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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别青山 吃一首诗 46320 字 2024-04-02

张青寒哼哼,笑着把西蓝花推过去,“你尝尝?”

他看着她连个沙拉都没拌的菜,拒绝道:“你应该学会关爱身体。”

不过四五天时间,她已经瘦了一小圈。

“正常,上镜前都这样,喝口水都是罪过。”张青寒撑着下巴颇津津有味般咀嚼,“美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好吗?这样想想,让你为我的美丽付账是不是也不过分了。”

赵貉面无表情端盘走:“我没钱。”

“……抠死你。”

上镜这天,张青寒状态恢复不错,化妆师都省心的感慨:“你这皮肤太好了。”

摄影师早就恭候许久,两人简单寒暄,他按照店铺要求的风格给她拍照,张青寒对这种活早已驾轻就熟,一个上午他们就完成了拍摄。

中午结束的时候,张青寒往外走,摄影师开车从地下车库上来,路过她按了喇叭,降下车窗问:“张小姐去哪啊?”

摄影师留着一头长发,性格社牛,穿搭时尚,两个人一上午没少聊天,已经算得上认识。

摄影师:“张小姐,你这种样貌的,公司竟然没有派专车来接送你?太没眼光了。”

她笑笑,无意说中间弯弯绕绕,摆摆手想说再见。

摄影师:“你是回家吗?我送你吧,反正下午也没事,这么冷的天车也不好打。”

他正说着,忽然瞪大了眼,“张小姐!!!”

他说话的同时,张青寒通过他后排玻璃窗看到后面一个黑色身影拎着桶迅速往这边跑来,隔着模糊的影子她也看出是谁,转身就往旁边躲。

张元真蹲了3个小时,早看好门口这片空地,怎么可能让她躲,扬手就把一桶红油漆泼了过去。

“我艹!”摄影师惊呆,愣在车里一时没敢下来,留意到自己车上也被溅到了一些红油漆,脸色也有些难看,对面的人显然处于暴走边缘,当街泼漆的事都敢做,指不定下一秒掏出刀来,他攥着方向盘进退维谷。

车旁边,来不及躲闪的张青寒被泼了满满一身红油漆,刺鼻的味道铺天盖地涌来,她鼻翼有红漆不断往下流,幸好她及时闭眼,一片黑暗里,冰冷和刺鼻的味道将她包裹,湿漉又黏糊。

“张青寒你这个婊子!活该你有娘生没娘养!你他妈还想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老子今天就是给你个教训,你他妈再敢狼心狗肺忤逆不孝,爸不舍得,我可没你这个姐姐,再你妈犯贱,我他妈下次就拿硫酸让你见识见识怎么做人!”

说完,他啪地把桶一丢,转身走人了。

摄影师愣了半天,看人真的打上车就走了,终于推门下来。

“张、张小姐……”他看着浑身被破满红漆,连眼都睁不开的张青寒,不知如何是好。

“纸。”她抹了把嘴上的漆,只说了这么个字。

“哦哦,好。”摄影师连忙从车里拿出一大包纸递给她,抽了两张想帮她擦都不知从何下手。

张青寒抹掉脸上的漆,眼睛总算能勉强睁开,头发湿漉漉油腻裹着漆,还在顺着头皮往下流。

她一边擦着,低头米黄色羽绒服已经一片狼藉,刺激性味道一阵一阵直冲脑门的熏她头疼眼前发黑,浑身湿漉,猎猎冬风顺着脖颈直往里面吹,油漆也顺着往里渗,粘稠恶心的液体像一筒冰冷的鼻涕顺着她的锁骨直流到胸上。

摄影师:“张、张小姐,你要不要报警?”

“无事。”张青寒看手里抓成一团,红漆浸染的纸,“谢了。”

摄影师连忙摆手,“小事情小事情。”

他看着后面车上的漆,情绪复杂,他刚提的特斯拉。

张青寒:“不用送我,你先回去吧,车……”

“没事没事,我找人洗洗就行了。”

张青寒不再说什么,转身往路边走,她这个样子,不会有出租车载她,这附近也不是商区,她走了很久,终于碰到一家旅馆。

前台看到她,“诶诶诶小姐,你的鞋……”

她踩过的地毯赫然是两个红脚印,这油漆落上可不好洗。

“开间房。”她说着看向自己的包,“身份证在里面,麻烦你抽一下。”

她庆幸今天背的不是爱马仕。

“嗯……”对面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小心翼翼抽出身份证,一边交代:“小姐,你的东西不能往床上放,要是弄脏了床单被罩之类都是要赔偿的。”

她絮絮交代着,好像张青寒进去,那间房便会惨不忍睹。

然而张青寒已经开始头脑发昏,眼前偶尔闪过一片黑,随时要晕倒,刺鼻的味道挟持她的呼吸,她甚至怀疑自己下一秒会直直栽倒柜台前。

要是这么摔死了,不知道是能送张元真去住牢还是官司什么的都白折腾。

她漫无目的想着,拖着沉重的身体回房、脱衣、洗澡,随后脑袋晕乎乎的把光|裸的自己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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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前,她给李漾漾拨了一通电话。

再醒来,耳边是长长的不带喘气的国骂。

“我真操了!哪个傻逼敢干这种事,要他妈老娘逮到非得整死他,桑流你说你一天干的什么事,张青寒这种样貌的模特放着你不捧,还让她一个人去拍封面,这张脸真毁了我看你后半辈子都后悔去吧!”

