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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与裴应淮搭上话的显然不是什么小啰啰,也就说明这人有可能透过皮层的伪装看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若是身份暴露就麻烦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稍稍退后了一步,后背抵上了一堵人墙——是裴应淮。

在他怔愣的片刻中,裴应淮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轻声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然后,在徐清影的目光下,几道剑气顺着他指尖朝向的位置朝牧听舟奔去,围绕在他的周身,宛若一道铜墙铁壁一般将牧听舟保护了起来。

——而本人因为暂时失去灵力并没有任何发觉。

直到牧听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半山腰的尽头,裴应淮这才转过身,目色沉沉地望向徐清影。

徐清影登时后背冷汗直冒,连退几步连连求饶:“等等,先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有意要发现的,要是我想说刚刚就揭穿了,根本不用等到他走了之后才跟你对峙吧?”

“而且,再怎么说,你这尊大佛难得回来一次宗门,还传出了这么奇怪的传闻,我这个做掌门的好奇心重一点提前来勘察一下情况怎么了!”

裴应淮冷漠地凝视了他良久,而后才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他身体不适,我带他回来养伤。”

徐清影:“噢,噢?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在他的身边吗,只不过一个不周山秘境而已,他怎么会受伤……”

徐清影说话显然没有经过大脑,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停了下来,心中暗道不妙。

“……”裴应淮拧了拧眉,长呼出一口郁气,道,“事情就是这样,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不会接触什么外人,也不会离我太远,徐掌门无须担心。”

徐清影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裴应淮在说完这句话后转过身,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近乎是以疾驰般的速度朝着牧听舟的后脚追了过去。

半晌,徐掌门叹息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到底是谁不能离开谁啊。”-

另一边,牧听舟走在林间小道上,扭头望了眼身后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

又四下张望了下,确保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后,这才伸手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块镜子碎片。

他垂下头,小声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裴应淮这两天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镜中,景良百无聊赖地横躺着,掀了掀眼皮接话道:“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你多虑了吧?”

“他从前不就是这副对旁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吗?”

牧听舟一口气憋在胸口:“那确实,你之前不也吃过他好几个冷眼。”

景良莫名其妙:“你干吗突然就生气了?我还没气你把我本体砸了个粉碎呢,你有本事有气冲他发去啊。”

“……没冲你撒气。”牧听舟捏了捏镜身,觉得自己也有些问题了,“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吧。”

他从石阶一路之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直到快要抵达尽头时,景良出声提醒后才抬起头,对上了一众伸着脑袋好奇的目光。

只见石阶的尽头上挤满了人,身上穿着各色道袍,甚至人群之中还有几名掌教混迹于其中。

怎么说呢,牧听舟上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时候还是他被万鹿山围剿的时候。

气氛有些微妙,在这一群黑压压的注视下,牧听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又一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牧听舟每上一层石阶,这众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后了几步,和他保持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下。

他心道奇怪,还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又上了几层石阶,竟然有好几名掌教面露苍白之色,惶惶而逃。

牧听舟不能理解,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轻啧了一声,闷头只顾向前走,等到他站定下来后才发现,面前已然只剩下几个不知所措的外门弟子。

他心道奇怪,想着不如上前问问。他盯着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位……小师兄,你可知主峰的路如何走?”

那位弟子仓皇抬头,只觉得周遭一片阴冷,但碍于修为并不出众,完全感知不到这扎人又锋利的剑气从何而来。

他在牧听舟的笑容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身后的道路,额前滑落一大颗汗滴:“朝,朝那里走。”

牧听舟置若罔闻,关怀地皱起了眉头:“小师兄,你好像流了好多的汗,怎么了?你没事吧?”

说着,他就想要凑近再感知一下,谁知他刚往前了一小步,那弟子猛地瞪大眼睛,连连后退:“我,我没事!劳烦师弟关心了!我突然想起来方才掌教在喊我,先走一步了!”

牧听舟手伸在半道,看着这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微笑还未散去,脑袋上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理由

第一百零六章

景良幸灾乐祸地说:“看来讨人厌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很讨人厌呢。”

“讨厌的人”冷笑一声,不想听他多废话,掌心摁在镜面上将其塞进了胸前的衣襟之中:“闭嘴吧你。”

前山光秃秃一片,不知何时先前聚集的那群人早就跑光了,如今四面皆是山,牧听舟有些犯难地停住了脚步。

他是真的有些不认路了,百年过去,即便有很多地方的路没什么变化,但记忆依旧十分模糊。

顺着先前那名弟子指引的方向,牧听舟沉吟片刻,正准备抬步朝前走去时,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又迷路了?”

牧听舟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衫道袍的青年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不认识。

牧听舟淡漠开口:“你谁?”

青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周身散发着极具威胁性的剑气,笑道:“不记得我了?前些日子你还在仙盟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顺着他的话一想,牧听舟便记起了眼前的这人:“原来是你啊。”

他兴致缺缺地问:“有事吗?”

“无事,只是先前听说这里聚集了很多弟子,我前来查探一番。”青年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贸然前进,“对了,我姓贺,是万鹿山执法堂的任职长老,小仙长莫非就仙尊大人新入门的弟子吗?”

牧听舟印象中执法堂的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当年都恨不得追在他屁股后面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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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贺长老的长相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既然要在万鹿山待上一段时日,就不能像先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树立敌阵了。

牧听舟站定身形,不卑不亢地道:“旧闻贺长老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小仙长一名担当不起,不过有幸被仙尊大人所救罢了。”

贺延弯了眉眼,眼中露出了笑意。

先前还说完全没见过他,眼下就“百闻不如一见”了。

他并没有当场揭穿,试探性地上前一步,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就在他堪堪跨过那道安全线时,牧听舟周身缠绕着的剑气陡然一凝,万箭齐发般直勾勾地冲向了贺延的方向。

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住脚步,笑道:“您是仙尊大人带回来的人,身份自然非同寻常,我等自然要小心一些的。”

“只不过大人许久未曾回来,临安封被掌门设下禁制暂且封印,你倘若找不到路了,不如让我来带路吧?”

