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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长安道 灿摇 35249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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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新婚

谢玉升声音低柔,仿佛在诉说情话:“朕失忆了,有些事记不清了,不过这种事,我们以前不是经常做吗?”

秦瑶抿了抿红唇,似乎想要反驳说,可又顾忌之前是她自己说过二人关系很是亲密,不能一下否认,一时进退两难。

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秦瑶算是领略到了。

秦瑶想了想,道:“也没有经常,只、只是你不喜欢这事,所以一年下来也没几次。”

谢玉升打量着她,看她装。

他俯下身,伸手探了探她腰,没有月事带。

秦瑶被当场抓住说谎,连连后退,这一退,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谢玉升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脚踝上绑了金钏铃铛,再将烛火靠近,发现她换了一件轻薄的纱裙。

谢玉升蹙眉,弄不清楚她为何这身打扮。

小姑娘咬唇解释:“除了那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这衣裙是我让侍卫出去买的,你送我花灯,那我给你跳一支舞,作为回报,好不好?”

也不待谢玉升回答,她起身,甩了下云袖,作翩跹状,似要起舞。

谢玉升没看她,喉咙燥热,他手腕间青筋都被逼出来了,她还想着为他跳舞,也不知是不是该赞她一句体贴贤惠。

不过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个时候。

谢玉升坐在榻边,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少女,月色入窗,云阶月地,衬得他清贵无双,若非那腰下掩盖不住的坚硬滚烫和突突直跳的额角,谁见他这副样子,不得称赞一句人中君子。

秦瑶哪里顾得了谢玉升是什么感受,心里慌张,足尖点地,舞得越发卖力。

这舞她跳了不知道多少会,是她自个编的。

她父亲是大将军,秦瑶少时没少去军营,所跳的这支舞沾染了军中的乐曲的气势,气势恢宏,丝毫不拖泥带水,又兼之女儿家的柔媚,转动间舞袖如璀璨繁花,

花钿罗衫耸细腰,移步绰约凤影娇,每动一步,纤细脚腕上铃铛灵动作响。

若是能配上那军中的乐鼓和羌笛,更有有一种江山美人的气势。

秦瑶虽然在礼乐诗书一概不精通,但在舞上可以说艳绝,早在谢玉升娶秦瑶前,就听说洛阳秦家小女儿善舞,一舞宛如凤凰行,能引百鸟争鸣,传得神乎其神,其中能有几分真不得知。

至少谢玉升坐在这里,没看到半点鸟的痕迹。

秦瑶一共给谢玉升跳过两次舞。

除了眼下这一次,便是大婚之夜。

那晚和今晚情况相差不多,她心里抵触那事,在喜房中二人独处,她开口说的第一件话,说要给他跳一支舞。

谢玉升答应了。

就是这一支舞,引发了那一夜最后一连串事故。

谢玉升并不想回忆那一晚,那一晚给二人留下极差的印象,偏偏外面的人谈起帝后二人的风流野史,似乎都格外喜欢提那一夜。

谢玉升眯了眯眼,眸光落在不远处少女起舞的身影上。

少女的腰那样软,规律的舞动,格外的灵活,看上去能轻而易举地折成不同的角度。

谢玉升揉了揉指腹,他也确实折过——

在大婚的那一夜。

那一晚,喜烛燃到三更夜,秦瑶跳了三支舞,香汗淋漓,见新郎官依旧端坐在榻边,没有半点睡意,便知今晚是逃不过了。

本朝虽然民风开化,废除了大婚之夜检验元帕看处子血的恶习,但皇子娶亲总归不是儿戏,新婚之夜不得糊弄搪塞过去。

外面立着不少宦官婢女,都在听着里面的动静,今夜二人蜡烛换了几根,新郎官叫了几次水,明日都会上禀给上头。

谢玉升以为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料到秦瑶这么害怕。

秦瑶哭成了泪人,眼睫沾湿,红唇咬碎,说练舞都没这么疼。

窗外春雨迷蒙,月亮高悬,曲径早已湿滑,却艰涩难行。

红帐与烛光交叠,影如辽阔山川,山河起伏,更漏声幽幽,九曲十八弯,声声慢。

少女脚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晃啊晃啊,点缀在玉一样雪白的肌肤上,发出沙沙的清亮声。

殿外的人屏息听着,那铃铛声一直没停过,恰如她舞动时一般的规律,不过细细一听,还能辨别出区别的,之前的铃铛声轻快,这会的却沉闷着、压抑着、像不敢乱发出声。

铃铛声每一次颤动,都听得人心尖一颤,仿佛能想象到她抬腿时的样子。

秦家幺女善舞,纤腰软胜绵,素手软若雪,舞时那样动人,想必也能讨尽郎君欢心。

铃铛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裂帛声,灯盏落地哐当声。

忽然里面传来少女的惊叫声,殿外人眉心一跳,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去推门。

直到少女再次扬起娇声,这次带了点急促:“来人!快来人!”

一众侍婢意识到不对,赶紧动身推门,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惊呆了众人。

只见床帐坍塌,大片大片床帐飘落,深红色深深浅浅,如天上的云水倾洒,堆落在榻上。

榻上的二人却不见了踪迹,而是翻滚到了地上。

少女手上、背上、腰上都是红色的绡纱,深红色帐幔遮住了身前旖旎的风光,遮不住纤薄的后背,而她正坐在身上。

身后的床塌了,帐子也塌了,灯盏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惨烈无比。

侍婢们忙不迭去扶秦瑶起来,高声唤人来,说喜房里床塌了,让人赶紧再搬一件新的喜床进来。

外头的人听到这一匪夷所思的要求,愣了好半天才敢确定没听错——

要新的喜床?

大婚之夜,里面的情况竟然激烈如此?

下半夜,喜榻换了,然而众人内心却再也平静不了,暗潮涌动,几日一过,楚王殿下与新婚妻子放纵声色,过于心切,甚至弄坏喜榻的事,便传遍了长安城,甚至先帝都略有耳闻,私下询问了谢玉升是否确有其事。

任谁听了,不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世人都知当今楚王清冷端方,不耽女色,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会放纵声色至此?

