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公看着她脸,从中辨别出?了几分焦灼的神色,疑惑地问道:“阿柔有话要?说??”
朱贵妃吃力地点头。
嗓子是说?不出?来话了,此?处乃寝宫,没有笔墨,朱贵妃便用手指头蘸着药碗里的汤汁,让朱国?公摊开手,在?他的手内心,写起了字。
太医昨夜灌了半夜的药汁,不知道洗了多少次胃,才把人救出?来,朱贵妃去掉了大半条命,此?时能醒着,已经是奇迹,动一下都?要?耗费好大的力气?,几个?子写得格外吃力。
朱国?公认真地看着她一笔一划地瞄着。
——‘太、子、不、是、我’
‘我’字后,朱贵妃似乎又写了一撇,外面突然进来了一位太监,立在?帘子外打断了两人,“娘娘,刚喝药了。”
朱国?公大抵猜到了她要?写什么,说?太子不是她教唆的。
这些?不用说?他也知道。
她没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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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蠢。
但如?今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只?要?晏侯府一倒,皇帝自然会知道他国?公府的好,他还有大事要?做,没再耽搁,同朱贵妃道:“娘娘放心,我没有怪他,你好好养病,待养好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朱贵妃想要?再去抓,可惜那几个?字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胳膊无力地搭在?榻上,再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公爷离去,嘴里不甘心地叫着,“啊”
太监走了进去,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娘娘啊什么呢?是想告诉国?公爷什么秘密吗?”
朱贵妃转过头,眼珠子盯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是一阵激动,要?去抓他,“啊,啊啊”
“娘娘是要?见主子?”太监扫了一眼她抬了半天也没能提起来的手,不慌不忙地道:“可主子不想再见娘娘了,娘娘太自私,也太蠢,一心只?想着自己?,图着眼前这点利益,不仅没教好太子,还威胁主子要?同归于尽,主子没办法,只?能先堵住娘娘的嘴了。”
朱贵妃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使劲地往外瞪。
“娘娘猜,这回是晏家?赢,还是国?公府赢?”
“没关系,娘娘随便猜,横竖娘娘最后的命运都?一样,都?得死。”
“若国?公府赢了,娘娘就不能只?是个?哑巴了,你说?不出?话,但能写字,一双手也不能留了,与其这样,娘娘还不如?来个?痛快。”
“要?是晏家?赢了,别说?娘娘,国?公府满门都?别想活了。”
朱贵妃眼珠子都?瞪红了。
那太监却又笑着问她:“你想知道太子是谁吗?”
朱贵妃一愣。
像是僵住了一般。
太监缓缓地道:“当初你见安嫔有孕,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主子提了那么个?荒唐的理由,你竟然也能答应,太子抱回来后,主子说?是从一家?农户那抢来的,你也就真相信了,这么多年,你怎就不去查查真相?查查他,到底是谁?”
“啊啊”朱贵妃猛叫了起来。
“这时候你‘啊’也没用,太子被你们朱家?教的一无是处,主子说?了,是时候让太子长大了,你们朱家?有本事就活,没本事就去死。”
第66章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侯府。
负责到侯府搜查的是刑部姜主事,名为搜查,实则皇帝要的只是一个过?场,没有谁敢真正地去?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门前,姜主事先让人通报。
侯爷不在,姜主事先去了晏老夫人的院子,见到老夫人?,姜主事有些为难,“老夫人?,多?有得?罪了?,姜某来贵府走完这一趟,也能回去?交差了?,老夫人?不必移步。”
晏老夫人?却主动从屋内出来,含着笑道:“没有什么得?不得?罪的,我晏侯府一门的清白还得靠大人?查证,大人?请吧。”
姜主事见此,只好让人?进?去?搜。
搜查的人?也小心翼翼,东西?轻拿轻放,很?快搜完出来,姜主事再次同老夫人?赔礼,“晚辈今日打扰到老夫人?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最初听说刑部的人?来了?府上后?,各个院子都慌了?神,急急忙忙收拾紧要的东西?,生怕被人?砸坏了?,几?个姑娘则早早地躲了?起来。
后?来见老夫人?的院子都让人?搜了?,并没有发生打砸,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姜主事每到一个院子,都会先禀报,客客气气地把各屋的主子请出来,再客客气气地进?屋去?查。
很?快轮到了?白明霁的竹院。
都是老熟人?了?,不待姜主事开口,白明霁便把里面的丫鬟唤了?出来,站在院子里,供他们搜查,“姜主事,请吧。”
姜主事笑了?笑,“旁人?不知,少夫人?还不清楚?不过?是形式而已。”
白明霁揶揄道:“你们裴侍郎不是说不接此案吗,怎么又接了??”
姜主事摸了?一下鼻尖,“他不接也得?接啊,锦衣卫指挥使,大理寺少卿一道把自己送进?了?宫,这烫手的山芋,也只能甩给刑部,不过?”
白明霁转头看?他,不过?什么。
“主子说,之前欠大娘子的人?情今日都还上了?,送去?白府的聘礼,还请大娘子笑纳,不能再退回去?。”
白明霁倒是对裴潺有恩必报的作?风,生出了?佩服。
知道他是答应了?白星南,才?会迎娶阿槿。
但他裴潺怕是还不知道,真正帮他的人?,并非白星南,而是白明槿。
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皆是因为当年?他自己的一个善举,救下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铭记于?心,多?年?后?报了?恩。
什么捡来的册子,白明槿压根儿?就没有。
那些个证据全是她白明槿,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再一笔一笔地亲自抄写成?册,这期间她共花费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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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姑娘的四年?,几?乎占据了?她的半个青春,要她嫁给裴潺以外的人?,她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喜欢上。
她要嫁,裴潺是最好的选择。
白明霁对裴潺已没了?上辈子的厌恶,道:“他有本事让二娘子点头,我无话?可说。”
姜主事高深莫测地一笑,“这个大娘子就不必担忧了?,二娘子已经点了?头。”
没去?看?白明霁诧异的神色,姜主事对里面的人?招了?一下手,人?手撤出来后?,便同白明霁抱歉地道:“大娘子也知道,主子昨日抓了?两个人?,知道了?你们侯府的账目有问题,不查清楚,只怕是对不起朝廷给咱们的那份俸禄。”不敢去?看?白明霁的脸,姜主事目光偏向一边,轻咳一声道:“大娘子放心,只要知道那笔钱流去?了?哪儿?,咱们都能松一口气。”
白明霁嘴角一抽。
屁个人?情。
那两人?还是靠她抓到的,如今竟要死咬住不放了?。
—
二夫人?从未觉得?日子如此难熬过?,经历了?漫长的一夜,已从噩耗中醒过?神来,心里只剩下了?滔天的恐惧。
比起她贪墨的那些个银钱,私造兵器才?是掉脑袋的大事。
她一人?也是算了?,整个侯府都被她牵连了?进?去?,老夫人?,二爷,她的一双女儿?,全要毁了?
昨夜她便被自己的女儿?骂了?一通,哭着问她,到底要图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她儿?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饱,日子过?得?太艰苦了?,总觉得?手里攥着大把的银钱,才?会安心。
可自从嫁入侯府,府上从来没有短缺过?她东西?,过?的日子实际已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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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人?心就是这样,有了?好的,想更好的。
她心中一直没忘,侯夫人?活着时的那副雍容华贵,东施效颦,也想把自己拾掇出来,可衣裳首饰金钱能买得?到,里子里的东西?却改变不了?。
她想着只有把王家?拉扯起来,娘家?好了?,她才?是真正的贵妇人?。
加之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不喜读书,娘家?兄长的儿?子却是个读书的人?才?,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娘家?的兄长身上,大把银子往下砸,替他找最好的先生单独授课,想着将来他能考上一份功名,她在晏家?,甚至在整个贵妇圈子里,都能有脸面,再也不会有人?背地里说她是野鸡成?凤凰,走了?大运。
谁知道
事情没办成?,竟把自己的家?给毁了?。
她是千古罪人?啊。
早上二爷望她的那一眼,都谈不上失望了?,眼中一片麻木,哪里还有一点感情,讽刺地对她说,“满意了??所有人?都为你陪葬。”
之后?便把人?软禁了?起来。
从昨夜到现在,二夫人?滴水未进?,却一点儿?都没感觉,听下人?禀报刑部的人?已经到了?府上搜府,二夫人?吓得?腿脚都软了?,陷在圈椅内,怎么也站不起来。
几?个院子都搜完了?,最后?才?轮到她。
本以为也是走个过?场,这回刑部的人?却没有草草收场,而是召见了?二爷,直接问道:“侯爷今日虽不在府上,但姜某听说近两年?来侯府的产业乃二夫人?在打理,姜某便不用再跑一趟去?请侯爷回来,若二爷能把侯府所有的账目拿出来,最好不过?。”
二爷赶紧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问该怎么应付,老夫人?反问他,“你真私造兵器了??”
