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道一声恭喜,不应该?”
“晏兄客气了,快请”钱大公子?走在前,领人进门。
有内阁首辅撑着?门面,府上来?的人不少。
满月酒不分内外客,两人一道被领入了内院的酒席间。
首辅家?的府邸,布置自?然?不会差,时?下春意?正浓,高?低几排酒席错落在一片繁花之间,半丝不见?门口的拥堵景象,只见?人影隐隐灼灼,三?五成群坐在半隐半露的花树后?,欢笑声时?不时?传来?,一直走到视线较好的一处水榭,前方的钱公子?方回过头来?,笑着?道:“晏兄快请入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回礼道谢。
待人走后?,入座前特意?找了个空挡,低声同周清光交代道:“你去瞧瞧,钱家?那孩子?长得如何?”
周清光一愣,一个刚满月的奶娃,长得好又?如何,长得不好又?如何,狐疑地看了主子?一眼后?,猛然?一惊,压低了嗓音道:“这,这别人家?的,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偷来?也无用,主子?要想?孩子?,同少夫人生一个”
晏长陵:
懒得同脑子?不好的人说话。
也不一定非得要奶娃,“去转一圈,挑几个长得好看、乖巧的、一眼看上去就惹人喜欢的孩童,引过来?。”
第26章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周清光犯了难。
头一回领到这等奇怪的差事。
跑到别人的府邸找孩童,还得是好看的,乖巧的,一个不好,被人疑心他是来拐孩子,自己倒无所谓,主子面上无光啊。
正饶着?头,突然看到了对面院墙下同样鬼鬼祟祟的陆隐见,当?下追了上去,“陆公?子?”
冷不丁地被人唤住,陆隐见脊梁一僵,回头见是他,直捂住胸口埋怨,“唉哟,清光你吓死我了。”
“陆公?子怎么在这?儿。”这?是后院。
陆隐见十指竖起?来,对他“嘘”了一声?,忙把他拉到一根抱柱后,没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反问起?他:“你怎么在这?儿,晏兄呢?”
周清光欲言又止。
两人正躲躲藏藏,对面月洞门内一位丫鬟探出头来,捂住绢帕轻笑了一声?,“可是陆公?子?”
完了,被逮住了。
这?宾客擅闯后院,轰出去就丢人了。
陆隐见忙从?抱柱后走了出来,也不敢乱看,垂头冲着?那丫鬟的方向拱手赔礼,“陆某失礼了,请姑娘见谅。”
没听到回音,陆隐见慢慢地抬起?头,一只鸟雀从?眼前飞过,留下了一道清脆的鸟鸣声?,随后便见跟前的月洞门下垂着?的一枝月季前,正立着?一位妙龄姑娘。
姑娘手中拿着?一柄绣鸟雀的轻纱团扇,团扇上端,挨着?她?下颚,一双眸子含着?水汪汪的柔情,轻轻冲他一笑。
正是钱家的三娘子,陆隐见的未婚妻。
钱云归。
陆隐见当?下红了脸,顾不得先打招呼了,回头一把蒙住周清光的眼睛,把人往外轰,“不许看!快出去!”
周清光被他一只手盖在脸上,鼻孔都?要堵住了,挣扎拉扯间,赶紧求人,“陆兄,帮个忙”
—
白明霁不太喜欢吵闹,也不太擅与人交际,很少参加这?样的宴席。
好在今儿并?不算吵。
安静地坐在那,吃着?果?子饮着?茶。
小半个时辰过去,满月酒的宴席都?开始了,前方水榭上的凉亭已唱起?了戏曲,周清光那没用的东西,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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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陵频频回头观望,脖子都?快扭酸了。
暗骂了一句,使?狗不如自走。
打算亲自上阵,掀了掀长袍,倾过身正要同身旁的小娘子知会?一声?,突见她?身后的门槛内,冒出了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肉团子。
门槛太高,肉团子抬了几下短腿,没能迈出来,最后索性往门槛上一扑,圆滚滚的身子使?了好大的劲,才颤颤巍巍地翻了过来。
小肉团子大抵才一岁多的模样,走路有些不稳,偏着?脑袋奶萌萌地瞅了一圈,终于察觉到了这?头有人,一双葡萄大的眼珠子顿时愣了愣,好奇地看着?两人。
晏长陵的目光也跟着?一亮,慢慢地撑起?了身子。
周清光,可以啊。
半撑的腿脚放下去,对着?那肉团子,挤了一下眼睛。
白明霁察觉出他的异常,回头看去,便见他这?副招蜂引蝶的样儿,还以为是看到了哪家姑娘,一回头却看到个糯米团子。
白明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晏长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冲那肉团子晃了晃。
肉团子见了糖两眼发光,笑出了两颗白牙,一跑起?来,更是东倒西歪。
眼见人要到跟前了,晏长陵突然把那颗糖塞到了白明霁手里?。
白明霁:“”
小肉团子跌跌撞撞地到了白明霁跟前,丝毫不客气,弯下身小胖手伸出来,五根肉爪子先是试探地捏住了她?的手指,再?抬头去瞧她?的脸色。
见其似乎并?没有危险了,便壮着?胆子,埋头用手指去挖她?手里?的糖。
白家的几个小辈均未成亲,白明霁哪里?见过这?般大的小肉团子,忙摊开掌心,给了他。
肉团子得了糖,“咯咯——”笑个不停,胖乎乎的小身板子突然扑进了她?怀里?,奶萌的嗓音吐词不清,“谢,谢”
白明霁被他一扑,只觉肉乎乎的一团,骨头都?找不到了,生怕他摔着?,伸手去搂,又没经验,一阵手足无措,转头问身旁的人:“这?谁家的孩子?”
晏长陵摇头。
娃跑了,怕是大人正着?急了,白明霁四下里?望了望,想把这?烫手肉团子交出去,“你,你抱去找找。”
肉团子却不愿意从?她?怀里?起?来了,兴许是觉得她?衣襟上的轻纱好看,一只手攥住不松。
白明霁想拽开他,又怕弄疼了他,一阵手忙脚乱,搂也不是,甩也不是,只能向身旁的人求救,“你快,快过来抱一下,我没,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怎么抱”
晏长陵觉得她?这?话可笑,她?没有,他难道就有了,爱莫能助地道:“我也没有过小孩。”
白明霁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耳尖“腾——”一下红了起?来,便也不再?指望他了,埋头看着?怀里?的小肉团子,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圆溜溜地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眼珠子没有半点杂质,清澈如星辰,又觉得莫名可爱了,不由夸了一句,“哪家的孩子,长得真好。”
“是吗?”
晏长陵突然凑了过来,看就算了,还动上手了,捏了一下小肉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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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乎乎的小脸,被他一捏,顿时变了形,白明霁惊愕地看着?他,“你,你捏人家作甚?”
晏长陵却没有半点收敛,身子挪了挪,宽大的肩膀替她?堵住周围的视线,一人作案不成,还要拉上她?,“好软,你捏捏看。”
白明霁:
他可真损,“这?么小的娃,你也能欺负。”
晏长陵低声?道:“横竖不是咱们的,送上门来,不捏白不捏。”
白明霁讶异他哪里?来的坏心眼儿,晏长陵又伸手捏了肉团子一把,“你看,他喜欢呢。”
小肉团的脸被他揉成一个面团,小嘴巴都?挤成了一个窝了,不仅没哭,还“咯咯”笑了起?来。
晏长陵继续怂恿,“捏捏试试。”
白明霁愣了神。
这?也太缺德了
可白白嫩嫩的团子都?在跟前,粉扑扑的脸蛋彷佛有一种魔力,蛊惑着?人心。
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手指头刚捏下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唉哟,天?爷!可算找着?了”
白明霁从?未做过亏心事,今日是头一回,心头漏了一拍,慌忙松了手,那位说话的年轻妇人已走到了跟前,忙同两人致歉,“实在对不住,扰了二?位兴致,这?小祖宗好动,奶妈转个身的功夫,竟就跑到这?儿来了。”
说完伸手过来抱娃。
白明霁这?才回过神,同身旁的晏长陵一道把那肉团子捧了过去。
身后又来了一位年长的妇人,领着?几位丫鬟走了过来,见娃找到了,松了一口气。
倒是认得晏长陵,笑着?上前来招呼,“前些日子听老夫人传信,说她?老人家过来,没成想今日来的是世子和少奶奶。”
晏长陵也认得她?,拱手见了礼,“晚辈见过钱二?夫人。”
白明霁跟着?福了福身。
“快别多礼,折煞我了。”他一个晏家人,又是侯门世子爷,哪里?用得着?朝她?这?等妇人至礼,二?夫人忙虚扶了一把,“家中小孙子不懂事,倒是沾了二?位的福气。”适才那位年轻妇人是他跟前的儿媳妇,那奶娃则是她?的孙子。
回头逗了一下二?少奶奶怀里?的娃,“来,快给世子爷和少奶奶做个恭喜。”
小小的奶娃倒也听懂了,胖乎乎的小手捧在一起?,上下摆动。
呆萌的模样,惹得一众人笑。
又客气了一番,一行人才离开,出了水榭,见到外面候着?的钱三娘子,钱二?夫人一扇子轻敲到她?头上,埋怨道:“你以为是阿猫阿狗呢,逗一阵就松手,说了娃离不得人,今儿要是真不见了,瞧你怎么同你兄长和嫂子交代?。”
三娘子认错态度极好,埋着?头笑了笑,忙赔不是。
—
人终于走了,白明霁不觉身上已热了起?来。
肉团子的两边脸颊明显红了,亏得不会?告状。
回头再?看身旁的公?子爷,倒是一副轻松之态,见她?盯了过来,丝毫不知悔改,还问她?:“夫人觉得手感如何?”