牧听舟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那就劳烦……”

“不劳费心。”

他话音刚说到一半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再一次靠近他,“禁制我自会解开。”

不知何时裴应淮已经站在了牧听舟的身后,抬手在他肩头一拂,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压这才从牧听舟的身上散去。

裴应淮低着头,低声道:“今日你走了太长的路,我带你先回去歇息。”

说罢,两人面前忽地陡升起一道阵法,他们身形一闪,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徐清影姗姗来迟,只看见了他们的背影,待到两人消失之后,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眸望去:“见到人了,你开心了?”

贺延眼底的笑意未散,轻轻点了点头:“嗯。”

“很开心。”

“先前在仙盟无意间撞见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再见了。”

徐清影警告道:“近日我劝你还是离临安峰远一些,聿珩心境不稳,若你贸然前往必然会受伤。”

“我知道。”贺延稍稍叹息道,“他此次受得伤不轻,也难怪聿珩会这般着急。”

“等他再好些吧。”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能见到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

徐清影说不出话来,拍了拍贺延的肩膀,“回去吧。”-

临安峰外。

一层淡蓝色的结界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峰座,牧听舟双脚刚落地,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差点没给这突如其来的传送阵给颠吐出来。

裴应淮掌心抵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传输着灵力替他梳理,如此细心却换来了毫不留情打在胸口的一拳。

不重,软绵绵的。

牧听舟按捺住翻滚的胃,哑声道:“给我滚远点。”

裴应淮手掌一顿,竟然听话地退离了几尺距离。

牧听舟:“……”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他更气了,紧绷着精致的脸蛋,别过脸,冷冷开口:“开门。”

裴应淮现在是说什么应什么,抬手轻描淡写拂开了徐清影先前设下的禁制,刚想带着牧听舟进去,可惜牧听舟看都不看他一眼兀自跨过还未完全消失的禁制,将他抛在了身后。

他眸色微微暗沉,长睫微敛,遮住了眼底翻滚情绪,这才跟上前去。

临安峰原先是郁清名的峰座,只是当时发生了诸多事情,先是郁清名离开,后又是牧听舟叛宗,这座无人问津却又饱含回忆的峰座自然而然地被过继给了裴应淮。

原先的陈设无人敢动,整座峰座上空无一人,就连鸟兽鸣啼的声音都不复存在,静得有些可怕。

郁郁葱葱的竹林栽植在山前,随着禁制被打开,仿若静止的世界重回世间,长风刮过树梢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牧听舟走了一会,有些憋屈地站定在了竹林面前。

旁人是不知道,但是他曾在这片竹林的阵法上吃了不少的亏,虽说破阵的方法早就铭记于心,但这么多年过去,难免阵法会有些许改变。

裴应淮一眼便看出他在担忧些什么,顺手执起他的手,带着他上前两步。

他掌心微热,和牧听舟的掌心贴在一起,他感觉到有些湿润,挣了两下没有挣开,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总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强一点。

牧听舟勉强说服自己,踩着裴应淮前进的脚步一步步地跨越过竹中阵,被他牵引着来到了小屋前。

裴应淮抬手推开门,屋内空空荡荡,连一张床铺都不曾留下,看得出来已经许久未曾问津过了。

他刚一开门,牧听舟一脚踏入其中,反手就将裴应淮拽了进来,哐当一声就身后的木门给关上了。

牧听舟反手一掏,就将男人抵在了墙边,微仰起头,一柄寒芒锐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间。

裴应淮瞥了眼,淡淡问道:“从哪来的?”

“顺来的。”牧听舟冷冷开口,“怎么样,占我便宜的滋味一定很爽吧,翻身做主的感觉一定很爽吧?”

“之前旁边有人不好跟你算账,这下你满意了?怎么不和全世界都通告一声,聿珩仙尊新收的徒弟就是幽冥尊主的化身?!”

“这段日子对我爱答不理的,说什么话也都只应个两三声,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就心满意足了是吗?”

牧听舟瞪圆眸子,清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委屈,他甚至知道单靠着这把匕首根本伤不到裴应淮的一根汗毛,可他就是气!

堆积起来的控诉近乎占据了他整个心脏,牧听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紧紧攥着裴应淮胸前的衣襟:“怎么?又是准备一句话不说,然后同我先前对你的那样将我锁在这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再对外宣称幽冥尊主早就被你生擒?”

牧听舟胡言乱语,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黑色的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有些泛红的眼眶,一想到自己之后的就有些心里没底,他心一横,恶狠狠地道:“早知道当时在秘境里面就不该救你……”

还未说完的话语被尽数吞没,淹没在了唇齿交错之间。

那张冷峻的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袭来得猝不及防,牧听舟瞪大眼睛,感受着唇瓣上的触感,软软的,凉凉的,一抹晕红染上了耳廓。

裴应淮并没有做什么,单纯地就是唇瓣贴着唇瓣,堵住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

他轻轻摩挲了一番,扣住了牧听舟拿着匕首的手腕,稍稍退离。

裴应淮微俯下身,领口张开些许露出了里面的皮肤,一抹殷红顺着他脖颈的弧度缓缓滑落。

牧听舟像是猛地被这一抹殷红刺痛,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却被裴应淮强劲的力道钳住,无法动弹。

刀尖抵在他的命脉处,刺破皮肤,血液滴答落下染红了素白的道袍。

“没有困你。”

哪怕是化神期都不一定能在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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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他此刻却被一个毫无灵力的少年制住了手脚,俯身平静地望着他的双眼,抬手将牧听舟眼尾溢出的湿润擦去。