自古帝王将相的风流事就广受追捧,而这等艳事,在谢玉升登基后,非但没有被人遗忘,反而更为人津津乐道。

外人当然只看到表面,不知道内情。

那一夜的真实情况是,秦瑶脚上挂的铃铛乱晃,扯到了床幔,怎么解也解不下来,秦瑶卧在那里,腿乱动,想要逃脱,慌张中铃铛一勾,直接扯下了床帐。

床帐厚重,洋洋洒洒飘落,直接砸下来,她惊叫一声,拉着谢玉升一道滚下了榻。

等回过神,帐榻了,床也被压塌了。

新郎官还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做。

这一年来,谢玉升每每与秦瑶同榻,脑海里都会浮现起那一夜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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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过后,也不是没想过碰她,但秦瑶的抵触实在大,谢玉升也心有余悸,怕她又吵又哭,再闹出大婚之夜那荒唐的一幕,不想也不愿强迫她。

到后来,二人感情越发平淡,谁也没主动提这事了。

今晚却不同。

有些事出于男人对猎物的本能,谢玉升看着那一抹窈窕的倩影,忽然张口唤道:“瑶瑶。”

小姑娘转身,收起云袖,由于舞得过于卖力,心口上下起伏,问:“怎么了?”

谢玉升眼底晦暗如深渊,扬起唇角:“过来。”

秦瑶摇摇头,既然知晓了等着自己的不是好事,怎么还肯过去?

谢玉升看着她脸,笑道:“别等我过去。”

他说得极缓,语调低沉,犹如催命符一般,随之而来的一股战栗爬上秦瑶的后背,让她不敢再逆着他的意思。

“什么事啊?”

秦瑶慢悠悠走到榻前,垂下眸子看他,腰肢却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给桎梏住。

他指腹轻轻摩擦她的腰,仰面含笑道:“皇后是不是答应帮我一个忙?”

他贴着他,呼吸微微扫过她的颈窝。

秦瑶耳根红透,不敢开口,尚在犹豫该怎么拒绝时,谢玉升便起身,将她打横抱到了榻上。

秦瑶心头大震,抬起双臂去推他,双腿上系着的铃铛摇晃,铃铛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

秦瑶不愿意,隔着布料,感觉到了那份张扬的勃发,以手遮面,道:“再等一下!”

那人也真的停了下来,秦瑶得到机会,往床里缩了下,头靠上床头,鬓发上碧玉发簪“咚”的一声滑落,砸在地上,满头青丝便如瀑滑落。

这厢房甚至可以用简陋来说,她雪肌乌发,琼鼻红唇,深陷被子之中,姿容非但不减,反而使她的看上去更加的张扬。

谢玉升额角已有汗珠流下,他状态真的很不好,额穴一直在乱跳,此情此景,他再忍还是男人吗?

秦瑶咬唇:“这里是佛门重地。”

她眸中满是仓皇,期盼着能以此话让他有所顾忌。

秦瑶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被子正在被一寸寸抽走,她指尖紧紧攥着被沿,与他拉锯着、焦灼着,抬起腿踢他,被他摁到一侧。

阴影笼罩而下,秦瑶才要张口,细碎的话语便被男人的唇瓣碾碎,他吻住她,捧住她的脸,倾身而来,她身后是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一靠上,冰凉的触感便刺得她后背发凉,让她下意识身子前倾,投入她怀中,被他拥得更加紧。

呼吸从口中溜走,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唇间还沾有发丝,被他指尖拨走,掠起一层更深的麻意。

她被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身后冰冷,身前滚烫,逼仄的墙壁让她通体发寒,终于她得到几分喘息的机会,道:“你不能这样。”

谢玉升拨开她青丝到一侧,将鼻梁埋进她颈窝里,深深嗅了一口,少女发间的清香沁入鼻端,终于缓解了他的几分燥热,他闷声道:“我知道。”

说是知道,环住她的手却没松开半点。

也是这一刻,秦瑶才意识到什么叫羊入虎口,面对男女之间巨大的力量差距,她这只待宰的羔羊,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秦瑶害怕着、颤抖着。

他的唇从她的耳后开始向下,经过她的耳珠、脖颈,最后落在她锁骨上。

她指尖都紧张得发颤,就在她以为谢玉升会继续往下时,他却踌躇不前,峰回路转,转而向上,吻住了她的下颌。

那是一种近乎缱绻的吻,秦瑶闻到他身上的香,那股冷冽的味道让她身子一颤,她抬起手,抵在他唇边,垂下头看他。

她没办法了,只能妥协问道:“会疼吗?”

少女声音娇颤,尾音带着几分哭腔,配上那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愈发的楚楚可怜。

回应她的,是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气息。

谢玉升在吻她的手,少女的手柔弱无骨,十指纤纤,丝绸凝脂一般柔滑。

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抬起眼,目若朗星,里面藏着些许笑意:“怎么会疼呢?”

他揉了揉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笑着看她,说话时声音暗哑得厉害,任谁听了都觉得他喉咙滚烫,像着了火。

那笑容看得秦瑶不寒而栗,他平白无故摸她手做什么?

他明明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有心思与她扣手。

少女自然不知道,她掌心细腻的肌肤,让谢玉升想起了夜晚与她在夜雨奔跑时,她握着他手腕,那一种令人发颤的感觉。

也让他想起了冷雨落在肌肤上,那沁人心脾的凉意。

——确实能舒缓燥热。

几滴热汗顺着谢玉升额角滑下,勾勒出他面庞干净的线条,他眼底清亮,握住她的手,轻轻垂下,搁在了被子上。

他撑不住了。

谢玉升似笑非笑,面容无害:“怎么会疼呢?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秦瑶顿时不解,明明刚刚他表现的那样子,还像要把她拆吃入肚,怎么现在又变了主意?

那份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并未消失,反而加重,只听谢玉升缓缓道:“这里是佛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在你自己心甘情愿前,我不会动你。”

秦瑶点点头,以为谢玉升快要放过自己了,谁知道男人的下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她心底的防线:“但皇后答应过帮忙的事,同样不能反悔,不是吗?”