二爷一愣,“儿?子怎会”
“那不就得?了?,他要什么就给他。”
二爷回去?后?,便把二夫人?带到了?刑部面前,二夫人?脑子一团乱,尤其是看?到刑部的人?,语无伦次,又生怕说错,成?了?一问三不知了?。
二爷深吸一口气,“把账本拿出来。”
整个侯府的性命都捏在她的手上,二夫人?哪里还敢藏着捏着,赶紧进?去?屋内,把所有的账本都拿了?出来,也没敢看?白明霁的脸色。
姜主事说了?一句,“那我就公事公办了?。”回头同底下的人?示意。
白明霁先前还好奇,前来搜府为何还有人?背着箱箧,此时看?到那两人?从箱箧内掏出了?一把把的算盘的纸笔,一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真不愧是他裴潺,这是有备而来啊。
搜府为假,查账为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五六个人?,算了?一个上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账目算清了?,姜主事有模有样地问二夫人?:“照侯爷万户侯的食邑,还差三成?,不知道这些账目流向了?哪儿??”
二夫人?又开始紧张了?。
姜主事宽慰道:“二夫人?不必害怕,姜某问什么您答什么,保证句句属实便是。”
到了?这时候,二夫人?也只能说出实情。
很?快牵扯到了?张嬷嬷。
昨夜素商看?守了?张嬷嬷半夜,后?半夜周清光过?去?替换。
收到传唤,周清光把人?拖到了?跟前,张嬷嬷倒是认得?干脆,“大人?明查,庄子的分成?奴才?是有多?少交多?少,奴才?拿到手的,也就只有从二夫人?那里顺来的首饰,旁的,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点姜主事知道,牢里的两个人?口供一致,又问:“对方是什么人?,你没见过??”
张嬷嬷摇头,“我只负责从铺子庄子里抽成?,抽来的钱财都是我家?那口子去?碰头交接,且每个月结账之日对方才?会出面,奴才?是真没见过?”
没等姜主事发话?,一旁的周清光突然问了?她一句,“你们是如何被对方讹上的?”
张嬷嬷脱口而出,“我家?那口子好赌”
白明霁眸子微微一顿,看?向周清光。
周清光神色自若,丝毫不慌。
姜主事道:“说下去?。”
“奴才?记得?那日我家?那口子一夜之间输了?个精光,最后?只得?掏出还未来得?及挡掉的一枚簪花,殊不知就是这枚簪花惹了?祸,对方当夜便找上了?咱们,说认识那簪花,是晏侯府的东西?,以此为要挟,要奴才?继续盯着晏侯府,且顺出来的东西?,五五分成?,否则就拉咱们去?报官”
说完,张嬷嬷又道:“奴才?突然想起来了?,对方似乎是赌坊里的常客,我家?那口子说他虽蒙着面,但声音有几?分熟悉。”
姜主事问:“是男子?”
张嬷嬷点头,“是,对方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每月负责到福天茶楼收钱,男的倒是很?少露面,除非有很?紧要的事,都是约我家?那口去?赌坊。”
“哪家?赌坊?”
张嬷嬷答:“财源滚滚。”
—
昨夜熬了?一个通宵,天亮了?朱世子朱锦城才?从赌坊出来。
母亲过?世那夜,他被国公府的人?抓回去?,国公爷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他不成?器,骂他不成?才?。还打了?他一巴掌,问他为何就不能像晏世子那样稳沉,有脑袋有城府。
旁人?便罢了?,朱世子最讨厌别人?拿他与晏长陵相比。
碍于?母亲刚过?世,朱世子忍着那口气,等戴了?三天的孝,替母亲送完了?葬,实在忍不住,当夜便偷偷摸摸地去?了?赌坊发泄。
本以为会输个精光,谁知运气极好。
把把赢。
接连三日,就没输过?。
赢来的不只是金银,还有各种首饰,加起来得?有十万两了?。
朱世子摸了?摸怀中赢来的那些钱财,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谁说我没本事?这才?叫本事!他国公爷能三日赚回来十万两?”
不可能。
这个时候回去?,铁定又要挨他国公爷的骂。
骂他一无是处,挑不起大梁。
朱世子索性不回去?了?,在路边的酒铺子买了?一壶酒,上了?马车,饮了?一大口,才?同马夫道:“去?庄子找美人?儿?。”
侯府不准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准他逛青楼,他便藏起来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外室。
人?到了?庄子,已经醉得?不成?人?样,见到美人?儿?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醉醺醺地问道:“想我了?没?”
“公子说呢?”美人?儿?在他怀里扭了?扭,笑骂道:“公子就是个没良心的,还问奴才?想没想,奴家?想得?快要死了?,公子可算记得?来了?”
还是这儿?让人?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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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世子很?是受用,心里高兴,出手也阔绰,从袖筒内掏出来了?一堆的珠钗项链,一股脑儿?地塞到了?美人?儿?怀里,“看?看?,喜不喜欢?”
美人?儿?一愣,欣喜若狂,回头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多?谢公子,这些都是公子买给奴家?的?”
朱世子一笑,“怎么,除了?我还有哪个野男人?送你?”
美人?儿?得?了?东西?,喜笑颜开,也不恼,撒着娇把人?扶进?了?屋内,一进?屋,两人?便滚到了?榻上。
这处庄子离闹市虽近,但环境不太好,四面都是房屋,凉风挡住了?,一到夏天,热得?闷人?。
两人?抱着滚了?一阵,还未进?入正题,身上便是一层薄汗,身下的美人?儿?喘着粗气,嘟嘟囔囔,“改明儿?,公子还是给奴家?换个屋子吧”
“美人?儿?说换,咱就换。”他现在手头有的是钱,买一个像样的院子不在话?下。
正说着,外面的奴才?到了?门口,禀报道:“主子,送冰的来了?。”
来了?太及时了?。
朱世子转头便道:“叫他们赶紧运进?来。”又捏了?一把美人?儿?的脸蛋,“可别把我心肝给热坏了?”
—
晏家?军军营。
晏侯爷同底下的兵将早早就等着了?。
从昨晚开始,国公府的兵马便围在了?军营外,扬言晏家?军有谋逆之心,要替陛下捉拿逆贼。
堵到了?天亮,日头都出来了?,终于?来了?人?。
来人?晏侯爷倒是认识,刑部侍郎裴潺,身后?还跟着一人?,国公爷朱光耀。
裴潺的马匹停放在了?军营外,下马同晏侯爷行礼,“晚辈参见侯爷,今日奉命行事前来打扰,多?有得?罪。”
朱国公一想起朱贵妃的惨状,恨不得?立马提刀屠晏侯府满门,对于?裴潺的惺惺作?态极为不耻,人?骑在马匹上,盯着对面晏侯爷的那只瘸腿,讽刺一笑,也没打算下来,不屑地道:“裴大人?同一个逆贼客气什么?”
侯府和国公府积怨已久,彼此都看?不惯,蒋副将一抽腰间的佩刀,“口说无凭,谁敢进?”
晏侯爷抬手压住他的刀柄,“裴大人?请吧。”
第67章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晏家军乃大酆皇室的征战军,戒备森严,若无皇帝的令牌,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今日却?任由死对头,把军营上下翻了一个遍。
半年前晏长?陵把晏家军大半都带去了边沙,至今未归,此时留在军营的不过百余人,可就算是百人,以晏家?军的实力,也能以一当十,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的铁血汉子,忍不了被人踩在头上的感觉,见朱国公的人长?驱直入,推到了兵器架,脚踩着他们?的长?矛,兵将几度想要上前,都被晏侯爷拦了下来。
裴潺没动,等着朱国公搜。
很快朱国公搜到了那批春茶,探手摸下去,当指尖触碰到冷冰冰的东西后,眼底的仇恨化作了兴奋,起身让底下的人抬到了晏侯爷面?前,拨开茶叶,露出?了里面?一把把崭新的利剑。
“晏侯爷,可还?有话说?”朱国公抬头问他。
晏侯爷一笑,“国公爷要本侯说什么??”
朱国公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年轻时曾与他同?过战场,那是一段最为糟糕的经?历,处处压自己一头不说,自己提出?来的所有意见,都会被他驳回。
在旁人眼里他是雷厉风行,他看来,就是强势,容不得人。
两人彷佛天生八字不合,从一遇见立场就对立,都盼着对方?早点死。
今日他便先送他去见阎王,朱国公一声冷笑,“晏尘阙,死在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挤压了半辈子的愤怒,朱国公早就忍不住了,看了一眼他的左腿,手里的长?枪突然砸了过去。
蒋副将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拦,被晏侯爷推开,抬脚踢起了地?上的一根长?矛,握在手中,正面?挡了过去。
朱国公下了死手,他知道一旦离开了军营,到了皇帝面?前,一定会有变数,凭他皇帝护食的性子,就算证据摆在了面?前,也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他只有先杀了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诛杀逆贼,再合理不过。
力度落下来,晏侯爷的腿突然往下一沉。
众将士神?色大惊,齐齐上前,“侯爷,侯爷!”
朱国公死死压住他不放,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人,冷笑道:“怎么?都要造反吗?”
“退下!”晏侯爷一声呵斥,弯下去的那条腿,竟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长?矛奋力往上一顶,甩开了朱国公的压制。
当年他也算是战场上的一匹野狼,所到之处,谁能抵挡?
上一场战事,敌方?的长?剑穿过了他小腿,他都能将对方?的脑袋拧下来,带着自己的兵马冲出?重围。
如今区区一个绣花枕头,何足为惧?