她睁开眼,窗台前李漾漾暴躁的走来走去,又是抓头发又是骂人。

她哽了哽,轻喊:“漾漾……”

刚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青寒!”李漾漾注意到人醒过来,飞快趴到了床边,“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张青寒满脸的红肿,变形像是被打的眼睛,几乎要哭下来。

“谁他妈这么狠毒啊,知道你油漆过敏,这往死里整你啊!”

张青寒看着眼眶湿红的她,轻摇头安慰:“放心,还没死。”

她这么说着,嗓子如有尖刀划过一般疼的厉害,而且此时她全身发痒,皮肤无一处完好,身上像有密密麻麻的千万个虫子爬过,啃咬。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脸会是什么样,应该比车祸现场还惨。

记得小时候有次新家装修,祁琇羽带她去看房,有一处油漆未干她不小心蹭到,当晚手上就红肿发痒,祁琇羽以为她食物中毒,着急忙慌的带她去医院,医生诊断是油漆过敏。

在外出差连夜赶回来的张科俭大发雷霆,指责她当妈的竟然连自己女儿油漆过敏都不知道,那晚祁琇羽在她床边道了好多次歉,张科俭急得抓心挠肝,一晚上检查了她好多次怎么样了,直到第二天中午看到她手上红肿减轻,才长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说:“寒寒,吓死爸爸了。”

张青寒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同样一片白墙,却是好多年过去了微博明上吃学家,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告诉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这个姐姐油漆过敏,不知道当年的他知道这会变成一把利剑刺向她的时候,会不会欷歔感慨:

原来,当年我还有那么紧张的时候。

李漾漾给她喂水,絮絮说着接到她那通电话,一路跑车飙过来的情景,“我他妈真被你吓死,你满脸红肿,身上还有地方直接脱皮红烂,我腿软在那差点没敢动,就怕是我晚来一秒你不行了。”

张青寒笑:“没那么夸张。”

实际上她也有些后怕,她知道自己油漆过敏,但是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当时的情况,她着实不想自己满身油漆狼狈的被人拉来医院,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先洗一个澡,谁料电话挂了就昏过去了。

李漾漾气的拍床:“哪个孙子报复你?你们公司的?是不是嫉妒你美貌?你俩有资源纷争?哪个小贱人,我他妈非得把桑流喊过来给你出气。”

“不是。”张青寒哭笑不得。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李漾漾原地暴走,“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你知道你这脸值多少钱吗?”

床上这个脸红肿的跟个猪头,不成人样的张青寒,哪还有半分模特样!

张青寒安抚的笑敛住,冷道:“你放心,今天的账我会算得比谁都清楚。”

李漾漾瞪着她,知道她有主意也不再说。

一会桑流过来,看到她的样子直接在门口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操艹艹!谁他妈干的!”

李漾漾觑着张青寒,赶紧推他:“出去说出去说。”

那两人推攘着离开,张青寒目光落向床头柜子上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她拿起来,上面显示“守财奴”。

她看了两秒接通。

“几点了?”他的语气,像个久等不到归家女儿的阴沉老父亲。

“我看看。”她瞧了眼时间,“都十点了,我没注意。”

其实她醒来就已经天黑,只不过李漾漾情绪激动,她也没注意时间:“今天有事,我先不回去了。”

那边沉默,张青寒以为他直接挂了,一看手机还在通话中。

“还有什么事?”

“夜不归宿很不好,张小姐。”

“难道不是你孤枕难眠?”

那边噎了下,“晚上有什么事?结束我可以派司机去接你。”

“别麻烦了,今天不想回,明天再说。”

张青寒说完就挂了电话,看着黑掉的手机,长吁了口气。

结果到了第二天,她身上的红肿一点未消,医生也叹息,“你的过敏本来就严重,更何况是一大桶,张小姐,你报警了吗?”

张青寒嗯了声,并未对此多说什么。

张元真尚未成年,报警可能就是少管所待几天,但她一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暂时无法出院,赵貉电话又在凌晨打了过来。

他的不满情绪隔着电话都能清晰感受到,“张青寒,我这里不是你随便进出的酒店。”

“……我在外面出差,下周回去。”

赵貉:“说实话。”

“我出个差,我骗你干什么。”

那边没有动静。

“喂?”

“我已经派柴明去查。”

“……神经病啊你,我出差你也管。”

“吴翔林不在,你的一举一动我需要知道。”他说完又补充,带着点生硬的解释:“不是监视,是关心。”

张青寒:“……”

她呼吸又吸气,两三秒后说:“我在医院。”

电话挂完半小时,张青寒没想到凌晨一点,她的病房门被重重推开,赵貉卷着屋外冷戾寒风走进,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前,走廊昏黄的光影在他脸上落下迷离暗影。

她看不清他神色,只有陷在黑暗里的眼眸深邃锐利。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借着走廊的灯,他看清了她的模样,那张脸红肿变形几乎没有人样,他攥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

赵貉:“张青寒,你实在太不听话了。”

第36章失控

36.

张青寒嘴角抽了抽,说话声都含糊。

“拜托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实在不行戴上你那几万块的Prada眼镜瞧瞧,受到攻击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按着床想坐起来。

“别动!”赵貉快步过来按住她,张青寒手下意识闪开。

他抿唇,目光落向她的手。

张青寒干笑,轻搓自己的手背,“还脱着皮呢。”

中午出去上厕所,有小朋友看到她后直接吓哭了,躲得远远的,更别说他这么个洁癖。

赵貉气息又冷了几分,沉着脸蹙着眉看她。

张青寒撇撇嘴,“我可没兴趣不睡觉住着院还要看你耷拉个冷脸。”

“先闭眼。”

“嗯?”她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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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一双温热的还残留着屋外寒风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上,指腹轻擦过脸上的红肿,她的呼吸像是被轻揉了一把,手无意识攥住被子才不让呼吸乱的那么明显。

“叮。”

病房的灯在一瞬间亮起,手缝泄出微弱的光茫,暂缓两秒他的手离开。

明亮的白炽灯下,他站在床边直直看她。

那双幽黑如海的眸子有显而易见的怒气,不知为何,她竟有几分慌张,躲闪了眼睛看向另一边,然后又看回他:“瞪我干嘛,都说了不是我的错!”

