦瑶每射出去一箭,就有一猎物应声倒地。
如此一下午,秦瑶射出去的十几根箭,没有一根虚发。
秦瑶下马,拨开草丛,去捡那些猎物。
她一个人带着小白马,穿梭在林间,玩得不亦乐乎。
林间不止她一人,多的是来打猎的高门子弟,听到马过草丛声,抬头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衣裙从林间穿过,不约而同放下了瞄准的箭尖。
美人红衣白马,鹿皮小靴,云鬓如雾,一身汗水淋漓,使她看上去更为灵动,仿佛林中仙子一般,叫人都看愣了。
贵族子弟中有一人转目,问当中另一人:“那姑娘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被问到话的少年抬起头,瞳仁明亮,往那里一看,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身边人又问少年:“卫王殿下,那姑娘你认识吗?”
卫王殿下谢采言,一下沉了脸,他本是脾气极好的人,脸上时常带着三分笑,可现在这副神情,让四周友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采言口中吐出了两个字:“认识。”
身边人惊奇问道:“卫王认识?也不知这姑娘成亲没有”
谢采言冷笑了一声,眸光扫向身侧人,看得那人身子一震。
谢采言道:“别想了,她是我嫂子,嫁的我皇兄。你比得过吗?”
这话一落,方才还打趣笑闹的郎君们,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吱声。
天知道那是皇后娘娘,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肖想一下。
谢采言一一扫过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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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言语,牵着马走出了小森林。
然而众人以为谢采言离开了,谢采言却在半道折回,又回到了小树林。
他将自己的马系在一只树上,往里走,看着地上的马蹄脚印。
没一会,马驹的马蹄脚印消失。
谢采言抬头,果然瞧见了路尽头,那一道白马的身影。
小白马正立在池畔边,垂下头饮水,而它身边的少女,红衣如火,绰约明丽,正温柔地揉着小白马的头,让它多喝一点。
她说话时,脸上洋溢起灵动的笑容,鲜艳娇嫩,就如同春日枝头绚丽的山茶花。
谢采言听到清脆笑声的那一刻,心“咯噔”一声,往下坠去。
往日情绪上涌,他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秦瑶走去。
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边少女听到动静,回头看来。
四目对视,谢采言面上神采奕奕,朝着秦瑶恭敬做了一个礼,道:“小嫂子。”
秦瑶后退了一步,手牵上缰绳,问:“怎么是你?”
谢采言听她不善的语气,道:“小嫂子似乎很怕见到我?”
秦瑶倒也不是怕见到他,只是他俩以前的关系很不一般,尤其是她还听到谢采言张口,喊了她一声:“瑶瑶。”
此话一出,秦瑶头皮都快炸了,连忙环顾四周,道:“不许喊我瑶瑶。”
谢采言立马闭嘴,他年纪小,比秦瑶还小上一两个月,眉宇间一股童真气,瞧着就是那种没什么坏心眼的样貌。
少年摸了摸头:“那我不喊你瑶瑶了,我还是喊你小嫂子,小嫂子是来打猎的?”
秦瑶握着弓箭的手,收紧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谁也没再说话,谢采言找不到话题,目露尴尬,心里越发紧张,想说点什么,又怕唐突了秦瑶。
他对秦瑶感情不一般。
从秦瑶初来长安时,他就莫名地对她有好感。
他二人年纪相仿,趣味相投,那时谢采言经常去秦家,找小姑娘玩。
可秦瑶嫌他幼稚,懒得搭理他,只日日跟在她阿兄后面。
谢采言十六岁那年,父皇第一次问他,有没有想心仪的女子。
可谢采言还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父皇,一道给秦瑶赐婚的旨意就落了下来。
看着心念之人嫁给自己的哥哥,谢采言心中不可能好过。
更何况,谢玉升是先皇后留下的嫡子,少年时便名满长安。
对比之下,谢采言这位继后所出的次子,光芒暗淡许多,样样都被衬得平庸无比。
但谢采言从小就喜欢谢玉升,兄长教他书画习字,带他打猎骑射,将所学倾囊相授
这一切都让谢采言对谢玉升无比的敬仰,又怎么敢生出对嫂子半点的觊觎之心?