朱国公脸色一变,正欲举|枪再刺,晏侯爷先他一步,枪头快准狠,猛敲在了他的手臂上,一阵刺痛传来,整个手臂都麻了一般,国公爷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长?枪已经?落在了地?上。
朱国公抚着那只被震麻的胳膊,盯着晏侯爷,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高声道:“晏侯府私造兵器,企图谋逆,所有人听令,拿下!”
话音刚落,立在春茶前的裴潺,突然道:“慢着。”
朱国公不耐烦地?转过头,便见裴潺从茶框内拎出?了一把长?剑,目光在剑柄处仔细端详了一阵后,抬头同?朱国公道:“此批兵器,并无任何问题。”
大酆严禁私造兵器,所有官方?的兵器上都会刻上官印。
而每个地?方?的官印又都不同?。
衙门的有衙门的印记,刑部的有刑部的印记,晏家?军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官方?印记。
刀柄上刻有‘晏’字,刀身则是刻着龙头纹。
是以,晏家?军在敌军的眼里,也被称为皇室的龙头军。
裴潺继续走向下一个茶框,接连抽查了十几把,所有茶框内的剑柄上军刻着官印,并非私造,乃军营内的正常兵器。
裴潺没再往下看,同?朱国公道:“国公爷,怕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朱国公眼角都在抽动。
东西都在这儿了,能有什么?误会,朱国公不相信,亲自走过去拿起来了茶框里的剑,一把一把地?检查,再一把把地?仍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对方?告诉了他,事情万无一失,只待他到军营内一搜,晏家?就完了,且还?是他亲眼看着那批兵器进了晏家?军军营。
一定是晏家?搞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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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一定还?在里面?。
朱国公道:“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批兵器找出?来!”
蒋副将终于忍不住了,拦住了他的路,斥道:“国公爷别欺人太?甚!”
朱国公不以为然,“本国公替陛下秉公办事,就算欺了你?又如何?”
晏侯爷这回没再让,冷哼一声道:“国公爷好大的口气,据本侯所知,此次的案子陛下交给了刑部来办,关你?朱光耀屁事,就你?跳得高,今日还?没有被骂够,等着来找死?”
扫了一眼朱国公铁青的脸,晏侯爷先前压住的霸气此时完全爆发了出?来,“适才本侯给你?了面?子,你?还?真以为本侯能让你?为所欲为。”回头同?身后的晏家?军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身后的晏家?军,齐声回应:“到!”
“即刻起,擅闯军营重地?者,就地?斩杀。”
“是!”
响亮的回声,震动着脚下的尘土,朱国公咬紧了牙,可他确实没有搜查的资格,看向裴潺,等他发令,“裴大人。”
裴潺却?没动,半晌后回头,一脸左右为难地?样,“国公爷你?看,咱们?都搜完了。”
朱国公眼皮子两跳,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来时的路上,他与他说好了。
帮他一道除了晏家?,将来等太?子登基,大殿最前面?左右的两个位置,必然有他其中一个。
裴潺也没解释,把手里的剑放回了茶框内,对他一笑,“我的意思?是,晏家?军并未私造兵器。”
他们?要查的东西,人家?敞开大门,拿出?来给他们?查了,没有问题。
再搜一遍,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侵犯到自己威严的行为,必要之时晏家?军有权做出?反抗,这条规定乃皇帝登基时,作为殊荣,赐给了晏家?军。
此时人家?摆明了要决一死战,硬碰硬,他朱国公比不过。
他又不想找死。
朱国公一愣,还?未来得及质问他为何反水,军营外忽然来了两匹快马。
一匹是刑部的,一匹是国公府的,两匹快马争先抢着道,跨入军营门内时,马匹几乎撞到了一起,马背上的两人同?时翻身跳下来,快速地?奔向各自的主子。
刑部的人先跪在了裴潺面?前,“启禀大人,姜主事在国公府世?子的庄子上搜到了一批兵器。”
禀报的同?时,另外一边朱国公的人也在他耳边道:“世?子爷被刑部的人扣押住了。”
—
东宫
皇帝看到晏长?陵的样子后,愣了好半晌,几乎暴跳如雷,一扫袖子问道“”“谁干的?!”
还?能有谁。
他是被朱副统领抓进来的。
皇帝气得转圈,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敢对你?动手?!”
晏长?陵没出?声,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脸侧的乌青,“嘶——”出?一声,平静地?道:“这点伤算什么?,陛下别大惊小怪,儿时我替你?挨的打,比这严重多了”
皇帝一听,愈发自责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朱副统领呢?”皇帝转头问李高。
李高答:“回陛下,正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道:“跪什么?跪,打死作数。”
晏长?陵见他一脸怒容,不像是玩笑,真有为了自己要杀一人的决心?,心?底突然泛了酸。
前世?晏家?多项谋反的罪名?成立,所有人都逼着他下旨。
他坐在高台上,说出?‘流放’二字之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从他流下来的两行泪能看出?,曾经?自己对他的情意,他并非忘了个干净。
“行了,别打死了,留半条命吧。”晏长?陵阻止了李高,“我不过是骂了他几句,他恼羞成怒。”
“你?”皇帝看着他身上被打出?来的血痕,一时着急,忘了自己是皇帝,“你?骂他什么?了?”能让他冒死,动用私刑。
晏长?陵笑道:“骂他四岁还?在他母亲怀里吃奶,六岁还?尿裤子,打湿的褥子,晒了满院子”
皇帝也被他气笑了,“你?没事骂他做什么?!你?这不是找打吗?”
“那谁知道呢,我在酒楼里好好地?喝着酒,他朱副统领二话不说,把我押了进来,我不服啊!臣是谁,臣是陛下的宗亲,陛下的兄弟,他敢欺负到我头上?这不心?头不太?痛快,仗着自己人在陛下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了一回,谁想他敢动手?”
岳梁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卖萌。
皇帝连连道:“是是,怪朕,都怪朕。”回头吩咐李高,“快把御医叫来,先替他治伤”
皇帝亲眼看到了晏长?陵身上的鞭痕,晏长?陵叫一声,他愧疚一份,正在气头上,长?春殿的人过来禀报,朱嫔没了。
皇帝心?里对朱家?的恨已经?到了顶峰,听到消息不仅没有半分悲痛,反而一身轻松。
死了就死了。
死了,太?子就不会再被她带坏。
太?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跑进来抱着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非要缠着他一道陪去看他的母妃。
皇帝没了办法,随着太?子赶去长?春殿。
人在半路,便收到了消息。
刑部没在晏家?军营搜出?兵器,但?在他朱国公世?子的庄子里搜到了。
为了诬陷晏侯府谋逆,朱国公威逼利诱,买通了侯府的一位嬷嬷,助他私造兵器,再加害给晏侯府,所有的证据,证人,供词,刑部侍郎裴潺,都整理清楚,呈报给了皇帝。
皇帝震怒。
命令刑部即刻捉拿朱国公。
太?子还?没从母妃去世?的噩耗中回过神?,又听皇帝要捉拿外公,当下便去抱住皇帝的腿,皇帝再也没了耐心?,一脚踢开,让李高把他拖下去。
太?子先前还?哭得撕心?裂肺,被皇帝踹了那一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再也不敢哭了。
李高原本要把他带回东宫,太?子竟拽住他的手不松,拽住后也不说话,脸蹭着他衣袖,只不断地?耸肩抽气。
李高见他如此,便把人带去了自己的直房。
像李高这样的总管,在宫外都有自己的住宅,当值之时方?才进宫,但?李高放心?不下皇帝,为了尽心?伺候皇帝,在直房内居住的日子较多。
虽身居宫内第一太?监,李高因平日里人和气,好说话,底下个个都对尊敬有加。
带太?子回直房的路上,除了与太?子问好,都会与他寒暄几句。而李高每个都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并清楚对方?的背景和处境,主动过问攀谈。
就连守门的侍卫,见了他面?上也会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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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倒也不意外太?子为何跟着他到这儿来。
八成又是来看李高养的蝈蝈儿。
李高把太?子带到屋子后,亲自打水替他净了面?和手,又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太?子走了一路,额头都出?了汗,不愿意喝温水,想要冰,李高没给他,“殿下身上还?在冒汗,不宜饮冰,当心?又闹肚子。”
太?子不吭声。
哭没哭了,整个人却?无精打采,似乎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
李高走到他跟前,用布巾把他额头上的细汗拭干,便盘腿坐在了他对面?,低声问:“太?子殿下心?里难受?”
太?子本就委屈,无处可诉,被他这一问,没有憋住,哭着道:“母妃没了,父皇也不要我了”
李高叹了一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殿下还?不明白吗?”
太?子疑惑地?看着他。
“殿下是太?子,并非寻常家?的孩童,而陛下是皇帝,也与寻常人家?的父亲不一样,殿下想要从陛下身上得到平常父亲的关爱,怕是难了。”
太?子听不懂,抽搭地?问:“有何不一样?”
“寻常人是先有小家?,再有大家?。而陛下,是先有大家?,再有小家?。”李高耐心?地?同?他讲解,“太?子殿下,想要陛下的恩宠,那便要学会听话,讨他的喜欢,而不是一味任性地?与陛下对抗,做他不喜欢的事,说他不喜欢听的话,长?久下去,殿下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太?子一听父皇会离他越来越远,愈发害怕。
他已经?没了母妃,他只有父皇了,托着哭腔问李高:“总管可否告诉孤,孤哪儿做错了?”