他俯身在她耳畔,声音低沉,似在哄骗:“皇后的手,朕很喜欢。”

后面的话没有直接说,但秦瑶一下就明白了。

她美目圆睁,手指蜷缩,被他的五指抻开,往下轻轻压去。

细雨叩窗,有雾气自山涧中升起,将四周氤氲在一片雾蒙蒙的湿气之中。

触手一片湿润。

屋外,值夜的侍卫们坐在屋檐下,望着远山漆黑的月色。

寺庙简陋,里面稍有动静,外头便能听清,尤其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再细微的响动,也会被放大。

一墙之隔,根本藏不了声音。

一开始帝后二人进屋,众人是听到了铃铛声,之后不久,屋内重归寂静,二人似乎是歇了下去。

谁知这时里面又时断时续传来响动,有男子闷哼声,极其低微,很难察觉,更多的是女子说不要的抽泣声。

“谢玉升,松开我的手,用你自己的,别碰我。”

皇后娘娘受了莫大的欺辱,声音里溢满了委屈。

那些侍卫们一半是皇帝的,一半是皇后身边的,一时间闻此动静,相顾无言,面露尴尬。

夜晚的佛堂寂寞无声,几处飞鸟的影子掠起,皓月皎洁,吐出白练霜华。

后半夜,秦瑶推开谢玉升,去了净房净手。

净房里没有镜子,只有浴桶,水面倒映出一张小姑娘,她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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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泪,眼尾洇红,唇瓣被咬破,鲜血都渗了出来。

秦瑶心里委屈,将右手伸进浴桶里,舀了水擦洗。

谢玉升跟了进来,蹲下来,帮她净手。

秦瑶嫌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想要抽回手,被他再次捉住,撑开手心。

秦瑶都心有阴影了,一个劲摇头。

不得不说,鸣凤台的酒后劲实在太大,那酒人喝下后,会觉遍体燥热,四肢百骸中有上万只蚁虫在啮咬,解酒的法子,就是通过出汗,将骨髓中药效给逼出去。

谢玉升没用常规的法子去解酒,故而解酒的时间长了些,就是苦了可怜的皇后娘娘。

少女的手搁在在水波里摇晃,谢玉升俯下眼睫,掬了捧水,耐心地替她洗手,那手的主人心里不平衡,故意搅动水,舀水溅到谢玉升的脸上。

谢玉升转眸,直勾勾看她,他眼底的暗欲已经退潮,眉眼间荡着一股稀薄的清透之气。

与方才压着秦瑶手不许她松开的样子判如两人。

谢玉升松开她的手腕,道:“手洗干净了。”

秦瑶抽回手,谢玉升又垂眸落在她衣裙上,柔声道:“裙子也脏了,要换一身吗?”

脏的哪里是裙子,小腿上也不干净。

秦瑶把小腿伸到他面前,示意他帮自己洗,谢玉升大概是心中有愧,也没拒绝,极其好心地帮她洗了。

不止如此,还非要帮她换衣裙,可这偏僻庙宇,夜已深,哪里还有干净衣裙。

谢玉升迫着她换上他的衣衫。

男子宽大的衣袍罩在小姑娘身上,松松垮垮,遮住了腰身,却有一种难言的隐秘感。

秦瑶甩甩袖子,衣服有点松,谢玉升让她把领口先拢好再甩,秦瑶低头看了一眼,立马乖乖照做。

从净房中出来,秦瑶就不想搭理谢玉升,床上脏的床褥已经换下,秦瑶麻溜地上床,眼皮子困得要命,可一想到方才在这里发生了何事,她就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窗户半开,空山的雨裹着风吹进来,一室清新。

过了会,秦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下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身侧榻边沿没有人,空荡荡的。

秦瑶等了一会,谢玉升还是没有从净室里出来,空气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闻着像是血的味道。

秦瑶看着净室里亮着的微弱烛光,心中划过一丝不妙的情绪,赤脚下地,走了过去。

她站在门口,持着灯烛,唤他:“谢玉升?”

谢玉升背对着她,没有回话。

那抹血的气味更大了些,秦瑶眼皮直跳,赤足走过去,心中担忧,柔声问:“怎么了,我怎么闻到血”

谢玉升回头看她,淡声说无事,下一刻,一蓬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而他身侧的浴桶里,已经吐了好几口血。

秦瑶捂口,手上灯盏险些掉落,连忙唤人进来。

谢玉升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咳嗽了几下,取下后,见帕子上血迹蜿蜒,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他身体燥热异常,血管滚烫,里面好像涌动着千万根银针,仿佛下一刻就会刺破那薄薄的一层壁,从中喷涌出来。

谢玉升额穴突突直跳,眼前发黑,手撑着案边沿,一阵一阵血从口中吐出。

秦瑶手足无措,而谢玉升还在不断吐血,久久不停,渐渐有崩堤之势。

“来人!”

厢房外接连亮起灯。

侍卫们连夜出去,请了附近仅有的一名大夫,那大夫大半夜被喊起来,衣冠都没穿戴好,踉踉跄跄跑了进来。

谢玉升已不再呕血,胸口渐渐平复,擦干净嘴边血迹,牵了牵嘴角,坐下后,由郎中诊脉。

大夫手指都在发抖,手搭上谢玉升脉搏,冷汗直流,偷偷地打量眼前人的穿着,心知这怕是一位贵人。

秦瑶站在谢玉升身后,焦急地问:“怎么了大夫,我夫君怎么会突然吐血?”

大夫听到说话者是个女子,抬头看了秦瑶一眼,本是无意间一瞥,目光忽然一缩。

室内室外的人,都在等着大夫的话。

大夫收回手,沉吟了会,询问道:“这位爷,方才是和夫人在一块的?”

谢玉升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语调藏着几分不悦。

大夫左右眼珠子乱转,像在思忖什么,过了会道:“那您有没有和夫人行房事?”

