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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焚意捂住半张脸,良久,他唇瓣微扯,如蛇如狐诡艳的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车窗降下来,风雪吹进车里,苍白的雪吹满他乌黑发丝,一时间冷如冰塑。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栋山间别墅,冷清骨剥掉了,目光浓稠而疯癫,流连又愉悦地停留在观泠所熟睡的卧室的方向。

“睡吧。”他喃喃道。

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

观泠根本没有睡觉,可他的装睡太生疏,他不知道盛焚意有没有发现,可他目前唯一得知的是,盛焚意不在家。

他是安全的。

可他还是警惕极了,他到底不算太笨,先是叫了叫盛焚意,没有听到回应,他才借着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从枕头里把安德森临走前给他的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拿了出来,他的指尖苍白发抖地摸着那一串数字,唇瓣动了动,在拼命背着。

背了好一会儿他才记下来,他抱住这张纸条,把自己全部蜷缩进被子里,在漆黑一片的闷热窒息里,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想起了安德森临走前对他说过的一些补充白骑士综合症这一疾病症状的话。

【患有白骑士综合症的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伤疤,这是他们在用自我伤害的方式保护他们想爱的人,尽管算不上高尚,可也算是他们仅剩的唯一一点人性,患病者的伤疤通常在易于遮挡的部位,像是舌根、腹部、或是……可以用装饰品进行遮挡的手腕。】

“你的手腕,有伤。”观泠呜咽出声,他的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让他无法有任何动作,他一直躲在被子里,像在躲鬼一样蜷缩到发麻了也没有出来,他满脑子着了魔一样想起了方才摸到盛焚意腕表下那截手腕时的惊惧感,凹凸不平的像是被火烧掉后半死不生的孔洞般的干枯的树皮,旧伤新伤层层叠叠,无不昭示着盛焚意的精神绝不正常……

血味。

血味。

观泠福至心灵似的想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在盛焚意身上闻到了血味。

原来是因为那些伤。

观泠的思绪饶啊饶,又回到了他的前夫身上。

他的前夫也总有一股混在香味里的血气……在与他朝夕相处的两年里,也总戴着一块腕表,比盛焚意更加严谨地还覆盖一层冰冷的手套,一直严丝合缝束缚住手腕,他一直天真地以为前夫和盛焚意一样患有洁癖,现在细细想来……不对!一切都不对!!!

为什么他一被盛焚周抛弃,他就被盛焚意捡回了家呢……可是他亲眼见过的,盛焚周和盛焚意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不是盛焚意主动提起带他回家的,是他主动找上门的,这一年里,盛焚意对他非常好,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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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不安呢……为什么快要生宝宝了,他才后知后觉地不安呢?

“盛焚意,我好疼,我不明白……”观泠十指收紧,眼眶发酸。

他变得很害怕这个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别墅,他把小夜灯关了,藏进被子里。

被子里到底太闷了,氧气稀薄时人的困意会成倍滋长,观泠后来真的睡着了,可他非常难受,浑身冒着汗,裙子都黏腻地贴合他的身体,他甚至感到小宝宝在踢踹他的肚子,他知道小宝宝也很难受,可他没有力气,他抬不起手把被子掀开,昏昏沉沉地像是灵魂脱离这具躯壳无法控制躯壳做任何事,他胸腔像压了巨石,心里去救地大喊谁能救救他!

他像是溺水了,嘴巴张开费力地呼吸着,双腿不断摩梭着柔软的床面,这时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了推门声,这不合时宜的推门声在他听来竟如同天籁,来人坐在他的床边看了一会,听到他快要崩溃的哭声时才把他的被子掀开。

观泠的泪水沿着眼尾落下来,他在失明般的黑暗里睁着眼,他没有力气了,也没有办法思考来的人究竟是谁……

可他还是挣扎似的说:“意意……”

“是你吗?”

“你……是不是……经常等我睡着了,来我房间……和前几天一样……你为什么要来……来做什么……”

“盛焚意,你究竟是谁……”

来人不回答他的话,这个男人的手摸着他的小腿往上,最后摸进裙子,非常无礼地直接触摸到了他隆起的肚子。

观泠开始挣扎:“盛焚意!你做什么!”

他的手掌抵住这个男人的脸,费力地要推远,台灯的开关被他胳膊肘撞到了,意外的还是最大亮度,灯一开,他喘|息着看到了被他用手推开的男人的脸。

不是盛焚意。

是盛焚周。

盛焚周远比盛焚意要危险得多,年岁看上去也成熟得多,分明一副英俊冷漠的脸,在夜里瞳孔的色泽竟然诡异地转射出蛇般的阴郁绿色,令他看上去疯癫又可怖。

观泠惊叫出声,他捂住嘴,往后躲着。

可脚踝被盛焚周握住,盛焚周把他粗|暴地狠狠扯了回来!

盛焚周捏着观泠的下巴,把这小孕夫吓得跟兔子一样颤抖地流下眼泪,他摸着小孕夫的脸,像是一年没见了,他格外想念他。

想念被他抛弃了一年的前妻。

“还有一个月对吗?”盛焚周思索了一下,才叹息似的,又像是祝福般:“一个月后,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观泠敏锐地察觉到了风暴来袭的危险,他睁大眼,“别!别……你要做什么?”

盛焚周充耳不闻,“起名字了吗?”

“盛焚周,我求你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quot;有检查是男孩还是女孩吗?”盛焚周扯了扯西装领带,扯开后,露出修长的脖颈,他喉结上下滑动,喑哑的笑意像是朝着观泠编织了一张无法逃离的网。

“如果是男孩,如果他长得不像你,我会当着你的面,掐死他。”

“疯、疯子!滚!你滚——这里不是你的家……是我的家……如果、你、你欺负我……我会告诉意意,他很厉害,可以把你打跑的……”观泠吓白了脸。

他要给盛焚意打电话。

可是盛焚周歪了歪头,“想让他陪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

观泠顿时不敢吭腔,他余光害怕地看着盛焚周。

盛焚周却没有看他。

盛焚周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盛焚周站在床边,看到了那张空荡荡的婴儿床。

“还没有生呢,婴儿床就准备好了吗?”盛焚周站在婴儿床前,观泠还没有生孩子,他却像是在婴儿床里看到了小宝宝,他俯身,像是从婴儿床里抱出来个什么似的,指尖抚摸着怀里空无一物的鼻尖,他像是听见了观泠的小宝宝哇哇大哭的声音,愉悦笑了。

“他很可爱,长得也很像你。”盛焚周说。

盛焚周把怀里的‘小宝宝’放回了婴儿床,他坐在床边,一手摸着观泠的手,一手搭在婴儿床的摇篮上,轻轻晃了晃,像一位慈父在哄小宝宝睡觉。

观泠缩了缩脖子,痛恨又哽咽地说:“疯子……”

盛焚周并不生气,他非常喜欢观泠对他的辱骂似的,他慢慢侧身,一张禁欲稳重的脸盯着观泠,分明是一张很该受人敬仰的男人面孔,观泠只觉得满是罪恶。

观泠吓得一巴掌扇过去,他往后要躲,结果盛焚周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前一扯,舌尖舔着他扇人扇红的手腕往上,像是着迷地一路吻上去,最后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压在床上,狠狠地把舌头捅|进观泠喉咙把观泠吻得崩溃大哭。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观泠呜呜咽咽地大叫着:“我们离婚了!盛焚周!你做什么!疯子……疯子!”

盛焚周停了这个吻,他笑了笑,指腹按住观泠的脖子往下,感受他的颤抖。

“你以前从来不敢和我大声说话的,那个男人对你很好吗?把你养的这么不知好歹。”盛焚周自顾自地,像是嫉妒了,“观泠,如果你想要幸福,那就不能忘记我啊,那笔几十亿的债务,你想要盛焚意替你背负吗?想要他因为你,再一次变得穷困潦倒,你想要毁掉他的一生吗?”

“不、不要……”观泠讨好似的用膝盖去蹭身上这个男人的胳膊。

盛焚周很受用,他的前妻知道该怎么平息他的怒火。

他握住观泠的膝盖,用这个膝盖去蹭自己的脸颊,他望着观泠的裙子里的模样,“乖乖让我艹一顿。”

观泠没有反抗,他只是偏过头,麻木望着婴儿床,像那是他保持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自暴自弃,自我厌恶地说:“做不了的……等我生完孩子以后,再做可以吗?”