李高松开他手,坐在他对面?,缓声道:“殿下错处有三。”
比起皇帝,太?子与这位总管接触更多,每回皇帝有事,都是让李高过来关照太?子,太?子对他也极为信赖,认认真真地?听着。
“其一,殿下太?过于依赖旁人。”李高道:“殿下是太?子,将来江山的主人,一句话便能定一个人的生死,高贵,权威,主宰江山的君主,不应该需要任何人的爱。”
“其二,殿下不该自负。殿下可知这后宫六所,有多少个嫔妃?陛下身为殿下父皇的同?时,也是众多嫔妃的夫君,那些嫔妃将来诞下来的孩子,同?太?子一样,都会唤陛下一声‘父皇’,如今陛下对太?子宠爱有加,太?子殿下就没想过,到底是何原因?”
是因为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
太?子知道,之前听母妃说过,他觉得父皇爱他,就算有了其他的孩子,他还?是会最爱自己。
可今日父皇却?把他踢开了。
再听到此话,心?头便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其三,殿下要学会忍。”李高继续道:“陛下当年被几个王爷打压,关了他几个月的紧闭,出?来后却?依旧能对他们?笑,最终坐上了皇位,曾经?那些他见了不得不笑的人,哭着跪在他面?前,没有一个存活下来。殿下为何就不能学学陛下的忍耐?”
太?子听得入神?。
李高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殿下要记住,只有殿下真正坐上皇位的那一日,殿下的喜怒,才会被人们?重视。在这之前,殿下的喜好只能是陛下的喜好,陛下所忧为殿下所忧,陛下所喜为殿下所喜,殿下若能做到这一点,陛下自然会继续宠爱殿下。”
—
翌日,皇帝对国公府的处决便出?来了。
朱国公私造兵器,构陷忠良。
此案由刑部受理,大理寺复核,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依律当诛九族,但?念极家?族为大酆立下过汗马功劳,遂废除朱光耀国公的头衔,判斩立决,家?中其余男丁流放,女眷为奴。
国公府与侯府相隔不远,那头的动静声传来,侯府都能听到。
昔日的主子,屈身为奴,谁会甘心??
一场生离死别,怎么?也会闹出?几条人命出?来。
晏侯府的人竖着耳朵听,有的甚至架起了木梯往对岸看。
官兵把守着公国府,围得水泄不通,甭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拎出?来摆在了院子里,推搡到了一块儿,四处已被砸得不成样,全是哭天喊地?的声音。
今日国公府的惨状,差一点就换成了侯府,这时候谁也没心?去奚落,心?思?沉重,只觉侥幸。
唯有白明霁和晏长?陵知道,那一场浩劫,曾经?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晏侯府。
“吓着了?”
“别动。”白明霁手指戳到他偏过来的半边脸颊,把他的头压了回去,手里的药膏,轻轻地?抹到了他背后的伤口上。
好好的一片脊梁,如今添了几道血红的痕迹,一点都不美了,白明霁皱眉道:“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晏长?陵趴在床上,“没受伤,总觉得不真实。”
话音一路,白明霁手里的木勺子便压在了他伤口上,听他一声惨叫,问道:“可觉得真实了?”
晏长?陵回头看她,低声问她:“有没有着急?”
他没提前告诉她自己的计划,是怕被人看出?了端倪,出?了纰漏。
知道她在查二夫人的账目,必然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想知道,她在得知兵器运到了晏家?军营后,是什么?样的心?理。是与前世?一样,做好了抽身的准备,还?是,有过那么?一点着急。
听他一问,不可为何白明霁突然没了心?情,“我有何好急的,活了两辈子,夫君若是还?死在他们?的手上,那说明”
她迟迟不往下说,晏长?陵便问:“说明什么??”
白明霁没再替他抹了,把药瓶搁在了他枕头边上,撂下一句,“说明我是当寡妇的命。”后走了出?去,躺在外面?的摇椅上,打着扇子。
半晌后,身旁罩下了一道阴影。
晏长?陵披上了衣裳出?来,立在她身旁,看着她一对卷翘的眼睫不断地?扑闪,突然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想都别想。”
弯腰的动作扯到了伤口。
白明霁看着他皱巴起来的眉头,都替他痛。
晏长?陵还?是管不住嘴,“我儿子还?在夫人肚子了呢,我可不放心?去死。”夺了她手里的扇子,替她扇起了风,“凉快不?”
白明霁懒得理他,回答了他前一句,“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养着好得很,你?就算出?了事,也没关系,我还?能改嫁,孩子不缺爹。”
晏长?陵:“”
“那不行。”晏长?陵的脸色突然肃然下来,“没有人能配得上我晏长?陵儿子的爹,只有我。”
比脸皮厚,白明霁永远比不上他,不与他贫了,说起了正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看出?来她脸上的认真,晏长?陵也没再玩笑,问道:“夫人是说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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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的死。”白明霁道:“一个女人当真能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去吞毒?”
白明霁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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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宠,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晏长?陵道:“刑部的人已查过了,从两位宫女的口供来看,确实是朱氏自己要吞的毒,不过本意应该只是想让陛下虚惊一场,谁知没掌握好量,吞多了。”
“愚蠢。”白明霁摇头,“一个男人罢了,值得她赔上自己一条命?”
晏长?陵将她脸上的愤愤不平尽收眼底,轻轻一笑,“倒是,像夫人这般既清醒又聪明的女人不多。”
白明霁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道:“你?死了,我不会为你?陪葬。”
晏长?陵笑了笑。
他知道。
白明霁继续想整个案子,“朱氏的死是一处疑点,还?有张嬷嬷的接头人,并非是朱世?子,而是夫君让周清光特意误导了嬷嬷,将那背后之人安在了朱世?子的头上,至于那个借张嬷嬷之手,从二夫人手里扣下侯府三成,去炼制兵器的人,夫君也没找到?”
晏长?陵叹了一声,“什么?都瞒不住夫人。”
“福天客栈,天字号雅间。”白明霁看向晏长?陵,一刻也闲不住,“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不行。”晏长?陵想也没想。
“为何?”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是个难缠的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回头朝坐在屋梁上偷听的周清光道:“清光,你?去。”
周清光:
——谁道临水楼台,清光最先得。
当年他被调配到晏长?陵身边,有人不服,他便借着酒劲儿,得意地?同?人吟了这句诗。
如今方?知,是福是祸,都是他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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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陵转了转脖子,“最近太?累了,极度需要休息,夫人陪我养几日伤,伤好了咱们?就去逛街”
横竖不让她插手呗。
狗眼看人低,白明霁还?懒得管了。
养了五日的伤,朱光耀隔日便要问斩了。
晏长?陵深夜造访了刑部牢房,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像是知道他要来一般,见了他自动绕开了道,当作没看见。
行,又欠了他裴阎王一个人情。
第68章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败局已定,朱光耀即便不?甘,也只能认栽,被关了五日,无一人前?来?探望,便知大?势已去,再无挽回的余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声,国公爷迟迟才抬头。
长时间的阴暗,一双眼睛也越来?越模糊,辨认了一番,见来人竟是晏家的那位世子,朱光耀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不应该是晏阙尘那个老匹夫,前?来?看他的笑话?
晏长陵站在门前?,冲他一笑,“不?然?国公爷以为是谁?”又道:“还是说?,国公爷还是等着?谁?”
朱光耀眸子半眯,探究地盯着?他。
跟前?的年轻人,清隽风流,一身硬朗之气把?他骨子里的那份高贵,愈发?衬托得让人不?可?逼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朱光耀看到的不?仅是这样的表面,还有他眼睛里的沉稳和心机。
这就是他一直骂自己儿子不?成器的原因。
两人差太远了。
一个彷佛还停留在三岁,永远都长不?大?,那日被人摆了一道,临到死?了,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天?生良才,像是潜伏在战场上?的一匹狼,能猎杀四方,又像是一只千年狐狸,比他这个多活了几十年的人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就如眼下,他非常清楚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
晏长陵道:“朱氏死?了。”
“从皇后到贵妃,再到嫔,国公爷的一番栽培,到头来?全军覆没,还搭上?了自己的家族,老夫人出身贵族,一辈子都没吃过苦,结果晚年不?保,葬送在了自己的子孙手上?,听说?抄家那日,老夫人便一病不?起了,说?羡慕国公夫人,早几日死?,起码还能体体面面的下葬,有人送终。”
朱光耀沉默着?。
晏长陵看向他,“不?过,国公爷放心,到底是个老祖宗,我家晏老夫人不?忍她被丢弃到乱葬岗,在她身去后,已令人把?她埋在了你们朱家的陵墓里,也算是积了一桩善事。”
朱光耀闭着?眼睛,眼角跳了跳。
“国公爷甘心吗?”晏长陵斜靠在牢门前?,问他:“被你的盟友抛弃,国公爷当真甘心吗?”