白明霁:“”
白明霁不说话了,扭过头去,倒被他那声?‘夫人’唤得有了几分不自在。
自打上回两人抢了一夜被褥后,金秋姑姑便备了两床。
矛盾倒是解决了,却也彻底没了风浪。
两人各睡各的,至今还未圆房。
已被金秋姑姑催了几回。
再?催下去,也烦。
拖得了初一,拖不过十五,要不索性与他摊牌,他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大可去找,若是没有
白明霁眸子轻转,目光在身旁人的面庞上停留了一阵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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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实在枯燥得紧。
就凭这?人的容貌,将来两人有了孩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轻搓了搓指尖。
肉团子的手感,确实挺好
若是没有喜欢的人,那她?就不客气了。
—
酒席继续,水榭上的戏曲已换了一首,两人各怀心思,正听得入神,身侧隐在繁花后的一处宴席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似是有酒杯摔在了地上。
随后一道嗓音打破了宁静,“原本主子今日也没打算来,是金公?子千说万说,非要邀请主子前来,不成想竟是鸿门宴,专程来羞辱主子的。”
晏长陵探头望了过去。
那声?音还在继续,“先前金公?子穷困潦倒,靠着?主子周济之时,怎不见你上首辅大人的门?如今有了成就,倒是活跃起?来,来认这?门亲了,一口一句首辅大人对你有栽培之心,你忘不了恩。我看金公?子不是忘不了恩,是想抹去自个儿的过去吧。金公?子也不想想,你今日的成就何来?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如今倒成你自个儿的才华了,我呸”
“住嘴!”
“主子,这?口气您能忍,小的忍不了。”
片刻后又一道嗓音传来,似是极为茫然和错愕,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我没有要羞辱兄长的意思啊”
话音一落,一人劝了劝他:“金公?子,别说了。”
这?道声?音倒很熟悉。
白明霁一愣。
白星南?
“今日多有打扰,王某家中尚有一对小儿,在外耽搁久了恐无人看顾,先行告退了。”
很快,一主一仆两道身影从?酒席间走了出去,跟在后面的小厮,一脸愤怒,袖子甩得老高,还在愤愤不平。
白明霁认得。
是白星南的同窗,王翰。
正疑惑,晏长陵先出了声?,“白星南!”
花树后的几道身影一顿,随后白星南便绕了过来,见到两人后愣了愣,“姐,姐夫,阿姐。”
白尚书人虽不在了,但上回的过继还作数,白明霁如今已是他的亲姐姐了,晏长陵把人招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白星南欲言又止。
两人都?是他的同窗。
一位是金公?子,乃钱家大房大夫人娘家的表公?子。
今年的私塾考核,做了一篇文章,称得上新颖,文章出来后被人到处传阅,后又被一位惜才的老先生花重金买下。
这?不一时翘起?了尾巴,趁着?今日钱家办满月,上门来认亲,顺便把最初周济他的另一位表亲王翰也请了过来。
王翰比金公?子早几年进私塾,平日里?也算是满腹才华,可经过这?一回后,名声?便不如金公?子了。
金公?子的成功也算是替钱家大房长了脸面。
今日过来,钱家大房的几位公?子,均对王翰表示感谢,感谢他对表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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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照。
钱家的兄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多亏了王兄当?初的扶持,金弟也没让王兄失望啊,眼下这?算是”笑了笑玩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话已经不妥了。
但王公?子并?没有介意,笑了笑,也承认了自己的不足,“惭愧,上了年纪,无论?是精力还是笔力,已不如当?年,如今是比不上金弟了。”
这?番话多数都?是谦虚。
可那金公?子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得志,想证明自个儿的才华当?真已不在他之下,便顺着?他的话道:“说起?这?事,兄长可知外面的书生们都?是如何评价您的?”
王公?子摇头,请教道:“不知,如何评价的?”
金公?子当?真喝多了,还是真存了心要羞辱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说出来的话很刺耳,“说兄长早年那篇‘天?神赋’确实写得好,但后来做出来的几篇文章,均缺了一些味道,还暗里?问过我,兄长是不是状态不佳”
钱家的兄弟,即便听出来了那话不对,也觉得没什么,既然自称兄长,那当?弟弟的有了出息,也应该替他高兴。
殊不知这?世道上的万事,皆是以结果?论?英雄,先不论?金公?子是不是真比王公?子更有文采,作为当?年被王公?子一手扶持起?来,不惜自掏腰包替他买书,学问上更是倾囊相授的金公?子来说,不仅不知感恩,还反过来说教自己兄长,可见礼数上显然是个欠缺的。
王公?子抿唇不语。
笑得也温和。
他能忍,他身边的小厮受不了,发了那么一通火,觉得金公?子今日拉了他家主子来,就是想借着?钱家来羞辱他。
之前二?人在私塾,相互探讨学问,是先生眼里?的得意门生,一度风光无限,今日过后,想必二?人的关系再?也不复之前,彻底决裂也说不一定。
晏长陵对这?二?人不熟,不感兴趣。
目光倒是瞧见了白星南后脖子上的一道乌青,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还真是回回挂彩,一把将人按在位置上坐着?,压着?他的一侧肩膀问:“你知不知道你姐夫我是谁?”
白星南被他压得矮了半边身子,回头惶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晏长陵眉头微扬,“说说看。”
“晏,永宁侯府世子。”
晏长陵:“继续。”
白星南:“战,战无不胜的常,常胜将军。”
晏长陵:“还有呢?”
“锦衣卫指挥大人。”
晏长陵挺满意,又替他补充了一句,“还有,京城的小霸王。”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白明霁,“她?呢,她?是谁?”
白星南不敢回答。
晏长陵嫌弃地戳了戳他脑袋,“我夫人。”
白明霁:
“她?是我夫人,你是他弟,那是不是你就是我小舅子了?”晏长陵见白星南呆愣地点了点头,护犊子般地挺了挺胸膛,“记住了,谁要再?敢欺负你,给我打,打不赢找我,打死了算我的。”
那跋扈的劲儿又犯了。
白明霁眉心两跳,及时阻止,“别乱教。”
他这?叫乱教?
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倒也是,他姓白。
晏长陵松开了白星南,觉得很有必要与对面的小娘子提前打好招呼,“先说好,等我自己有儿子了,我来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27章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这一句话引来了漫长的沉默。
白星南觑了一眼上方一言不发的长姐,胆子虽小,但并非没有,干瘪瘪的笑了两声,“那等姐夫有了再说。”
今日他只为来礼送,先前碰到两个同?窗,已经耽搁了,不敢再待下去,他得走了。
晏长陵对他那话颇为不满,想要仔细追究一番,拉住人?不放,“喝一杯?”