该死的,张青寒!

那股子委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心里咬牙,死死盯着他好似这样更显得八风不动,满不在乎。

两人目光对视,赵貉忽然泄了气,将拐杖靠到床边,拉来凳子坐在床前,两人目光归于平视,他锐利气息也敛了许多,“张青寒,吴翔林那蠢小子爸妈忙的都不在苏南,你猜他为什么还敢在苏南太子爷圈里横着走?”

张青寒盯他。

“因为他叫我一声小叔叔,我打他十棍子,出去没人敢碰他一下。”

“他见我恨不得绕道走,被人欺负一下却知道立马找我撑腰。”

他的手探过来,看着她红肿的手和往日细腻,现在像斑驳脱落如墙皮的手背,将她的手拿起放在了他双手掌心,微拢,像周末做礼拜的人双手合十祈祷般的姿势。

“在家,我打过你吗?”他问。

“你不是也叫我小叔叔。”他说。

张青寒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抓了一把,她的呼吸几乎陷落在他平静黑沉的目光里一时停滞,他还是往日那副平静的、温润的姿态,说话慢声细语,似乎位居高位者永远不会大声说话,喜怒不形于色,进门时的失态是她癔症错觉。

但就是这么平缓如水的语调,语重心长的轻问,像是一个蝴蝶在她心口卷起了一场飓风,看着他哑然失语,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凌晨的走廊格外安静,护士的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逐渐走近又慢慢远去,房间里他们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那咚咚的脚步声像落在她的心口,胸前抹不去的刺激、黏腻的油漆味好似在一瞬间被擦掉。

她局促的抽回手,不尴不尬地说:“可不是吗,你还是我Daddy呢,是应该早点找你告状啊哈哈……”

告状,多么陌生的词汇。

自从她没了金币,认清自己永远也做不成阿里巴巴后,她哪怕被人忘在家里的仓库冷得蜷缩一团睡了一夜,也想不起来还有告状这条路,更别提让人撑腰了。

她笑,在赵貉这里她有无数次冷笑、嘲笑、讥笑,脸上第一次挂着干净的笑,“我不是看我能处理吗,没多大事,还不需要你出手。再说了,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人吗,被人欺负就哭鼻子回家?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看看就行了,这事放着我来解决,得罪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也真没什么事,这不是怕你来了,一看我成这样了,倒胃口万一不想……”她眨眨眼,调侃笑道:“我的金主爸爸跑了,我才是真的哭都没地哭去呢,你要真看不下去,看在我减肥这么辛苦结果这个春节却什么活也接不了的份上,甩我一张卡,一万两万不嫌少,九万十万不嫌多,你看行吗?”

她嬉笑着,只可惜她的眼皮肿的根本不能支撑她眨眼,整张脸笑起来像是被捏成一团的橡皮泥,扭曲变形,怎么看怎么丑。

赵貉的视线却是留在她那张一点看不出往日美貌的脸上,始终不曾移开。

张青寒嬉皮笑脸说了许多,安静的病房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赵貉不说话时,他那张黑瞳像夜晚平静月光下的海面,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她干笑:“不想给就算了,瞪我干什么……”

她嘟囔着,声音消失便显得戛然而止,愈发衬得这个房间安静的诡异。

“喂。”

“多少钱?”

“什么?”

“银行卡,需要多少?”

“……”张青寒又艰难的眨眨眼,“十万?”

赵貉:“100万够吗?”

“必须够!”张青寒几乎像僵尸一样要直直蹦起来,起身扯到脖颈,抽了下筋,歪着脑袋捂着脖子:“啊……疼疼疼。”

她喊着又躺回去。

赵貉起身,把她背后的枕头垫好。

张青寒半躺着:“真要给我一百万?”

早知道先要一百万了。

“给你一百万,讲清楚你躺在这里的来龙去脉,之后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以后你和吴翔林一样……你。”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做我的侄女。”

不然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怒气,比吴翔林闯了大祸还要愤怒。

既然如此,便真做他的干侄女吧。

以后像今晚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他再也不会从床上立即起身,一路疾行,车上时按在膝盖的手在抖。

这对于赵貉而言,太失控了。

“啊?”张青寒愕然,手指在两人之间指来指去,“你,要认我做干侄女?”

“嗯,愿意吗?”

“……”张青寒愕然:“实不相瞒,我做你老婆分你一半财产的心还没彻底死呢,退而求其次的路是被你包养,做你干侄女的话……能分多少钱?”