“你身份特殊,如今身受重伤,又没有修为傍身,若此时将你送去幽冥,无疑是将你推进另外一个火坑。”裴应淮淡淡开口,“说你是我新收的徒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郁清名将你变成这副模样,显然是不想让我再接近你。若想让你光明正大且耳根清净地在九重天养伤,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重身份是最稳妥的。”

“近期外界有些不太平,碍于地火的压制并不稳定,很多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裴应淮想了想,想要找出一个委婉一点的词语说:“难免也会有你看不惯的人和事,在这种今非昔比的情况下,你待在我的身边是最安全的。”

“……”

牧听舟低垂着脑袋,满脸通红,讷讷地应了一声:“那你能不能放开我了。”

裴应淮从善如流地将他放开,抬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你知道的。”

“只要你想杀我,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反抗。”

……骗子,净会说些好听的话。

牧听舟忽地想起两人在幻境之中对峙的场面,心里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抽回了手,这才将匕首收回了袖袍之中。

“那这次就勉强原谅你。”牧听舟凶巴巴道,“下次什么事都要说清楚,下不为例听见了没有?!”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吻,进而想要仓皇而逃,却又被裴应淮拉住了手腕。

身后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重复:“什么事都要说清楚?”

牧听舟心中陡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扯了扯嘴角:“倒也,倒也不用什么都说清楚,就……放开!”

裴应淮手上微微使力,两人的位置瞬间互换,少年背靠在门框上,被挤在了狭小的空间之中,他呆呆地望着不断靠近的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牧听舟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缩短,最后停在了一个鼻尖相触的位置。

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还在心想怎么这人能这么熟练时,裴应淮清冷的声音已经响在了耳旁。

“那不如我们来说一说,为什么秘境里我让你乖乖等我,结果你反手就给我把整个冰鉴镜给炸了?”

碰瓷

第一百零七章

“……”

毫不意外换来的是一片寂静。

两人目光对峙了良久,牧听舟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就是这副心虚的模样倒是和记忆中一个样,看得裴应淮眼中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抬手薅了一把牧听舟乱糟糟的头发。

“收拾一下吧,我去给你煎药。”

牧听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被揭过去了,他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地应了一声,应完才想起来这屋里啥也没有到底拿什么来煎药。

屋内昏暗一片,只有零星几点光透过窗沿照了进来。由于先前施了洁净咒倒也还算干净,没有什么灰尘,牧听舟随意地找了个地上就地坐下,点上了一盏烛灯。

烛火摇曳,点亮起了小小的一隅之地。

牧听舟出神地望着这一小簇烛火,屋子里非常安静,他忽然间觉得这样子安逸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静下来了,在幽冥的时候,即便是在朱颜殿,也能清晰地听见地火烧灼沸腾时传来的声音,不止如此,他的经脉中的魔气时常由于魔障的关系会在修炼时沸腾,虽然不疼,但总能惹得他心烦意燥。

像如今能这样做个没什么修为能力的普通人也蛮好的。

想到这里,牧听舟没忍住抬眸瞥了眼裴应淮的背影:“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他用一种打趣的语气道:“仙尊大人不会准备一直将我关在这吧?”

裴应淮正置办着一些简易的家具,起码能让整间冷清的屋子看起来有人情味点。

闻言,他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一声:“等你伤养好些我带你走。”

牧听舟道:“那这段时间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裴应淮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刀具放在台上,问:“那你想做些什么?和那群还没入门的弟子一起上学堂?”

他瞧着他,眉尾微挑:“怎么办,你现在可是连炼气都没有,当真要一起?”

牧听舟:“……”

牧听舟翻了个白眼,两脚一摊:“你可真是饶了我吧。”

趁着裴应淮忙碌的这段时间,牧听舟闲着也是闲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出去溜达溜达,药煎好了来喊我。”

估计整个上重天也找不出一个能这么颐指气使跟裴应淮说话的人。

但是当事人只是轻笑一声,叮嘱道:“嗯,别跑远了,竹林的阵法……”

“在来的路上就记住了。”牧听舟背过身挥了挥手。

裴应淮扭过头瞥了眼身后的扬长而去的少年,指尖悄然萦绕出蓝色的剑光,可下一秒就见牧听舟停住了脚步,偏过头。

“哦对了。”他轻啧一声,“别再把你的剑气缠在我身上了,受不起。”

“走了。”

啪嗒一声,木门被带上了。

裴应淮微愣了下,随后勾起唇角,转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

牧听舟晃荡到峰外,又循着记忆穿过了竹林阵法,迎面吹来了一阵清爽的风,他舒适地眯了眯双眼,站在崖口伸了个懒腰。

就在此时,胸襟内倏然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给牧听舟吓了一大跳:“喂,让我也出来吹吹风。”

牧听舟将景良从胸襟前掏了出来,没好气道:“你个破镜子要吹什么风,闲得蛋疼。”

景良:“你可真没礼貌诶,怎么还搞物种歧视?”

他凑近镜面,睁大眼睛张望了番:“诶,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感觉还不错诶!”

牧听舟随口应声,将景良揣在衣襟前,一路朝着山下走去。

景良倒是对周边环境充满好奇,恨不得直接从破碎的镜框中钻出来:“这也是阿淮长大的地方吗?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九重天,没想到这里环境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诶!”

不顾景良的抗议,牧听舟面无表情地将他重新揣进了衣襟里,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含含糊糊地说:“闭嘴吧你。”

景良气了好一会没和他说话,须臾后,他终于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不会走远吗?这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到头?”

牧听舟没有应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现在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管得这么多,话说回来你怎么还赖在我这?”

“我赖在你这?!你还好意思说!到底是谁之前把我带回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牧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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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道:“要我放你走?没问题啊,那我现在把你丢在这里,你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景良不吭声了。

牧听舟轻笑一声:“你可是活了上千年的神阶品器,你要是想走我也拦不着,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去,现在让我放你离开也没问题啊,可你行吗?”