白星南摇头拒绝,“姐夫慢慢喝,我还得守孝。”
不仅他守孝,跟前的白明霁也是一样。
酒席上的荤腥半点没沾。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劲了,晏长陵起身,大抵是想扳回一局,让白星南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还会不会遥远,回过身,体贴地?把手递到白明霁跟前,“走吧,回家。”
白明霁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可她并非是娇娇女,起个身罢了,哪里需要人?扶,自个儿站了起来。
空荡荡的掌心,拂了一股风。
再看白星南的脸,便再也瞧不出半点可怜了,还欠揍,晏长陵胳膊一伸,搭着他的肩,“走,送你?一程。”
白星南神?色一慌,忙道:“不用,白府有马车”
“有马车也能送,怕什么,走吧,姐夫想同?你?聊聊”
被强硬着押上车的白星南,挤在两人?中间,一边是血脉压制的阿姐,一边是笑里藏刀的姐夫,僵着脖子,动也不敢动,一脸生无可恋,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终于熬过了煎熬,到了白府门口,马车还没停稳,逃也似地?翻了下去。
晏长陵还掀开车帘,故意冲着他仓皇的背影嘱咐道:“小舅子慢点,别摔着了,下回姐夫再请你?啊。”
白星南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哪里还敢有下回,匆匆应了一声,“姐夫,慢走。”
一进门,迎面便碰上了大公?子。
见他这副模样,白云文愣了愣,“二弟不是去钱家过礼了吗,怎么一副被鬼追的样?”又看了下门外?的马车尾巴,问道:“这是谁送二弟回来?”
白星南扒开颈子上的交领,一面散着热气,一面嘟囔道:“这不在钱家遇上了阿姐和姐夫,顺便送了我一程。”白尚书走后,大房的一切事?务都落在了他头上,俗话说笨鸟先飞,他脑子不好使,只?能马不停蹄花费大把的时间去处理杂事?,吊丧的礼单,他还没整理完,“我不与兄长说了,约了明管家。”
白云文看着那道行色匆匆的身影,心头莫名一空。
两个同?样资质平庸的人?,在昔日的岁月里共同?承受着周围人?的指责和嘲笑,突然有一天,对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要朝着那条阳光大道离他远去,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茫然徘徊,便有了一种被抛弃的落差感。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抛弃的。
正走着神?,身后小厮过来,低声道:“适才钱公?子传话,问公?子,他要的东西?备好了没。”
小厮不敢抬头。
大抵也知道钱公?子要的是什么东西?。
是大公?子替他抄的书。
在书院,白家两位公?子承包了那些个世家高门子弟抄书的活儿,已不是秘密,往日尚且有个二公?子分担,可自从?过继之后,二公?子忙得脱不开身,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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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了,宁愿被打
白尚书在世时,世家子弟们还会有所?顾忌,如今人?死了,白府两位公?子的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小厮等了好一阵,才听到白大公?子的回话,“放心,都备好了。”
—
把白星南送走,晏长陵和白明霁又拐回了大街上。
酒席散后,时辰本就?不早了,这番一耽搁,天色已到了黄昏。
太阳一落西?,街头的热闹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日里被学业和公?务困了一日的公?子老爷们,开始了夜里的寻欢作乐。
一辆一辆的马车朝着茶楼、酒楼徐徐驶去,经过一家酒楼钱前,车子还是终于还是堵上了。
这等情况只?需要各家的马夫下来相互周旋,晏长陵没理会,正闭眼养神?,却?突然听到一声,“晏兄?”
晏长陵睁眼,斜着身子撩起了帘子。
窗外?是一位面熟的公?子,但他一时叫不出名字。
对方见真是他,热情地?邀请道:“这不巧了吗,楼上位置我已预备好了,晏兄移个步,咱们今日痛痛快快喝一场。”
晏长陵摇头,“我很少饮酒。”
“啊?”对方没反应过来,又道:“不喝酒也行,咱们听听曲儿,你?这一趟回来,怕是连京城内有名的姑娘都不认识了。”
晏长陵面不改色,“原本也不认识。”
不认识什么?
对方没能理解他这话。
晏长陵浅笑不语。
那位公?子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悄声问道:“马车上是谁啊?”
晏长陵笑得更灿烂了,也没隐瞒,“我夫人?。”
那位公?子一愣。
这回连着他前面的几句话都听明白了,忙道:“是元某唐突了,那就?不打扰晏兄了,改日小弟再随家父登门拜访。”
晏长陵想起来了。
先前兵部元侍郎的儿子。
白之鹤一死,元侍郎升为了尚书,瞧这阵势,今日应该也在这儿办升迁宴了。
放下车帘,再转过头,便被小娘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想必误会了,晏长陵下意识去解释:“一个熟人?。”
白明霁想的却?并非此事?,还沉浸在适才他那一句“我夫人?”中,头一回听时不觉,再听,竟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继“我女儿”、“大娘子”、“我阿姐”之外?,她又多了一个身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夫人?。”
晏长陵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躲开,袖子拂起来,弹了弹膝下并不存在的灰,“我很少去,真的,我对这些不太感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有喜欢的人?吗?”白明霁突然问道。
本打算等到晚上再问,但此时坐在马车内堵着,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事?,她自来都是速战速决。
对面的人?听得毫无防备,愣了愣,抬头迎上小娘子的目光,面色尽量做到平静,脑子里却?已在翻腾倒海,瞬息之间将?这个问题的所?有答案和可能,都过了一遍,甚至把上辈子都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在外?的名声还可以,在小娘子又一次问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后,坚决摇头,“没有。”
之后便观察着小娘子的神?色。
见其面色认真,彷佛下定?某种决心,笃定?了一件大事?,点了点头,慎重地?说了一个字,“行。”
行
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细想,坐下的马车又是一顿,很快停了下来,这回是堵得纹丝不动了。
晏长陵掀开帘子问周清光,“怎么回事??”
周清光胯|下的马匹都过不去了,无奈道:“瞧来,这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人?缘不错。”
晏长陵眉头拧了拧,没等他想出法子,身后的小娘子竟主动出声邀请他,“夫君,要不逛逛?”
—
下了马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晏长陵望着前方已没入繁灯中的小娘子,迟迟没从?那一声“夫君”中回过神?。
他记得清楚,头一回她主动唤他夫君,在大理寺,是怕他找岳梁的麻烦,特意来讨好。
这一次呢?
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总归是好的。
如此倒开始反省自己了。
下回她若再叫自己‘夫君’,他就?要回她一声,“娘子。”
许是在家待久了,闷得慌,小娘子今日的兴致挺高,不断往铺子里钻。
先是逛了一家文宝店,领他进去后,回头问他:“有喜欢的吗?”
晏长陵扫了一圈,今夜并不是他来买东西?的,道:“家里有,不必再添置。”
又到了一间玉铺,都是些男子佩戴的挂件。
她又问:“要不要买一块?”
尽管后来晏长陵再回忆此情此景,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奈何当时一片惘然,想着家里的玉佩一大把,买回去也是蒙灰,便道:“家里也有。”
小娘子继续往前,目光四处巡视。
晏长陵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活了两世,倒还是头一回陪小娘子逛街。
一场堵车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成就?了两人?的约会。
不用他另外?再费神?了。
就?在今夜,他找个机会,问问小娘子,愿不愿意给他生个孩子,轰轰烈烈地?过完这辈子。
打定?了主意,招来周清光,“钱袋都给我。”
他今夜要散财,赢得美人?笑。
大酆边关的战事?虽不断,但这京城的江宁一向?太平,温饱之后,便是更高的物质享受,几十?年来,江宁早就?是一座灯火酒绿,繁华奢靡的都市。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着的,两人?各自在琳琅满目的街头寻觅。
白明霁已经很久没讨人?欢心过了。
母亲喜欢好看的簪子,白明槿喜欢花,想让她们开心,送上这两样东西?,准没错。
但身旁的人?喜欢什么,她还没有摸透。
文宝不喜欢,玉佩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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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到底喜欢什么。
又往前走了一段,回头却?没看到人?,身后的郎君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落后了好一段,白明霁顺着他目光一望,看到了一盏灯。
灯盏上绘着一道平安符。
很大很亮。
闹市里什么稀奇八怪的东西?都有。
最多的便是这类专门为郎君设置,来讨姑娘欢心的东西?。
这类灯。
不仅要钱,还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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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银钱,得通过关卡才能得到。
曾经有一段日子,很受小情侣的青睐。
倒也不难。
也不是头一回。
他想要,她给他就?是。
晏长陵挺疑惑,自己也就?离开了半年,这京城内怎么都流行把平安符到处印了。
灯挺好看。
想起自己欠她的平安符,打算先买下这盏灯。
钱还没掏出来,走去前面的小娘子突然折了回来,“你?等等。”先他一步,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交给了铺子老板娘,同?她道:“点火吧。”
钱给了,接下来还要通关才能拿到灯。
晏长陵大多时候人?在边关,对京城内的这些把戏并不熟悉,等他反应过来,铺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已燃起了一个火圈。
关卡名曰:‘刀山火海’
都是噱头,平日里为了哄小情侣的把戏。
并非真的要刀山火海。
可地?上的刀子虽假,火海却?是真的,水也是真的,否则没了挑战性,也逗不起人?的兴趣。
这类把戏,平日里大多都是郎君为小娘子闯。
小娘子逗郎君的却?很少。
铺子的老板娘一脸意外?,正准备询问,是不是搞错了。
小娘子已经一头冲了进去,没有任何犹豫,从?火圈里穿出去,再从?那水柱底下走出来。
最后一身湿漉漉地?站在晏长陵身前,抬起头,把手里的那盏灯笼递给他,昏黄的光亮照在她脸上,两鬓发丝已被沾湿,紧贴在她面上,一双眸子彷佛也被淋了水,洗过了一番,清澈又明亮,朝着他望来,唇角弯了弯,“喏,给你?。”
第28章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他见过抱着琵琶唱曲儿?的柔媚姑娘,也见过团扇遮面娇羞连连的大家闺秀。
头一回见到这么憨实的姑娘。
晏长陵愣着神,目光落在那双眼睛上,火圈内的火星子扑过来也没?注意?,白明霁忙抬袖替他拂开,“烫着了没??”