“那我们到时候,就在盛焚意的眼前做,好不好?你好像很在乎他。”

“别抢走我的孩子……”

“回答我,你喜欢盛焚意吗?”

观泠咬牙看着他,“不喜欢。”

盛焚周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知道。”

“睡吧,亲爱的。”盛焚周临走前对观泠说。

观泠知道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什么——

我必如雪崩再来。

观泠要疯掉了,蜷缩起来,他明白了。

没了盛焚意,他什么也不是。

他的前夫还会来找他的。

他只能依赖盛焚意了。

丈夫,不,他的前夫离开后,他望着空荡荡的婴儿床,像是被盛焚周传染了一样,像是真的要从婴儿床里看见一具小孩子的尸体,脖子与头颅连接的那根软乎乎的骨头断掉了,露出和他一脉相承的血水濡湿整张床面,最后血流在了他脸上,他捂住脸,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像是情绪到达顶峰的无法遏制的大哭。

观泠一晚上没有睡觉,第二天一早听到开门声后,他下了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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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楼的卧室门前,他不敢下楼,只站在楼梯上等盛焚意看到他,盛焚意走到他面前。

他像是求生,又像是委屈似的一把抱住刚从医院回来的盛焚意,盛焚意身上还有医院的气味,像是被他昨晚的任性伤透了心,在医院待了一晚上才回家。

观泠后悔得哭个不停,他一直说:“别、别离开我了……别走……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昨晚是我不好,以后,你买了巧克力蛋糕,我会都吃掉的,我也不让你操心,我不哭了,不要走、不要走……”

“盛焚意,你保护我好不好……我、我害怕。”

盛焚意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昨晚一个人在家,做噩梦了吗?”

观泠不敢说出实情,只顺着盛焚意的话点了点头。

“梦见什么了?”

“我的前夫,他、他说要把那几十亿的债务给我,还说……他还说,如果我生下来的是男孩,他就要杀了我的宝宝……我、不要……该怎么办,那怎么办……不要……意意,没了宝宝,我会活不下去的。”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债务我会替你还。”盛焚意摸着观泠没有睡好的疲倦的脸,声音很轻,“宝宝也不会有事的,观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观泠腿一软,他攀附着盛焚意的臂膀,鼻子在盛焚意胸前抽泣了一下,“谢、谢谢。”

“但是观泠,我该用什么样的身份保护你呢?”

观泠听到盛焚意这句冰冷的话。

观泠一时间无法回答。

“朋友?陌生人?还是——”

“恋人呢?”

观泠瞬间推开盛焚意,他后退着,靠在墙上。

盛焚意和他的前夫不一样,不会对他步步紧逼,盛焚意像一位优雅的绅士,他站在原地,对观泠轻声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对你告白过,你知道我的心意不是么?可是你拒绝了我的告白……我很难过,所以重逢时,你问我,我还喜欢你吗?我说,不喜欢。”

盛焚意捂住他的心口,他今天的头发不像以前一样冰冷细致到不出一丝错乱,乌黑的碎发柔软落在眉眼,抹灭了艳丽到尖锐的怪异感,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和观泠记忆里那个穿着蓝白色校服,总是背着观泠送给他的那个挂了兔子发夹的黑色书包的,总是站在树下等他一起放学回家的少年。

观泠的记忆错乱交叠,他的指尖垂落下来,学着盛焚意的姿势,去摸他的心口,像是在试探当年对盛焚意那股不清不楚的悸动。

“观泠,我,无法以朋友的身份保护你,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清清白白做朋友的。”

“你愿意,接受我的告白了吗?”

观泠终究点了头。

他后来把那大雪封山时安德森给他的写有电话的纸张撕掉了。

盛焚意站在门后,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他是只为观泠俯首称臣的恶人。

观泠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太阳,可以温暖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朋友,可盛焚意只想做唯一的朋友。

他步步为棋地下着一个又一个谎言,卑劣无耻、疯狂贪婪地要将太阳死死囚在掌心。

可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盛焚意,你后悔吗?

盛焚意想起他同母异父的那位弟弟对他说过的话。

——

观泠生孩子那天没有下雪,是冬天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观泠痛苦极了,他身体太过畸形,长了子宫,却没长女性的生|产器官,他只能剖腹产,他害怕极了,哭喊着不要,他怕疼,盛焚意俯身,隔着口罩吻着观泠的眼泪,观泠的额头因为极致的痛都暴起了青筋,双眼满是红血丝,他唇齿间都是血,产房里的这些护士会对他的生产做保密处理,护士给他注射麻药后,他意识渐渐涣散,可依旧疼得抽搐。

他没有生过宝宝,好疼,他真的好疼,“意意……”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你会顺利生下孩子的。”

“别害怕。”盛焚意嘴上说着不害怕,可观泠看到了,盛焚意在吻他的额头时,睫毛被什么濡湿了。

观泠不懂盛焚意为什么会哭。

在昏过去前,观泠想这样冰冷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流下眼泪吗?

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很多很多年以前了啊。

观泠像是濒死了一样,走马灯似的想起了高一时的一件事情。

他当时开学不久喜欢上了高年级的一个学长,是体育部部长,体格健壮,性格开朗,恣意洒脱,像一只狼狗,观泠很憧憬成为那样的男人,于是他经常去看那个学长打篮球,后来学长给他表白了,问他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这个人吧,占有欲很重,观泠,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了,别的异性朋友,哪怕是玩得好的同性朋友,也不能再接触的,尤其是那个叫盛焚意的家伙,我很讨厌他,你和他绝交吧。”学长挠了挠头,虎牙尖锐,“你愿意吗?”

观泠当时没有回答。

放学回家的路上观泠没有和盛焚意讲话,盛焚意也没有询问。

后来晚上九点多了,观泠洗完澡,穿着拖鞋,一股脑儿地犯了冲动跑到盛焚意家里,他还是耐不住良心,老老实实地对盛焚意说了实情。

盛焚意当时在家里不被喜欢,他只能住在盛家庄园别墅的最角落的一个小阁楼里,很小很旧,可四周没什么人烟,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打搅他们。

观泠坐在盛焚意的房间里,他看到盛焚意哭了。

观泠第一次看见盛焚意哭,泪水沿着狐狸眼往下落去,他哭都是面无表情的,可观泠依旧知道他很难过。

观泠慌了,连忙站起来给盛焚意擦眼泪。

盛焚意别过头,“没关系,你和那个男的一起好了,我以前也是一个人,习惯了。”

“意意……”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盛焚意眼珠盯着观泠,那个眼神让观泠记了很多年。

后来,观泠记得盛焚意自己擦了眼泪,唇瓣颤了颤,血红的唇被泪濡湿了,像是被雨淋湿的花瓣。

“要、要你……我不跟那个学长谈恋爱,我……我有你就够了。”观泠记得自己当时看盛焚意的脸看得发昏,结结巴巴给盛焚意下了承诺。

我有你就够了……

那么多朋友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只有你了啊。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我的身边只有你了。

观泠醒过来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

他唇色惨白,脸上都是汗,药效还没有散,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腹部好疼,针线缝起来时他分明在昏迷,可如今醒过来了,当时那股剧痛再一次回溯他的感官,可他忍着,他不哭,他焦急又不安地望着眼前他看不清面容的,渐渐往后退的那些护士的脸。

视线恢复清晰时,他对上了一双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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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眼,盛焚意站在床边,他抱着咿咿呀呀在哭泣的小宝宝俯身,他牵起观泠柔软的手指,带着观泠去抚摸小宝宝的小胳膊。

那样小的胳膊。

那么软的胳膊。

眼睛都还睁不开……

睫毛长长的。

头发糯糯黄黄的。

哭起来都是乖乖的……

是他的宝宝。

“真好啊……”观泠终究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他却笑着对盛焚意说:“我现在啊……真的很幸福……”