赵貉:“……”

他的脸彻底黑了,非常明显。

“……我不打算再结婚,如果我就这么去世,无儿无女……”赵貉真就针对她这个问题,一板一眼认真回答了,“我会捐献十分之九的财产,剩下十分之一,你和吴翔林平分。”

“十分之一的二分之一,应该也挺多了吧,你改日能给我划个单子吗,让我看看我到手具体都能落些什么好处,有几处房产啊几家公司啊你让柴明都标记清楚点。”

“张!青!寒!”赵貉咬牙,显然被她一本正经算计他遗产的模样气到。

“怎么?你还生气了?你都离谱的想做我干叔叔了,我算算你财产又怎么了。”张青寒无语凝噎地望着他:“小叔叔,我喊你小叔叔是想方便我睡你,不是真的想做你干侄女,有谁家干侄女跟叔叔晚上睡一张床的。”

“那些我们犯的错,现在还可以喊停。”赵貉抿唇:“做我的干侄女,没有人会敢欺负你。”

张青寒玩世不恭的笑敛住,沉声看他:“赵貉,我不会做你的干侄女,甚至不需要做你的任何人。以后终有一日,没有人敢欺负我,只会是因为我是我。”

她肿成猪蹄的手悬在空中点点他的眉心。

“和赵貉无关,只因我张青寒。”

赵貉沉默地看着她,这一瞬间,他承认他感受到了真切的束手无策,面对一个在他看来无知、幼稚、贪财、肤浅又略显蠢笨的女人,他过往的经验和手段竟然全都失灵了。

他的驯服她不肯低头,他的允诺她不肯拜倒,他的拥护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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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藏躲。

才十八岁的生命力,为何有更盛于他的傲慢。

他从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年龄段面对一个他瞧不上的女孩显现迷茫。

他的欲|望是冲动还是激情,他的游刃有余是不是最后反会被驯服。

他像是面对一盘驾轻就熟的棋,却被一个忽视的白子乱了棋面,此时此刻他想悔棋,想撤子,结果收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对方傲慢地看着他,像是笃定他会在某一刻认输。

“一百万你不要了?”他好似握着一个非常重要的棋子,进行最后的进攻,“一千万呢?你好像很想有这么一笔钱,张青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乖乖的回家,等着我解决所有的事情,不要再跳脱、疯狂、叛逆,让事情不受控制了。”

像吴翔林一样,成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中的相同者,不要突出,学会低头,知道向强者服从。她只需要听着他的安排,回家好好养伤,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以后的苏南没有任何人会敢再碰她。

她拿着一千万,做她想做的事,在吴翔林回来之前,将一切回归正轨。

将可以扼杀的扼杀,将命运重新审判在他的凝视下。

他享受失控,更习惯掌控。

今晚的事,再不要有。

他的手按在膝盖,感受此刻的平静。

一切,本该如此。

第37章出事(回忆)

37.

张青寒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拿着一千万请求帮她解决问题,让她高枕无忧的活在他的庇佑下。她更更想不到的是,对于这个本该没有第二个回答的问题,她的回答是:“NO。”

“赵貉,我说NO!”

赵貉瞳孔猛地一缩,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坍塌,他慌乱抓着,想恢复到最原始的局面。

他迟疑道:“张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对你意味着……”

“不,我拒绝。”

张青寒打断他的话,“赵貉,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这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臂的斑驳红肿,手指摩挲,涩的像磨墙砂纸,几乎都能干的发出声响。她只是觉得自己足够狼狈了,哪怕终会有一天所有媒体都报导着她状告亲生父亲的大逆不孝,但是现在,她不想挖空自己,把最赤|裸裸的一面完全摊开在赵貉面前。

让他看自己华美的旗袍上爬满了虱子,看出自己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张青寒,你竟然维持着该死的体面和骄傲,连一千万都不要了。

一千万啊!

换在任何一种情境下,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吞下这笔钱。

不管别人看她怎样廉价、贪财、肤浅,只有她清楚知道一千万意味着什么。

只要有这笔钱,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她有足够的律师费让牛若男为她打赢这场官司,拿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将那一家人变为沦落街头的狗,给祁琇羽到死都没能吐出的那口恶气平下。剩下的钱她可以好好读书,甚至真的考虑去做一个好模特,搞出自己的事业。

一千万对于赵貉而言,不过是冰山上少了一滴水,然而于她,却是涸辙之鱼被放进了生存的河流。

张青寒,如果这是一出荒唐喜剧,现在是最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一千万啊!

她的手在抖,呼吸都不稳了,她那么爱财,凭什么不要。

她后悔了,她该说要。

她心里已经怒吼出一百遍:好!我要!我要!我要!

然后,面对赵貉幽深的视线,她被子下面的手在抖,面上却是那样沉静地看着他。

“赵貉……”她的那句我后悔了!钱给我!几乎就要喊出来。

与此同时,赵貉也叫了她的名字,“张青寒。”

凌晨两点多的病房异常的静悄悄,两人同时喊出声时的清浅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们看着对方,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又都陷入沉默。

就在这悄然无声时,病房的门被敲响。

“老板,是否需要为你准备陪护的床?”柴明在外等了许久,这时候进来询问。

赵貉扭头看他,“准备陪护的床?为什么?”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责问,嘲讽,是单纯的疑惑和感到奇怪的语气。

“我为什么要住这里?”

柴明抿唇,看了老板疑惑的表情后又落向后面的张青寒,心里梗了一下。

张青寒同样笑笑:“这里晚上不需要他陪床。”

就连李漾漾晚上都不会说留下来,她和赵貉的关系,说到底大概连来医院探望一下的必要都没有。

她看向赵貉:“时候不走了,赵先生早点回去吧。”

赵貉表情微妙,看着她不说话,两三秒后才点点头,“好。”

他起身,又恢复他那副绅士周到的模样,“有什么需要告诉柴明,我就先走了。”

“好,再见。”

“嗯。”

赵貉点头,握住进来时被他弃在一边的拐杖,目光在他身上定了片刻,转身往外走了。

柴明脚步顿了下,朝张青寒这颔首,“张小姐再见。”