谢采言笑得灿烂,道:“我来就是想提醒皇后娘娘一下,这处森林里有野兽出没,不太安全,娘娘进来,还是带侍卫进来比较好。”
他喊她“娘娘”,一下拉远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秦瑶心里舒服多了,道:“放心吧,我已经打完猎了,就准备离开了。”
她牵了牵缰绳,对小白马道:“走吧,我们出去。”
马儿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与她一道往外走。
经过谢采言身边时,谢采言又跟了上来,问:“怎么不打猎了?这才午后,还没到傍晚呢,你要是想打猎,我帮你出去喊侍卫来,不然不带侍卫,兄长也会担心的。”
秦瑶看谢采言一眼,想起谢采言骑射都很一般,也不好意思说,她是觉得这猎场里的野兽起来打起来太简单,没什么难度,她才想出去了。
但谢采言脑子很灵光,余光扫到白马背上驮着的一满满的麻袋,道:“这里面的猎物都是娘娘猎下的?娘娘是觉得打猎无趣了?”
秦瑶点头,与他走上林间一羊肠小道。
“这猎场除了打猎赛马,就没什么别的好玩的了,甚是无聊。”
这次狩猎,虽说是皇帝临时起意,没准备多大的架势,但来参加的人,少说也在这里会待上三四天。
秦瑶第一天就失了兴趣,属实不太好。
谢采言想了一会,道:“谁说猎场只有打猎的,若娘娘想玩别的好玩的,我带娘娘去看看。”
秦瑶问:“还有什么?”
谢采言带他到了一处围场,还没进去,如雷的喝彩声便传了出来。
这里是一个击鞠场,场上两方正在比试击鞠,看上去竞争十分激烈,看台上呐喊声不断。
秦瑶从一个角落挤了进去,一瞧,场上击鞠的都是姑娘,你来我往,声势浩大,两方厮杀得极为惨烈,故而这场观赏性也极高。
秦瑶屏住呼吸,眼珠子随着那皮球来回的晃,随着一只球杆伸出,将草地上的蹴鞠猛地一击,那球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入网。
秦瑶与身边众人一道,爆发出如雷的喝彩。
那完成最后一击的女子,高高坐在马上,穿着一身玄紫色骑装,面容姣丽,气度高傲,汗水流下额顶,在阳光下衬得她容颜如芙蓉出水。
秦瑶用力地给她拍掌,呐喊叫好,一边问谢采言:“那女子是谁呀?”
谢采言瞥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皱了下眉,没回这话。
秦瑶看他神情不对,不解地问:“怎么了?”
声浪如潮中,那紫衣女子嘴角翘起,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在场一圈。
她骑着马,缓缓走到围场边缘,准备下马,恰巧朝秦瑶看去,二人目光直直地撞上。
顿时,那女子脸上笑容就冷了下去。
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瑶察觉到了她身上扑来的敌意。
紫衣女子的容颜孤傲,犹如雪中梅,欠身给秦瑶行了个礼,仪态端雅,道:“参见皇后娘娘。”
话语不高不低,回荡在围场中。
两旁人闻言一惊,见到皇后娘娘在一角落,连忙也躬身,给秦瑶行礼。
秦瑶笑着让她们平身。
这时,耳边传来的谢采言低低的话语:“皇嫂,这个女子是安西节度使的夫人,姓王。先前随丈夫外放,这几天才回京中。”
安西节度使可是个不小的职位,能随丈夫一直待在西北,想必这女子也是个心性坚韧的。
秦瑶心生敬佩,对那女子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她一边小声问谢采言:“她为何用这般眼神看我?”