盛焚意没有任何感情地想,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宝宝。

第三十五章

观泠把自己生下的小宝宝肉嘟嘟的脸深深看了一眼后,浑身强撑的力气霎时间都没了,过了好几天他才醒过来。

他要在医院待一个月才行。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小了,正常十六七岁的小男孩都比他要高一些、壮一些,盛焚意一只手掌就能彻底盖住他小小的肚子,这肚子很薄很白,平坦漂亮极了,如今却沿着胸腹往下的位置多了一条竖状的、细窄红线般的伤疤,这条伤疤正在慢慢愈合,可总隐约泛着痒意令观泠难受极了,他忍不住要用手指去摸那个伤疤,可盛焚意不让,盛焚意说如果他摸了,伤疤会永远好不了的,还会变成丑陋一道凹陷的皱巴巴的干枯死皮。

观泠瞬间被吓到了。

他不要自己的身体变丑。

他太喜欢漂漂亮亮的了,漂漂亮亮地他才敢继续跳舞。

所以忍住不去摸,可他好难受,于是每回肚子那里发痒了,他就会哭着抱住盛焚意,把痛苦的脸埋入盛焚意的胸膛,十指深深地抓着盛焚意的后背,把盛焚意的后背挠出了许多流着血的伤。

一个月了观泠肚子上的伤才好了,可还是留了生产的痕迹。

回家的路上,盛焚意问他要不要祛除,观泠摸了摸那个已经褪成粉色的一条细细的几不可见的缝隙,他觉得这条缝隙很漂亮,像是一条蜿蜒的花枝似的,于是想了想,像是不舍得,就摇摇头,说留下吧。

这是他的小宝宝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念此他忽然眼眶一酸,这一个月一直住院,看小宝宝都只能通过电子屏幕,可盛焚意不让他长时间接触电子产品,每天只能看那么一小会儿。

今天终于要回家了,可以真的触碰他的孩子。

回到家,一下车,不等盛焚意叮嘱什么,他就迫不及待跑上楼梯,从保姆怀里接过对他咿咿呀呀挥舞着藕一样雪白胳膊的小宝宝。

观泠的小宝宝是个混血,他的父亲是东方人,妈妈是西方人,小宝宝遗传了妈妈浓密卷曲的金黄色头发和雪白香软的皮肤,眼珠却如黑到极致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曜石,下巴处还天生长了一粒小红痣,衬得像个洋娃娃,和他的妈妈一样可爱极了。

小宝宝很喜欢他的妈妈,被他年幼的妈妈以无措又欣喜的力道轻轻抱在怀里时,小宝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抬起小小的手指去摸妈妈的金色长发。

观泠一动不敢动,任由小宝宝去摸头发,小宝宝很乖,摸头发都是轻轻地摸,像是知道这是他的妈妈,不能伤害妈妈。

观泠心里一酸,觉得生小宝宝时的痛苦和怀孕时的那些折磨都值得了。

这是他的孩子,他天真无邪的,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拥有血缘关系的珍宝。

盛焚意站在车前,看着台阶上穿着白色吊带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哭得抽噎个不停的观泠。

观泠生完孩子后四肢变得丰腴了一些,一个多月没见阳光,皮肤也更白了,却不是盛焚意这种诡艳的白,而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瞧上去便能掐出水的充满诱惑的色泽,观泠站在阳光下,一头璀璨的金发流光溢彩出温柔的母性,他抬手,指尖哄弄似的摸着怀里小宝宝的鼻尖,小宝宝喜欢被妈妈摸,母子俩的笑声传入盛焚意的耳。

盛焚意没有走上前,他像是局外人一样去窥探观泠和观泠的孩子。

最后是观泠对上了他冷冰冰的目光,观泠试探着,又腼腆地抱着孩子,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盛焚意这才走了过去,观泠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他进了阔别一月的别墅。

保姆已经将很早以前就买了的婴儿用品全都准备了出来,粉色的婴儿床放在客厅,里面摆了很多可爱的玩偶,观泠小心翼翼把小宝宝放进婴儿床里,小宝宝一离开他的怀抱就嘴一瘪,要哭了。

观泠心疼得很,把小宝宝抱出来后就不松手了。

他抱着小宝宝在别墅里走来走去,路过一个家具他就小声给小宝宝说这是什么,他跟小宝宝讲话时都是一字一顿的,字眼很清晰,像一个小老师。

带着小宝宝逛完别墅后,小宝宝跟他都困了,一起打了个小哈欠,保姆过来把小宝宝带走了,要去喂奶。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办法产|奶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怀孕后他一直涨|奶,他还以为生产后自己可以养小宝宝,但还是不行,他的身体仍是男性构造,无法对小宝宝进行哺|乳,可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小宝宝营养不良,盛焚意有足够的金钱可以养育他的孩子。

他念此,偏头,感激地怯怯地抬眼望着盛焚意。

盛焚意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对观泠生的孩子像是没有兴趣,只是当成观泠的附庸。

观泠原先被幸福充满地忘乎所以的滋味立马被一股危险裹挟起来了。

盛焚意……不喜欢他的小宝宝吗……

可他们现在……算恋人关系吧……

两个月前,观泠接受了盛焚意在三年前对他的那场告白,他们现在,是恋人吧……

既然是恋人,是,盛焚意也能爱屋及乌地,喜欢他的小宝宝呢?

观泠想了想,像是讨好似的坐到盛焚意的腿上,他揽住盛焚意的脖子,水红色的唇吻着盛焚意的唇,盛焚意仰高脖子,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穿的裙子,盛焚意摸他哪里都很方便,他颤抖了一下,自己主动地摸着盛焚意的手,让这只手伸进了裙子里。

又过了几个月。

盛焚意回家的时候,观泠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等他一起吃饭,观泠的眉眼温温柔柔的,年少时的娇气天真都慢慢褪掉,一举一动都散发出熟透了的诱惑。

吃饭的时候,观泠抱着小宝宝,盛焚意端着一碗煮的很稀的小米粥,他把小米粥吹温了,才喂给小宝宝吃,盛焚意很会喂小孩,像是小时候伺候观泠伺候习惯了。

观泠一时间有些失神,他看着盛焚意给他的小宝宝喂饭这一幕,心想,他的小宝宝很喜欢盛焚意。

很喜欢……

电光火石间,观泠忽然觉得他的小宝宝跟盛焚意有点像,小宝宝还没有长开,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已经有了漂亮的双眼皮和上挑的微微泛红的眼尾。

也是一双狐狸眼。

观泠垂着眼,看他的小宝宝乖乖喝着盛焚意喂给他的小米粥,他拿起小帕子,给小宝宝擦嘴,小宝宝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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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呀地抬头看他,他笑了笑,小宝宝也跟着笑了笑。

盛焚意没有看那个孩子,他的目光半分不移开地盯着观泠,他把观泠今夜古怪的神态全部都窥探了个彻底。

观泠对盛焚意的窥探毫不知情,他只看着自己的小宝宝。

小宝宝吃完饭后就困了,保姆把他抱走后,观泠才有时间自己吃饭,他生完孩子后变得没那么喜欢吃甜食了,胃口也小了很多,只是吃了几口菜就不动筷子了。

盛焚意望着他,“怎么了?”

“我想……继续跳舞。”观泠低下头,小声说:“吃多了,会变胖。”

“饿吗?”盛焚意却问。

观泠点了点头。

盛焚意用公筷给观泠夹了一点番茄炒蛋,观泠下意识张开嘴,吃掉了。

“饿了就吃饭。”盛焚意的声音很冷,可观泠听出了一点起伏。

观泠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半张侧脸对着盛焚意,目光低敛,“知道了。”

吃完饭,观泠没和以前黏黏糊糊地缠着盛焚意亲一会儿才去洗漱睡觉。

他对盛焚意说自己不太舒服,就上楼了。

他和盛焚意没有住在同一间卧室,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把盛焚意给他买的手机拿了出来,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他的前夫。

盛焚周。

在他生产前一个月,盛焚周有来找过他。

他被迫地,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宝宝,只能和盛焚周做了一个约定,只要他给盛焚周艹一顿,盛焚周就不会再来纠缠他。

给盛焚周打完电话后,观泠像是手里握了一块腐肉淋淋的人头,他吓得立马把手机扔掉,瘫坐在地,干呕着捂住嘴,他不敢发出声音,怕被盛焚意听到,他缩了缩脖子,目光复杂又痛苦地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观泠换了一件衣服出了卧室,穿得高领毛衣,外边是一件驼色大衣,穿得很暖和,还系了围巾,他下了楼,盛焚意坐在客厅在看电视。

观泠想了想,很艰难地说:“我有点事,想出去……”

出乎意料地,盛焚意没有阻拦他,毕竟这里是深山,偏僻阴冷,荒无人烟,他一个人出去做什么呢?一个人又能走多远呢?