说完,跟着老板快速往外走了。

走廊上,柴明欲言又止的跟在赵貉身后,看着老板迟缓慢速的脚步,疑惑不解的蹙起了眉。按今天疯狂赶来的情形,今晚怎么都该留下来啊。

为什么对于一个水到渠成的陪床问题,老板会显得那么惊讶疑惑。

走在前面的赵貉步履比往日慢了许多,他撑着本就不太需要的拐杖,出入任何场合他总是闲庭信步,优哉游哉,慢慢悠悠。

只是今晚的缓慢,更多了几分僵滞凝涩。

他垂着头,走廊迷离的灯光在他拧起的眉心落下暗影,照着他陷入沉思的面孔。

尽头窗户开了半扇,穿堂风吹过他的胸口,寒冷冰凉落在他的脸颊,使他停了脚步,回头看向离开的病房。

那扇门安安静静立在那里。

他忽然想起来,大概有十二年左右,不曾在医院住过了。

那个时候,远比今晚燥热、逼仄。

病房门再次被关上,赵貉离开的房间,停滞的空气似乎都继续流动了,逼仄威压感消失,房间变得大了许多,她呼出一口气,望向头顶的白炽灯。

刺眼,灼热,眩晕。

让她有些想起十二年前滚烫、闷热、狭窄的老旧医院。

*

八月份的暑期,空气中的热浪滚滚是一个清晰可感的过程,而不是停留于字面描写。

老狗吐着热气,舌头耷拉老长,哈喇子直往下流。香樟树上的蝉一窝又一窝,尖锐的鸣叫刺穿着小青寒一个个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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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梦。

她脖颈汗湿着醒来,才发现空调早已罢工,睡前躺在身边的妈妈不在,她鞋子没穿,揉着眼睛去找人。

才六岁多的她就喜欢爬高上低,妈妈常温柔笑道:“这孩子一点不像我”,爸爸总要在这时候笑着接话,“多可爱,像我。”

所以当她听见书房里有爸爸妈妈的声音时,想到她之前过去,爸妈总会立马停了话离开,好奇的小青寒学聪明了,转身翻过卧室阳台跳到相邻的书房阳台。

她小心靠近窗户,里面的声音清楚地传了出来。

“张科俭,离婚手续已经走完,签上字,带着你的情妇和私生女,消失在我和青寒的世界。”祁琇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是小青寒向往的模样。

张科俭沉着脸攥着那张离婚协议,上面净身出户的协议让他很是不满,“祁琇羽,你还是这么高傲,到了现在,还不能正眼看我一下。”

他嘲讽道:“我们的婚姻走到现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总是那么强势,有把我当你的丈夫,你的男人吗?”

祁琇羽看着墙上的画,笑意冷到了肺里:“不顾家族的阻拦,一意孤行的嫁给你,到头来,你怪我没有把你当男人?”

她看他:“我不够体贴,温柔,太过强势,这就是你在外面有老婆孩子的理由?”

“你嫁给我,不过是享受我臣服于你的快感!”张科俭拍着胸口,气恼痛心:“我名牌大学出身,前途无量,本该有自己广阔的路可以走,就因为和你结婚,所有人看我只会把我当做凤凰男,吃软饭的。你说说,每次回家,你爸妈都是怎么对我的!”

祁琇羽看着他暴跳如雷,似乎有诉不尽苦闷的模样,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一瞬间,她非常的疲倦,过往相伴这许多年,只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结果。

“签了你的字,走。”

“我不签!我凭什么净身出户,青寒你又带过几天,凭什么把孩子给你,你只知道你的公司,你的艺术品,你的事业版图,你有好好关心过她吗?别说净身出户,孩子我也不可能给你。”

“张科俭!”祁琇羽目呲欲裂,“青寒可以觉得我陪伴少,不够爱她,你不能!”

她多少次连夜坐飞机回来,只为了让女儿睡醒能够看到她,她自认亏欠青寒许多,只要有闲暇,都要在家里陪她。

对于这个女儿,她不可谓不愧疚。

“呵呵,孩子跟谁,不是应该问孩子吗?你有胆量去问青寒吗,看她是要爸爸……”张科俭嘲讽看她,“还是要妈妈?”

祁琇羽按着桌面的手在发抖,声音第一次低下来,“张科俭,我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不要再做这些不必要的争吵了。”

公司资金链断裂,财务出现状况,刚建的艺术馆还拖欠着一部分钱,即便这个满目狼藉的婚姻在此时给了她重重一击,她却也分身乏力,只想快速走完。

对也好,错也罢。

她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

张科俭却是抬手撕掉了离婚协议,“孩子我要,此外……这么多年的婚姻,你没有尽到一分妻子该有的义务,我要你……精神赔偿。”

轰的一下。

祁琇羽清楚感觉到有一把锤重重砸在了她的后脑勺,她看着眼前朝她要钱的男人,疑心这还是当年那个走出山村,风华正茂、斗志昂扬,让她一眼相中的男人吗?

她几乎泣血:“我没有钱……偿还债务,公司破产,剩下的……是青寒的。”

张科俭摇头:“没必要,她才六岁,那些东西给我本就是给她。”

祁琇羽讥笑:“你可不止一个孩子。”

张科俭挑眉:“现在你的公司面临破产,债务让你声名狼藉,你拿什么跟我争青寒,你觉得法院会把孩子给一个欠着债务的女人吗?况且……给你撑腰的娘家人可都不在了。”

半年前,祁琇羽的母亲离世,原本能帮扶她的祁家已经再无一人。

祁琇羽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忽然明白为何张科俭选在这时候与她撕破脸皮。

“你养在外面的人……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张科俭咬牙,步步紧逼走近。

“祁琇羽,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我恨啊!”他抓着她的手腕,眼睛凸起几乎要掉出,“我恨所有人看我的眼神,更恨你看我的眼神,我像一个太监一样服侍着你,满足你的掌控欲。像你这样强势、傲慢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孩子姓祁,我一个男人混得比上门女婿还不如!这样的愤怒你懂吗?”

