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春光正好,微风徐徐。呼延海莫照例在前殿,设宴款待女王,共商边贸之事。昨夜计划没有得逞,他的心情不甚好。但当着女王的面,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而是将这份情绪压在心底,表面依旧客套有礼。“女王昨夜睡得可好?”他旁敲侧击地问着,端起面前的葡萄酒,饮了一口。女王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故意,凤眼漫上神伤,故作忧愁之态,说道:“不好。”听她如此说,呼延海莫倒是心情不错起来,“哦?可是因为什么事,或是本汗招待不周?”他分明是想看她笑话。女王不紧不慢端坐直了身子,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艳丽的唇角低垂下来,眉眼间神色很是沉重。“只因昨夜我与王后谈心,知道了一件事。”女王突然急转话题,但言及司露,他没法不在意,且昨夜女王偷偷去找司露的事,呼延海莫早已暗中知晓。于是他眉梢轻挑,问道:“女王可能说说,所为何事?”女王语带悲伤,“虽说是你们北戎王室内部的事,但我听了,还是不免为王后感到难过。”呼延海莫见她顾左言右,说道:“女王不必绕弯子,有话直说就是。”得了他的准许。女王当即抬起眸子,控诉他:“北戎王,您可知,您错怪了王后?”女王的义愤填膺,让呼延海莫神情微顿。他知道,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女王碍于两国情面,不会当面拂他北戎王的脸面。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起来。女王从袖中取出那日司露用剩下的半包蒙汗药,说道:“北戎王不妨好好验验,此药有无毒性,再好好查验当日的酒具,看看残留的,是否是此药。”听闻此言,呼延海莫的脸色一下子冷凝了下来。那一刻。他心中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得无措起来。他无法想象,要是女王说的是实是,他往后该如何得到她的原谅。在女王的提醒下,呼延海莫命人唤来了巫医查验。当日的酒具司露没有扔,但呼延海莫却从未命人查验过。很快,查验的结果就出来了。巫医缓缓道:“这杯盏上若是有毒药残留,定会沁入杯体,很容易验出,但眼下却只验出了,这包蒙汗药的残留痕迹。”呼延海莫彻底慌了。他眼底的慌乱无措尽显,藏也藏不住。连瞳孔都在微微震动。司露没有对他下毒。她所用的,只是上回对巴鲁和格桑他们用过的中原蒙汗药。她根本没有想置他于死地的意思。她还曾反复与他解释,可那时他气昏了头,又因为刚好知晓她是冒名顶替,对她全然没有半点信任。他目眦欲裂。又想起这段时日自己做的混账事。整个人几乎就要崩溃,心中悲痛万分,难以自抑。他这个混账。竟然还怀疑在西域王城遭刺杀,是司露对佛子告的密。呼延海莫几乎要疯了,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他为司露没有对他动过杀心,而感到狂喜,另一方面,对自己没有信任她,还屡次折辱她,感到痛彻心扉,揪心不已。他实在是罪无可恕。他该怎么办?呼延海莫平生第一次方寸大乱了。他得赎罪,他必须要赎罪!呼延海莫失魂落魄,双目猩红,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殿室。女王见此一幕。终于放下了心。呼延海莫这般悔痛,想必今后定不会再那般对待司露了。轻松之下,她还微微弯起唇瓣,看着呼延海莫如此,她心中实是无比畅快的。昨日之仇,也算是得报了。*明德三十五年,春。长安城内,白幡漫天,哭声遍地。大夏皇帝李骞,于京郊长乐行宫崩殂,噩耗一夜传遍长安。国丧其间,举国哀悼,朝野上下,宫中民间,悲声一片。次月,春深景明、惠风习习。太子李景宴继位,登基为新帝,改年号太元,开启了大夏新的篇章。太极宫中。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曦光,四重宫门次第开启。文武百官穿行过白石拱桥,迈上汉白玉石阶,走向黄琉璃瓦,金龙雀替的紫宸殿。大殿巍峨,檐梁高悬,斗拱上描画有十八株名贵花卉并星月联袂的祥纹,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丹楹刻桷、浮彩鎏光。朝中百官尽皆毕至,身着各色官袍,手持象笏,头戴官帽,列队有序,从殿内一直站到了殿外广场,乌泱泱一片。“陛下驾到——”年轻的新帝在内侍的一声高呼中。缓缓朝众人走来。身着赭黄色龙袍,身前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显得尊贵而又威仪,头戴十二幅冕旈,仪态端方、身形俊秀,步伐稳健,一步步踏入宽阔森严的大殿。万人瞩目之下,新帝李景宴步伐沉稳踩上金阶,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此,万人之上,无限尊荣。众人跪伏稽首,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景宴展袖,缓缓坐到龙椅之上,他的手扶着金龙浮雕上,微微有些颤抖,俯视着一众朝臣,他目光闪闪烁烁。这是一种筹谋数载,终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蛰伏隐忍、苦心经营了十数载。他终于,得以站在权利的巅峰,成为了大夏的皇帝。这种滋味,足以让人醉生梦死,亦让李景宴沉湎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半晌,他方才挥手让众臣平身。“众爱卿,免礼平身。”“谢主隆恩——”朝臣们纷纷站起来,列队整齐,手持象笏,神情严肃而又庄重。开始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朝会。可一切并未如李景宴想的,可以一直那么顺利下去。朝堂伊始。顾临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暗中施压,要求李景宴兑现先前承诺。“此次平定吴王之乱,安将军和柳刺史劳苦功高,功不可没,按照大夏旧例,陛下不可埋没有功之臣,当对他们论功行赏,以加褒奖。”顾临声如洪钟,嗓音朗朗,落在大殿上,回声荡荡。所有人都沉默了,等着李景晏发话。安崎和柳瑭作为边镇重将,本就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若再行嘉奖,助其壮大,这无疑不是一步险棋。自古中央和地方的平衡,就是最难的一步棋,稍有不慎,就会棋盘倾覆,满盘皆输。是以李景晏久久未落子,殿上一片寂然。杨仲面容整肃,气质刚峻,走出列来,手捧象笏冲着龙椅上的李景晏,恭敬躬身。“陛下恩泽四海,慈心仁德,贤名远播,安将军和柳刺史为国为民,忠君爱国,大义当先,不计得失。陛下可以褒奖为重,赏赐为轻。令翰林院学士撰写华章,昭示天下,歌颂功德。”杨仲的提议,顾临哪里肯让。他广袖一振,大喝一声道:“杨尚书此举,恐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历朝历代,国君唯有给战士论功行赏,拜将封侯,才会有名将辈出、将士齐心的局面重名声,轻赏赐,军士们远在边境,不闻其声,如何愿意,到时必定怨声载道,士气大降,若是军心不稳,外夷趁机入侵,你如何担待得起?”杨仲别他的气焰所压,紧紧抿着唇,咽下到嘴的话,不再出声了。殿上鸦雀无声,无人再敢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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