朱光耀突然?睁开了眼,死?死?地盯着?他。
晏长陵一笑,“我不?信国公爷到此时了,还没看明?白这一盘一箭双雕的绝美好棋。”见?他目光中闪过波动,晏长陵继续往下说?,“我晏家赢了,你国公府便如同?此时,死?路一条。倘若我晏家输了,国公爷以为你真可?以平步青云,借着?太子手眼遮天?了?一代君王,不?会容忍外戚一家独大?,这是千古帝王最基本的权衡之术,没有了我晏侯府,还会有第二个晏家皇族,国公爷不?至于糊涂到连这点都想不?到。”
朱光耀脸色慢慢地起了变化。
“他弃了国公爷,过河拆桥,国公爷又何必如此替他保密。”
朱光耀目光一顿,看着?晏长陵,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晏世子聪慧过人,果然?非比常人,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出息多了。”
“国公爷说?得没错,晏某比不?上?贵公子金枝玉叶,只怕流放之路漫漫,贵公子挺不?下去。”
见?他脸色沉了几分,晏长陵又道:“刑部抄家之事,可?没有一个人前?来?相护,哭喊声震天?,惨不?忍睹。就连朱老夫人,还是我晏家替她收的尸,国公爷就不?恨对方无情吗?”
朱光耀抚着?双膝的手,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他恨。
他怎么可?能不?恨。
从皇后被贬开始,他国公府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深渊,自己每回找他周全,他皆劝他稍安勿躁。
原来?,自己早就成了他的一颗弃子。
与?虎谋皮,反被噬。
朱国公恨自己早没看清。
五日以来?他一直在等,他有很多的疑问要问他。
国公府倒下,于他有什么好处?
太子没了母族,将来?他靠谁?
靠他一个无根之人?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但他见?不?到人,无从得知。
朱国公突然?抬头,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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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问晏长陵:“太子殿下如何了?”
晏长陵,“挺好。”
朱国公长松了一口气,又问:“东宫的禁军统领换成了谁?”
晏长陵皱眉,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一盏灯火朝着?这方慢慢地靠近,到了跟前?,来?人把?灯盏一提,光线照在了晏长陵脸上?,待看清后,那人忙退了两步,“哟,晏世子。”
晏长陵也皱了眉头,“李总管,真是无处不?相逢啊,陛下又怎么了?”
李高对他行了一礼,笑着?道:“误会误会,这次陛下没召。”
没待晏长陵再问,李高便偏头瞟了一眼牢房内,低声同?晏长陵道:“这不?太子殿下得知国公府没了,几日不?吃不?喝,非要央求奴才给国公,替囚犯送点东西?,奴才只得冒死?前?来?,也算权了他的一片孝心。”
晏长陵点头,“情理之中。”
“晏世子怎么也来?了?”李高随口一问,问完又领悟了过来?,忙道:“那奴才先把?东西?送过去,就不?打扰世子了。”
晏长陵让开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高走过去,背对着?晏长陵,蹲下身将食盒放在了国公爷面前?,把?太子的话带到:“国公爷,太子殿下记挂着?您,这些都是他精心准备的,望国公爷,一路好”话音突然?一顿,颤声唤道:“国公爷?”
“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晏长陵听出了不?对劲,心头一紧,忙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便见?朱光耀跪在地上?,七窍正流着?血。
李高吓得不?轻,连退两步,问冲过来?的晏长陵,“这,这怎么回事。”
问他,他怎么知道。
晏长陵上?前?摸向朱光耀颈侧的脉搏,朱光耀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嘴张开,全是血,艰难地道:“你,你”
没说?完死?了。
晏长陵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李高。
李高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奴才这是什么运气。”
晏长陵扫了一眼朱光耀跟前?摆放的几样饭菜,一口未动,何况他双手正被铁链绑着?,也动不?了。
晏长陵给出了结论,“咬毒自尽了。”
李高抬手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叹了一声道:“咱俩运气都不?好,世子赶紧走吧,虽为死?囚,这番死?了,难免会落人口舌,晏侯府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世子可?别?让陛下再为难了。”
晏长陵赞成他的说?法,起身与?他一道出了地牢。
人到了外面,李高似乎才缓过来?,问他:“世子的伤可?好了?”
“多谢李总管挂记,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李高道:“下回世子爷可?别?那么鲁莽了,世子受了伤,陛下心头比谁都难受,这几日一直惦记着?呢。”
晏长陵一笑,对陛下的这份偏爱从来?没有否认过。
两人出了大?门,见?到了李高的马车,晏长陵没再上?前?,顿步道:“天?色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李总管路上?小心。”
李高弯腰同?他行礼,“世子爷也保重。”
—
宫中早就下了钥,李高没再回宫,去了宫外的院子。
像他这等子无根之人,大?多数都没有家人,就算有,自己的根都没了,也没脸再回去认亲。
但人总得有个家。
宫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太监,在外都会自立门户,家里养一些女人,或是认领个干儿子之类,李高没有,既没有找女人,也没有领养儿子,至今还是孤零零一人。
拿他的话说?,他这条命,都是陛下的,这辈子只为效忠皇上?,不?为自己考虑。
平日他很少回来?,府上?留下了几个奴才在搭理。
推开门,里头一片清冷。
因没有提前?给信,人进?了屋,管家才知道,慌忙提着?灯赶过来?,问道:“主子今日怎么回来?了?”
李高褪下了身上?的披风,挂在墙上?回头冲他笑了笑,“正好出宫,天?色已晚,便过来?了。”
他待人一向和善,无论对方身份是高还是低,说?话时皆是一派和颜悦色,在宫外的口碑也是极好。
且他不?弓腰驼背之时,身上?还有一股书生的气息。
五官虽偏阴柔,还是能看出男子的阳刚,偶然?间眉眼露出来?的那股清雅,总会让人忍不?住去猜想,他年轻时,必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即便到了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凭他身上?的温润和儒雅,若非知道他净了身,这般走出去,定会被人认为是哪家的达官贵人。
管家把?手里的灯笼搁在了桌上?,替他去找换洗的衣裳,回头又问:“主子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我回来?就歇一觉,明?儿一早便回宫,你不?必麻烦,帮我叫些水进?来?,早些去歇息。”
知道他不?喜被打扰,管家应了声‘是’,把?换洗的衣裳备好便走了出去,替他备水。
之后在对面的廊下远远地候着?。
等了半个时辰,见?屋子里吹了灯,这才放心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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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陵今夜出来?前?,白明?霁还说?自己困得厉害,要早早睡,等他回到院子,人却不?见?了。
余嬷嬷见?晏长陵一人回来?,愣了愣,“少夫人不?是说?去接世子爷了吗,世子爷没遇上??”
晏长陵沉默了一阵,问道:“谁陪她出去的?”
“就素商那丫头。”
就知道她闲不?住,才进?屋,晏长陵又扭头走了出去。
—
上?辈子白明?霁很少夜里出来?,即便出来?,也是有各种事情要办,从未慢下脚步去好好欣赏夜里的景色。
夜色里亮起来?的灯火,像是在每个人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行走在其中,总会比白日要轻松自在。
闹市内车水马龙,人流量大?,怕再次被堵在道上?,白明?霁让马车停在了街头,带着?素商徒步往前?。
才走了一段,白明?霁便后悔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素商又拽住了她的衣袖道:“娘子,娘子,你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
还办不?办事了。
转头正要让她闭嘴,前?方突然?窜出一道光亮奔向上?空,短暂的黑暗后,无数道火花一瞬炸开,散开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也印在了白明?霁微微仰起的脸上?。
素商格外兴奋,“娘子,咱们今夜运气真好,竟然?看到了烟花。”
一段快要遗忘的过往,突然?浮现出了脑海
“阿潋,走,放烟花了。”
“母亲,我要最大?的,要能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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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的那种大?烟花。”
“小孩子,要那么大?的烟花作甚”
孟挽笑着?从身后走了出来?,“谁说?小孩子就不?能要大?烟花了?”
“她姨母,你就宠着?她吧。”
“一只烟花罢了,这就叫宠?咱们阿潋随了姨母,姨母也最喜欢大?烟花,绽放在空中,那才叫好看,走,姨母今晚请你看大?烟花。”
那时候她多少岁?
大?抵七八岁。
母亲带着?她和阿槿回到了扬州娘家,那时候的孟挽还未嫁人,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请她看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场璀璨的烟花。
第69章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十一岁那年,扬州舅家来?信,说孟挽嫁了?人,她本想回去看看,母亲却在父亲与阮姨娘的恩爱之中,日渐被磨得愈发没了?精神气,再也经不起长途跋涉。
后来?,她只知道孟挽嫁给了扬州当地的一家姓林的门户。
听母亲说,那户人家的先祖曾是个功勋氏族,几代后作为旁支被分配到了?扬州,根基虽在,但家中无一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与有着救驾之功的孟家相比,那门亲事算是高攀。
本以为那样的人家,定会善待她,谁知孟挽嫁过去没两年丈夫便死了?,加之她跟前一无所出,被婆母安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赶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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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挽再次回?到了?孟家,祖父祖母相继身去,她便同小舅舅一家人过活。
上辈子时隔八年,在母亲的葬礼上,她才?再次见到孟挽。
与她记忆中一般,孟挽的模样没怎么变,笑起来?还是那么和蔼可亲。
若非最后自己死在了?她的一杯毒|酒之下,恐怕还会一直以为她就是当?初那个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私房钱,给她看一场烟花的姨母。
再好看的烟花,也不过转瞬即逝,璀璨的星火过后,只剩下了?一片乌沉沉的云烟。
母亲还曾笑着埋怨她们,“这下好了?,大把的银子化成了?烟,还不如咱们去酒楼吃一顿好的。”
孟挽捂嘴笑了?一阵,道:“姐姐怎知,吃进去的东西,是不是浪费?”