晏长陵摇头。
手伸出来,却不是提她手里的灯笼,而是轻轻地落在她?脸侧,把她?发丝捋顺,又从袖筒内掏出一块绢帕,擦拭着她?脸上的水渍,动作轻柔,声?音也低,“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小娘子,许亲之时,媒婆告诉我,想?要娶江宁城内最好的小娘子,便非白家大娘子莫属了。”他五指轻抬起她?脸颊,把她?脑袋往怀里拉了拉,连着她?头顶的水渍也一并抹去,继续道:“后来去战场,所有人都问我,少奶奶好看吗,这不是废话吗,我晏长陵的夫人还能不好看?心底却后悔万分,为何?就走得那般匆忙,掀下盖头,好生看一眼,又能耽搁得了多久。”
白明霁被他一拉,鼻尖似乎都要碰上他胸膛了,心脏又开始乱跳,既不自在,又慌得厉害,实则没?怎么听清他的话,随口一问:“那,那如今呢。”
他满意?吗。
可愿意?同?她?消磨这漫长的一生,再生几个好看的肉团子,让她?捏。
“如今啊”晏长陵擦完了,身子后退了一些?,望着她?期待的目光,弯身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另一只手掌轻落在她?头顶,低笑一声?,“傻子。”
白明霁一愣。
她?是傻子?
她?听过旁人说她?强势、冷血、甚至恶毒,这句‘傻子’倒是新鲜。
男人真难哄,个个的心思都猜不透,白明霁无奈道:“我给你买了灯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不喜欢?”
话音一落,一片衣袖拂过来,递到?了她?跟前,大方地道:“随便牵,拧成麻花我都不介意?。”
—
石桥上,樵风提着灯笼,立在岳梁身旁,同?他一道望着那两道背影,神色已?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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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这一幕格外熟悉。
快两年了吧,那时白家大夫人去世不久,白大娘子缠着主子要替大夫人讨回公道,他记得清楚,一模一样的场景,不过不是灯笼,而是一道真正的平安符。
白大娘子也是一身湿淋淋地把那道黄符放在主子手里,同?他道:“只要大人愿意?,大人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时候的白家大娘子似乎还未同?晏家交换名帖。
樵风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白家大娘子当时的话已?经?够清楚了啊。
那为何?主子
樵风都替自个儿?的主子惋惜,一脸追悔莫及地看向岳梁,“主子,您是不是那时没?明白啊。”
岳梁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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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风奇怪地道:“也不对啊,小的见大人也并非不喜欢白家大娘子,但凡当年也,也没?他晏长陵什么事。”
“慎言。”岳梁打断,今日倒是有闲心多说了两句,“我这样的人,岂能?同?人谈婚论嫁,不是害了人家。”
“主子什么样的人了?”樵风对他的说法不赞同?,“主子能?有今日,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我什么本?事?”岳梁轻声?一笑,“大义灭亲,把自己父亲送上断头台,再逼疯母亲?”
当年岳梁被新帝破格升为大理寺少卿,一度引起朝中臣子的不满,也曾被人揶揄过,说他是‘卖父求荣。’
他并未反驳半句,默默做好本?分,几年过去,靠着自己的真本?事让人闭了嘴,没?料到?今日他自己提了出来,樵风一怔,“主子”
岳梁已?抬步往下走,夜色模糊在他脸上,只见其目光被映得深邃,更多的神色,便也瞧不出来了。
前面的两道人影不见了踪迹,岳梁也没?再看,立在桥梁下,等着自己的人找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大理寺的一位官差匆匆走来,压低了声?音禀报:“大人料事如神,状元巷果然有了动静。”
岳梁没?什么意?外,既然没?死,必然会忍不住回来,“盯着他,切记打草惊蛇。”
官差压刀领命,“是。”
樵风一愣。
白家的案子结束后,见主子迟迟不撤大理寺的暗卫,樵风还有些?不明白,驸马爷死都死了,凶手也知道了是谁,为何?还要查下去。
想?来是为了应付长公主。
心头还在暗自叹息,一向铁面无私的主子,也有凡心大动之时,为了白大娘子破例了一回,原来那驸马爷压根儿?就没?死啊。
既然活着,为何?又要装死?
樵风不明白,就像到?了现在,也都还没?明白为何?白家大娘子会去‘杀’驸马。
当真是为了替晏月宁出一口气?
那这一口气,也太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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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晏将军,为何?要把孟娘子的马车推到?崖底下去?
他想?不明白,岳梁也不明白,又看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招来身后的暗卫,吩咐道:“跟着晏指挥。”
前段日子,他晏指挥出了一场大风头,替陛下找回来了那副‘画’,但也把自己暴露在了明处。
驸马爷既然还活着。
那便是旁人的一招引蛇出洞。
没?再逛下去,回头上了马车,人刚到?大理寺,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岳梁看着跟前暗卫递过来的两颗糖,平静的神色,到?底动了动。
暗卫垂头,把晏长陵的原话带给了他,“晏指挥让小的交给主子,说今日他同?少夫人去钱家吃了满月酒,抓来的喜糖,让岳大人沾沾喜气,还说”官差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岳梁,头埋得更低了。
“说什么。”
“说,说岳大人年岁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欢的姑娘,他不介意?搭桥牵线,至于其他的事,暂且就不用岳大人插手,倒也并非不领情,而是人太多,位置不够站。”
岳梁:“”
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他晏指挥的轻狂,“放那儿?吧。”
—
白明霁身上沾了水,晏长陵没?再逛,一手提着那盏灯,另一只胳膊微抬,迁就着身后人的拉扯。
夜色渐深,街头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人群也越来越拥挤,晏长陵霸道地在前开道,“让开让开,看着点啊,挤坏了赔钱。”
白明霁:
倒切实感受到?了他京城霸王的称号。
许是白家的两位公子太软弱的缘故,如今见到?这么个横行?霸道的,竟觉得挺好看,那副跋扈的嘴脸,无不在散发着他的魅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让白明霁想?起了深巷子里的陈酿,越看越有味道。
盯得太入神了,引起了前面人回头,目光相碰,白明霁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忙移开目光看前方,“看,好多人。”
晏长陵:“”
看着小娘子飘忽的眼神,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回到?府上。
等白明霁沐浴出来,蹲在他对面,用着一双闪着光亮的眸子看着他,笑道:“这一两银子花得真值,夫君如此喜欢华灯,下回我再给你买。”晏长陵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反了。
对面小娘子此时的表情,本?该出现在他脸上。
晏长陵愣愣地看着她?,说不清楚心底突然高涨起来的情绪,是在偷笑还是在窃喜,压了压嘴角,尽量不要那么明显,“那倒是让娘子破费了。”
“不破费。”白明霁想?起小时候逗白明槿的情景,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逗开心了,得让她?知道自己是在为她?花心思,否则便是前功尽弃,于是大方地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话换来晏长陵更长的怔愣,实在没?忍住,转头把那嘴角那点笑意?忍下去,再回过头来,问她?:“当真,什么都可以?”