“所以,你什么时候找你家大人来接你回去啊?”

“你是不是在套我话呢?我跟你说,你可别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好骗的我!”景良越听越不对劲,“倒是你,还想见我家大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啊?”

牧听舟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衣襟:“嗯,那你就保持着这副样子吧,反正被困在镜中的人也不是我。”

还没等景良暴躁出声,牧听舟耳朵微动,听见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他嘘了一声:“有人,别出声。”

他走了蛮长的时间,显然已经走到了平日里外门弟子活动的范围区域,有不少几名穿着内门弟子道服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围聚在一起,不知在嚷嚷些什么。

牧听舟打着凑热闹的心态走上前去,一眼就看见被这群内门弟子围在中间的人,嚯了一声。

——竟然是提前结束试炼打道回府的阮星宇。

他显然并不擅长应付这一场景,有些手足无措地被围在了原地:“师兄师姐们……我这回,真的没发现什么东西,不周山秘境碍于什么原因被关闭了,掌教们直接带着我们换了一个位置,所以……”

其中一名弟子硬声打断:“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吧?阮师弟,虽然你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也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吧?说好的丹药,说好的法宝呢?竟然一个都没带回来吗?”

阮星宇怯怯地回答:“真的没有,况且师父率先叮嘱我了不要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一个师姐不耐烦地说:“丹药和法宝哪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看就是阮师弟收了钱不想办事吧?!”

阮星宇登时傻眼了,连带着脸上那副厚重眼睛都塌了几分,着急道:“可我,我也没有收钱啊,师,师姐,话可不能乱说。”

牧听舟倚在树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景良也听到了动静,悄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趁火打劫吗?”

牧听舟嗤笑一声:“不,这叫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眼看着这群人就快要说出“实在不行阮师弟将灵石折现给我们吧”的俗套剧情时,牧听舟终于看不下去了,懒洋洋地出声:“不是吧,现在掌门的亲传弟子都混得这么差了吗,被一群才筑基的内门弟子搁这……”

他想了想,用了一个非常恰当的词来形容:“碰瓷?”

那群为首的少年面露不悦地转过身:“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一缕刺目的阳光恰好投落下来,牧听舟眯了眯眼,唔了一声,感觉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九重天上的这种处处是阳光的氛围。

不过确实,好久也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喂,跟你说话呢,你他妈的往哪看?!”那领头少年看上去脾气十分火爆,微昂着下巴,一步步朝着牧听舟接近,他上下打量了下他,嗤笑一声,“喂,你不会是个连炼气都没到的门外汉吧?”

“看你这身道服,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不知道见到我们的要尊称一声师兄师姐吗?”

牧听舟忽地笑出了声:“师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啊?”

景良:“……”这话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熟悉。

但该说不说,他是真的能拉仇恨!

牧听舟话音刚落,就见那群人脸色齐刷刷地沉了下来,阮星宇慌忙地上前想要阻止,却被一巴掌推开了。

情势反转,现在被围着的人改成了牧听舟。

牧听舟:“哇哦,好凶,我好怕。”

仿佛对眼前凝滞的气氛一无所知,牧听舟望着逐渐逼近的几人感叹了一声,啧啧赞叹。

阮星宇:“……小兄弟你要不要先别说了。”

“没事,今天师兄师姐们就教教你规矩。”领头少年不屑道,“看在你是个连炼气都没到,师兄们也不……”

眼前白光一闪,只听见一声轰然巨响,领头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已经被卡着脖子死死地摁压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四肢不断在地上挣扎着。

“咳,松……松开!”

可他好像越挣扎,脖颈上卡着的那只手就越发用力,直到他脸色都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压在他身上的白衣少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牧听舟自始至终都气定神闲,他吐掉嘴里那根嚼烂的狗尾巴草,另外一根手指竖在唇齿间:“嘘——”

少年歪着脑袋:“都说了,自称我师兄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祸从口出这句话,难道没听说?”

身旁的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状给惊傻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想要将牧听舟拉开。

“我劝你们可别动。”牧听舟笑道,“要是我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这脑袋可就得和身体分离了。”

有个女修咽了咽口水:“我们……我们才不听你吓唬人,掌教可就在附近!你私下底动手已经违反了宗规,贺长老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像是印证了她说的话,一道清隽的声音倏然在牧听舟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撑腰

第一百零八章

这声音莫名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前不久才听过。

牧听舟偏头望去,手上的力道未减,看见了这个静静站在他身上望着他的青衫男人。

他身上的气质温文尔雅,细碎的长发半遮住了眉毛,露出了一双深沉又温和的眉眼,算得上气质出挑。

也正是这种非常突兀的气质,让牧听舟先前记住了他。

“贺……”他卡壳了,贺什么来着?

“贺掌教!”一旁的女修已经出声了,“您来的正是时候!您看他……喂!你怎么还不松手!!”

眼看着地上的那领头少年眼睛已经翻白了,少女惊叫道,赶忙想要上前将他拉开。

可传来骨头交错的声音硬生生地让她止住了脚步。

牧听舟似笑非笑:“都说让你别靠近我,头给拧下来了该怎么办?”

有人怒道:“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哪怕贺长老在此你也胆敢这般放肆!!”

牧听舟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可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既然是选择了动手,那不是就要做好被杀死的准备了吗?”

众人被他这一套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是贺延率先无奈出声:“阿……这位小仙长,你要是再掐下去,他可就真的要没气了。”

牧听舟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松开了手。

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然面色青紫,就差口吐白沫一命归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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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几人连忙上前将丹药喂给他服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这人之前才看见他和裴应淮待在一起,而这一次牧听舟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再加上先前还有没算完的老账,总不能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带去执法堂吧。

那地方他可真是不想再去了。

牧听舟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扭头就想回临安峰,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一个力道拉住了他的衣角。

是好不容易清醒了几分的少年,他脖颈间还顶着清晰的指印,模样看上去有些凄惨,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拉住他。

他嗓音嘶哑地说:“你想逃吗?”