如此一回?忆,那样率真顽皮的笑容,在此后与她相遇的日子里?,似乎再也没有出现?在孟挽脸上。
嫁入白家,孟挽脸上的笑容温婉居多。
烟花没了?,周围的人群散开,素商唤了?她一声,白明霁才?收回?视线,正要往前,目光落下来?时不经意间?扫到了?阁楼上。
边上的阁楼是一处酒家,每层楼阁都挤满了?人,皆为适才?出来?看烟花的人群,唯有阁楼最顶上的一层,独独只站了?一人。
因脑子里?刚回?忆了?一番,余光瞥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白明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愣了?一阵又才?抬头望了?过去。
阁楼上的人已扭过头,转身往里?走了?几步,背影消失在了?菱花门扇后,灯火影影绰绰,一切都看不真切。
“娘子,娘子?”
白明霁被素商拽了?好几回?衣袖才?回?过神,眉头微皱。
素商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娘子看到谁了??”
白明霁晃了?晃头。
不可能?。
孟挽连人带车跌下了?山谷,岳梁也曾回?过话?,山崖陡峭底下深不可测,他的人下不去,若马车当?真从上面跌到了?谷底,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眼花了?。”白明霁道。
还有正事要办,白明霁收回?心神,没再耽搁,带着素商,径直去往福天茶楼。
到了?后看到的却是福天茶楼紧闭的大门。
门前站了?一堆的茶客,堵着守门的小厮质问。
“今日怎么关门了??”
“是啊,我人都约好了?,怎么突然关门了?。”
小厮弯腰同众人赔着礼,“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东家家中近日有喜事,闭门谢客三日,待再开张了?,凡是前来?光顾的客官,所有菜品,当?日都能?享受八折优惠”
“什么喜事,生意都不做了?。”
小厮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家没有个人情世故紧要事,东家的家事,咱们当?奴才?的怎敢过问”
素商从人群里?退出来?,无奈地看向白明霁,“白跑了?一趟。”
过去了?好几日,张嬷嬷和她的男人侄子皆入了?狱,国公?府也被抄家流放,对方?不可能?还在,白明霁也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再向茶楼的老板问些情况,如今门关了?,只能?打道回?府。
闹市正值热闹。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脚步都很缓慢,素商不太想?回?去,“娘子,奴婢好久都没出来?过了?,没想?到这街头到了?晚上,竟与白日大不同,冒出了?这么多的摊贩。”
见她实在是迈不动脚步,白明霁便把荷包递给了?她,“自己买。”
素商捏着钱袋子万分感激,“娘子,您真是个贴心的主子。”
到了?卖糖葫芦的摊贩前,素商回?头问白明霁,“娘子要吗?”
白明霁摇头,她不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素商却道:“奴婢买三份吧,娘子一串,奴婢一串,再带一串回?去给金秋姑姑,她平日里?最好这一口,指不定一个糖葫芦下去,病就好了?呢。”
一场风寒六七日了?,金秋姑姑还躺在床上。
高烧反复,人去了?大半条命。
连府医都束手无策,药加大了?剂量,就看这两日了?,再烧下去,就算保住性命,人也傻了?。
荷包给了?她,随她买几个。
白明霁没上前,退后几步,走到了?桥梁上,鬼使神差地又朝着适才?的阁楼看了?一眼。
人去楼空,连灯火都没了?。
眼睛只顾望着上方?,没注意身后,突然一堵人墙撞了?上来?,白明霁一愣,回?头便看到一张质问的脸,“不是说困了??”
晏长陵。
白明霁怔了?怔,好奇问道:“你回?来?这么早?”国公?爷的嘴应该没那么好撬,他不该审到半夜?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跑出来?,一个人偷偷欣赏夜色?”
说得好像是她抛弃了?他,“我又没绑住你的腿。”见素商过来?了?,白明霁从他身旁走过,晏长陵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我怎么听出来?,娘子心中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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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霁没觉得,头也没回?,“有吗?”
“有啊。”晏长陵拖长了?腔调,脚步与她并?行,侧过身肩头压下去,去探她的神色。
他人高马大,白明霁被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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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脚步往边上趔趄了?两步,接着便落入了?一只结实的臂弯内。
素商已到了?跟前,不知道晏长陵是何时来?了?,愣了?愣,弯身蹲了?礼,手里?的糖葫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
不过,世子爷一个大男人,应该也不会吃。
没想?到晏长陵却主动伸了?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全拿了?过去,同她一笑,“多谢。”
素商:“”
没见过一个主子与奴才?抢东西的。
“你自己回?去吧,我与少夫人再逛一会儿。”
素商还没反应过来?,晏长陵已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搂着白明霁,挤入了?人群中。
白明霁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纸包,大抵猜到了?他的心思,怕是听到了?素商的话?,“别?这么小心眼儿。”
晏长陵一笑,“那娘子得重新认识我一下,我这人的心眼还真不大,当?丫鬟的心里?没惦记我这个主子,说明娘子心里?也没我。”
白明霁不与他掰扯,“歪理。”
“那娘子心里?有我?”
白明霁觉得越理他,他越上劲,索性不理了?。
“吃吗?”晏长陵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白明霁没接,“我不喜欢。”
晏长陵没勉强,人群拥挤,他搂着她的肩膀往前,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周围人的碰触,白明霁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有他在,她彷佛不用?看路。
但看到他带自己到了?水巷码头,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晏长陵先登了?船,朝她伸手,“去了?就知道。”
白明霁看着他脚下不断摇摆的乌篷船,头上连个盖儿都没,很是担心自己这一上去,恐怕立马会沉。
“怕水?”晏长陵问她。
倒也不是,是白明霁从未坐过如此破烂的船,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捡来?的。
“放心有我在,沉不了?,要沉也是我先沉。”晏长陵抓住她伸出来?的手,稳稳当?当?地把人扶到了?船上,没有船夫,晏长陵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空出手,自己拿起了?浆板去划船。
“你有空了??”白明霁纳闷,今夜这么好的闲心,国公?府背后的人抓出来?了??
“我一直很闲。”晏长陵抬头冲她笑,始终不与她透露半个字。
白明霁没了?好气,“你闲,你划吧。”扭头看向两岸,与适才?在岸上看到的景色又不一样,两旁阁楼上的灯笼如同悬挂在空中,四处的光影投下,被水波一荡,涟漪散开,人潮声渐渐远去,头顶的天空也开阔了?起来?,离开了?笼罩在闹市的那片烟雾后,渐渐地能?到了?满天繁星。
白明霁很少这样看星星。
看入了?迷。
正觉得脖子酸,晏长陵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竹篾编制的枕头递给了?她,“脖子别?扭坏了?,垫在脑袋下,躺着看。”
这船看着破旧,但里?面干净整洁,船底还铺了?一层竹席,人已经在船上来?了?,白明霁也没扭捏,接过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脖子不酸人也舒服了?,船只徐徐前进催动了?夜风,风里?带着湖面上的水汽,拂在人脸上,凉爽极了?。
他愿意要当?苦力,她就尽情地享受,逛了?这大半夜,肚子里?有些空,手里?只有几串糖葫芦,白明霁实则并?不挑食,只是觉得这样的零嘴,是哄小孩子的东西,长大了?自然就不贪嘴了?,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可等那股甘甜化入口中,神色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顿。
难怪素商那小妮子看到糖葫芦就走不动了?
一瞬间?的怔愣,让那张脸染了?几分傻气,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精明。
晏长陵没忍住,低笑出声。
知道他在笑话?自己,白明霁耳朵一烫,有些别?扭,正要把糖葫芦装进去,晏长陵坐到了?他身旁,朝她伸手,“我的呢?”
白明霁把余下的都递给了?她,晏长陵却没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脖子低下来?,在她适才?咬过的地方?,咬下了?一块硬糖。
身下的船只一荡,轻轻晃悠。
晏长陵把那糖块含在舌尖,缓缓地抿着,低头看她,“太甜了?。”
他半个身子压在她的上方?,白明霁心口不自觉地跳了?跳,敷衍地应了?一句,“还好。”
“你是不是不挑食?”
“那多没趣,人生快事,吃为先。”晏长陵也没划船了?,挨着她一并?躺在了?船上,胳膊挤着她的胳膊,低声道:“我替你养养胃?”
他人身子宽,偏偏还往她这边挤,白明霁满鼻子都是他的气息,脸颊涨红,故作镇定,倒是想?起了?他那日做的一锅粥,味道确实好,好奇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小时候父亲说,要是不会做饭,便娶不到媳妇儿。”
白明霁诧异,他一个侯府世子,别?说做饭,就算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也会有一堆的姑娘抢着要嫁。
“后来?才?知道,他是骗我,为了?让我给他媳妇儿做她喜欢吃的狮子头。”
白明霁:“”
她从未听他提过他母亲,遂问道:“想?她了??”