显而易见的,他这次出门,一定会是和别人一起才对。

可盛焚意没有任何表示,他点了点头,“早点回来。”

观泠出了别墅,外边的天很冷,风吹起他的长发,他吸了吸鼻子,把小半张脸埋进围巾,上了在门外等他许久的一辆迈巴赫。

车里只有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司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像一台机械。

车停于北城繁华区的一家国际酒店,观泠推开车门,在私人招待员的陪同下去了顶楼。

第三十六章

观泠的一切都是盛焚周教会的,怎么叫,怎么动,怎么哭,怎么骚,都完美符合盛焚周的喜好,床下一个清纯腼腆,一个禁欲成熟,上了床,门一关,像是一场优雅虚伪的舞台剧落了幕,高楼外灯红酒绿一亮,舞台剧的幕布再一次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无法隐藏的,被月光圣洁笼盖也遮掩不住的粗|俗野蛮,清纯的变得骚浪,禁欲的变得凶猛,他们太过契合了,这两年来鼻息相交,耳鬓厮磨带来的不止是观泠对盛焚周的畏惧,更多是渴求。

这个男人能给他一切。

观泠哭着抱住盛焚周的脖子,嗅着这个男人的气味,心脏剧烈滚烫,空洞的躯体被熟悉的滋味填满,他明白这是盛焚意给不了他的,盛焚意从来不和他做到这一步,有时候接吻对盛焚意而言都像是最高限度的亲昵,这令观泠难受极了,可盛焚周只会让他在痛苦里爽。

他抬高脸,主动吻上盛焚周的唇,盛焚周任由他吻,他吻得很轻,从唇吻到了盛焚周的喉结,喉结是男人的致命弱点,可盛焚周没有阻止,他愈发大胆,小心翼翼地张嘴,含住了前夫的喉结细细地舔,沿着青筋的走向一直舔到了锁骨,锁骨余下被全然系上的衬衫扣子遮住,他攥着盛焚周脖颈处的西装领带,将这黑色领带扯得很紧,像势必要让盛焚周窒息而死。

可他力气太小了,比起反杀,这更像是兔子在试探猎人会不会伤害它。

猎人笑了笑,猎人的掌心摩挲着兔子湿红的脸颊,兔子浑身都发软,香甜美味极了,这是刚生育不久的丰腴兔子,眉眼水波似的晃啊晃,是失神后的涣散,也是一年前没有的温柔与多情。

更骚了。

猎人凑在兔子耳边说:“盛焚意能让你这么爽吗?”

观泠脸色刷一下子变白了,他掌心撑着床,五指发颤地要去捂住盛焚周的嘴,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盛焚意的名字。

“别、别说他……”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他对你告白了吗?你接受了吗?你要和他结婚吗?可是你刚和我离婚不久,你的孩子要管他叫继父呢?还是爸爸?你的孩子叫什么呢?他又该姓什么呢?”

“盛焚周!”

“你和他睡过了吗?”盛焚周一把拽起观泠,把观泠压在落地窗前,他掐着观泠的腰,让观泠被迫俯身看这顶楼繁华下的高楼密布,这里是北城最傲慢最奢靡的地方,而顶楼则是权力者的天堂,是销金窟,是国王领域,盛焚周西装革履没有任何失态,可观泠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吊带裙,裙子还被撕烂了,什么也遮不住。

这件裙子被他穿在最里面,他从盛焚意的家里出来时,在裙子外面穿上了一件高领毛衣,一件驼色大衣,来到酒店,站在盛焚周面前,他又一件一件脱掉,留下这件不堪的裙子供盛焚周玩|弄。

“没……我也没和他,在一起。”观泠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他胳膊撑着玻璃,腿一软要跪下了。

盛焚周单手从他膝盖弯下抄过来,把他悬空着抱了起来,观泠尖叫出声,听见盛焚周对他如训诫似的问:“怎么,和我离婚一年了,和他住在一起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那么浪,没有半夜去爬他的床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观泠喘息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委屈般地说:“你说过,这一次结束后,就不会伤害我的宝宝的……你做就好了啊……为什么,问这些,我不要理你、不理你……”

“好,不理我,你讨厌我,我知道。”盛焚周居高临下,他闷笑着垂下一双狭长沉默的蛇眼,眼里冷津津是沾了血的刀尖刺向观泠的双眼,“观泠,你讨厌我,对吗?讨厌我艹你,讨厌我可能会让你怀上第二个孩子。”

观泠呜呜咽咽地骂:“混蛋!无耻……不要脸……盛焚周!我讨厌你!”

这一年来他被盛焚意养得胆子大了起来,他对着盛焚周的威胁,竟然没和以前一样吓得只会大哭逃跑,他咬住唇,偏过头,望着套房黑漆漆的角落。

金色的长发濡湿后攀附在他的脸颊,他痛恨地,细声细语地说:“我讨厌死你了……”

“讨厌我不够,观泠,你该恨我才对。”盛焚周俯身拨弄开,舌尖舔着观泠牙关紧闭显得愈发肉嘟嘟的脸颊,“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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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泠昏迷着被盛焚周放在浴缸里,盛焚周抬起观泠无力的手指,用观泠最喜欢的牛奶味的沐浴乳给他从下往上擦着,雪白柔软的泡沫涂抹这洋娃娃的身体,盛焚周望着他,一张英俊的脸浮现出着迷的表情,沿着黑漆漆的睫毛往下,是毒蛇鳞片似的斑驳阴影。

“你的孩子喜欢闻你身上的奶味吗?”盛焚周很温情地问。

他像是很好奇观泠的孩子,“他长得像你吗?”

“关你……什么事……”观泠在盛焚周的臂弯里抬起脸,这张脸和曾经一样纯洁无瑕,可盛焚周却记得他在床上的任何样子。

盛焚周抚摸着观泠的长发,观泠,他的小前妻的长发对他而言宛如一支兴奋剂,他闻了又闻,脖颈都泛起了令观泠口干舌燥的红热。

盛焚周单膝跪在浴缸外,身上的黑衬衫被浴室的水打湿,紧贴着显露出了年轻男性的肌肉线条,肌肉结实,利落锐薄,裹住他冷淡的骨子,微微绷紧便充斥着观泠无法反抗的力道。

他扣住观泠的手腕,自己把脸颊放了上去,像是狗一样去摩挲观泠吓得抽搐的滑腻掌心。

观泠听见他的前夫对他,又像是在对着曾经的、刚刚和他结婚的他说:“如果……当初和你结婚的是盛焚意,观泠,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我也会和今天一样用孩子威胁你和我做|爱,如果你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那么你的第二个孩子一定要是我的才好。”

“他别和我抢。”

“我受够他那个清高样子了。”

盛焚周的语气像嫉妒,可他的声音总是冷冰冰得维持一种傲慢且斯文的理性,这让观泠觉得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你嫉妒什么呢……

是你丢了我……

第三天黄昏了,落地窗外火烧云大片大片地盘旋着,赤红色的暖光烧了进来,观泠躺在床上,他的手臂满是被男人咬出来的红痕,连脚踝内侧都有。

约好的时间到了。

观泠可以离开了。

他麻木又解脱般望着盛焚周,盛焚周也要离开了,穿着一袭部下送来的新的西装,漆黑的西装衬出瘦高的身形,他坐在床边,摸了摸观泠的手腕,这截手腕太细了,被他攥了三天狠狠欺负,如果已经不成样子了。

“疼么?”盛焚周一边给他抹药,一边低声问。

观泠没有回答他。

他没有继续问,修长的手指摸着观泠的手腕,他搀扶着观泠从床上坐起来,他给观泠把那件来的时候穿的高领毛衣穿上了,观泠意外得很适合黑色,衬得皮肤更白很精致,莫名还有股冷意,这件毛衣对观泠来说有些大了,却恰好把一切盛焚周留给他的痕迹都遮挡起来。

盛焚周跪地给观泠穿袜子时,观泠没有什么表情,他坐在床沿,两条长腿垂落在地,一双哭红的眼凝视着盛焚周垂首的模样。

他抬起脚,袜子还没有穿好,光|裸的纤细的脚心踩在盛焚周的西装裤上。

盛焚周不为所动,继续给他穿着袜子。

他足尖轻抬,抵住了盛焚周的下巴,盛焚周抬起脸,看着观泠,“好玩吗?”