贺延缓缓扶额,他刚想出声打圆场,却被牧听舟倏然开口打断,他笑了下,笑容看上去很和善:“怎么会。”

牧听舟抬眸,冷冷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贺延:“那既然如此,贺长老就请带路吧。”

阮星宇这才恍然梦醒,赶忙上前想要为牧听舟辩解,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被牧听舟偏头冷眼一瞥,吓得缩回去了几分,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不是……”

贺延凝望着他,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却也有些忍不住发笑。

有的人,其实不管过了多长时间,他身上的一些本质都是不会变的。

——比如说牧听舟最吃不得激将法这一套-

照常理来说,牧听舟的这层身份还并未正式拜入万鹿山,但这种和内门弟子发生内斗一事还是头一回,本来只需要由带他来的那人将他领回去闭门思过三日就行,可牧听舟不愿意。

通俗化来讲,他觉得和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崽子斗去了执法堂已经很丢人了。

如果裴应淮这时还要过来硬插一脚,那他估计就会开始想如果方才直接把这人脑袋拧下来然后直接跑回幽冥当个心血来潮的纯粹反派会不会更好一些。

牧听舟一路上脸色都很臭,熟悉的道路不断逼起了他心底那段不太愿意回想的记忆,终于在贺延回头瞅他的第四次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把我当猴看呢?”

他向来是不知收敛为何物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一幕让一旁亦步亦趋跟着的少男少女们面面相觑,都看见了眼中的幸灾乐祸,估计是把牧听舟当成了在家中兴风作浪的纨绔小少爷,还以为到了万鹿山会有人纵着他这种俗套戏码吧。

贺延长老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实际上惩戒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一整个活阎王转世。

贺延转过头,只是悄悄弯了弯眉眼。

没一会执法堂就到了。

牧听舟眉毛皱在一起都快要能夹死一堆苍蝇了,他跟着这群人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两旁边零星站着身穿执法堂道服的人,各个面色严肃。

待到贺延走了进来,齐刷刷地喊:“贺长老日安。”

这阵仗莫名有些让牧听舟想笑,但回想了一下在幽冥他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又笑不出来了。

贺延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他神色骤然一变,带着几分肃穆与冷厉,周遭的气氛倏地紧绷了起来。

几名少年少女吞了吞口水,周遭隐约的威压让几人浑身不适汗毛直立。

只可惜,牧听舟现在身无灵力,完全感受不到一点。

他还以为这位贺长老会先问他身边这几个毛孩,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外人,偏心自家弟子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没想到贺延竟目光直直地望向了他的方向。

他问:“怎么回事?”

牧听舟一怔,耸耸肩道:“就是你看见的这么回事。”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他想了想,唔了一声,指了指身旁的阮星宇:“具体可以问问他。”

他的本意是想让阮星宇说出刚才自己被威胁的事情,毕竟这人一路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让我来说!快让我来说!”的倾诉欲。

还没等到贺延开口,阮星宇就迫不及待地解释:“这,这位小仙长是无辜的!”

“他,他是为了帮我才,才出手的。”他磕磕盼盼地解释完前后事情的经过,虽然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但好在也能让人听得明白。

完事后,阮星宇又重复了一句:“他,他真的没有错!”

期间,一旁的少年脸色难看,恶狠狠地瞪着阮星宇,吓得他说话更不利索了。牧听舟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

一边又有些满意地想,还算是有骨气,自己在不周山秘境里总算是没有选错人。

阮星宇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可以一味迁就,但若是将旁人牵扯进来……

待到他说完,一旁的少年就忍不住插嘴:“贺长老,不是您想的那样!”

“闭嘴。”贺延拧了拧眉心,冷冷训斥道,“从不周山秘境之中带回的秘宝必须统一上交给宗门,不得私藏,我只问一句,你们是否有私下底告诉阮星宇藏匿住秘宝再带回瓜分的事情?”

“不得撒谎!”

那一众内门弟子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站稳身形,却一个都没敢回答。

贺延一看这样子就明白了,他一挥手:“带下去,罚三十鞭,静闭十日。”

“等等——!”领头的少年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不甘心地指向了牧听舟,“那他呢?!”

“他也有违宗规,明明是您说弟子之间不得私下斗殴,虽然是我先出手的没有错,但我并没有碰到他!一开始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谁知他却突然一下冲了上来将我摁在了地上!”

贺延紧蹙着眉头:“诡辩……”

“行呗。”牧听舟坦然道,“那就罚呗,罚什么?三十鞭?十日?一视同仁,我无所谓。”

他自打决定跟着来到执法堂的那一刻起就没准备独善其身,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就是……

牧听舟心底轻啧了一声,最好是别传到那人口中才好,要不然又得是一阵闹腾。

可他却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这副孱弱的身子是多么不经风吹雨打。

贺延当即开口打断:“不行!”