谢采言咳嗽一声,目光躲闪:“皇嫂不知?当年父皇给皇子们赐婚,曾想过把她许配给,给”
话语含糊不清,很快被人潮声掩盖。
秦瑶转目看他,好奇问:“给谁?”
谢采言不愿意回答,可被秦瑶的目光盯着,让他实在不得不诚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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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兄。”
作者有话说:
谢采言不是男二。
男三都算不上,男三是哥哥~
第39章亮眼
这话掷地,秦瑶就明白了,这一位王夫人,原先差点嫁给谢玉升,后来不知出了何事,婚事变动,没能嫁成。
本朝最有名的家族,便是秦王崔□□家。
王家出来的女儿,那也是顶顶尊贵的。论起身份,并不比秦瑶差。
是以先帝一开始考虑让谢玉升娶王家女,也是情理之中。
王蕴娘本可以嫁天子为后,如今却只能屈居人下,这里头的落差不可能不大。
围场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看着秦瑶和王蕴娘,敏锐地嗅到这二人之间不一般的硝烟。
在场人都知道,当初那桩婚事传得沸沸扬扬,都以为王蕴娘嫁给谢玉升是板上钉钉了,谁想到半路出来个秦瑶。
消息一出,京城一片唏嘘。
王蕴娘婚事黄了,气愤不已,不过她后来也嫁得极好,做了节度使夫人,只是比起皇后,还是差了点位份。
王蕴娘心气高傲,嫁人后,一直随丈夫待在西北,就连每年过年,也不回京城一趟。
这次,她是不得不随做官丈夫回来。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朝秦瑶和王蕴娘看来,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觉得二人之间要起硝烟的了。
总之瞧王蕴娘这样,便知她对当年的婚事还耿耿于怀呢。
王蕴娘看着秦瑶,开口嗓音冷淡:“皇后娘娘是来看击鞠比赛的?”
秦瑶笑道:“老远就听到了这里的声浪,便想来瞧瞧,一来就看到了节度使夫人挥杆的英姿,很是好看。”
皇后娘娘笑起来,眉眼儿弯弯,干净的酒窝里掬着水月,愣谁看了,都会觉得心尖一颤。
王蕴娘看了秦瑶一会,移开视线,瞧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线笼罩下来,道:“不早了,臣妇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她将杆子扔给仆从,直接从秦瑶身边走过。
在场人还以为这两人对上,肯定要针锋相对一番,谁知就这么个结果,颇觉无趣。
谢采言提心吊胆地看向秦瑶,见她小脸笼罩在阴影里,眼神空空地盯着地面,心中升起几分担忧,小姑娘是不是气着了?
毕竟得知自己夫君有个前未婚妻,前未婚妻还对自己无礼,换作是谁也要生气的。
谢采言决定等晚些时候,和皇兄说明此事,让皇兄好好哄哄小嫂子。
然而秦瑶压根没气着,只是在想事情出神,她指了指地上的杆子,问谢采言:“你会击鞠吗?”
谢采言自然是会的,平常和那帮纨绔子弟斗鸡走狗,没少击鞠取乐。
他摸了摸鼻子道:“会,小嫂子要是想击鞠,明日我拉一群人来陪你。”
秦瑶道:“可我不会击鞠,我根本都没玩过这种东西。”
长安城贵族平时私下聚在一起,最爱的一项活动便是击鞠,击鞠时不止能流汗,强身健体,胜利一方还能赢得异性的喝彩。
在贵族子弟中,击鞠算得上一项社交的方式。万一有哪家郎君、女郎不会击鞠,那定是要被嘲笑的。
谢采言没料到秦瑶不会,愣了愣道:“皇嫂不会没关系,可以让皇兄教你,前几年,有西域的使臣团来长安城,与我们比击鞠,皇兄下场,把对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屁滚尿流,皇嫂若是想学,可以找皇兄。”
秦瑶还不知道谢玉升会击鞠,一时目露惊奇,“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会骗嫂嫂?皇兄可厉害了!”