这个男人骨相生得太硬了,下巴骨尖利落如刀,硌得他脚疼,他蹙了蹙眉,没收回脚,唇瓣似笑非笑地微张,歪了歪头,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盛焚周被他这样羞辱却没有生气,没有和结婚时一样对他大发雷霆,如一只被驯服的野狗。

观泠的足尖继续抬起盛焚周的脸,他的脚很小,还没有男人的手掌大,盛焚周握住他的脚,指腹按住他的脚踝。

盛焚周抬起眼,看着观泠这具瘦削漂亮的少年形体在窗外黄昏的光线勾勒下如一尊圣洁的神明。

盛焚周危险又沉默的目光里满是对他的臣服。

“好玩吗?”盛焚周哑着嗓子问。

“好玩。”观泠学着盛焚周的姿势歪了歪头,笑着说。

他是被盛焚周面对面抱起来,抱在怀里出了酒店的,盛焚周把他放在后车椅,对司机吩咐了几句后,后车门要被盛焚周关上了,他却没从盛焚周怀里离开。

十指继续扒住盛焚周的肩膀,像在勒令盛焚周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走。

他解开盛焚周的系得一颗不漏的扣子,指尖直接探进去触摸着盛焚周的后背,从肩胛骨的位置椅子摸到了后心口,最后他俯身,报复似的在盛焚周的肩膀上重重咬了一个牙印。

盛焚周没有拒绝,任由他咬,还笑了笑,像早有预料。

“你这个偷情的坏家伙。”观泠凑在盛焚周耳边嘟囔道:“你是小三,你、你不要脸,你、你脏死了。”

“嗯,我是小三。”盛焚周无耻地接受了他的小前妻对他的谩骂。

这些谩骂,曾是他用来羞辱观泠的。

观泠回到家时已经深夜了。

回来时,盛焚意坐在沙发上,他刚洗完澡,身上还穿着一件灰色的,瞧上去便性冷淡的睡袍,他拿着一个小奶瓶给怀里的小宝宝喂奶。

观泠站在盛焚意身后,观泠回到家了没有去换家居服,高领毛衣将他的‘偷情’证据继续隐藏,他的手指拨弄开盛焚意的睡袍。

看到了他咬在盛焚周,他的前夫肩膀上的牙印。

观泠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了一眼躺在盛焚意怀里吃完奶已经睡了的小宝宝。

他让保姆把孩子带去婴儿房睡觉,之后他让保姆今晚不用留在这里,保姆看了一眼盛焚意,盛焚意没有任何表示,她才走了。

客厅只剩他和盛焚意了。

他去厨房给盛焚意倒了一杯加了热牛奶。

他坐在盛焚意身边,给盛焚意递过去。

盛焚意喝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便抬眼,盯着观泠。

观泠十指发抖,他不敢看盛焚意,侧过脸,一截细白的脖颈轻轻垂下,有些伤心似的说:“你不喜欢我的牛奶吗?”

盛焚意喝完后,观泠接过空的玻璃杯,他起身,吻了吻盛焚意的脸颊,“晚安。”

盛焚意一张艳丽的脸浮现一抹笑意,指腹摸着观泠被别的男人亲吻得深红的嘴唇,“晚安。”

放在热牛奶里的安眠药很快起了效。

盛焚意睡着后很安静,他整个人陷在沙发上,闭上眼后这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容也没那么诡艳了,观泠看了一会,指尖摸了摸他的头发。

乌黑的,微长的及肩长发。

上挑的,妖冶的狐狸眼睛。

清冷的,寡淡的言语目光。

和盛焚周不一样。

长相也不一样。

名字也不一样。

性格也不一样。

盛焚意对他好。

盛焚周对他不好。

可是观泠俯身,气音凑在盛焚意耳边,“盛焚周。”

盛焚意被他喂了安眠药没有醒来,他坐在盛焚意身边,透过十年的漫长光阴,看着他的竹马。

他知道盛焚意就是盛焚周,就是他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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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

观泠这一年存了很多钱,都是盛焚意给他的零花钱,零零碎碎有几十万了,他没有花掉。

在生小宝宝的一个月前,在盛焚周来到家里对他说了威胁的话后,他用这些钱找了私家侦探查自己的前夫。

他想知道盛焚周究竟是谁。

他不想傻傻地任由盛焚周摆布他威胁他,他也要拿到把柄威胁盛焚周,这样盛焚周才不能继续伤害他的宝宝,也不能继续毁了他的后半人生。

可他被所谓的私家侦探骗了钱,那个侦探跑了,是白昼把那个骗子抓回来的。

观泠急坏了,他的钱都被这个骗子骗了,他没钱再去找侦探,他甚至对白昼说,能不能借他钱……他会还的。

白昼气得恨铁不成钢瞪着他,像在嫌弃他笨。

他哭着对白昼说对不起。

观泠太傻了,竟然对着这个一年前把他丢了的、对他不好的、让他伤透心的朋友,说对不起。

而观泠这个所谓的朋友,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不让他的继子找到他,竟然和盛焚意达成合作一起欺骗观泠的卑鄙小人,他按着盛焚意给他说的把观泠赶走后,让观泠走投无路去找了盛焚意,观泠那才被盛焚意捡回家的,才被盛焚意救了。

观泠把盛焚意当做救命恩人相处了一年。

……可这都是假的。

观泠必须明白。

“白昼,我求求你了。”可观泠天真地对他哀求:“盛焚周……你帮我,帮我查查他是谁……我求你了……我不能让他抢走我的宝宝……”

白昼挣扎了很久,才怔怔地对他说了实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盛焚周的。”

因为盛焚周是盛焚意的亲哥哥。

盛焚周,早在三年前死于一场海难。

“盛焚意一开始不叫盛焚意,他叫盛焚周,盛家的大儿子才叫盛焚意,后来算命的说大儿子取这个名字不好,不吉利,盛焚周这个名儿吉利,盛老先生就把两个孩子的名换了。”

“但是,老天定好的命格哪里是换个名字就能被替代的呢?换名有什么用,换名不换人啊,灾祸还是落在大儿子头上了,人死了,尸体都找不到。”

“大儿子死了,小儿子还活着,盛焚周,不,现在已经是盛焚意了,私生子出身,却在父兄死后接手了盛家所有家产,还自己在港城打了一片天,谁不知道他呢?盛焚意像是野心勃勃,也像是报复自己当年的名字被兄长和父亲抢了,对外他的名讳一直都是,盛焚周,可他到底叫盛焚意啊,法律上就这么定的,真的盛焚周早就死了,不明白那样大的人物了,为什么非揪着这个名字不可,跟执念一样。”

“观泠,你明白吗?”

“盛焚意这个名字的存在,本身对你而言,就是一种欺骗。”

白昼当时对观泠说这些时,观泠已经吓坏了。

白昼却狠狠心,继续道:“一年前,我把你从我的店里赶走,不、连我遇见你,都是盛焚意安排的,盛焚意要你交我这个朋友,让你感受到希望,却又让我把你赶走,为的就是让你彻底没了依靠,让你彻底走投无路,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清清白白靠自己的双手工作挣钱养活你自己,你只能依赖盛焚意,你只能去找他,让你知道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抛弃你的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观泠很久以后才讷讷地问白昼。

白昼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自我厌恶,和对谢兰音的痛恨。

“观泠,我是个坏人,我为了一己私欲利用了你,就当我赎罪吧,如果,你以后想跑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不知道你的电话。”

“你知道。”

“安德森给你了不是吗?”