他眉宇间罕见地浮上了一抹焦虑:“你本身就需要静养,身上还有伤,这三十鞭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不同意。”

阮星宇在一旁趁机:“是啊!这位小兄弟明明只是帮我出头!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牧听舟愣愣地望着贺延:“你……”

贺延摁了摁眉心,移开了目光:“不行,就算我同意,他……退一万步说,你并不是万鹿山的人,并不受到宗规的约束。”

到底是谁在诡辩啊。

牧听舟心底有些发笑,不过经此一事,他确实在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想起了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集算起来并不是很多,但却让牧听舟印象非常深刻。

也就在此时,执法堂背后的大门被推开了,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望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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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冷冽的风雪气息。

徐清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和他身旁那人的脸上如出一辙。

阮星宇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想要躲在牧听舟的身后,哪知道牧听舟也稍稍退后了一步,偏过脑袋想要装死。

“……”

这两人抱团在一起,莫名有种惹事后遇到家长的心虚感,牧听舟从没有过哪一刻像这般想挖个地洞溜出去的感觉。

裴应淮静静地望着他。

在这一瞬间,不管是呆站在旁边的内门弟子,还是两旁一列的执法堂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们穷尽半生的努力都无法远观的那人此刻十分冷静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正直直地望向了不远处精致的少年。

徐清影和贺延也都静了下来。

裴应淮目光微微下移,望向了阮星宇抓着牧听舟的那只手。徐清影倒抽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示意阮星宇赶紧放开。

可惜后者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息,他缩了缩脖子,由于紧张反而拉的更紧了。

徐清影扶额:“……”

牧听舟干脆就直接摆烂,梗着脖子回瞪了过去,直到把自己瞪得双眼泛酸之后才觉得自己这副动作太过幼稚,又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裴应淮静静地望了他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过来。”

牧听舟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感觉到一个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与此同时,他拉着牧听舟的,让他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裴应淮身形修长,此番看来比牧听舟高上了一个脑袋,站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堵厚实又沉重的墙,平静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最终停留在了贺延身上。

他淡淡开口:“不必替他辩解,早在我带他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万鹿山的人了。”

“既然我来了,那就不如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裴应淮眉眼微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学堂

第一百零九章

看这架势,已经打定主意是要护短了。

徐清影默默叹息一口气,扫了眼已经傻了眼的内门弟子还有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心道你这么欺负几个孩子也不害臊。

事实证明在裴应淮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害臊这两个字,而他身前站着的少年即便是有,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写。

徐清影:“……”

他轻咳了一声,也喊道:“星宇,过来。”

“你来跟师父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他道。

阮星宇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乖乖走上前,想用他那磕巴的腔调又说了一遍。

牧听舟忍不住了,要是再让他听一遍得把他给急死,他出声打断:“不用那么麻烦。”

“此事一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这群人指使你徒弟私藏秘宝瞒而不报,第二个部分就是胁迫他交出法宝,但好巧不巧正好被一个见义勇为的侠士给看见了。”

牧听舟指了指自己,又道:“但率先动手的人是我,原因嘛……”

他瞥了眼那群快缩成鹌鹑的一群人,淡淡道:“他们好心,想要教教我什么是尊师重道,想听我喊一声师兄。”

“……”

此话一出,不光是徐清影,就连贺延也沉默了,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裴应淮。

牧听舟本就不想来执法堂,结果没想到裴应淮还是来了,他烦得要命,掀了掀眼皮问:“既然他都说我是万鹿山的人了,那就请贺长老定夺吧。”

定夺完他好走人。

贺延与徐清影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贺延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道:“既然你已拜入临安峰下,那就得遵守宗门内的规矩。”

“既然这样,那就罚你……与他们一同上学堂吧。”贺延缓缓道,“宗门弟子们之间还需和睦相处才好。”

牧听舟:“……哈。”

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下意识地扭头望了眼身后的裴应淮,在看见他脸上毫不遮掩冷厌时才恍然明白。

“可我没有灵根啊。”牧听舟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一起去剑堂,那我岂不是天天都会被人欺负?”

贺延温声道:“无碍,你不必与他们一同修行,只需要同他们一起坐在学堂上就好。”

牧听舟面无表情地想,那你不如直接罚我二十大板来得好一些。

他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无声地摁了摁,不用回头都知道裴应淮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但先前的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行吧。”他轻叹一声,顺手捏了捏摁在肩上的那只手,像是安抚似的道,“既然贺长老都已经发话了,那我就谢过那免去的二十鞭了。”

他拉着裴应淮,转身道:“弟子先行告退。”后就走出了执法堂。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股悬在头梁上冰锥般刺骨的寒意终于缓缓散去,徐清影蹙着眉走上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聿珩在这不是摆明了要给他撑腰,你怎么还……”

“听舟向来不喜欢仗势欺人,这一点从来没变过。”贺延轻声打断,“况且……”

他后面的话语并没有明说,但徐清影还是莫名地听懂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聿珩那边由我来说吧,下次不能再这般莽撞了,别忘了我先前跟你说的,如今聿珩今非昔比,不可以再这般放肆了。”

贺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执法堂外,牧听舟与裴应淮一前一后,走在临安峰的林间小道上。

裴应淮走在前面,沉默不语,但牧听舟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牧听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现在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是一个不注意给人得罪了,那他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终于在心底说服了自己,牧听舟快步走上前,趁裴应淮不注意,一跃而上,两只胳膊环在了他的脖子上,整个人趴在了裴应淮的背上。

还以为他会因为惯性向前趔趄两步,谁知裴应淮稳稳地接住了他。

“生气呐?”牧听舟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趴在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吐在裴应淮的耳侧,“我又没有杀人,你就当我出门打了个架,况且我不是好好地解决了这件事嘛,怎么还生气?”