谢采言回答地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也曾在击鞠场上被谢玉升打得屁滚尿流过。
秦瑶一下来了兴致,跃跃欲试,道:“我想学,但陛下现在不在猎场,他还在皇宫里,得两三天后才来猎场,没办法教我。”
谢采言沉默了一下:“那我也可以教你?”
秦瑶狐疑地看他:“你可以吗?”
“当然了!”谢采言忙不迭回答,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在小嫂子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秦瑶满意地一笑,牵着小白马,与谢采言往外走,与他商议好了,明早由他教她击鞠。
然而第二日,秦瑶一大清早来到围场,本以为清晨没什么人,才发现里面竟有了不少人。
众女骑在马上,听到动静,转身看来,见到秦瑶,纷纷下马请安。
王蕴娘也在其中,看到秦瑶,道:“皇后娘娘这么早来围场了?”
秦瑶如实地告诉她们,自己是来学击鞠的。
此言一落,引起不少贵女吃惊:“皇后娘娘不会击鞠?”
秦瑶翻身上马,接过仆从递上来的杆子,道:“不会,以前没学过。”
贵族女郎们也是看碟子下菜的,若见到别的世家女不会击鞠,定会在心里嘲笑一番,可面前人是皇后娘娘,怎敢讥讽,赶紧殷勤上前,提出可以教皇后娘娘。
秦瑶含笑地应下,道:“好啊。”
众女迫不及待地扯着缰绳,驾马到秦瑶身边,热情地攀谈起来。
原先立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三个女子。
王蕴娘就在其中,她坐于马上,冷冰冰地看着秦瑶。
她身边的两个年轻妇人,手搭在缰绳上,时不时往秦瑶那里瞄,明显是也想过去,但转过头,看到王蕴娘脸上绷着的神情,顿时收了心思。
一青衣女子安慰王蕴娘:“蕴娘,那赐婚的事过去快两三年了,别生气了。”
这话可没起到半点安慰的作用,王蕴娘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扯缰绳,马蹄蹬蹬踩在草地上。
秦瑶听到马蹄声,抬头看去,见王蕴娘策马走过来,停在一丈远外。
王蕴娘问:“皇后娘娘要来比击鞠吗?”
她依旧一身紫衣,容颜脱俗,清若冰仙,比起昨晚,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收敛了许多。
秦瑶手挡住头顶阳光,道:“我还不会击鞠,就不和夫人比了。”
王蕴娘笑道:“不会没事,这学击鞠最好的法子,就是上场比试,等到时候自然就会了,我们都是这么学的。”
她顿了下,“还是皇后娘娘不愿意和我比?”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真大,秦瑶哪里有不愿意和她比的意思?
可秦瑶连最基本的击球都不会,怎么能上场?别到时候把自己伤着。
但秦瑶也是好强的,迟疑了一下道:“这样吧,等我一个上午把击鞠学好,再来和你们比试。”
王蕴娘挑眉:“一个上午?娘娘确定自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好?”
这未免太小看秦瑶了,秦瑶对自己手脚协调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瑶道:“可以的,王夫人不信,那就等着瞧瞧吧。”
她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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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脸上浮起一抹微笑,两排细细的牙齿如同碎玉,阳光拂面,光彩照人。
王夫人不屑地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杆子,道:“那我等着。”
日光移到午后,又移到傍晚,围场里一阵一阵声浪如波涛往。
谢玉升骑着马到达猎场时,就听到远处一阵震耳欲聋声。
他走进帐篷前,问太监:“那边是在做什么?”
远处火把照耀,夜空明亮。
小太监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回陛下,皇后娘娘正在围场击鞠。”
谢玉升挑眉:“击鞠?”