“安德森……”

观泠忽然想起了那个在一个雪夜来他家里借宿一晚的给他讲述了白骑士综合症的、那位有着绿色眼珠的外国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我请他帮了忙,你很聪明,察觉到了真相。”白昼耸耸肩,“虽然我猜那张写有电话的纸条一定被盛焚意丢了,可你应该记下来了吧?”

“观泠,我说过,逃。”

“盛焚意,不,盛焚周,他就是个疯子、”

盛焚周……

盛焚意……

观泠骤然惊醒!

他从不久前他与白昼的那段回忆里抽|身。

他看着盛焚意。

看着眼前这个被他喂了安眠药后睡着的男人。

他颤巍巍地碰了碰盛焚意的鼻息,确定他睡着了以后才跑去了婴儿房。

他把婴儿房反锁着,把宝宝抱在怀里,无声啜泣着弯下腰,不敢把宝宝吵醒地哭了起来。

他藏在婴儿房角落的手机这时屏幕一亮,白昼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逃。】

这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就在婴儿房外。

婴儿房的落地窗被人从外打开,刺白的车灯熄了后,观泠才把手从宝宝的眼上放下来。

白昼大步走向前,他擦了一把嘴角的伤,这是谢兰音跟他互殴时打出来的,谢兰音不让他来救观泠,他偏来,这是他欠观泠的。

白昼一把扯着观泠的手,一手接过孩子,对吓得双眼呆滞的观泠说:“我带你走!”

观泠却后退一步。

他把孩子给了白昼,转身开了婴儿房的锁,他要出去。

去哪里,去见谁,显而易见。

“你舍不得他?你还是舍不得?他已经把你毁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是舍不得?”白昼睁大眼,拔高了音调。

观泠没有回答,他出了婴儿房,再一次,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的灯被关掉了,暖炉灯火微微,落地窗外电闪雷鸣,夜雨磅礴。

盛焚意安然无恙靠落于沙发,他脱了睡袍,穿上一件白衬衫和休闲裤,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衬出冷淡的年轻气息。

他借着火光,在看睡美人的故事书,这是观泠念给小宝宝听的,他像是等观泠无聊了,就坐在这里看了起来。

观泠坐在他旁边,脸颊依靠着盛焚意肩膀。

很温柔地问:“喜欢吗?”

“不知道,只是你喜欢。”

“盛焚意。”

“嗯?”

观泠看了一眼落地窗,窗帘摇摇晃晃地挡不住雷电与夜雨的可怖,如舞台上夸张的烘托主人公情绪的无情道具,在这场戏剧里,光影瓢泼下来,落在两位主人公的脸上。

雨水淅淅沥沥,如舞台配乐,悠扬深远地敲击在观泠的心口。

观泠趴在盛焚意怀里,和盛焚意一起看这本念给孩子的童话书,观泠的声音很轻,他的指尖抵住童话书上,盛焚意正在看的那一页。

是睡美人公主被白骑士吻醒后的一段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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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观泠的指尖指着那些黑色的圆润字体,每念一个字就移动一下手指去指下一个字,像在给他的小宝宝念书一样,对盛焚意念道:“亲爱的骑士啊,是您吻醒了我吗?是您救了我吗?”

盛焚意望着观泠,他摸着观泠的头发,道:“公主殿下,拯救您,是我的荣幸。”

“亲爱的骑士,请问您知道我的父王和母后如今身在何处吗?我沉眠许久,已分不清是何岁月。”

“公主殿下,百年已逝,您的王国早已灭亡,您的父王和母后也化为一堆白骨长眠地下,您的朋友、您的宠物、您的金钱、衣裙、首饰也已烟消云散。”

“那我还剩下什么呢?”

“您已一无所有。”

“不,亲爱的骑士啊,我想,我还有我对您的爱,您愿意,娶我为妻吗?”

“我只是一个平庸的骑士,没有好的样貌,没有好的家世,更没有荣誉加身,配不上您的美丽和高贵。”

“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您了,不爱您,我会死掉的,您愿意拯救我吗?”

观泠说完后,他把故事书合上了,他放在桌上,而后偏头,在盛焚意的怀里眯了眯眼,像在亲昵地撒娇。

蓝色的瞳孔水光淋漓,观泠启唇,对盛焚意说了故事书上没有的一句话:“但在那之前,亲爱的骑士啊,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亲爱的骑士啊,您的心里,还有多少,是留给爱的呢?”观泠从盛焚意的怀里起来,他抚摸盛焚意的脸,一双纯洁的眼里满是痛苦的眼泪。

他的余光看到了暖炉上悬挂的如地狱使者的黑山羊头颅,是深渊,是罪恶。

他吻着盛焚意的唇,指尖摩挲着男人冰冷的皮肤。

白骑士目光冰冷,“我已一无所有。”

公主悲伤地笑了笑,一把掐着白骑士的脖子,双眼猩红地掐断了白骑士的脖子,脖子断掉了,骨头变成一只一只黑色的蜘蛛从骨头缝里争先恐后跑了出来,爬上白骑士死不瞑目的脸上,将他的眼球拔了出来,连带那红色的神经筋脉都吃了个干净,在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里。

公主把白骑士的另一只眼球活生生地挖了出来,一口塞进嘴里,边笑边吃。

他已鲜血淋漓。

下一秒幻觉消失。

盛焚意牵着观泠的手,和观泠方才幻想的一样,用观泠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他掐的太狠了,是带着必死的力道,观泠吓得大叫出声,“放开!放开!”

观泠的指尖深深嵌入盛焚意的脖子,盛焚意的脖子流下鲜血,染红了观泠的指尖。

盛焚意这才松开观泠的手。

他握住观泠的一根细细的手指,这根手指上沾了他最多的血,他把这根手指按在自己的额头最中央,像在怀念当年和观泠在结婚证上盖章印的那一刻。

盛焚意眉心的血还没干,从一个艳红色的红点慢慢下滑,成了道颜色愈浅的红流,从眉心滑落眼皮,跟神仙拿笔细细勾勒出来的似的,眼皮满是可怖的血,沿着眼尾继续往下滑落,最后完颜在他漆黑的眼瞳正下方。

如一颗泪珠从面颊滑落。

他语气冷淡,目光炽热,对观泠说:“你要杀了我,对吗?”

观泠没有回答。

盛焚意舔着观泠指尖的血,喃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医生吗?”

“我体会不到人类的感情,人类在手术台上,生也好,死也好,他们的家属感激我也好,恨也好,我不会痛苦,不会遗憾,也从不会感到抱歉,我想我是天底下最适合当医生的人了,我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会,后来,你怀孕了,我从神经科转到了妇产科,我每天都在幻想,如果是你躺在手术台上,如果能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会不会,非常爱他呢?会不会和寻常家庭的父亲一样,疼爱孩子呢?”

“观泠,这世界上的一切,我都是因为爱你,才愿意去接受的,如果你不要我了……观泠,我会死的。”

“观泠,你不能招惹我了,又不要我……”

“是你招惹我的。”

观泠甩开盛焚意的手,他站了起来,瘦小的影子落在盛焚意抬起的脸上,如演员在幕布扯落时做的一场优雅的谢幕礼。

“我以为……你变好了的。”观泠细声说:“你为什么,还是有病……盛焚意,你为什么,不治病。”

“你为什么不治病……为什么……为什么!!!”

“盛焚意!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治病!!!”

观泠忽然双眼猩红,他嘶吼着,他真的掐上盛焚意的脖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治病!为什么!”