话音落地,室内气氛往下一跌。

谢玉升冷声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大夫顾念屋内有其他人在,为了这位贵客的面子,便压低声音道:“有关系啊,我给您诊了一脉,发现您脉象浮躁,飘忽不定,血气上涌,这是气血攻心之兆。贵客您身子不好,若再和夫人不加节制地胡来,实在是伤身子。您看,您今晚受不住,都咳血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安静可闻针落。

大夫被盯着头皮发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提起一旁的药箱,似乎是想走。

半晌,谢玉升薄唇微启,吐出来了一句:“庸医。”

大夫被扔了出来,衣裳上溅了一地泥土,捡起地上的金子,摇了摇头离开。

厢房内,秦瑶担忧地看着谢玉升,越想刚才他吐血的场景越觉触目惊心。

她走上问:“怎么办,要不要赶紧回宫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谢玉升压下喉咙口腥甜,舌尖却在反复回味这一线铁锈味。

他的吐血之症不是一天了,早在失忆前就有了。

第一次吐血,是在五个月前,那次吐得并不多。

太医给他开了一副药,服下后,情况有所好转,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不久后,再次呕血,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三个月来,他吐血一次比一次严重。

天子即位还不到一年,身子就出了这样大的毛病,倘若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前朝后宫都不会安稳。

而究竟为何会吐血,连宫里一向以医术著称的萧太医,也诊不出来此症。

谢玉升猜测是有人给他下的毒。

至于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天子下毒?寥寥无几。

谢玉升当初是怀疑过一个人的,想到这里,他轻轻敲了下桌案。

“你怎么不说话啊?”秦瑶将小脸凑到他面前,眼中满是担忧的情绪,脸色惨白,好似吓坏了。

第一眼看上去,她真的很是担忧他。

秦瑶伸手去拉他:“快起来,我们回宫吧,让太医给你瞧瞧,千万不能有事。”

谢玉升口中又有温热的血上涌,忍了忍,将那股血腥压下去后,他伸手拉过秦瑶,将她抵在桌案边。

他确实不能有事,若有事,她岂非成了小寡妇?没有子嗣,若他死了,她没半点倚靠,能有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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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桎梏在怀中,舌尖撬开她的牙关,狠狠地吻住她。

秦瑶推他,却加重了这一吻,呼吸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秦瑶觉得自己快被吻得死掉了。

谢玉升松开了她,指尖擦了擦唇角的血。

究竟是谁能有本事给他下的毒,谢玉升唇角轻勾,目光缓缓地落在眼前少女脸上。

秦瑶擦擦嘴角,这个时候也不是恼怒他吻自己的时候,美目轻扬,也温柔地替他擦去唇角的血,柔声道:“好点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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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逼问

谢玉升捧着她脸,淡笑道:“好点了。”

几缕晨曦透窗照进来,寺庙的晨钟缓缓响起,秦瑶看一眼窗外的日光,道:“好点就行,收拾一下,准备回宫吧。”

谢玉升道:“不急,你先回宫,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秦瑶实在担心他,疑惑问道:“要去哪儿,你身子都差成这样了?”

谢玉升回道:“去见杏林鬼手。”

看看杏林鬼手那里,有没有能他中的毒的解药。

鸣凤台。

一夜靡丽笙歌,金碧辉煌的大厅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中。

最顶楼,杏林鬼手沈有堂,尚处在安睡之中,忽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直直地刺入耳膜。

沈有堂皱眉,正要出口叱骂,“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踢开。

巨大的踹门声激得沈有堂一个哆嗦,他预感事情不对,赶忙捞起衣服,从床上爬起来。

这一爬,就看到床头缓缓坐下了一道颀秀的身影。

年轻男子姿容秀仪,琳琅如玉。

然而杏林鬼手第一眼就注意到此人面色不正常,脸色太过于白皙,白到血色尽失,呈现出一种身体底子都快空了的虚弱感。

谢玉升抬起眼道:“杏林鬼手许久不见,最近可还好?”

沈有堂瞳孔一缩,手指发颤:“怎么是你?”

谢玉升拾起地上衣衫,送到沈有堂面前,道:“我身上毒的解药,你配好了吗?”

是了,谢玉升在失忆之前,就曾经和杏林鬼手见过。

失忆之前,皇帝的吐血之症越来越严重,宫中的太医找不出缘由,谢玉升无奈之下,派暗卫出去,广寻天下名医。

一次民间出行,谢玉升无意间撞见了杏林鬼手,让他给自己诊了一脉。

杏林鬼手诊断后,说他呕血并非是因为染病,因为中了一味毒药。

此毒阴狠毒辣,名叫“山顶露”,为慢性毒.药,人服下后,会被一点一点蚕食血骨,到最后五脏六腑衰竭而亡,因为原料珍贵稀少,民间少有人见过此毒,故而很难诊断出。

谢玉升问他怎么才能解这个毒。

杏林鬼手摇头,也是不知到,说得回去琢磨一下解药的配方。

可杏林鬼手为人狡猾,自诩有“三不治”原则,不治权贵与王侯。他心里压根不愿意给谢玉升治病,所以回去之后,想办法逃脱,很快销声匿迹。

加之后来,谢玉升失忆,便将此事抛之了脑后。

谢玉升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看着杏林鬼手手忙脚乱穿衣服,道:“我昨夜有来鸣凤台找你。”

沈有堂系腰带的动作一顿,问:“什么时候?”

谢玉升道:“我昨夜前来,你不愿意见我,让这里的头牌给了我一杯药酒。”

“啊!”沈有堂张大嘴巴,被这话一提醒想起来了,顿时口舌打结,天能想到昨夜要见他的人就是皇帝老子,要早知道那是谢玉升,他早得脚下抹油溜了,还会赖到现在?

不过这不是重点,沈有堂坐下,手捏了捏自己下巴,后怕地问道:“那药酒你没喝吧?”

谢玉升沉默不语。

沈有堂知道坏事了,尴尬地咳嗽一声,讪讪道:“您是皇帝,自然身边不缺女人,那药酒只要纾解后,就无事了,放心吧”

谢玉升来不是与他说这个的,问:“你之前说我体内中了毒,最近可找到解毒的方法?”