裴应淮不说话,捞住了他的膝弯免得他一时不注意掉下去,淡漠地吐出了一个嗯字。

他对此并不想解释,只是一步步地背着牧听舟走上临安峰。

一路上牧听舟都滔滔不绝:“果然我还是没法直视执法堂,当年我可是在那受了不少苦呢。”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下山,半道遇到了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小孩,当时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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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下去了,把那帮人揍跑之后好巧不巧的执法堂长老来了,还以为是我搁那欺负那个小孩,直接二话不说就给我带了回去。”

一想到这件事,牧听舟心底就还来气:“当时师父还在外出游行,还是你到执法堂给我带了回去,为此我还受了不少苦呢。”

裴应淮又淡淡地应了一声。

知道他半句憋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牧听舟向来是自言自语的都能说个大半天,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临安峰上。

裴应淮站在门前,牧听舟从善如流地跳了下来,推开门进去了。

里面的陈设已经完全布置完毕,柔软的床铺上残留着阳光照射的暖洋洋的气味,一旁的桌案上静静地摆放着一碗已经冷掉的汤药。

身后的门啪嗒一下合上了。

周遭陷入了寂静,牧听舟心底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他讪笑了下:“你,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裴应淮静静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牧听舟瞥了眼桌案上已经冷掉的汤药,总不能说自己凭借着第六感吧。

他耐着性子问:“可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是他们先动的手,总不能让我干看着什么都不干吧?”

裴应淮沉默良久,忽地上前迈了一步,将牧听舟逼进了一个狭小逼仄的角落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冷冽的风雪气息扑面而来,迫使牧听舟退后了一步,背部抵在墙壁上。

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嘟囔了一声:“个子高了不起啊。”

裴应淮盯了他良久,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他与旁人交谈时,还有与贺延说话时的场景,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无限滋生出的躁郁感,眼底黑沉一片。

他唇瓣微动,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最终却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他轻声问,“只有我们两个人。”

牧听舟心脏一颤,怔愣地抬起头:“什么?”

整个屋子蓦地静了下来,安静到他甚至都可以听见此刻胸膛之中传来的鼓动。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牧听舟抬眸时能够看清在那漆黑的瞳仁之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须臾,裴应淮退身两三步,垂眸淡淡道:“去学堂可以,但是不能惹是生非,每日下学之后都得回到临安峰,准时喝药。”

牧听舟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谁会惹事啊!再说了也不是我想去上那劳什子学堂的!我还没来的及抱怨呢!”

他赌气似地与裴应淮擦肩而过,端起桌案上冷掉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汤水划过喉咙泛起了一股腥酸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铁锈味,难喝得近乎要让牧听舟呕出来了。

“呸呸呸,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能比祁萧然熬得还难喝。”

话是这么说,但牧听舟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汤药给喝完了。

此时太阳已经西下,清澈蔚蓝苍穹被染上了柔和的金色,光晕慢慢染开,从临安峰上望去特别漂亮。

默默地看着他喝完汤药后,裴应淮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离开了,留下了牧听舟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无所事事地望呆。

其实他很喜欢发呆,有种将大脑放空的舒适感,可以远离一切烦恼。从前他就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顺着窗沿的方向望去,恰好能看见下山的那条必经之路。

等到裴应淮处理完事情之后回到临安峰时已经不早了。

他在黑夜中独行踽踽,几乎要融入黑夜之中了。

他依旧能想起方才徐清影听到他说的话时那副傻掉的模样,仓皇之下上前的那份欲言又止,还有最后那一声包含复杂情绪的叹息。

“聿珩,你身上所背负的向来是我们无法触及的,所以我更没有资格拦你。”徐清影苦笑一声,“虽然万鹿山不比当年,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同门师兄弟。”

他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只是在裴应淮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应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推开了门,身后传来了徐清影有些犹豫的声音:“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他离开?”

“再等等吧。”裴应淮淡淡道,“到他伤势好全。”说完,他便离开了。

身后温暖的光线越来越远,林间小道的路上空无一人,黑暗之中一片寂静。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忽地眼前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像是有意在指引着他上山的那条路似的。裴应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然间抬起头,望向了山顶的位置。

就在这一片漆黑之中,两三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笼悬挂在木屋前,烛光并不是很大,却能清晰地照亮前面的路。

在一片皎洁清亮的月光下,一个人影坐在窗沿边上,双腿悬空晃荡着。估计是听到了动静声,少年停止了动作,瞥了过来:“啊,终于回来了。”

威慑

第一百一十章

“你怎么还没休息。”裴应淮看了眼挂在屋檐下,明显是就地取材制成的简陋灯笼,问道。

牧听舟从窗沿上跳下来,揉了揉眼睛,明显有些睡意朦胧了:“嗯,这不是在等你。”

裴应淮顿了片刻,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等我做什么,我就是和徐清影说一些事情。”

牧听舟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是他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他师兄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做事循规蹈矩,其实骨子里也是有一股逆反的劲在的,否则也不可能直接将他带回了九重天。

这么随心所欲的人回到万鹿山之后还时不时地跑过去找宗主说些悄悄话,很难不让牧听舟多想。

——有可能和他身上的秘密有关。

这么一想,牧听舟就硬生生地一直坐到了他回来,可满心的问题在看见他独自一人走在林径上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时,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已经知道了?”牧听舟问。

裴应淮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牧听舟噢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准备上榻歇息,就见裹挟着一身风雪的男人也上前了一步,将身上的外袍褪去,束起的长发也被解了下来,朦胧的一片烛光之中,那双落在他身上的黑瞳之中竟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牧听舟:“?”

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褪去外袍后,也跟着上了床榻,非常自然地就躺在了他的身边,此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多余。

更主要的是他下意识地往里面侧了侧,给裴应淮腾出了一个人空闲位置。

这个床榻还是两人小的时候郁清名给的,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足矣,但是对于一个成年人和长大一点的少年来说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牧听舟憋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彼此劳累了一整天,困意卷卷袭来,更不要说裴应淮适宜地添了一句:“别忘了,明日还得早起上学堂,现在还不睡吗?”