“我的解药只有你。”他说。

观泠,我的解药只有你。

观泠听到盛焚意说这句话时,他后退几步,离开盛焚意。

“盛焚意,你就是个畜生。”

夜雨刺骨,观泠的唇瓣动了动,发出盛焚意所听过的,最冰冷无情的声音。

第三十七章

双重人格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是病体,是在妈妈肚子里时便存于一体的共生灵魂。

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他的妈妈死了之后,在他成为孤儿院没人要的小孩时,他还叫盛焚周。

后来盛家长子双腿残疾,盛焚周作为替代品,以私生子的身份来到了盛家,那一天,他的名字被他的哥哥抢走了。

盛焚周成了盛焚意,盛焚意成了盛焚周。

盛焚周没有任何怨言。

自那以后,他成为了盛焚意。

他那位众星捧月的兄长最后死于一场海难。

盛焚意身为他卑贱的私生子弟弟,在他死后愉悦地将两个名字和盛家的一切占为己有。

慢慢的,他生出了另一个人格。

主人格是盛焚意,是观泠的竹马,是救观泠逃离压抑痛苦婚姻的白骑士,也是一位年仅二十三岁的北城知名医院的科院主治医生。

副人格是盛焚周,是观泠的丈夫,是将观泠从天堂推入地狱的罪魁祸首,是在港城与北城只手遮天的商界顶尖掌权者。

但事实上,盛焚周这个副人格虽然总以一副冷漠稳重的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可他只有十八岁,是的,观泠在婚后两年一直以为年过四十的、对观泠总是训诫且高高在上的年长者的丈夫——事实上只有十八岁,所以他总是顶着一张成熟的面容做着令观泠觉得幼稚又恐怖的事。

盛焚周内里远比盛焚意这个主人格傲慢凶残得多,于是他充当了坏人的角色毁了观泠。

盛焚意则充当好人的角色救了观泠。

显而易见。

盛焚周是坏人。

盛焚意是好人。

……

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

都烂透了!都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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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透了。

都烂透了……

观泠捂住嘴,他要被恶心坏了,他望着盛焚意,盛焚意没有任何表情,哪怕他对观泠所做的一切都被拆穿了,他也没有任何忏悔。

观泠知道,他自己能查明盛焚意的这一切恶果,并不是白昼多么厉害能躲过盛焚意的监视,而是,这一切都是盛焚意默许的。

只有盛焚意允许了,这一切的秘密才会泄露,才会被观泠知道。

这是盛焚意故意的。

而观泠明白盛焚意为什么做这些。

因为白骑士综合症。

生完孩子后,在观泠感到无比幸福的安逸温暖的时候,盛焚意又想把观泠推入深渊了。

盛焚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观泠在此刻无比确信。

白昼说得对,他该跑的,不能再和盛焚意待在一起了,盛焚意把他毁了。

跑!跟白昼跑!白昼还在等他,他要赶紧跑!

可盛焚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盛焚意先是看了一眼婴儿房半掩的门,像是看到了违背他命令的白昼,再对上白昼对他惊恐的目光后,盛焚意那漆黑的眼珠才移回到观泠的身上,将观泠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良久。

“家里来了老鼠对吗?就藏在我们孩子的房间里,观泠,那只老鼠是来带你跑的,我需要把他抓起来,对吗?”盛焚意冷冰冰地歪了歪头,艳红的唇没有一丝光泽。

“不……”观泠后退一步,他捂住耳朵,弯下腰,一阵恶寒骤然爬上他的小腿肚让他险些站不稳,他慢慢地呼吸了一下,快要崩溃地用一种痛恨至极的目光看着盛焚意。

“盛焚意……你就是个疯子。”

“观泠,我拯救了你。”盛焚意被骂了后,那张美艳却冰冷的脸竟浮现一抹笑意,盛焚意仿佛非常喜欢观泠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你没有救我……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不该、当初不该和你结婚!我什么都没了……”观泠捂住心口,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盛焚意……”观泠讲起话来,每一个字都越来越轻,像在回忆结婚那两年里,他被盛焚意欺骗时带来的每天的心惊胆战与不得自由,他那两年里什么都变了。

“我这些年,感觉自己的很多器官都变得迟钝了很多,我有时候听不见别人跟我讲话,有时候看不清别人的脸,有时候哪怕是看到陌生人,就会害怕得不敢呼吸,手指和腿都发抖,我这样子了,还怎么跳舞呢……这些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怕你难过。”

“可我现在却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都是你造成的,盛焚意,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毁掉了,你为什么不治病,我恨死你了。”

“我以为,我跟盛焚周离婚了,你把我捡回家了,我会慢慢变好的,我想变回以前的样子……可是、可是……”

观泠唇瓣一扯,像在嘲讽自己的愚笨,“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你就是我的丈夫呢?盛焚意,骗我好玩吗?”

“盛焚意,盛焚周,你们,为什么骗我……盛焚周真的存在吗?你真的有双重人格吗?还是……这只是你的借口呢……你就是想毁了我而已……对吗?你说话!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

盛焚意没有回答,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与浓长睫毛融为一体,睫毛遮掩住艳红的眼尾,衬得那双狐狸眼深情款款,细看却冷若冰霜。

观泠的头突然好疼好疼,一张乖巧的脸上有了难得的怒气,这股怒气被盛焚意以观赏艺术品的目光百般观赏,观泠在盛焚意这如变态的沉里,他积攒两年的、尖锐的负面情绪在他体内疯狂滋长,他的胸腔愤怒地起伏着,十指攥紧,发出骨头快要捏碎的咯吱声。

这时,观泠的余光倏地看到了桌子上那个玻璃杯。

这个玻璃杯之前装满了牛奶和安眠药,盛焚意喝光了,却安然无恙地保持清醒,盛焚意像在用这方式告诉观泠,你逃不掉,我远比你想象的更容易掌控你。

落地窗外一阵刺眼惊雷骤现,发出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在雷电的嘶鸣里猛地传来玻璃杯砸上头颅后哗啦啦碎落在地的声音。

等观泠清醒过来时,他眼前被猩红的血覆盖,他双手也满是鲜血,却不是他自己的。

是……

盛焚意的。

盛焚意的脸上……都是血,玻璃碎片尖锐地落满盛焚意的左手,盛焚意用伤痕累累的左手捂住半张脸,看不清眼球,可是观泠透过盛焚意的指缝,看到了流淌而下的浓稠的血。

观泠尖叫出声,他捂住嘴,踉跄几步,喉咙止不住地颤抖,发出断断续续的、惊恐到极点的悲鸣:“你……你做什么……”

“盛焚意!你做什么!!!”

那个玻璃杯在刚才狠狠地砸上了盛焚意的头,玻璃碎片四分五裂,盛焚意一张漂亮的脸满是可怖的血,衬得眉眼愈艳,可观泠看见了这张脸上所有的被剥离碎片划伤的深深的凹陷的、有几处还能看见骨尖的血口子。

盛焚意跪在地上,指尖摩挲着掉在地上的一个最长最细的,像是匕首的玻璃碎片,他拿起来,攥在掌心,而后他对观泠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拨弄起被血濡湿的齐肩长发,发丝别在耳后,他把这张鲜血淋漓的脸不带任何遮挡的,完全对着观泠,而后,他在观泠瞳孔骤缩的刹那,轻笑出声。

“观泠,别离开我。”他慢慢地说,脸颊滑落大颗大颗珍珠般的血珠,在白衬衫上晕染开来,如盛开的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圃。

这件衬衫,是观泠前几天亲手给他洗的,他像是很喜欢,于是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好好打扮了一番,像是要用最美丽的样子面对观泠对他的愤怒和痛恨。

可他如今亲手把自己这张美丽的脸毁掉了,血让这张脸残破又可怖,彻底地让观泠对他感到陌生。

观泠心目中那个永远对他温柔永远对他好,将他当做公主的竹马。

彻底死掉了。

“你不是意意……你是怪物……怪物!”观泠捂住嘴,失神地低头看了盛焚意很久很久,盛焚意将攥着那个细长条的玻璃碎片藏在背后,用另一只没有沾血的干干净净的手掌一把握住眼前的观泠雪白的脚踝。

“别走……”盛焚意抬起脸,唇瓣颤了颤,以往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坏事做尽的怪物此时声音格外轻,学着观泠对小宝宝的音调,也像是怪物在学人类,他一字一顿,“别、走。”

观泠转头就跑。

他进了婴儿房,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一把抱过在白昼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宝宝,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和泪水,他对白昼央求道:“走、走吧……我们……”

白昼愣愣看了观泠很久,像是被观泠方才发怒的样子吓到,又像是被盛焚意那股疯癫样子吓到,可他来不及细想,他听到了皮鞋踩地,慢慢朝这边走来的声音,他知道盛焚意追过来了。