沈有堂摇头,早把这事给忘了。

他左右四顾了一下,琢磨逃跑的路线,发现门外有侍卫堵着,难度实在太大,一时间坐如针毡,不过昨夜发生了那事,皇帝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与他说话,也算给足他面子了。

沈有堂做了亏心事,心虚道:“成吧,我会再帮您找找解毒的法子的。”

谢玉升问:“还要多久?”

沈有堂看谢玉升苍白的脸色,忽然起身道:“您是不是最近又呕血了?”

谢玉升点头。

沈有堂道:“我之前好像告诉过您,这山顶露毒虽然狠,但是需要不断地下毒,才能将毒逼入骨髓,若给您下毒的人,中间有一段时间断了,毒效就不能维持,您若是最近又呕血,那便是因为——”

又让下毒之人钻了可乘之机。

沈有堂在屋内踱步,问:“您最近是不是又见了皇后娘娘?”

谢玉升嗯了一声。

当初沈有堂就给谢玉升分析过,这毒是谁下的可能性最大。

首先,必须是谢玉升的亲近之人,才能够近身。

而谢玉升每一次毒发,看似没有规律,实则都和皇后娘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才登基那会,谢玉升经常去皇后宫里,二人一同用膳,同吃同住,若这时在皇帝的吃喝膳食里下毒,简直轻而易举。

那下毒的人也确实照做了。直到五个月前,皇帝体内毒素积累,开始爆发,发病止不住呕血,身子就此有了衰败的迹象。

后来,皇帝不再去皇后宫里,下毒者找不到机会,毒药断了,皇帝身子缓和许多。

如今谢玉升再次呕血,若他这段时间,有去找皇后娘娘,那下毒者究竟是谁,简直是上板上钉钉不用猜了。

那人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就是依仗这“山顶露”毒,绝世罕见,难以察觉。若人中了毒,看起来只是像染了病,身子虚弱,根本不会往中毒上面去想。

杏林鬼手敢肯定天下除了他,知道这个毒的,不超过一只手。

这“山顶露”毒必定价格不菲,极难搞到手,试问那宫里,谁有这个能力能搞到山顶露?

谢玉升所想和杏林鬼手想的,所差无几。

说起来,大半个月前,他和秦瑶的那一次争吵冷战,就是因为这个。

那时谢玉升直接问了,秦瑶有没有给他下毒。

二人起了口角,秦瑶说没有,一直掉眼泪,那一副委屈的样子极具哄骗性,谢玉升也分不清他的皇后到底是不是如她外表一般。

所以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

又或许秦瑶是被瞒在鼓里的?下毒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临走前,谢玉升对杏林鬼手道:“我给你十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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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十天之内,希望你能配出解药,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稀世药材,我都可以给你。”

杏林鬼手本来还欲拒绝,在听到那“稀世药材”之后,立马嘴一拐,答应道:“可以的。”

“但是我不保证一定能解您身上的毒!”

谢玉升回了皇宫,又想起了皇后那本小册子,他坐在案前,随手翻看,这一次心里却是另一番境地。

谢玉升垂眸,目光落在小册子上那句“我喜欢玉升哥哥”上。

他想,既然皇后如此喜欢他,他不若在皇后面前继续假扮失忆,以探她是否真心。

在他是在心底,还是愿相信他的皇后的。

一连几日,谢玉升都忙于国事,没来找秦瑶。

大多数时候,谢玉升直接宿在了御书房,连寝殿都不回,这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他没失忆前,帝后二人冷漠相处的样子。

秦瑶很是担忧谢玉升,但谢玉升却表现得一如往常,身子很快恢复,气色瞧上去也没有多差。

这日午后,秦瑶泡了点花茶,准备去御书房看望一下谢玉升。

还没出殿门,赵全德顶着烈日,跑进了殿内,擦了擦汗,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秦瑶手上。

秦瑶问:“哪里的?”

赵全德道:“回娘娘,是从洛阳送来的。”

这话一出,秦瑶赶紧就拆开信件看了起来。她看得极快,一目十行,看了后脸色陡然一变,身子一个不稳,向后跌坐在座椅上。

而那封信,也从秦瑶指缝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无疑让所有宫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赵全德低下身,去捡那封掉落在秦瑶脚边的信,随眼一瞄,那上面的内容让他心头大震。

秦瑶接过信,又看了一遍——

上面说,半个月前,秦老将军照例去军营里巡营,忽然胸口绞痛,从马上仰倒,摔了下来,险些中风,好在军医及时上去治疗,并无大事,但身子也突然虚弱了下去,如今四肢虚弱,连拉弓也拉不开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一个一生戎马驰骋沙场的将军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老将军倒也乐观,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把手上的兵权交给了儿子。

只是病倒如山崩,大概老人家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特地写了一封信,送来长安给秦瑶,告诉了女儿自己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大夫说问题不算大。

只是他老了,有些事上也有心无力了,只想看着小女儿过得开心一点,不要再和皇帝争吵了,好好过日子。他想要一个外孙,或者外孙女。

几滴泪从秦瑶眼底流出,打在信封之上。

秦瑶心绪久久无法平息,抬起手抹了抹泪珠,将信收好,放回了信封里。

碧微立在秦瑶身后,显然也将信件上全部内容看了去,她手搭上秦瑶的肩膀,轻轻揉了下,柔声安慰:“娘娘。”

秦瑶扯了扯嘴角,虽是在笑,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哽咽:“阿耶会没事的,我会乖乖听他话,不让他担心的。”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让宫人拿笔墨来,立马写了一封回信。

阿耶叮嘱她的事,她都会好好办的。

做完这一切,她又想起今天的要紧事,道:“我们去御书房见陛下吧。”

皇后娘娘起身,身上佩环珊珊作响,明丽的宫裙划过地砖。

碧微慢一步,托起桌上的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将皇后娘娘亲手泡的花茶放在上面。

赵全德眉头一皱,古怪地看了那壶花茶一眼。

杏林鬼手叮嘱过谢玉升,少碰皇后送来的吃食。

秦瑶进御书房时,发现谢玉生正在与一年轻男子交谈。

年轻男子眉目间噙着一股邪气,额角一道小疤痕,笑起来时格外的痞气。

秦瑶问大太监打听了一番,弄清楚了那人是皇帝寻来的民间神医,杏林鬼手。

秦瑶点头,接过碧微手上的花茶,走进了殿内。

杏林鬼手看到殿门口走进来一少女的身影,侧首问谢玉升:“这是你哪一宫的娘娘?”