将来得同?人家生孩子,还得让他带孩子,教孩子,不给点甜头,自己都过意?不去。
白明霁很?确定,“你说,说说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她?肯定能?满足,也只有她?能?满足。
他想?生孩子。
晏长陵清了清喉咙,算是摸清了一些?她?的脾气,喂到?嘴边的肉,谁能?做到?不张口呢,手掌摊开,“手给我。”
白明霁一愣,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试着把手放在他掌心,“这样?”
“嗯。”晏长陵五指轻轻地握住。
不是也能?牵吗。
那日他抓了三五下,愣是被她?甩开。
还曾一度怀疑,她?对自己不满。
如今报复性地捏了捏,又揉了揉,手指头挺长,也很?软捏够了,再扬唇眯着眼睛满意?地看向对面的小娘子。
冷不丁地撞见了一双水盈盈的瞳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小娘子身子一倾,突然凑了过来。
沐浴后的淡淡梨花香先被清风送入了口鼻,接着再是那道柔软的唇,果断地落在他的唇上,动作干脆利索,又格外地轻。
像云,像棉,又轻又软,让人抓不实
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呼一吸之间,小娘子已?经?亲完了,坐在他对面,顶着一张绯红的脸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晏长陵脑袋有些?晕。
像做梦。
头都不敢晃,怕把这感觉晃没?了,先等他一会儿?,他且捋捋适才发生了什么。
“主子。”
听到?外面周清光叫他时,想?也没?想?,晏长陵“腾——”一下站了起来,袖口不小心碰到?了身旁那盏平安灯,忙弯腰扶正,刚站起身,左侧的衣袖又扫到?了木几上的花瓶,一阵手忙脚乱,人到?了珠帘下,又被那门?槛绊了脚。
白明霁始终保持着微笑,默默地看着他这么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人出去,很?快外面金秋姑姑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白明霁,“世子爷今儿?夜里饮酒了?”回来的时候见他还好好的啊。
白明霁摇了摇头,人跪坐在毡子上,抬头看向金秋姑姑,“我好像轻薄他了。”
他那样一笑起来,天爷,实在太好看了
她?一个没?忍住。
什么他了?
金秋姑姑愣了愣。
白明霁眼睛一闭,抬手拍了一下额头,颇为懊恼,这不才刚把东西送出去,“怪我太心急了,我应该再等等。”
—
那头晏长陵走出去,周清光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一脸肃然地禀报道:“主子,多了个暗卫。”
习武的人对周围气息的变化,极为敏感。
那不是他们的人。
“要不要属下擒过来”半天没?得到?回应,周清光偏头看了过去,借着廊下的灯笼,终于看出了他不对劲。
他这,这番对着自个儿?的嘴,要摸不摸是何?意??
“主子?”
晏长陵看向他,“啊?”
周清光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他没?听见,重复了一遍,“我说多了个暗卫。”
晏长陵这回听见了,但毫不关心,“多了就揪出来,用得着禀报给我?”
他耳背吧,自己适才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周清光转过身,很?快把人揪出来,甩给了他,“岳梁的人。”
暗卫被擒,一脸死灰,“晏指挥。”
晏长陵看了他一阵,心情突然大好,从袖筒内拿出了今儿?原本?预备去哄孩子的糖,还剩的有,“给他带回去。”
这才有了岳梁的那两颗糖。
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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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夜风,终于把神智吹了回来。小娘子都主动了,他怂个什么劲
“啪——”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彻底清醒了。
再返回去,昂首阔步。
进去后望了一眼里屋,没?有动静,但那盏平安灯的光晕还在。
金秋姑姑上前询问道:“世子爷是沐浴歇息,还是要再坐一会儿??”
这还用问,“沐浴吧。”
金秋姑姑去备换洗的衣裳,外面的丫鬟进来重新备水,晏长陵就站在屋子中央抬着宽袖干等着。
收拾妥当,金秋姑姑把衣裳递给了他,“世子爷,水已?经?备好了。”
“嗯。”晏长陵点头,面色平静地瞧不出一丝波澜,一面往里走,一面摸向脖子下的交领,人还没?进浴池,领子就已?经?被他扯开。
净室内全是小娘子沐浴过后的痕迹。
目光瞟向池子边上放置的一篮子花瓣,似乎是没?用完的,伸手勾了勾,勾到?跟前,捻了一瓣,嗅了嗅。
是她?身上的香味。
又捻了几瓣,散在水面上,关起门?来的东西,外面的人又瞧不见,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零星点点,索性把篮子提起来,全都倒了进去。
收拾好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见到?的却是小娘子一张恬静的睡颜。
那盏平安灯,也被金秋姑姑挪去了外屋,留了一盏床头小灯。
兴起来的劲头一下被扑灭,到?底还是不甘心,把外侧那床碍事的被褥扔了出去,再躺上去,便掀开了白明霁的被角,身子一点一点,试着往里挤。
也不怕吵醒她?,醒了正好
第29章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然而往日一向防备着他?的小娘子,今夜却睡得格外沉。
人挤进去,肩头已碰到了她手肘,还是没有动静,转过头去,小娘子的一边脸颊正靠在粉白的锦绣枕上,床边的一盏星豆灯火并不明亮,却也是因为那层朦胧,让跟前的这张脸浮出了白日里没有的旖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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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没吵醒,那就索性将她看个够,晏长?陵翻身过去,手托着腮,肆无忌惮地打探她。
媒婆没说错。
这白家大娘子的容颜,确实挑不出半点瑕疵。
上辈子在边关时,曾无数次想象她的长?相,脑子里的那张面庞模糊不清,如今终于有了轮廓,落入眼里,清晰无比。
小娘子的长?相没让他?失望,完全满足了他?曾吹嘘过的那番大话。
听说额头饱满的人,是个命好?的。
上辈子竟然也死得那般凄惨。
发丝还挺多?,先前夜里好?几?回绕到他?脸上,那时两人不熟,他?不敢乱动,今夜挨了一下亲后?,彼此也算拉进了些许距离,伸手撩过来一缕,在指头上打了几?个圈,再凑到鼻尖一嗅。
不止梨花的香气,似乎还有一股属于姑娘特有幽香。
玩够了,以防被自己压到,替她捋顺放回头顶。
目光垂下时又看到了她眼睛。
好?奇她的眼睫怎会翘起来?手比脑子要?快,指尖抬起来,指腹轻轻一刮,引起了对方不满,蹙了一下眉,翻了个身,把脊梁对准了他?。
晏长?陵:
看也看不见?了,还是睡吧。
躺了一阵,又觉得不甘心,翻身过去,拉过她搭在的被褥外的手,握在掌心。
还是没能?抚平心头的遗憾。
最后?手指头慢慢地撑开她的指缝,十指紧扣,搂着她的腰,终于能?闭上眼睛睡觉了。
—
翌日清晨,白明霁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英俊的少年脸。
夏季到了,金秋姑姑说屋子里该多?通风,前些日子把把幔帐取了下来,灵窗外一缕初阳照至胡床,菱花纹窗格的光影,轻轻地落在少年的额头。
白玉谁家?郎,醉卧胡床。
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白明霁愣了愣,暗骂自己哪里冒出来的歪念词儿,想起昨夜的唐突,担心又把人吓跑了,到底没再生出非分之想。
昨夜不知自己怎就先睡了过去,睡得倒是香沉。
没想去吵醒他?,轻手轻脚起来,一只手却没能?抽动。
愣了愣,低头一看。
造孽了。
想不起来,是何时与人家?十指相扣的。
这才感觉到手指头有些发麻,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还闭着眼睛。
起身的动作也放得很?轻,穿戴好?后?没让金秋姑姑进来伺候,自己去了净室洗漱。
收拾妥当后?,坐在木几?上品了一会儿茶,听到身后?珠帘响动,回头便见?如金玉一般的少年郎立在帘子下,似乎没睡醒,盯着一双惺忪的眼睛望了过来。
似乎没生气。
白明霁抿完唇边的一口茶,搁下盏茶,冲他?笑了笑,“夫君睡醒了?早食我已经?备好?了,待夫君洗漱完便让人摆桌。”
她一副精神饱满,倒显得他?萎靡不振。
晏长?陵揉了揉眼眶,昨儿半夜才睡,睡到这个时辰,早错过了上朝,横竖也没心思去当值,招来周清光让他?去同皇帝告假。
告假总得需要?理由。
周清光等着他?胡编乱造,半晌后?便听他?道:“同陛下说,且等臣先了却一桩人生大事。”
走去净房,好?一番洗漱收拾。
既然第?一步落了下风,接下来断不可再有半分闪失。
小娘子今日有本事再亲他?一回,且看他?会如何反应?