晏长陵看了?她一眼,身子侧过去又挤了?挤,分出了?她半边枕头,又怕她被自己挤下去,胳膊搭在了?她腰腹上,搂住了?她,曼声回?答道:“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即便是想?,也只记得她很温柔,很贤惠,轮廓记不清了?。她自小便患了?心疾,家里?人都知道她走不长远,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何为死离死别?,哭过一场,便也慢慢地接受了?她不会再回?来?。”顿了?顿,他道:“想?,但至少不会难受。”
因她走得安详。
其他人则不一样。
白明霁听出了?话?里?的伤痛,没再往下问,一时也找不出安慰人的话?,只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这辈子有你在,都会好的。”
国公?府倒了?,走了?上辈子晏侯府所走的路,也算逃过了?一劫。
“也许吧。”晏长陵转过头,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这不还有一位聪慧过人,胆大包天的娘子在。”
见自己被戳穿,白明霁目光躲了?躲,“福天茶楼关了?。”
晏长陵一笑,“前几日倒是开了?,周清光去查了?一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对方?又不是傻子,在那等着让你去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明霁有些沮丧,好不容易顺着张嬷嬷的那条线查了?下去,结果却没把人给揪出来?。
那他呢,白明霁不长记性,他不让她插手,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审问了?国公?爷,知道背后是谁了??”
晏长陵摇头,“尚且还不确定。”
见白明霁面上露出了?不满,晏长陵胳膊一紧,把她捞过来?,轻声细语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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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骗你,国公?爷死了?。”
“什么?”白明霁一愣,看着他的近在迟尺的眼睛,急道:“刑部?也不过如此,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如此一来?,线索不是全断了??
晏长陵瞧她急起来?的样子,活像一只被惹怒的鹦鹉,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咬毒自尽。”
白明霁这回?真没了?力气,“那,就这么算了??咱们被他耍得团团转,上辈子侯府被抄家流放,除了?国公?爷,那人在背后只怕没少策划”
她一双眼睛融入了?夜空中的星辰,映出里?面一片焦灼来?,再明显不过,晏长陵看着她的眼底,微微一顿,轻唤她,“阿潋。”
突然被他叫出了?闺名,白明霁停了?下来?,便听他道:“你在担心我?”
他离她很近,即便此处光线暗淡,彼此也能?看清对方?的眼底,他目光里?带着笑意,三分试探,七分得意。
白明霁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心口的位置有些酸,又有些热。
没等她回?神,晏长陵的唇瓣又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感谢。”
“可我晏长陵上辈子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没保护住,这辈子,你就让我满足了?这个愿望,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必出头。”
白明霁诧异地看着他,晏长陵的目光则轻轻地落了?下来?,盯着她的唇瓣。
她刚吃过糖葫芦,唇瓣上还沾了?些糖粉,瞧上去晶莹剔透,晏长陵鼻尖突然望前一凑,嗅到了?上面的甜香味,又掀起眼皮看她,道:“甜的。”
白明霁脑袋似是被冲上来?的热量糊住了?一般,下意识去舔,舌尖刚伸出来?,晏长陵的唇便覆盖了?下来?,压在她的舌尖上,连着她的唇瓣一道舔了?个透。
一股酥麻窜上了?后勺脑,白明霁浑身僵住。
尽管上回?他把自己浑身上下翻了?个遍,如今一道吻还是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晏长陵越吻越深,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圈住了?她的头,不让她逃,含着她的唇瓣一遍一遍地去尝。
耳畔水渍声响起,渐渐地已分不清,是身下湖水拍打着船身,还是两人口齿之间?搅动起来?的动静声。
白明霁浑浑噩噩,直到他的手探入了?她衣襟内,才?猛然惊醒,红着脸去推他,“会,会沉的。”
“不会。”他眸子深邃,饱含着情愫,嗓音自喉咙里?发出,带着颤动,低沉而磁性。
白明霁见识过他在这方?面的反应,情动起来?,周身上下无不带着侵略,果然他的指尖碰了?上去,白明霁浑身一颤,一把攥住他的手,喘着气道:“不行,会被人瞧见。”
察觉到他克制了?一番,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抽出手的瞬间?,白明霁长松了?一口气,却见他起身,重新捞起了?浆板,“那我们去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白明霁脸上的红晕,蔓延至了?耳根,整理好衣襟,没去看他那张登徒子的脸。
划了?一阵,河面越来?越窄。
之后便是一片荷塘,见他还在继续往池塘里?划,白明霁脸颊上消退的红晕,又慢慢地爬了?上来?,他还真
晏长陵放下了?浆板,坐去她身旁,看了?一眼她紧绷的身子,低声一笑,道:“此地也不太适合,万一娘子的细皮嫩肉被蚊虫叮了?可不好,不必着急,咱们很快回?去。”
耳朵“腾——”一下烧了?起来?,白明霁瞪他,“谁,谁急了?。”
“拿着。”晏长陵已伸手摘下了?一个莲蓬递给她,“明日为夫替你煲汤。”
第70章第70章
第七十章
他说煲汤,翌日一早当真去了厨房。
拉着?白明?霁一道。
周清光把昨夜摘的莲蓬全搬了过去,搭了三张板凳,一人一张,围着?一堆莲蓬,坐在了竹丛底下。
白家祖父乃先帝时期的将军,后来虽没了后继之人延续那份荣耀,但家境还算殷实,且白之鹤在迎娶了孟锦后,便被?封为了侍郎,白家的姑娘生来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白明?霁只吃过莲子,从未剥过莲子。
晏长陵给她分配了活儿,让她把莲蓬内的果实掏出来。
自己则坐在她身旁,又把果肉剥开,取出里面白色的莲子,再用小刀化开,挑出莲心,放在了一旁的小簸箕内。
回?头见白明?霁正盯着?他,以为她不懂,解释道:“莲心留在里面,吃进去会很苦,但也别丢了,拿来泡茶,能清火。”
白明?霁只是?意外他一个高门世家公子,做起这些后厨的事情来,一点都不含糊,似乎更?像是?一种?享受,好奇道:“君子远庖厨,郎君就不怕被?旁人笑话?”
“笑话什么?”晏长陵一笑,“君子远庖厨,乃古人不忍杀生,推崇仁爱,望君子不要制造杀孽,但不适合咱们这些满手杀戮的武将。”
战场上的将士,每日都在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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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白明?霁突然道。
晏长陵看向她。
“战争并不是?以杀戮为目的。”小时候,她从祖父那里听过不少?关于战场上的事,白明?霁从不觉得将士就该背负所谓的杀戮之说,“古人最初在双方战争前,必须得提前下战书?,待双方准备完毕,战争方才能开始,且战书?的用词要恭敬谦虚,约战的地方只能在无?人的野外,上了战场也只捣毁对方的战车,不伤及性?命,逃兵五十步之后不能再追。如今战争礼仪崩坏,目的却没变,抛去上位者?不谈,于冲锋在沙场的将士而言,战争不是?为了杀戮,只是?为了,活着?。”
为国?而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是?护国?,也是?自保。
这不算杀戮。
她是?个姑娘,纵然有些好强,平日里也很少?与人聊起这些,今日正好说到了这处,多了一句嘴,说完耳边一静。
跟前的两人都朝她看来。
白明?霁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在两个将士面前说这些,等同于班门弄斧,正难为情,周清光突然与她搭话,“少?夫人可知,主子在战场上被?人叫什么吗?”
即便这辈子两人成了真正的夫妻,白明?霁对晏长陵的事情,实则并不了解,今日难得见这主仆二?人这般有闲心,摇了摇头,问道:“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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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狼。”
白明?霁还未反应过来,晏长陵手里的莲子便砸在了周清的额头上。
周清光捂住额头,被?砸的地方红了一团,仍不怕死,解释道:“意思?是?,精力?充沛,凶猛无?敌。”
晏长陵眸子一眯,“闭不上你的嘴了是?吧。”
周清光忙抬起胳膊躲避,“主子,别浪费了,难为您与少?夫人昨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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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
晏长陵果然没扔了。
周清光这才抬头同白明?霁道:“少?夫人放心,主子不会有事。”
白明?霁没出声。
突然发觉自己再也说不出来那句,上辈子还不是?死了。
沉默了片刻后,点了下头,“我相信。”
晏长陵眉头一扬,再次转过头看向她。
白明?霁则微微垂着?头,专心地剥着?莲蓬里的果实,耳侧一粒饱满的珍珠耳坠,把她耳根下的一块皮肤衬得愈发莹白,衣襟交口的位置,一抹殷红,半隐半露,异常显眼。
晏长陵目光闪了闪,又想起了昨夜她伏在自己身下时的娇媚之态,性?子挺硬,身子却软得像一滩水
燥热之意窜上喉咙,顿时口干舌燥。
这事越做,越上瘾。
‘童子狼’一名,无?论是?身心,都已彻底离他远去。
察觉到了某处的异样,晏长陵哑然,起身进了厨房,“我去烧火。”
等烧好了火出来,外面的两人不知何时已聊了起来。
周清光甚至挪了个位置,凑到了白明?霁跟前,“少?夫人不知,主子的烤兔子那才是?一绝。”
“你们还有空打兔子?”