白昼霎时间脸色发白,他畏惧盛焚意,远比谢兰音,谢兰音这位同母异父的亲哥哥,更让他深深地畏惧,他当年跟着盛焚意欺骗观泠,一是他要逃离谢兰音,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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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拒绝。

盛焚意太会把人推入地狱了……

——吱呀。

婴儿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白昼一把扯住观泠的手腕把人带着往外跑,在落地窗被他一把踹开时,趴在观泠怀里睡得很甜的小宝宝忽然醒了。

小宝宝开始大哭,雪白的小手像是非常害怕,一直颤抖着指着观泠和他身后。

观泠后背一冷,他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不敢回头,小宝宝还在哭,观泠弯着腰,双手紧紧抱着小宝宝,吻着他的额头,“别,别哭……宝宝……不害怕……”

可白昼回头了。

迎着冰冷月光,婴儿房的一片漆黑被照亮了,白昼看到有道瘦高的男人身影朝这边无声走来,这个男人每走一步都让他吓得胆寒不已。

白昼无法挣脱这种压迫带来的束缚,他甚至无法移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盛焚意从黑暗里走出,满身是血地,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把观泠抢了回去。

这时庭院里走来许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为首那位笑嘻嘻地把白昼带走了。

家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父亲。

妈妈。

孩子。

观泠被盛焚意攥住手腕,他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来救他的人已经不见了,被别人带走了……他再一次孤立无援,像是落魄后的三年里,他每一次只能依偎着盛焚意。

每一次被盛焚意伤害欺骗后,他只能又被盛焚意拯救。

这一次,盛焚意会拯救他吗?

怎么救呢?你已经把我逼到悬崖的最后一点点的角落了。

观泠不敢转身,他闭上眼,皮肤像是被蛇缠住,令他无法呼吸。

“你这些年……你说……”盛焚意喑哑的声音在观泠身后响起,轻飘飘地爬上观泠的小腿,观泠面色发白,听见盛焚意的声音越来越近。

“观泠,你说,你经常听不见,看不见对吗?我还给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盛焚意的指腹微微勾起,抚摸攥在手里的观泠的掌心,像在乞求什么。

“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盛焚意说:“可是,你很生气,你要走,那我,还给你……好不好?”

观泠听到这句话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盛焚意。

小宝宝也随之望向他父亲这张鲜血淋漓的脸。

小宝宝哭得更厉害了。

可观泠明白,他的小宝宝此时这种撕心裂肺的大哭不是因为父亲脸上的血才哭的。

而是因为耳朵。

盛焚意一手紧攥观泠的手腕,一手捂住左耳,左耳往下流淌出新鲜猩红的血,慢慢弄脏冷白肤色的脖颈。

盛焚意之前手里那个玻璃碎片已经没了,像是完成了它的剩余价值。

观泠站在盛焚意的左边,他忽然拔高了音调,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盛焚意!”

盛焚意没有回答。

因为他听不见。

盛焚意的狐狸眼眯了眯,没有悔过,只有坏孩子做错事后不真心的弥补。

“眼睛。”

“舌头。”

“手指。”

“我的内脏。”

“我都给你。”

“观泠,我还给你。”

观泠吓得无法回应盛焚意这些疯癫的话!

他挣脱开盛焚意,他抱着小宝宝往外跑,庭院里有很多保镖,可他还是要跑。

可盛焚意,这时,低低地,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令观泠的身体被冰封在原地,他僵硬地回头,一张本被痛苦绝望笼盖的可怜面容,瞬间被烈火般的、无法遏制的如电流极速传遍全身的颤栗所点燃!

这些年费力隐藏得完美到极点的一切东西都像是干枯的美丽人皮一瓣一瓣碎裂开来分割出玫瑰花的纹路往地上熔化!

仅仅是因为盛焚意说了——

“我爱你。”

观泠听到这三个字时,光|裸的脚瞬间从落地窗外收了回去,他没有再迈出婴儿房半步,看都不看庭院里的自由一眼,直接抱着孩子侧过身,手指抚摸小宝宝的柔软脸颊,做一个温柔的好妈妈安慰受惊的孩子。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久久望着站在原地的盛焚意。

盛焚意秀丽的面部弧度被血勾勒着,他目光深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露出冷白的一点干净皮肤。

他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观泠彻底愣住了,低着头,站在黑暗的室内最角落,小小的身体在月光穿透玻璃窗后形成的水波粼粼的薄纱般的笼盖里,重新穿上一件新的人皮似的。

蓝色的天真无邪的瞳孔慢慢地扩散开来,宝石般的色泽流光缓缓,快要以兴奋到极点的速度充满整个眼眶!

观泠像是终于实现了这一件事情,这些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忽然笑了起来,变得很开心,刚才的痛苦愤怒烟消云散。

观泠抱着孩子,金色的卷发在月光里愈发温柔地被夜风吹拂起来,雪白的脸颊柔和美丽,蓝色的眼珠里是薄薄一层水润的泪膜,泪膜亮晶晶地,一点点一点点地凝聚起他这三年里哭哭等来的幸福到极点的宣泄。

他朝盛焚意走来。

他站在盛焚意面前,踮起脚,抬起一根手指,慢慢地给盛焚意擦脸上湿漉漉的血。

怀里的小宝宝咿咿呀呀地睁大眼,学着妈妈的动作,小手指胡乱往盛焚意身上拍,像要和妈妈一起,把父亲洗干净。

“盛焚周。”观泠在盛焚意的右耳边道。

盛焚意没有回答。

观泠问:“你还会伤害我吗?”

“不会了,永远都不会……”

“那,你还会爱我吗?”

“我爱你。”

“真的吗?”

“观泠,我永远都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把你关起来,我们一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盛焚意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似的一直重复对观泠诉说,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明白的爱意。

观泠安安静静听着盛焚意对他做承诺,他像是原谅盛焚意对他做的伤害了。

他幸福地笑了笑。

这时。

一瞬间,他像是在盛焚意身后看到了什么幻觉——

他看到有个和盛焚意的面容完全相反的,一个冷俊的、不苟言笑的男人站在盛焚意身后,观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是盛焚周,是盛焚意的副人格。

盛焚周那覆盖了黑皮手套的指尖搭在盛焚意的肩上,盛焚周,以观泠丈夫的身份深深看了观泠一眼,最后碎成一片一片黑漆漆的东西消失了。

盛焚意对此仿佛一无所知,他狼狈地从眼角滚落泪水,“观泠,我永远不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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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你,我永远,都爱你。”

盛焚周不在了。

盛焚意的副人格消失了,这意味着,他的白骑士综合症,也消失了。

观泠吸了吸鼻子,喃喃道:“他不在了……太好了……”

“你的病终于好了……”

“我终于把你治好了……”

“这些年……我终于把你治好了……”

盛焚意抬手,掌心捂住观泠的手指,他垂下眼,藏住了眼底一切情绪,他说:“嗯。”

“意意,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对吗?”

“太好了,我终于把你治好了……这些年的努力,我没有白费……太好了……”观泠小声抽泣道。

观泠这些年,在十八岁家里破产后,在他收到盛焚意以副人格,盛焚周的身份对他递来的婚约时,他就知道了盛焚意就是自己的丈夫,知道了盛焚意患有白骑士综合症。

知道要想彻底治好白骑士综合症,就要抹杀盛焚意对他第二个人格。

可是要怎么抹杀呢?

要用绝望。

他先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一个彻头彻尾的被害人被患病的盛焚意一次一次推入地狱,变得痛苦、绝望、生不如死。

最后他再拆穿盛焚意的这一切,再狠狠地离开盛焚意。

观泠要逼得盛焚意因为他变得狼狈不堪,变得卑微到骨子里,变得害怕惶恐,变得愿意为了挽留观泠做任何事,包括失去那张观泠心心念念,观泠最喜欢的,他最引以为傲的美丽样貌和一只可以听见观泠声音的左耳。

这样,他的病才会好。

可是盛焚意变得好惨。

观泠心疼极了。

他抱住盛焚意,鼻息微弱,又悲伤地说:“意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最喜欢你了。”

盛焚意吻了吻观泠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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