无奈之下,他嘟囔了句,整个人缩在墙角,眼睛一闭就沉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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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过去。

恍惚之中,他始终能感觉到那道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到没有了意识。

睡着之后的他身上少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乖巧,一缕碎发垂落在鼻尖,裴应淮抬手将他拂开。

他如愿以偿地将蜷缩着的少年揽入怀中,喟叹一声,仿佛在这一刻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松弛,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片寂静声之中,只有窗外虫鸟鸣啼声眇眇忽忽-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牧听舟就被推醒了。

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迷迷瞪瞪地睁开一只眼睛,恍惚之中好似看见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站在床榻边正在喊他,只是这张脸他不曾见过。

这里是临安峰,哪可能有除了裴应淮之外的第二个人在。

牧听舟一巴掌打开了那人的手,紧皱眉头翻了个身。

下一秒,耳旁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再不起床,晨课可就要迟到了。”

足足过了五秒钟的时间,他才猛地睁开眼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裴应淮——?”睡意都被惊走了,牧听舟坐了起来,里衣松松垮垮地滑落至肩头,他有些惊悚地望着站在床前看着他的少年,“你你你……”

虽然这张脸并不熟悉,但是那双极具有辨识度的眼睛让牧听舟懵了一瞬:“你这是要外出?”

“不是。”裴应淮言简意赅道,伸手替他将半露在外面的肩膀给拉上,而后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不想上学堂吗,我陪你一起。”

“哈……”牧听舟呆滞地看着他,感觉可能是自己睁眼的方式有些不太对,还没等他重新躺回去,就被裴应淮干脆利落地拽了起来。

一通忙碌之后,裴应淮替他束起长发,又替他整理好了衣领,看着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牧听舟,眼中露出了些许笑意。

就这样,两人重新走在了曾经他们走过千万次的道路上,一路朝着前山的学堂进发。

说到底,上学堂这件事是贺延提出来的,牧听舟也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好在裴应淮只是对此表达了一下不满,并没有明显阻止的意思。

那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待到两人抵达学堂的时候,里面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人。牧听舟推门而入,一众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其中几道包含复杂情绪的尤为明显。

他捕捉到这些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堂下,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内门弟子,赫然就是昨日与他起了冲突的那几个。

只是这一次,这群人的神色闪躲,并不想与牧听舟对上视线就匆匆移开了。

贺延正站在台上,目光落在牧听舟身上时柔和了几分,可在他看见紧跟其后的另外一人时,他的神色稍怔。

他很快反应过来,对他们道:“你们随意找个空位坐下吧,要开始上课了。”

学堂之中是两两位置相邻,牧听舟挑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眼前的剑谱经书已经摊开,看得他一整个头大。

裴应淮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正襟危坐,他神色淡淡,看上去也不像是在正经听课,牧听舟凑过去,低声窃语道:“你来真的?这学堂有什么好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周遭,不少人看似认真听着课,实际眼睛一直往他们这里瞅。

他还以为裴应淮并不会搭理自己,哪想身旁的人竟也俯身凑了过来,两人的脑袋轻轻碰在了一起,牧听舟听见他似笑非笑地低声道:“主要还是怕你乐不思蜀。”

牧听舟:“??”

他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之后的课他都没能听进去,主要是“裴应淮在开玩笑”这件事占据了他的整个脑子,回过神来时学堂外沉闷的钟声已经响起了。

下了堂之后,牧听舟坐得浑身酸痛,只想着赶紧回去躺着歇着,桌案前赫然多了一个身影。他掀了掀眼皮,发现是昨天被他摁在地上的那人。

两个人的交谈瞬间引起了整个堂内人的注意,周遭不知不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牧听舟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站起身:“回去吗?”

裴应淮淡淡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了身。

“喂,等等——。”

见他理都不理自己一下,戚竹顿时慌了神,赶忙上前想要拉住他,谁知牧听舟身形一晃,那一片衣角便从戚竹的掌心滑落。

少年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戚竹没法,只好赶忙跟上。

可刚踏出学堂一步,戚竹只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了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整个人给揪了出来,嘭地一声摁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这一摁,差点没让戚竹一口血吐出来。

“啊,昨天还没挨打够?”

昨日那副嚣张气焰早就荡然无存,戚竹额角滑落豆大的汗珠,他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这副挂着似笑非笑神情的少年:“不,不是,是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戚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扣在自己衣襟前的手:“这个,能不能先松一下。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

牧听舟一愣,松了力道,戚竹趁状连忙躲开了距离。

牧听舟歪了歪脑袋,笑道:“你又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戚竹顿时卡壳了,他支支吾吾地待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牧听舟兴致缺缺地想要转身走人,身后却传来了戚竹磕磕巴巴的声音:“我,我先前不知你是仙尊大人新收的徒弟,昨日说的话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哦,原来又是一个被聿珩仙尊名号震慑的人。

牧听舟背着身,瞪了一眼倚在墙边饶有兴趣看着他的裴应淮,转过身冷冷道:“不用了,反正我也没有入道,他也算不上是我什么师父。”

戚竹瞠目结舌:“不可,不可在背后妄议仙尊大人……不对,你竟然真的没有入道吗?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擒拿?是仙尊大人教你的吗?”

这一口一个仙尊大人喊得牧听舟头大,已经被他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事吗?”

“……”

只见戚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速飞快地说:“是这样的,就是咱两昨天的事情传到了我爹的耳朵里,他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他用一种诚恳地语气说:“然后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到我家里坐坐。”

牧听舟:“没兴趣,走了。”

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戚竹登时傻了眼:“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这还是我爹第一次邀请别人,你可别……”

话说到一半,他就噤声了。

因为戚竹清晰地感受到先前那个倚在墙边一句话没说的少年抬眸,幽邃的眸子中一片冷冽,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那一瞬间,戚竹还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给盯上了,背部汗毛陡然立起。

牧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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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莫名其妙地回头:“你爹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没事别来烦我。”

说罢,也不顾戚竹满头虚汗,将靠在一旁一直看戏的裴应淮拽起,扬长而去。

戚竹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又回想起方才的那一个眼神,心底刚准备松口气,就见不远处的牧听舟几不可察地偏了偏头。

好像是在用余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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