“是嘞,场上好多女郎呢,奴才去瞧了瞧,战况十分焦灼激烈,争抢中都还有女郎被推搡下马。”
谢玉升搁下手上案卷,道:“那便过去看看。”
皇帝陛下过去时,场上局势已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两方人马谁也不让谁,一球一球在空中飞起,引起看台上人惊呼。
在一众女郎中,最亮眼的那个,自然是十八岁的皇后娘娘。
她一身红色的骑装,脚踩小靴,整个人无比飒练,头上鬓发用丝绢包起,挽了一个利落的发髻,几绺碎发从丝绢立滑落,沾湿汗水,贴在那一张容色绝丽的小脸上,生动极了。
小皇后刚刚丢了一球,气得不轻,脸色涨红,娇腮欲晕。
她扬起脸,挥了挥玉臂,指挥道:“给我拦住她们!”
谢玉升立在阴影里,看着皇后娘娘恼羞成怒的样子,勾了勾唇。
他也想看看,他的皇后能不能赢下这场比试。
作者有话说:
谢玉升:老婆击鞠,打得不行,想亲自教学。
秦瑶:真想把她们打得屁滚尿流!
第40章月下
皮球在空中飞起,呐喊声沸腾。
场上两方你推我搡,互不相让,焦灼万分,药火味十足。
王蕴娘又打进了一球,她往看台上投去一眼,见沙漏过了大半。
比赛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双方打成平手,目前皮球在王蕴娘杆子下,只要她能将这球推进,胜利便属于他们。
王蕴娘余光瞥了秦瑶一眼,看她脸色通红,都能想象到秦瑶输球后气馁的神情了。
天底下可再没有比压着皇后娘娘打,更痛快的事情了。
也是这时,王蕴娘无意间一瞥,瞧见了一熟悉的男子身影,顿时身子僵住。
在赛场上走神,这可是大忌。
果不其然,等王蕴娘压下扑通的心跳,回过神,竟然将皮球打空了。
场下一片唏嘘声。
秦瑶瞧准时机,手一扯缰绳,带着胯.下的马儿急速往左一拐,插入对方队伍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抢过了皮球。
王蕴娘定睛一看,球已经被秦瑶夺走,心头大震,连忙去抢。
两方人马同一时刻往秦瑶身边挤去。
秦瑶被左右两匹马夹在中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眼见皮球就要被抢走,奋力将球往外一推。
那球刺啦滑过草地,几方人去追,最终被秦瑶同组的姑娘一推,进了洞。
四周爆发出如雷的叫喊声!
比试结束,皇后娘娘获胜。
王蕴娘到比试结束还是发懵的,看到秦瑶被众星拱月地簇拥在场地中央,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刚她将皮球打空了?
比试有赢有输,胜利的一方自然喜笑颜开,高声庆祝;输的一方可就落魄了,气氛无比的低迷,就连周围的呐喊声,对她们来说也像是嘲笑。
王蕴娘同组的人上来,问:“蕴娘你怎么回事,那么简单一球,你也能打空?”
王蕴娘脸色不好看,道:“是我大意了。”
周围人摇摇头,拉着马离开。
王蕴娘双腿一夹马肚,朝秦瑶走去,出声道:“娘娘好骑术,真是看不出娘娘是第一次上马击鞠的人。”
秦瑶寻声看去,见王蕴娘扬起高高的脖颈,坐于马上。
王蕴娘浅浅一笑,道:“今日我场上大意了,不如明日我和娘娘再来比试一次,如何?”