没有穿锦衣卫的官服,也没穿正装,找了一件夏季的单薄衫子披在身上,洋洋洒洒出来,坐在小娘子对面。
两厢里一望,本以为经?过昨夜两人亲了那一下后?,她多?少会害羞,他?再夺回自个儿的主导地位撩拨回去,可对面的小娘子目光灼灼,两边脸颊虽生了红,并没有想要?撤退的意思,对视片刻后?,到底还是他?败了阵,端起木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还没想好?该如何质问她,昨夜她到底是何意,白明霁又先开了口,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小声?问:“是我吓着你了?”
晏长?陵一愣。
什么?
要?不是他?突然跑了,这番话白明霁昨夜就对他?说了,两人已成亲,不用再去走那些弯弯绕绕,接下来要?过日子,总不能?一方勉强一方,上辈子虽盲娶盲嫁,但婚前听过彼此的名?声?,过了三书六礼,必然也是愿意,倘若他?新?婚夜不走,两人洞房后?生个娃,再慢慢过好?一辈子。可如今彼此都是从上辈子回来的人,经?历了磨难,看尽了人间冷暖,自己上辈子的凉薄,想必他?也看到了,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同她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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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他?愿意与否,她得先把自个儿的想法说出来,轻轻握了握手里的茶盏,手指头从杯身上划过去,心下一鼓作气,道:“我,我对夫君挺满意。”
到底是先前从未对一个男子有过这般所图,脸色又红了几?分,终于露出了几?分娇羞,目光闪了闪,从对面郎君的脸上挪开,恰好?瞟见?了碧纱隔断上绘制的一对鸳鸯,一不做二不休,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耳根滚滚一烫,既为掩饰又急于想要?一个答案,又问道:“不,不知你意下如何?”
喜欢就继续在一起。
不喜欢
白明霁顿了顿,就再找吧。
不过,应该很?难再找到这样令她满意的皮相
说完人也轻松了,伸头缩头一刀,等着对方的回答。
大清早的,睡到了日晒三竿,晏长?陵却觉得自个儿昨夜那股晕厥感似乎又犯了,盯着小娘子微微转动的眼睛,人突然飘了起来。
越飘越高,很?不真实。
他?耗费了心思筹谋了许久,还未来得及施展,竟如此成功,滋味儿自然很?舒坦,难免又有一种上不上下不下,憋着的难受。
可这种感受,完全可以忽略。
抿了抿唇,把那股烧得脑子有些飘飘然的骄傲压了下去,小娘子的眼光着实不错,这样的抬举很?难不让他?端起自个儿的矜贵,正色道:“关于此事,我正要?与娘子”
‘慢慢细说’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素商忽然从外进来,面色着急地走到白明霁跟前,“娘子”
意识到有旁人在,瞅了一眼晏长?陵,嘴里的话似乎不方便说。
白明霁猜到了是什么事,上回知道白明槿见?了裴潺后?,终归还是不放心,这几?日一直让素商盯着白明槿。
如今素商回来,莫不是又去见?人家?了。
心思说收就收。
对面的晏长?陵眼看着小娘子脸上的涟漪一瞬消失不见?,眉头拧了拧,起身便往外走,走到了一半了,似乎终于想起了他?这个人,回头诧诧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我先忙一阵,不着急,夫君慢慢考虑。”
说完转过身往外走,一面问素商,“她出去了?”
素商点头,“昨日傍晚二娘子又去典当把自个儿的首饰当了,一如既往地换成了纸,可当时忘记了买墨,今儿一早,便又去出去了一趟,好?巧不巧在铺子里遇上了裴大人”
白明霁一听到裴大人,脑子就炸,“他?待她如何了?”脚步匆匆地处了院子,早把刚表白的那人抛在了脑后?。
人都走了,晏长?陵还抬着头,望向她消失的地方。
半晌才回神。
轻嘶一声?,舌尖顶了一下腮。
这算怎么回事?
嗯,点了一团火,抛在了他?身上,等把他?燃起来了,自己又跑了,这回那股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劲儿愈发浓烈了。
他?晏长?陵还从未这么被人吊着过。
白府是吧?
横竖他?今日有空。
小娘子走哪儿,他?就去哪儿。
周清光已被他?打发走了,自己起身去换了一身衣裳。
选了一件青色的宽袖圆领长?衫,腰间配上玉佩,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打扮得一派风流倜傥,谁知一出来,却看到了沈康,拱手同他?道:“指挥,出命案了。”
晏长?陵:
“怎么成日里死人,谁又死了?”
做他?们这行的,不就是每天都会听到死人,沈康垂头禀报:“钱家?大公?子。”
晏长?陵顿了顿,突然一愣,问:“谁?”
钱家?大公?子,不是昨日才办了满月酒?
沈康知道他?意外,又禀了一回,“钱大公?子钱茂,今晨被其?夫人发现死在了书房,人都已经?硬了。”
还真是他?。
晏长?陵恍惚了一阵。
昨日自己还曾羡慕他?那一脸为人父的幸福之态,隔了一日,竟就死了。
这类高官家?里的案子,就凭衙门那王詹的德行,定不敢接,且但凡有点地位的大户,也信不过他?衙门,晏长?陵问:“大理寺接了案?”
案子确实是打算送到大理寺,沈康道:“钱首辅说,指挥昨日正好?在场,查起来,比大理寺更方便。”
晏长?陵:
他?去吃个喜酒,还有错了?
沈康随后?又掏出了一封信函,“钱首辅派人让小的带给指挥,说恳请指挥,定要?为他?家?大公?子讨回公?道。”
领了个指挥使的缺,还真把他?当指挥使用了。
—
白明霁出门后?便同素商上了马车。
对于这位白家?的二娘子,素商不敢有所隐瞒,把早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白明霁。
早上白明槿先到的笔墨铺子,挑好?了笔墨,快结账时,裴潺才进来,并没有注意到白明槿,站在她身旁,抬头唤了一声?老板,“还是之前一样的墨锭。”
老板诺了一声?,忙把东西奉上。
接了墨锭,裴潺付了银子转身便往外走,白明槿这才回过神,赶紧追了出去,在铺子外唤住了前方的人,“裴,裴公?子。”
裴潺顿了顿才停下脚步。
这些年世人要?么叫他?裴阎王,要?么就是裴侍郎,裴大人,‘裴公?子’三个字倒是很?久没有听到了,回头看着跟前紧张得手指头都要?快绞成结的姑娘,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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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二娘子。
叫什么,他?不知道。
那日吊丧时,她曾追出来,送了他?一个香囊,说是白府的答谢礼。
行房内呆久了,身上的味儿难去,觉得那香囊的味道清冽,并不浓郁,随手挂在了腰上,今日也还在。
“有何事?”不知道她叫住自己是何缘故。
谁知这话说完,对面的姑娘愈发紧张了,磕磕碰碰‘我’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可以说出来的理由,倒是把自己的脸憋成了猪肝。
他?如今已有二十五六,并非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姑娘的心思还是能?看出来。
裴潺纳闷了。
两人也才见?过一面。
想起刑部那位冲着自己白眼都快翻上天的白画师,裴潺一笑,“姑娘没什么事,裴某先走了。”
白明槿却又唤住了他?,“裴公?子,你,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伤?
他?确实受过腿伤,可那都是半年前
裴潺突然眯起眼睛,探究地打探起了跟前的姑娘。
先前不知道白大娘子为何会讨厌自己,如今知道了。
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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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妹妹,喜欢上了他?这样一个魔头,确实令人头疼,出于不给自己惹麻烦的心理,他?一向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白二姑娘喜欢我?”