“不打仗时,总得找个放松的地方,兔子,山鸡,遇上什么打什么,带回?来剥皮一烤,人间美味。”周清光今日话匣子一打开,收不住了,“再配上姑娘,美酒,日子比这四四方方的围城内恣意多了。”
白明?霁轻声问:“还有姑娘?”
“有啊,主子在边沙,魅力?可不比在京城差,我晏家军的头牌一枝花,姑娘们的梦中情郎”
晏长陵眉心一跳,挽着?宽袖,立在门前,一字一顿地道:“周、清、光。”
话音一落,周清光脊梁一绷,利落地起身,再漂亮地转头,“属下去挑水。”
人走远了,晏长陵才走到白明?霁跟前,偏下头道:“别听他的。”
“哦。”白明?霁点头,目露赞赏地道:“郎君还会舞剑,一定很好看。”
晏长陵:“”
所以说不能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太过于靠近家人,就怕有今日这样的弊端,一个不小心所有的底细,全都能被?抖出来。
晏长陵顿了顿,不确定地看着?她,“你是?在吃醋?”
白明?霁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渣屑,没去看他,“郎君想多了。”
“可惜了。”他长叹一声,等白明?霁望过来后,又弯唇冲她一笑,“我喜欢你吃醋。”
白明?霁看着?他此时惨绝人寰的笑颜,与夜里的那副如狼似虎的面孔全然不同,不觉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是?这般勾引那些姑娘的?”
晏长陵道:“胡说。”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勾引过的姑娘只有你,不是?我要娶的人,我为何要牺牲色相,岂不是?让人占了我便宜。”
白明?霁:“”
他这想法,倒是?像他,奇特得很。
晏长陵把她拉到了灶台后。
怕她累,特意给了她一张马扎,让她坐在那,又递给了她一把火钳,指了指前面的灶坑,“火不够了再填些木柴进去便是?。”
白明?霁捏着?火钳,没用过这东西,研究了一阵,才习惯。
晏长陵站在锅前,衣袖挽到了小臂上,把新鲜的莲子倒入了水中,边用勺子搅着?,边瞅着?她的脑袋,缓声道:“人不能缺少?烟火气,偶尔来这儿,让烟火熏一熏,方才能活得踏实。”
白明?霁明?白了,抬头问他:“你是?来释放压力?的?”
“也不全是?。”
白明?霁:“那还为了什么?”当?真喜欢烧饭?
晏长陵手里的动作一顿,语气略微嫌弃她笨,“你还没察觉到?”
白明?霁疑惑地抬起头。
察觉什么。
“你,我孤男寡女,正经夫妻,此时此地调|情逗趣,培养感?情,不正是?在享受风花雪月?”晏长陵说得一本正经,“人生在世,尤其是?咱们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更?应该轰轰烈烈地爱一场。”顿了顿,突然问道:“我敢爱,你敢吗?”
锅里的水早就沸腾了,白雾缭绕,把他的脸半隐在迷雾之中,看不清那双眸子。
白明?霁不明?白他又是?哪根神经不对。
心里有些不舒服。
前些日子不敢碰她,说要放她自由的人是?他。
如今说要爱的,也是?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凭什么啥都是?他说了算。
白明?霁火钳一丢,人站了起来,袖子一扫,把两人之间的那片白雾扫开,看着?他道:“晏长陵,我发现你真”无?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晏长陵替她接了,“你想说我不要脸?”
白明?霁默认了。
晏长陵也拿袖子挡了一下脸,欠欠地一笑,“那我爱你,你随意好了。”
白明?霁:“”
“出汗了?对,这里热”晏长陵脚步绕过来,把她拉到了门口,门外的马札移到了她的屁股底下,“你坐在这里,且看为夫如何施展魅力?。”
白明?霁觉得与他熟悉了之后,他那不要脸的本来面目,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一时坐在马札上也没动,看着?他熟练地操着?勺,炊烟缭绕之下,如他所说,确实染了一身的烟火气息,白明?霁突然开口,“周清光说,你们迟早要回?沙边?”
晏长陵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口应道:“晏家军还在边沙,自然要回?去。”
白明?霁没再问。
两个人花了一个早上,确切来说是?晏长陵一人花了一个早上,做出了一锅的莲子羹。
白明?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参与了其中的原因?,确实比之前好吃很多。
而晏长陵乐此不疲,一日三餐皆乃自己亲为。
白明?霁对口腹之欲,真没什么要求,劝他道:“趁如今能踹口气,你还是?多歇息吧。”
“谁说我不是?在歇息,陪伴家人对我而言,乃毕生所愿。”
晏长陵烧饭时,依旧让她坐在了门口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说着?话,“父亲当?初常年在外,顾及不到家中,每逢回?来便是?亲自下厨,为母亲和?祖母烧菜,祖母和?母亲常说他做的好吃,你知道味道哪里不一样吗?”
白明?霁摇头。
晏长陵对她扬了一下头,“帮我拿个碟盘。”
白明?霁起身把碟盘递给他,他盛好了一盘咕噜肉,递给她,逗道:“里面有为夫的感?情在,没尝出来?”
白明?霁深吸一口气。
便又听他道:“补偿上辈子欠你的,再顺便让你辈子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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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指挥使大人,晏侯府的世子爷,在家烧了一天的菜,消息传出来,翌日府上便来了客人。
商王府晏玉衡。
陆隐见,还有他即将成婚的未婚妻,钱三娘子,钱云归。
几人带着?礼上门,两人接到通传,一道去门口迎接。
再见到钱云归,白明?霁差点没认出来,之前听晏长陵说她染了疾,陆隐见四处在为她求医,本以为凭陆隐见的本事,必能医好她的病,没想到一个月不到,钱三娘子整个人竟然瘦了一圈,脸上的精神气也没了,面色苍白,唯独那抹温柔的笑容,与之前一样。
“少?夫人,叨扰了。”钱云归被?丫鬟搀扶着?到了白明?霁跟前,同她见礼。
白明?霁忙扶起她,“三娘子不必见外。”
一行人往里头,陆隐见跟着?晏长陵走在前,一步三回?头,似乎也被?钱三娘子的病折磨得没了精神。
晏长陵察觉了出来,问他:“上回?那大夫如何说的?”
一说起这事,陆隐见的神色便沉郁了下来,摇头道:“还是?查不出来,个个都说没问题,可她”身子就是?一日不如一日。
离婚期还有半月,昨日他去瞧她,她难得说想出去走走,正好很久没来晏侯府了,听闻晏长陵闲得泡在了厨房,今日便把人一并带了过来。
想着?人多,她高兴了,或许身上的病也就好了。
晏长陵:“明?日我进宫一趟,把宫中的御医请出来?”
陆隐见摇头:“该找的都找了。”
没一个有用。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日暂时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陆隐见让人从马车上搬了一坛酒下来,“今日有我的酒,加上晏兄烧的菜,咱们不醉不归”
话虽如此,目光还是?时不时地落在钱云归身上,放心不下。
知道钱三姑娘身子弱,白明?霁陪着?她在屋里坐着?,没出去,夏季气候热,出了一身汗后,风一吹最容易染上风寒。
怕她在吃药,喝不得寻常的茶水,便让余嬷嬷泡了一盏昨日晏长陵剥好的莲心茶,苦是?苦了些,但能解暑。
钱云归道了谢,抱歉地道:“我这一趟,让少?夫人费心了。”
白明?霁摇头,“横竖我也是?坐着?,没忙乎。”
钱云归笑了笑,“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常听风帆说起少?夫人与世子,瞧得出来,晏世子对少?夫人甚是?体贴。”
风帆是?陆隐见的小字。
白明?霁没有否认,笑了笑道:“陆公子待三娘子也好。”
钱云归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声,“嗯。”突然轻声问她:“少?夫人信命吗?”
白明?霁愣了愣,摇头。
她一向不信命。
“若是?不信,那便一辈子不信的好。”钱云归捂住帕子轻咳了几声,苍白了面上总算染了点颜色,又含着?笑道:“我信。”
“天地万物,一切都有定数,上天给了咱们多少?,无?论过程如何改变,结局都不会变,不会多给咱们一分,也不会少?索取咱们一分,若想要另一个人好,便有人甘愿付出。”钱云归轻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平安顺遂,寿终正寝。”钱云归抬起头,看向白明?霁,恳求地道:“今日来,我是?有事要求少?夫人。”
白明?霁没太听懂她前面的话,只意外前世钱云归在自己死之前都活得好好的,这辈子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三娘子有事请说,我能办到,必不推辞。”
“多谢。”钱云归喘了一阵,平息下来后才道:“陆公子与晏世子乃生死之交,两人在朝中的政见一样,所走的路也相同,这样的兄弟之情,世间难寻,若是?”钱云归顿了顿,眸中泛出隐隐的水雾,艰难地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还请少?夫人让晏世子多劝劝他,让他把我忘了,估计那时,能说服他的,也就只有晏世子一人了。”
白明?霁一愣。
钱云归转过头,看向院子里的榕树下,正开怀畅饮的那道身影,眼中不舍地道:“也请少?夫人转告世子,陆公子他性?子虽闹腾,但所信之人不多,信他之人也不多,余生之路,还请世子爷善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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