话还没说完,沈有堂就意识到,当今天子,不开后宫,不纳妃嫔,后宫至今仅有一人,那眼前人不是皇后娘娘,还能是谁?

因为谢玉升呕血一事,沈有堂先入为主,对这位皇后娘娘印象不是很好,本以为必定是个刻薄长相,可谁曾想竟然是这样一副娇俏的容颜,

实在难以将眼前人,和那个心肠狠毒的下毒者联系到一起。

一室清幽,谢玉升端坐在书案后,手上捧着卷宗,院外植满了青竹,光影透过支摘窗照在他清隽的面容上,看着秦瑶款款入内。

秦瑶朝杏林鬼手颔首,走到谢玉升身侧,轻声细语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谢玉升道:“好多了,多谢皇后关心。”

秦瑶甜甜一笑,将茶盅放下,从中倒了一杯茶,道:“这花茶是我亲手泡的,你尝尝看。”

闻言,杏林鬼手眉心一跳,目光投向那递过来茶盏。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弄出点动静,提醒谢玉升别喝。

谢玉升接过茶盏,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注视着杯中的花茶。

秦瑶见他不喝,笑着问:“我知道你喜欢喝茶叶泡的茶,但这花茶是我取了后山山上的古泉水,浸了梨花泡的。你尝尝吧,很好喝的,就当换换口味。”

谢玉升手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短暂的沉默后,在秦瑶灼灼的目光中,将花茶饮下。

他品味舌尖那一线淡淡的梨花香,嘴角微弯:“是很不错。”

秦瑶被她夸奖,满脸是笑。

殿内漂浮着清淡的香气,说完这番话后,二人之间便沉默了下去,秦瑶莫名地觉得不自在,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拢了拢碎发,道:“那我走了?”

谢玉升颔首,见她转身欲走,下一刻,她又俯身而来,将唇贴到他耳边:“你今晚来我的清宁宫吗?”

谢玉升扶住她腰的手,不解地抬起眼看她。

秦瑶那双眸子水波潋滟,注视着谢玉升,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想起自己阿耶在信中的嘱托,实在有点难以踏出那一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她道:“那今晚我等你,好吗?我有话与你说,我阿耶给我写了一封信,我想与你谈谈。”

那柔滑的衣裙,从他指腹间滑过,带走了一片衣香鬓影。

待她的身影消失,杏林鬼手问:“皇后娘娘与陛下说什么了?”

谢玉升浅笑:“没什么。”

他将那壶花茶放杏林鬼手面前,道:“你看看,这花茶里有没有下毒。”

杏林鬼手正有此意,倾身倒了一杯茶,搓了搓手,两指探入杯中,待湿濡后,又将手指放入口中。

谢玉升问:“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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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鬼手嘴巴发苦,狠狠地瞪了谢玉升一眼,亏谢玉升刚刚还说这花茶好喝,实际上苦得要命,也说好喝?

是不是谢玉升味觉和普通人不一样,还是不忍心拂皇后娘娘面子,故意说好喝?

杏林鬼手觉得自己今日若交代在这里,要么是被花茶里的毒给毒死的,是被皇后娘娘制茶手艺给毒死的,总归传出去,不是什么体面事。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清了清喉咙,口中吐出来两个字:“有毒。”

谢玉升面上波澜不兴,沉静地道一句“好”,眼底晦暗万分,闪烁着几分暗光。

这一刻,一种颤栗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涌出。

他是真的想把秦瑶抓过来,好好逼问逼问是不是她下的毒

不管这事是秦瑶亲手干的,还是秦瑶身边的人做的,他都要将那人抓出来的。

他吩咐太监道:“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今晚我去她宫里。”

作者有话说:

文章走向是甜文,很快就会揪出下毒的那个人的。

谢玉升:我死了,老婆就要成小寡妇了。

秦瑶:我阿耶还说要我生孩子,不可以!

第25章醉酒

传话的太监得到皇帝的旨意,麻溜地往清宁宫奔去,告诉皇后娘娘,皇帝稍晚便会过来。

秦瑶听了这话,便一直惴惴不安。

到了傍晚,天色逐渐暗淡下去,秦瑶更加坐不住,心突突直跳,为了壮胆,她让宫人拿来了一壶酒。

秦瑶不怎么能喝酒,几杯酒下肚就撑不住了。

不过这酒也真的有效,至少秦瑶喝下去后,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一股晕晕然的感觉自腹中往上涌,取代了心中的慌张。

她坐在廊下吹风,风吹起碧色衣裙如涟漪,也吹得她手上握着的那一张信簌簌作响。

秦瑶把父亲寄来的那封信拿出来看,望着上面劝诫的话语,尤其是阿耶期盼她早日有孕那一句,刺得她眼睛疼。

就是在这一句话的撺掇下,秦瑶早些时候才会和谢玉升说,今晚等他来。

她当然不是迫于父亲的话才主动迈出那一步,是她发觉自己对谢玉升的感情有了松动,不像以前一样抵触了。

若他真的变了性情,那她或许可以尝试接受他?

秦瑶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酒。

远处,浓雾渐起,月亮藏进云雾里。

谢玉升踏着月色而来,入殿时,没让宫人通报。

大殿里灯烛轻晃,他往里走,就看见少女一个人斜靠在廊下坐着,身边散乱放着几个酒杯。

她今晚穿了一件的碧色的水仙散花绿叶裙,浓郁的月色如水落在她衣裙上,使得她背影看上去纤细袅娜,灼灼耀目,宛如那池塘里出水的芙蕖。

谢玉升朝她走去,秦瑶像早有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扭过头,脸上扬起笑容:“你来了!”