她说她大意了,秦瑶哪里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是在说今日是她王蕴娘倏忽了,才让秦瑶钻空子赢了。
方才场上两方争夺惨烈,秦瑶差点被王蕴娘推下马受伤,看不惯对方那点不见光的伎俩。
既然王蕴娘要和她比,那她就再比一次,打得对方心服口服。
秦瑶爽快地应下,“好啊。”
这样毫不犹豫的态度,让王蕴娘微微一惊。
她攥紧手上马鞭,道:“那我明日在围场上等着娘娘。”
秦瑶笑得从容:“我等你。”
一场比试落下帷幕,夜幕四合,众人四散开,往各自帐子走去。
围场里黑黢黢一片,只有围栏边一盏孤灯独自亮着微弱的光。
秦瑶还没离开,骑在马上,回忆白日学会的击鞠技巧。
这时,围场边传来脚步声,秦瑶敏锐地竖起耳朵,拉着小白马回头,看向围栏边缘那片漆黑的草丛。
那里蹲着像是一个野兽的影子。
不过很快,那团影子一步步走来,光落在身上,将来人的面容照亮。
谢玉升眉是长的,鼻梁是挺的,面如美玉,薄唇紧抿,步伐风流,走动间高贵出尘。
秦瑶吃惊了一下,面露喜悦,蹬蹬下马,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皇宫里吗,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来呢。”
她跑过来时,身上带着草场夜晚的清风,香气清新。
谢玉升道:“在宫里坐立难安,听到皇后娘娘与人击鞠,便过来一睹娘娘的风姿。”
秦瑶才不信呢,他肯定是刚来没多久,顺道来看她罢了,但听到他夸自己,她小尾巴还是抑制不住翘起来了。
秦瑶脸颊上红晕没消下,仰头问:“真的吗,你有看到我击鞠?我打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今日可是我第一次下场呢。”
谢玉升哪里听不出她话语里想被夸奖的意思,说实话,她第一次下场,打得这么好,已经算很不错了。
但谢玉升平静地看她,道:“还行吧。”
小姑娘没得到想听到的回答,有点气馁,道:“怎么么就还行?明明很好的。”
她换了个问法,问:“那我和王夫人,谁打得比较好?”
谢玉升中肯地回答:“王夫人技法熟练,动作行云流水,你和她比起来,虽然技巧不娴熟,但胜在机灵,动作灵活,等下次击鞠,她未免还能赢你。”
谢玉升也不是蠢笨的,在自己小妻子面前还会大肆夸奖别的女人。
果然秦瑶听了这话,很是满意,脸上骄傲藏都藏不住,道:“我就说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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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王夫人厉害多了,我脑袋瓜聪明极了,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谢玉升想说,那学刺绣呢?
秦瑶全然不知谢玉升在腹诽她,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她微微起身,踮起脚与他平视,他也低下一点头。
秦瑶喜欢这样与他说话,这样的高度让她很舒服。
风拂过草丛,猎场藏进一片黑暗之中,宫人都离得远远的,整个围场中,只有帝后二人。
秦瑶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亮,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听说,那个王夫人,以前和你有婚约,差点嫁给你,是真的吗?”
谢玉升眼睫一动,温柔的眸子与她相望:“只是长辈帮忙相看过,没走定亲那一步,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怎么了?”
秦瑶哦了一下。
亏她还以为王夫人和谢玉升之间有什么呢,才会对她敌意这么大,原来根本不熟吗?
谢玉升问:“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回应他的,是小妻子哼了一声,目光移向一旁草地:“没有,就是听人提了一句你俩的婚事,但她马球打得极好,我今天能赢她纯粹是靠运气好。”
秦瑶说这话时,两只手臂攀上谢玉升的衣袖,慢慢地抱住他的左胳膊。
谢玉升垂下眼看着她的动作,问:“做什么?”
这话问得可太不解风情了,秦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问她想做什么?
风吹起落叶,飘到秦瑶头上,她红唇上沾了几绺碎发,笑着道:“我听说陛下马球打得极好,我想明天赢下马球比赛,所以陛下能不能”
秦瑶双手抱住他的腰,仰头乖巧道:“教我打马球,好不好?”
小姑娘像只小狐狸在摇尾巴,翘首等着他的回答。
谢玉升扬眉看着她的动作,薄唇微启,吐出来两个字“不好”。
秦瑶脸色一拉:“为什么不好?”
她不死心,道:“玉升哥哥,教我吧,我会好好和你学的。”
头顶人依旧没回话。
秦瑶靠在他肩膀上,闻到他衣襟间的香气,道:“难道你想看我输?我可是皇后,输了多没有面子。”
谢玉升并不觉得自己见她随便撒娇几句,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皇后输球怎么了,又不会有人敢嘲笑她。
秦瑶着急,道:“只要你答应教我,我可以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只要你说。”
秦瑶举起三根手指指天。
这次,谢玉升总算被她的诚意打动,松口了一点,道:“可以指导你一会。”
“真的?”