“你根本什么也不理解,不,你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

张科俭冷笑:“孩子给我,青寒我会给她改姓,以后,她叫张青寒。”

祁琇羽一瞬间脸上全无血色,她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先是被社会判了死刑,又在这一瞬间,被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彻底推下了十八层地狱。

“母亲说的没错。”她痛苦地望着张科俭,“我……看错人了。”

书房里尖锐、悲伤的争吵,对于6岁的小青寒来说还太复杂,她只大概懂得爸妈离婚是要分开,因为班里小玟的爸妈也离婚了。

他们在吵架,他们在讨论自己该跟谁。

小青寒一片慌乱,茫然的往卧室阳台爬。

她谁也不要选,她不要爸爸妈妈分开。

妈妈虽然很少在家,但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温柔,小青寒知道妈妈是很爱她的。她也不舍得爸爸,家里陪着她一起长大,疼爱呵护她的一直是爸爸,尽管书房里那个训斥、歇斯底里的爸爸那么陌生……

小青寒眼泪要掉下来,她好慌,手还未够到阳台护栏,先去抹了眼泪。

“啊!”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从二楼摔了下去。

小青寒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幸好她掉在了一楼的花坛上,只不过右胳膊摔在边缘上骨折了,此时打着厚厚的石膏,床边坐着垂下脑袋的祁琇羽。

她轻喊:“妈妈。”

她白着脸抬头。

6岁的小青寒,知道自己的妈妈很了不起,开了好几个艺术馆,优雅知性,别人常常夸妈妈女强人。

这些她一知半解的词,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她虽不完全明白,但知道是在夸妈妈。

那个时候,她总要直起腰板,高高扬着头,嗯啊嗯啊的。

对,她的妈妈,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妈妈。

此时,她最优秀的妈妈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抬头看到茫然无辜,全然不理解这一天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小青寒时,忽然泪流满面。

“寒寒,妈妈是爱你的。”

“你不够知道。”

“那一定是我的错。”

第38章自杀(回忆)

38.

小青寒再醒来,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知道家里发生了很大很大的事,爸爸妈妈都不在,即便她的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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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是真的好疼,她也没对护士姐姐说把爸爸妈妈喊过来。

她抱着被子哭了好多次,眼眶总是肿着,护士姐姐给她投喂好多棒棒糖,不忍地看她,“小青寒,你妈妈说过两天就会来的。”

“嗯嗯,妈妈忙完就会来的。”

“你的爸爸,电话暂时还没有接通。”

“哦。”爸爸……提到爸爸,小青寒的睫毛垂下,眼下阴翳一片。

爸爸,好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了。

为什么只是一个暑假就有这么大变化。

小玟说放暑假最好了,可以吃雪糕,看灰太狼,爸爸妈妈还会带她去水上游乐园。

小青寒生气,气她骗了自己。

暑假一点也不好,她不知道该怪谁,想来想去,只能讨厌暑假了。

她认真对美丽的护士姐姐说:“你不要喊我小青寒,叫我小小祁。”

爸爸说让她不要叫祁青寒,可是她觉得这名字挺好的。

她用这样的称呼反抗着爸爸,希望爸爸来的时候,看在她喜欢的份上,不要让她改名字了。

护士姐姐眼睛弯弯的笑:“好的,小小祁。”

小女孩乖巧漂亮,活泼聪明,说话的时候像个小大人,她们护士站的都很喜欢她,孩子爸妈不知道忙什么总是不在,她们忍不住会多关心一点。

病房空间不大,狭窄的放着两张一米小床,小青寒的临近窗户。

住院前两天,她的胳膊总是特别疼,她一个人也害怕,左胳膊按着床,腿耷拉在床边,脖子伸得老长望窗外,希望看到爸妈的身影。

从白天坐到晚上,窗户前种着五棵梧桐树,两棵大榕树,还有一棵结出了果实的梨树。

她无聊的数飘落的叶子,天边吹走的白云,楼下进出的病人……

这天,她脖子像长颈鹿一样伸着往楼下看,忽然见一个救护车急匆匆开了进来,跟着跑出来好多医生,推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啊……”小青寒赶紧捂住眼睛,害怕的钻回了被子。

没两天,她的临床搬进来一个人。

是那天楼下浑身是血的大哥哥。

她的目光落向他膝盖下瘪着的病服,之前见那里流满了血,但不是什么也没有。

小青寒感到非常害怕,绕着病床出去找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无奈说:“小小祁,你爸妈不在,是不能随便换病房的,而且现在住房紧张,也没有能让你住进去的房间了。”

小青寒垂头丧气,脑袋总不敢往那边撇,上个门口厕所,要在那张床尾绕很大一个圈。

等那个男人睁眼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大叫着去找护士。

后来进进出出来了很多人,忙成一团,又渐渐寥落,病房重归安静,只有他两个人。

那个怪人总是不说话,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如果不是护士姐姐说他还没死,小青寒会以为自己跟死人一个房间。

想到家里的事,她的嘴一抿,眼泪又掉个不停。

那个男人第一次张口后,小青寒每日又多了件事,希望男人每天能同她说说话,护士姐姐太忙了,她总是一个人好无聊。

这天,她拿着妈妈留在抽屉里的水果刀给自己切苹果,爸妈在的时候她从来没做过这件事,但是她觉得自己该长大了。

她一边切着,一边絮絮同床边的男人说话。

她已经厌烦对着一棵大树讲话了。

“哥哥,你睁着眼睛为什么不说话呢,害得我都以为你刚才在睡觉。”