谢玉升嗯了一声,看她脸颊酡红,又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酒气,问:“喝酒了?”

秦瑶点点下巴,两颊酒窝愈发明显:“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

她说话时,身子不稳,头往一边倒去,靠上了一旁的门,还对着他傻傻一笑。

谢玉升问:“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秦瑶很诚实地举起两根指头,笑道:“喝了三杯呢。”

听这语气,好像十分骄傲。

谢玉升轻笑一声,蹲下身,去扶被她弄倒的酒杯酒盏,这时,一阵痒意自他喉咙中涌起,他下意识咳嗽了一下。

极其轻微的一声,却听在了秦瑶耳朵里。

秦瑶顿时心肠都揪在了一起,道:“可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一只手伸出,捧住了谢玉升的脸。

谢玉升抬头,就看秦瑶的脸靠近,少女水眸里溢满了关切,道:“我那天看你口中吐血,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正说着,她眼底汇聚雾气,好像要落泪,秦瑶赶紧伸手擦眼睛,装作无事的样子。

她笑了笑:“你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好好的。”

谢玉升拉她到身边,问:“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起的那一次争执?”

秦瑶回忆了一会,道:“记得,你那次冷着脸过来,逼问我有没有往你的水里下不干净的东西,我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可你的眼神却料定是我干的,我特别伤心。”

谢玉升道:“我知道,那次是我误会了你。”

秦瑶点点头,又听谢玉升问:“那次争吵的内容,你有没有与旁人说?”

秦瑶当然没有:“这事关乎重大,我连身边的碧微和都没有告诉。”

她说这话时,谢玉升在打量她,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观察去。

这样一副关爱丈夫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心里是记挂他的。

半晌,谢玉升道:“我这次呕血,是因为又被人下了毒。”

谢玉升把自己猜测的下毒者是谁,说给秦瑶听,每说一句,秦瑶脸色就苍白一分,在听他说完后,立马否认:“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我为何要给你下毒?”

她以为谢玉升又是来质疑她的,急忙就要解释,谢玉升握住她的手腕,道:“我知道不是你。”

谢玉升俯下面,轻声道:“我只是怀疑,这事和你身边的人有关系。”

话音落地,殿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秦瑶和谢玉升转头去看,一个宫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帝后二人齐齐看她,宫女立马垂下头,道:“皇后娘娘要的酒,奴婢送来了。”

秦瑶道:“把东西放下,出去吧。”

等宫女退出去后,谢玉升道:“你身边人手脚不干净,我若住在你殿里,吃的用的,都有可能被那人动手脚。”

秦瑶一颗心早就乱了,道:“可是我和你同吃同住,吃的一样,用的一样,为什么我没有事呢?”

这话一落地,秦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谢玉升道:“大概是那人顾念你是她的主子,对他有恩,不想害你,只独独下了我那一份的毒。”

被谢玉升这话一提醒,秦瑶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几个可疑的人物。

她指尖颤抖,一时间不敢往下想下去,那几个人都是秦瑶还没出嫁前,就陪伴在她身边的仆从了,他们中为何会有人想害谢玉升呢?

秦瑶喝了酒,脑子晕乎乎的,无力往下想,只握住谢玉升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出那个下毒人的。”

她朝谢玉升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你也要好好服药,你若真出意外,我会很难受的。”

谢玉升坐在廊下,道:“不会让你早早就没了夫君的。”

秦瑶是真的醉了,方才和他说了那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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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这会已经有些反应迟钝了。

她坐在廊下看月亮,眼皮子打架,想要睡觉,往谢玉升怀里倒去,双臂不受控制环住他的腰。

谢玉升垂眸,看她闭着眼睛,将脑袋搁在他胸膛上,在他怀里寻找舒服的睡姿。

谢玉升推她肩,唤她大名:“秦瑶?”

秦瑶应了一声,睁开睡眼:“怎么了?”

谢玉升看出来她真的醉了,也没心思再与醉鬼交谈,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边走去。

可等秦瑶上了榻,却睡不着了。

小腹里酒气让她浑身难受,秦瑶睁开眼,从榻上坐起来。

谢玉升正在解衣衫,准备去沐浴,就看到一道身影往他扑来,他措手不及,伸手接住小姑娘,被扑得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谢玉升扶住秦瑶,另一只手解下腰封,放在案上。

他让秦瑶回榻上,秦瑶不依,非要缠着他,抱着他腰不放。

秦瑶脸色酡红,道:“我阿耶写了一封信给我。”

谢玉升问:“信上写了什么?”

他以为老丈人信上写的就是对女儿的寻常问候,谁料秦瑶开口就道:“阿耶让我和你好好过,不要老是闹小脾气,和你吵架。”

谢玉升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秦瑶捧住他的脸,道:“看着我说话,不要敷衍我。”

谢玉升低头去看着小皇后。

秦瑶满意了,这才继续道:“阿耶生病了,很疼,我很担心他,但阿耶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我了,希望我在长安好好的,若能早日怀上身孕就更好了。”

秦瑶道:“谢玉升,我月事走了。”

借着酒劲,秦瑶果然将这些清醒时,难以说出口的话给表达了出来。

她声音甜甜的,一如她脸上此刻的笑容,酒气将她脸颊一蒸,如花衬温玉,娇媚万般。

“我阿耶说想看外孙和外孙女。”

谢玉升愣了一愣,好半天,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道:“你倒真听你阿耶的话。”

秦瑶嗯嗯点头:“我可乖了。”

谢玉升道:“既然说自己乖,那下次我在榻上碰你,就不要又吵又哭。”

秦瑶立在原地,木讷地想了一会,道:“没有又吵又哭。”

谢玉升道:“也不要每次都在事前,都给我跳舞了。”

试问天下有哪一个男子,会在做那种事前,被逼着非看跳一段舞?