白明槿一愣,更紧张了。
裴潺又一笑,目光带了一些轻佻,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后?,颇有些失望地道:“可裴某对白二姑娘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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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大步离去。
白明槿的丫鬟哪里看自家?娘子受过这等侮辱,忙上前,轻轻拉扯了一下白明槿的衣袖,“二娘子,咱回吧。”
这可是刑部阎王。
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他?。
白明槿没动,立在那看着那道背影远去,面上却并没有被侮辱的尴尬和悲伤,反而目光中多?了几?分心疼。
回来后?白明槿又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继续抄着昔日的那些书。
除了她自己,府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抄写的东西,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清楚。
经?过她手的抄本,每回都是亲力亲为,不会让旁人触碰,抄完了便放进一口漆木箱内,再落上锁。
如今一口漆木箱,都快要?放满了。
白明霁进来,她刚铺好?纸笔,正要?落笔,抬头看到人愣了愣,拿边上的一本书盖住,起身招呼道:“阿姐怎么来了?”
白明霁很?久没来她屋里了。
两人儿时曾住在同一个院子,自小陪伴过来,她连娘亲都不要?,整日缠着自己,还非得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
不知从何时起,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便慢慢地有了惧怕。
白明霁知道,是她自己的原因,为了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性子越来越冷淡,不再对她有那么多?的耐心,时常恨铁不成钢,对她冷言冷语。
上回守灵时,她便同她说过,不要?怕她。
她不会害她。
也不会像上辈子那般约束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没有资格去管束她。
前提是,她好?好?活着。
这几?日她也劝说了自己很?多?回,倘若她真的喜欢裴潺,是不是应该成全她,可明知道那是火坑,断不能?看着她往下跳。
走去木几?前坐下,白明霁看了一眼她屋子里的陈设,轻声?问:“阿槿在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整日闲着。”白明槿让丫鬟去备茶,走过去陪着她一道坐在蒲团上,笑着道:“阿姐好?些日子没来了,上回我存下来的雪山春,只怕要?放坏了。”
白明槿与白明霁只有五分像。
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从容颜上瞧,白明霁更像白之鹤,五官清丽偏冷艳,白明槿则遗传到了孟锦的温婉,笑起来时,格外软糯。
“不必备着,我什么茶不能?喝?”
白明槿一笑,“但阿姐喜欢雪山春啊。”
白明霁抬头轻轻地看向她。
是啊,自己喜欢。
白明霁不想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她:“去见?裴潺了?”
白明槿愣了愣,随后?便明白了,看了一眼屋外,笑着道:“是素商姐姐吧,她看到了?”
白明霁没去解释。
等着她的回答。
丫鬟奉了茶进来,白明槿转过身接到手里,再递给了她,抬起头时白明霁看得清楚,她脸上并没有半点紧张,只看着自己,轻声?道:“阿姐,我已经?长?大了。”
说着下意识想来握她手,手伸到一半,突然一顿,又缓缓地缩进了衣袖里,“阿姐该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好?好?与姐夫过日子,将来我还等着抱外甥呢。”
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向往,唇边的笑容也柔和,白明霁却从那抹温柔里,瞧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陌生。
白明槿一向是个傻子。
她出生才几?个月,阮嫣便来了府上,霸占了父亲。
她从小就没体会过何为父爱,见?父亲偏爱白楚,她始终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凡事从不计较,她何时知道什么叫过日子?
“阿槿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或许她说了,自己就答应了,若那裴潺真敢欺负她,自己大不了再投一次胎。
又不是没有死过。
“没有。”白明槿却摇头,“我过得挺好?,身后?有这么个厉害的阿姐,想要?什么,求一声?你,还愁阿姐不答应?”
她说得轻松,似乎生怕自己去替她做了主。
可白明霁却想不明白了。
没有所求
她不想嫁给裴潺了?那她前世到底是如何死的?
孟挽断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去骗她,她是自缢了的,可原因呢,当真是怕自己生气吗。
第30章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白明霁的意识里,白明槿还停留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白纸也有它的缺陷,她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
白明霁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位亲妹妹。
上辈子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从未静下心来与她好好地说过一次话,顿了顿,白明霁试着用温柔的语气问她:“阿槿,能告诉我?,为何喜欢裴潺吗?”
白明槿也有些意外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呆了片刻后,低下头去,也没否认自?己的喜欢,轻声答道:“他好。”
白明霁一愣。
他好?
这话用在任何人身上她都能理解,唯独裴潺,她理解不了。
白明槿似是知道她会疑惑,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低声道:“阿姐,喜欢就是喜欢啊。”
不需要理由。
他就是好人,即便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恶魔,也影响不了在她心里,他是个?好人的事实。
白明霁愣了愣,自?己虽不认同这说法,但也明白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人放的屁都是香气的道理,不想如上辈子那?般,让她心里有负担,白明霁主动问道:“那?你如何打算的?待父亲杖期过?后,你才能许人,这一年里,他能等你吗。”
这话也不过?是试探。
裴潺二十五六,至今没成?亲,京城内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不会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最初倒也有想嫁的,对方上门后看到他屋里挂了四五个?腰子,却与市场上卖的猪腰不同。
本以为是动物的,小心翼翼地一问,裴潺的话,吓得那?人脸色发白,当场就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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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潺的原话:“死罪之?人,横竖都要死,丢掉不是浪费了?”
至此再也没有人敢与他说亲。
她也亲眼见过?他的残暴,一刀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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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他非要多捅上几刀,生生把人身上的肉剜下来。
这样的恶魔,想不明白她哪里看出他好了。
裴潺的坏,自?己已经与她讲了不下百回。
她没有一回相信。
走火入魔到了如此地步,必然不会再死心。
当她会来反驳自?己,却又?听白明槿道:“我?没想过?嫁给?他。”
话毕,她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宽袖内的手指也不觉绞在了一起,轻声道:“我?配不上他。”
—
白明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着脾气,没冲白明槿发火。
从屋里出来,便忍不住了,同身后的素商道:“那?姓裴的,他有何过?人之?处?阿锦还配不上他,他是天王老子吗。”
素商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出声,劝说道:“二娘子既无?心想嫁给?裴潺,娘子该放心了。”
放什么心。
没看出来,她是打算了谁也不嫁。
不知道这小妮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唯一一次意外是四年前,她去寺庙为母亲求平安,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山匪。身边的马夫和丫鬟拼下了自?己的性命,替她挡了一场灾难,人逃回来时,已经天黑了。
事后自?己也曾问过?她,可有哪里受过?伤,或被人欺负,她摇头,只道:“姐姐,把他们都厚葬了吧。”
母亲还躺在病床上,见她人没事,便也放了心。
她消沉了一段日子,便也恢复了正常。
心头乱糟糟一团。
谁知刚出来,又?遇到了一身挂彩的白星南,周身如同泥水里滚过?一般,发丝都散乱了,简直没眼看。
白明霁眼皮一跳,当场眼冒金星。
对面的白星南也看到了她,愣了愣,转身便跑。
“跑,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跑到哪儿?去。”白明霁不急不忙地跟着往外追,到了门槛处,白星南到底没那?个?胆子跑了,回过?身埋头挡住了自?个?儿?的脸,“阿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明霁没应,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打探着他满身的狼狈,那?股怒其不争的火焰彻底爆发,质问道:“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脑子?旁人欺你,你就受着?”
白星南被她一揪,碰到了脖子下的伤口,连连呼痛,“阿姐,轻,轻点”
“这会子知道痛了,打你的时候不痛?”前几回,她给?他面子,想让他自?个?儿?学会处理,他倒好,越来越软了,白明霁盯着他,“说,谁干的?”
朱家那?杂碎,不是被晏长陵凑了一顿,吓了一场,如今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吗。
这回又?是谁。
他怎就如此窝囊。
白星南一愣,‘啊’一声,言左右而顾其他,笑着道:“阿姐误会了,是我?自?个?儿?摔的,昨夜睡得晚,起来得太早,去私塾的路上一时没看清路,跌到了塘子里。”说完看向身后的小厮,“不信,你问阿吉。”白星南不断地使眼色给?那?小厮,可小厮这回却没有配合他,挪开了视线,一脸的愤愤不平。
白明霁懒得在问白星南了,看向阿吉,肃然道:“你是我?白家买来的奴才,照顾主子是你的本分,如今主子受了伤,你却完好无?损,你告诉我?,我?要你有何用?”