秦瑶仰起头,一脸雀跃,当即拉住谢玉升手腕,带他往自己的小白马跑去。
小白马正在吃草,看到一男一女朝自己走来,撒开步子要奔,被秦瑶一把拉过,道:“不许跑!”
秦瑶靴子踩着马镫上马,拍拍小白马脊背,安抚它的情绪,一边对谢玉升道:“快教吧。”
下一瞬,谢玉升手搭上马鞍,直接翻身上马,坐到了秦瑶身后。
秦瑶惊呆了:“你怎么直接上来了?”
小白马也吓了一跳,张开嘴嘶鸣,嘴里发出湿润的潮气。
其实白马也不小,是个成年的雄马,只是秦瑶喜欢喊它小白马,这样可爱一点。
眼下,让它承载两个人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玉升握住缰绳,往后用力一扯,小白马躁动的情绪立马安静下来。
秦道:“怎么你一扯它,它就这么听话?”
谢玉升声音从后传来:“马认人,你脾气太好,它当然敢不听话。”
秦瑶微微扭头,刚好对上了他俯下来的眼睛,脸几乎与他贴着,不用动就能碰上。
围场上本是空旷静谧,晚风舒爽,可二人之间,呼吸勾缠,温度一下升高。
秦瑶的后背抵着男子坚硬的胸膛,马鞍比较小,本来只够一人坐,如今却要容下两人,很是艰难。
身后伸出一只手,很自然地抱起秦瑶,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秦瑶脸红,拍拍他手臂,道:“你下去,这马鞍只够我一个人坐。”
谢玉升倒也没想那么多,问:“不是让我教你击鞠吗?和你共乘一骑,才能更好地教动作。”
秦瑶问:“真、真的吗?”
谢玉升眼睫纤长,月光落在上面如同洒了银霜,轻声询问:“可是坐得不舒服?”
没等秦瑶回答,他又抱着她的腰,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问:“这次好点了吗?”
秦瑶心尖一麻,双手向前,撑在马的脊背之上,掌心感受着马脊柱的起伏,道:“好点了。”
她这一动作的意图,本是想离他远一点,哪里料到,谢玉升倾身再次贴上了她的背。
谢玉升声音碾磨着她的耳珠:“抢马球时,要压低身子,俯冲而下,这样容易抢到,知道吗?”
他将自己打马球的经验倾囊相授,秦瑶听得心不在焉,挥了挥手上的球杆。
谢玉升眼底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皱眉,手从后扼住她的手腕,道:“认真一点。”
秦瑶“哦”了一声,声音小小的,坐正了身子。
这一次,二人是真得靠在了一起,衣料以及身上的弧度贴得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缝隙。
秦瑶后背起了一层汗珠,心软了,腿也软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看向远方漆黑的夜幕,一眼望不到头。
早知道谢玉升会这么手把手地教他马球,秦瑶一定不缠着他,可木已成舟,后悔也没办法了,只能期盼他早一点结束。
偏偏谢玉升还手搭上她的后颈,揉了揉,轻声提醒她道:“别走神。”
秦瑶从小到大最烦被夫子教导了,这会浑身不舒服,回过头,委屈道:“夜已经深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谢玉升顿时脸色冷了一半,看着她。
秦瑶知道自己事情多,可能惹他不悦了,连忙直起背,抿住唇,不敢吱声。
下一刻,只觉拦住自己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一点,身后传来他的叹气声:“再不好好学,就回去罚你一顿,知道吗?”
话是轻柔地说出来得,可秦瑶却听得后背一麻,连连道:“我学,我学。”好像是谁欺负了她似的。
作者有话说:
秦瑶:夫子好严呜呜呜。
谢玉升:认真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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