秦瑶道:“别人想看都看不到呢。”

谢玉升道:“我不想看。”

秦瑶难过了,再次缠住他:“你是想看的,我跳舞可好看了,你一定是没认真看,你又敷衍我,下次让你抚琴,我再给你跳一支舞。”

谢玉升要沐浴,上衫都褪去了,秦瑶还缠着他不放,要与她说话,“你快答应我,说要看我跳舞。”

秦瑶扬起脸问:“我漂亮吗?”

这次谢玉升回应她了:“漂亮。”

小姑娘很是高兴,伸出手,将自己拥入谢玉升怀里,满满的软意直撞上谢玉升坚硬的胸膛。

谢玉升轻叹了一声,由着她抱着,软香暖玉相贴。

只听谢玉升暗哑的声音,呢喃了一句话。

秦瑶没听清:“什么?”

谢玉升俯低了一点脸:“再等三天。”

秦瑶还是不解:“等什么?”

谢玉升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轻轻摩.挲衣料,唇贴在她耳边,道:“再等三天,那郎中就能制出来解药,到时候再圆房也不迟。”

万一她现在怀上了,她腹中也有他体内的毒。

谢玉升道:“睡吧。”

翌日,秦瑶醒来,头疼欲裂,窗外日头已上三杆,阳光透过纱帐,朦朦胧胧照进来。

昨晚最后发生了的事,秦瑶脑海中一片模糊,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那她有没有和谢玉升圆房?

秦瑶随手招来一个小宫女问话,小宫女似有顾忌,道:“昨夜娘娘喝醉了,缠着陛下一直到三更夜,后面殿内灯就熄下去了,奴婢们在外面没听见里面动静。”

秦瑶眨眼:“那有叫水吗?”

小宫女道:“没有。”

秦瑶听了这话,心中长松一口气。

她下床洗漱,由着碧微给她梳头,赵全德则提着班哥走进了殿内,一边喂班哥鸟食,一边嘴里讲些趣事,逗秦瑶开心。

没一会儿,碧微梳好了头。

秦瑶说肚子饿了,想吃点心,碧微笑着应下,出去吩咐小厨房。

见碧微出去,赵全德停下喂鸟食的手,转头四顾一圈。

他做了个手势,让殿内剩余的其他宫女太监出去,没一会殿内就只剩下秦瑶和赵全德。

秦瑶问:“说什么话要把他们都支走?”

小太监笑了一下,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绢,道:“娘娘,奴才最近发现咱们宫里有一人举止鬼鬼祟祟的。”

秦瑶呼吸一凝,问:“是谁?”

小太监将手绢抖了抖,露出来里面细碎的青色粉末。

“有人在一直偷偷往娘娘吃食里下不干净的东西,奴才注意到那人很久了,一直没敢确定,直到昨天又抓到那人下药。”

“奴才昨夜偷偷去那人屋里翻了翻,找出来的这样一份东西,也不知是不是药粉?”

秦瑶顿时警觉起来,道:“你把这东西收起来,现在送到陛下那里,让他的人查查看有没有问题。

她又问:“这从哪里找到的?”

赵全德指了指自己手上青色的手绢,秦瑶眉心一跳,认出来那是碧微的。

秦瑶对碧微的感情不一般,几乎想都没想,将手绢拿回来,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先别声张。”

作者有话说:

秦瑶:我可乖了。

谢玉升:。

第26章心跳

秦瑶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先别声张。”

赵全德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赶紧查查为妙,何况奴才瞧见碧微每一次小动作,都是往陛下吃食里下药。”

秦瑶眉间蕴起一丝愁绪,道:“我知道,等碧微来,我会亲自问她。”

在此之前,秦瑶就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包括碧微,但当嫌疑真落到碧微身上时,秦瑶第一反应是不信。

秦瑶母亲去世得早,自幼由碧微陪伴长大,因此秦瑶对碧微格外依赖,心中早就不把当她普通的奴仆了。

若说是碧微下毒害谢玉升,她又为何这么做呢?

秦瑶想不通,她长吸了几口气,望向桌子上的药粉,轻声道:“你先去把这药粉给陛下送去,等碧微来了,我亲自审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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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德道:“喏。”

清宁宫外,鸟鸣啾啾,日到正午,太阳逐渐热烈。

碧微去小厨房端了点心出来,往宫殿走,和沿路宫人打招呼,笑着问:“这么了,这么一个个都出来,不在殿里待着?外头太阳多烈啊。”

小宫女道:“皇后娘娘和赵公公谈话,让我们先出来了。”

碧微望着不远处那一扇紧闭的殿门,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宫女问:“碧微姑姑这么了?”

碧微隐隐觉得不妙,回神一笑,将手上托盘放到小宫女手上,道:“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等会你帮我把点心送进去。”

小宫女接过:“好嘞。”

碧微转身,快步往自己住的寝舍走。

进了寝舍,碧微坐下,掀开自己枕头,发现果然有人动过的痕迹。

自己藏在枕头之下的机关匣子被人动过,再打开一看,里面药瓶里的青色粉末比起之前少了。

碧微想起这段时间,赵全德时不时试探自己的话语和眼神,心知事情可能暴露,她不及多想,拿起身上的腰牌,就往内务府走。

等到了内务府,里面宦官见到碧微,殷勤道:“姑姑怎么来了?”

碧微把腰牌递过去,笑道:“娘娘让我出宫采办点东西。”

这样一条出宫的路,一路走下来几乎畅通无阻,碧微早就踩点过不知道无数回了,防的就是这一日。

她在内务府后院焦急地立了一会,片刻后,一年轻的小宦官拉着马车过来,问道:“碧微姑姑,您要马车是不是?奴才来送您出宫。”

碧微温和一笑,道:“有劳这位公公了。”

一上马车,碧微也不再与那驾车的宦官假扮不熟,压低声音道:“事情败露了。”

宦官握马鞭的动作一顿,问:“败露了?”

碧微道:“给皇帝下毒一事叫人发现了,皇帝那边恐怕已经有所察觉了,你现在出宫,把消息告诉我们的人。”

碧微正是给谢玉升暗地里下毒之人,她奉人差遣办事,目的就是为了取皇帝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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