白府上下人人都见识过?白明霁的厉害,阿吉“噗通”跪在地上,倒也没为自?己求饶,“小的该死。”
“你如何死,何时死,我?说了算。”白明霁冷声道:“我?问你,你老实回答,若有欺瞒,今日我?便把你发卖了。”
“阿姐”
“闭嘴!”白明霁问阿吉:“二公子是被谁打的?”
阿吉本就不想再瞒着了,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是钱,钱家四公子,二公子近日忙着府邸的琐事,没有功夫替他抄书,钱家四公子被先?生罚了后,一气之?下”
白明霁又?问:“抄了多久的书了?”
阿吉道:“两,两年”
白家两兄弟,从进书院也就才两年。
挺好的。
这是长期被人家欺负了。
白明霁忍住怒火,问:“你们先?生死了?”
阿吉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没有。”
“既没死,他就不管了?”
可话说出来后,白明霁自?己也知道了原因,白家怎能同钱家相比。
钱家出过?两代大儒,家主个?个?都是进士出身,如今的钱首辅,若非官宦子弟不能点状元,当年必然也会博得状元的头衔。
现下任职翰林院学士,内阁首辅。
白星南所在的书院,便是他钱家开的。
先?生能奈何?
可旁人或许怕他钱家,但她白明霁自?来不是个?认输的主。
白明霁看着白星南,正色道:“往日你如何没出息,实话说,与我?并没多大关系,如今你既已过?继到了大房,便要给?我?撑起来了,白家人从不主动犯人,但也绝非甘受欺辱之?辈,哪怕命没了,也得挠对方一个?半死,可明白?”
白星南继续垂着头。
白明霁也没指望他明白,当下把人拎上了马车,径直杀到钱家。
—
钱家昨日才办过?满月酒,府上的红绸一日之?间竟换上了白绸,下了马车,白明霁还怀疑自?己来错了,抬头再看了一眼牌匾。
是钱家没错。
同门房报了名刺,门房客气地把人请了进去,“少夫人请。”
见府上确实是在置办丧事,白明霁好奇地问道:“是谁去世了?”
门房神色悲恸,低头道:“大公子昨夜在府上遇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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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霁一愣。
钱家四世同堂,如今被称之?为公子的,便是钱家的孙子辈,门房口中的大公子,不就是昨日办过?满月酒的钱家大公子?
正疑惑,门房下了长廊,比了个?请的姿势,“少夫人这边请,指挥大人正在里面。”
指挥大人。
晏长陵?
他来这里作甚。
—
屋内晏长陵正在问话,先?前那?一身宽袖玉冠换了下来,又?穿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缓缓把玩着茶盖,面上带着几丝不耐烦。
他一个?在边沙杀敌的少将,只擅长作战杀敌,哪有办案的经验。
讨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位置,不过?是临时找了个?缺,知情?人谁不知道靠的是与皇帝的交情?谋来的。
钱首辅不知道是什么眼光,竟相信自?个?儿?能替他孙子讨回一个?公道。
在其位便要谋其职,不想干也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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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首辅极为配合,给?了他在府上办案,可通传一切人的权利。
来了也有一个?多时辰,钱家大公子昨夜的去向,大抵已摸清。
人是在深夜死的,送完府上最后一个?宾客后是酉时末,府上已掌了灯,从此时到钱家大公子遇害之?前,曾见过?了两个?人。
一个?是金公子。
一个?是钱家四公子。
两人都是见月书院的学生。
人很快被带了回来。
钱家四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已经遇害,进来时见到晏长陵语气与脸色皆为不屑,阴阳怪气地道:“早听说晏世子受不了边沙的气候,辞去了将领之?职,要回来在朝中谋一份安稳,如今这指挥使当得倒确实威风。”
晏长陵一笑,扬了扬他家刚奉上来的茶盏,丝毫没有谦虚,“比你钱四公子,是要威风一些。”
钱家四公子,不仅同白星南做过?同窗,还曾与晏长陵,晏玉衡,陆隐见,朱锦城做过?同窗。
不是如今钱家建立的见月书院。
而是专供皇家子弟,达官显贵家中子嗣就读的白鹭书院。
当年几人拉帮结派,钱家四公子见晏长陵,晏玉衡和陆隐见三人厮混在了一起,还曾一度恼怒过?,说几人特意排挤他。
一次春社上,三人同书院的先?生发生了争论?,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瞧着热闹,还曾与首辅夫人说起此事,笑着道:“到底是姓晏,天皇贵胄,即便不读书,不做官,将来也有人在身边伺候吃喝,哪里像咱们这样的外姓人,要什么都靠都自?个?儿?努力。”
“物以类聚人以聚群,万事虽讲究缘分,但这其中也少不得家族的立场,咱们是没那?个?福气与晏侯府攀上交情?了。”
但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便是你以为他已经到了顶峰,接下来必然会物极必反,从此要走下坡路了。
人家并没有成?为你想象中的纨绔子弟,也没能如你所愿就此败落。
有钱有权的教出来的子嗣不一定就是百无?一用的脓包,有可能还比旁人起步高,更成?才。
最后以晏长陵为首的三人齐齐中了进士。
反倒是朱家和钱家的两位公子不争气,朱家世子到底还算博了一个?贡士的名头,而钱家公子今岁弱冠已过?,唯一有过?成?就的便是童试。
当初国?公夫人那?句‘物以类聚人以聚群’倒是没有说错。
皇家书院里的名额有限,所有参加过?四回科举的人,无?论?是谁,也无?论?是否考上了功名,皆不能继续复读。
是以,钱家四公子只能去自?个?人家里开设的书院,与小他四五岁的白星南做了同窗。
钱家四公子还沉浸在过?去那?些被羞辱的日子中,恼羞成?怒,晏长陵已不想再搭理他了,开始盘问,说的话单刀直入,“你是何时,何故害死你兄长的,如实招来。”
钱家四公子一愣,他莫不是发疯了,“我?害谁?”
“钱家大公子死了,你不知道?”晏长陵冲他和善一笑,当年江宁小霸王的称号并非白来,人歪在椅子上,双腿一交叠,又?摆出了就要欺负你,你能奈我?何的姿态,“我?劝四公子还是别装了,招了还能留个?全尸,想必钱家大夫人会顾念你姨娘替钱家多延续了一份香火的份上,不把你送上公堂污名,要是不招”晏长陵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凉凉地道:“待进了诏狱,你这一身的东西?还全不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原本他就极为嚣张,如今一身飞鱼服,愈发让他耀武扬威了。
钱家四公子恨得牙痒,恨不得立马弄死他,眉心几跳,终于反应过?来,转头问屋内的下人,“府上谁死了?”
底下的人忙垂头禀报道:“大,大公子昨夜遇了害,四公子还不知道?”
兄长死了?
怎么可能
钱家四公子脸色一变,怔愣了一瞬,眸子中又?划过?一丝诧异,再看向晏长陵,到底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我?兄长被人所害,晏世子不去追查真凶,反来我?府上讨茶喝,倒像晏世子的作风。”
晏长陵但笑不语。
当着他的面饮了半盏茶,再慢悠悠地把玩着茶盖,语气轻松地吩咐沈康,“绑了,带回锦衣卫审问。”
钱家四公子一怔,对他的嚣张怒不可恕,抬手指向他,“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晏长陵示意沈康继续。
钱家四公子被沈康放手擒住,嘴里便没半点客气,“晏长陵你个?狗贼!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简直无?赖无?耻!”
晏长陵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钱家四公子面前,扬唇同他道:“我?就是无?赖,你头一天知道?当年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够你长点记性,见了本世子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就绕道走,千万别戳到我?眼珠子”
“主子。”周清光忽然出声。
他说话,他打什么岔。
晏长陵抬起脚尖,鞋面抵住钱家四公子的下颚,“我?不仅是无?赖,我?还心眼小,谁要是说我?一句,我?都能记到老,且一定会找个?机会讨回来,我?还心狠手辣,你猜猜我?这双手,沾过?多少人的血?”
“少夫人。”周清光没法子,又?唤了一声。
晏长陵动作一顿,转过?头,便看到了门外面色微微诧异的小娘子,脑子明显空了一瞬,脚慢慢地收了回来,适才那?副得意劲儿?说收便收,笑着道:“吓唬吓唬你罢了,其实,我?也没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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