“哥哥,你热不热啊,我觉得好热,你身上还盖着被子,会不会热得出痘痘,要不要我帮你往下拽拽啊。”

“你喜欢吃水果吗?苹果要不要吃,我喂你吧。”

“……”

她说了很久,没指望他能回答,只是跳下床,把自己左手艰难切的苹果递了一小块到他嘴边。

“哥哥,你张下嘴。”

那个眼睛无神的落在天花板,似乎连聚焦都不能的男人,在她靠近他时,呼吸都浅的不可闻。

“到底在看什么……”

她嘟囔着又朝天花板看过去,上面一片白,墙边还有斑驳的不知名的黄色污迹。

小青寒把苹果在他嘴唇上轻塞了塞,男人没有一点动作。

她遗憾地收手,小刀放回抽屉。

安静的房间里,小刀碰撞铁柜的声音异常清脆。

小青寒泄气地坐回床上,头疼地撑着脑袋,咬着苹果无奈地望着对面床,忽然见那人黑长的睫毛颤了颤,像风中飘摇的蒲公英,跟着,男人那似乎僵硬的永远不会动的头朝她偏过来,那双死水一滩般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咚。”

小青寒手里的苹果掉落地上,她结结巴巴,“哥,哥哥……你,你……”

男人露出了浅浅的笑,温柔润泽,像邻家优秀亲切的大哥哥。

“你叫什么?”他问。

小青寒被他这么盯着,也紧张害羞。

“阿,阿里巴巴。”她是立志做阿里巴巴的女人,她会有很多很多自己的金币,让爸爸妈妈不再吵架。

她这么开着玩笑,希望哥哥喜欢她的有趣,多和她说话。

“阿里巴巴,你好。”男人病了许久,喑哑低柔的声音太具有魅惑力了,小青寒完全随着他的话走,“天气很热,你能不能帮哥哥去买个雪糕?”

“好啊!”小青寒两眼冒光,刚才护士姐姐进来,她就说太热了想吃雪糕,可是护士姐姐说她不能给她钱,她可怜地看他:“哥哥你有钱吗?我帮你去买,可以给我吃小小一口吗?”

“我的柜子里应该有一些钱,你可以给咱们俩人各买一个。”

“真的吗?”小青寒激动的立马去找,果不其然翻到了一个红色的钱,“哥哥我用这个买?”

“嗯,谢谢阿里巴巴了。”

“不要客气哥哥。”小青寒摸摸后脑勺,是她占了便宜啊。

她快乐的跑出去,男人又喊住她,“小阿里,可以用一下你的水果刀吗?”

“嗯?”小青寒站在门边回头,“哥哥想吃苹果吗?”

她要去拿自己切了没动的苹果。

男人摇头,“裤子上有根线,我想割掉。”

“嗯嗯,好。”小青寒不做他想,高高兴兴的拿了水果刀递给他,放到他手里的时候还问:“哥哥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男人浅笑:“小阿里快去买雪糕吧。”

“好,哥哥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回来!”

小青寒脖子挂着骨折的手臂,拿着手里的钱,屁颠屁颠往楼下小超市跑去了。

一口冰冰凉的雪糕在嘴里融化,小青寒前胸后背的热汗总算减轻了几分,想到哥哥也热得不行的在病房里等,她咬着雪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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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开朗的往病房回。

刚从拐角进走廊,就见她的病房前一群人挤在那里乱成一团,夹杂几道尖叫声,她喜欢的护士姐姐浑身是血的跑出来,好多人表情紧张,神情严峻。

小青寒愣住,握着雪糕呆呆的站在那不敢动。

紧跟着,她的病房推出一张床,好多医生围着那张床,快步往这个方向推。

她的腿莫名一软,后背靠上墙壁。

那个哥哥的床从她眼前推过,白色床单上晕染着大片的血,甚至边缘还有血在往下流,走廊蜿蜒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小青寒的目光死死定在哥哥脸上,那个笑着让她去买雪糕的人,此时闭着眼静静的躺在那里。

手里紧握的雪糕掉落地面,随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那张病床消失在视线里。

她看不见哥哥那张苍白的脸,只有大片的血还在眼前绽放。

之后的记忆总是模糊而混乱。

隐约有人问:“是你把小刀给临床那个男人的吗?”

有爸爸愤怒的质问:“你们把一个想自杀的男人跟我女儿安排一个病房?赶紧给我换房!”

有妈妈夜晚的眼泪和数不清的叹息。

小青寒不知中间过程,只知自己最后还是住在那间病房,她隐隐约约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总是浑浑噩噩。

她只是不再说话,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旁边的空床发呆。

有天醒来,她同往常一样,照旧立马向旁边看去,不同的是,那张空床不再无人,消失许久的哥哥又躺在了那里,那双眸子依旧一汪死水般落在天花板上。

小青寒一激动,立马跳下床爬过去。

她激动高兴,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临到嘴边,目光瞥到他身上的被子,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大片大片的血红。

小青寒眼眶湿润,声音嘟囔哽咽:“哥哥,你疼不疼啊。”

“哥哥,你想吃的雪糕都融化掉被清洁阿姨扫走了。”

“哥哥,你这几天去哪了?”

“哥哥……”

“你骗我……”

那时的小青寒还不知道,床上的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存的欲望,与父母同乘一辆车,他是那个没了一条小腿的所谓幸存者,醒来后的他,自小一同长大相爱多年的女友要和别人结婚了,自己一手创立的事业被对家尽毁,家族的事业几乎已落在了外姓的手里,他成为一个废人,彻彻底底的被遗弃在这里。

唯一值得被抢救的,是他身上还有别人惦记的东西。

他像一块腐烂的肉,只等着被凶猛的恶狗咬下最后一块可以下嘴的地方后,扫进垃圾桶里。

能走来走去的她,成了那个可以帮他走向死亡的唯一希望。

所以在她以为男人并不会搭理她的时候,男人偏头看向了她。

他笑了笑,依旧是很亲切的样子,“抱歉,小阿里,哥哥吓到你了。”

“没事。”小青寒嘴巴一抿就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哥哥,你和我做朋友好不好。”

不要再做那么吓人的事情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好害怕,想到那一张几乎被血浸染的被子,她发抖的抱住他的手臂,确认他还好好的在这里。

“好啊。”男人笑的愉悦,六岁的小青寒全然不懂那眼神里的空洞与悲怆,她太激动了,她在医院太孤单了,她太需要朋友了。

她在他的床边蹦来蹦去,激动的脸上出了很多的汗,面颊发红。

“哥哥,你叫什么啊?”她还小,不认得床尾贴的字,护士姐姐不知道为何,总是在背后小声叫他12号床的那个病人。

男人病了好久,但是那张脸依旧秀气而好看,气质干干净净,窗帘随风摇摆,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摇曳暗影,鼻梁高挺,光与影的对比极其强烈,像夏日炎炎里远处寂静的青山。

似乎雨水浸润过个眸子,很难有人看得清他情绪,让人想到平静冰冷的海面,隐藏着汹涌的风暴。

小青寒不懂,只是眨着眼睛呆呆看他。

男人笑得清浅。

“赵明渊。”

本该是,光明磊落,渊清玉絜。

小青寒不会写,更不懂意思,便只能说:“好的,哥哥我会努力记住的,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她握住他的手。

赵明渊目光随着望向小女孩的手,像握住一把再次捅向他的尖刀。

所以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谢谢。”

小青寒露出茫然,又开心笑起来。

这天,6岁的小青寒很高兴自己住院这段时间可以有人陪她说话玩耍了。

这天,23对的赵明渊希冀着死亡的迅速降临。

他们都笑着。

好似八月的炽夏除了酷热,并不显得困难。

第39章欺骗(回忆)

39.

小青寒在医院好不容易有了朋友,虽然赵明渊的话总是那么少,但是比对着一棵大树讲话好多了。

只是偶尔会有很多人来找他,在他们走后,赵明渊就会睁着眼很长时间不说话,无论她怎么跑来跑去,做鬼脸逗他笑,床上的人像死了一般没有动静。

小青寒很生气,每次那些人来,她就坐在床上瞪着他们。

这天,又是那个盛气凌人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笑吟吟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翘着二郎腿看赵明渊。

“表哥,你不是总说对舅妈和舅舅的事业不感兴趣,现在我帮你打点家中琐事,你就好好养身体歇着吧。”

汪启栋说着,也没准备床上的人能回答。

现在在他看来,赵明渊就是吊着一口气,赵闵双夫妇因为他出车祸死了,他根本没脸再活。

汪启栋对这个从小便是家中小辈佼佼者、人中龙凤的表哥并不喜欢,相反甚至有些厌恶。

他太优秀了,以至于汪启栋觉得他所谓的涵养、绅士都是伪装,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看不上他们这些亲戚呢。

不过没关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赵明渊,再也不是赵家芝兰玉树、目下无尘的白鹤了,他是一只被命运截断了腿,掉落泥沟的野鸡,再怎么蹦跶,也都不可能有火花了。

若不是有所求,汪启栋早就任他自生自灭了。

“表哥,舅舅离世,应该是留下了一笔财产吧,现在瑞士银行那边需要一件东西才能把存留在那里的东西取出来。”他叹了口气,“舅舅舅妈走的仓促,现在公司的发展情况也不太好,你知道的,如果瑞士银行放着的是一笔巨额财富,那公司熬过这段时间会立马起来,我保证能把赵家的事业越做越好。”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了几次都想劝说赵明渊老实交代,到底什么东西才能取出钱。

然而床上的人依旧是那副死人样子,连睫毛都不会动,更别说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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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连着几次铩羽而归,他的耐心几乎告罄。

他起身放冷话,居高临下看他:“表哥,现在就算你不想给,赵家公司也是我的了,这要怪,就只能怪你太高傲,一直想着什么创业,连自己的家族企业都不管。”

赵家是玉石世家,一直做的都是玉石珠宝的生意,祖父那辈书香门第,培养了优秀的继承人赵闵双,也就是赵明渊的父亲,而赵明渊如家里人所希望的那样,成长的聪明灵慧,霁月风光。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对家里的玉石事业并不感兴趣,这在家族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好在赵闵双夫妻是对开明的父母,支持儿子的创业。赵明渊也并不辜负他们,事业搞得蒸蒸日上,然而这快速的发展,也招来了一些麻烦。

对家提出收购,赵明渊毫不犹豫拒绝。毕竟刚出茅庐的他没想到对方会出阴招,赵明渊颖慧磊落的性子,遇到商场上厮杀出来的狼,自然像一个小白兔被喝血吃肉,尸骨无存。

汪启栋眼神阴鸷,忍不住拍床,“表哥!你宁愿看到赵家近百年的事业毁在我们这代手里,都不愿意拿舅舅舅妈的钱来拯救公司吗?”

他坚信,那对聪明的夫妇一定给赵明渊留有巨额财富,这就是为什么,汪启栋还愿意让他现在躺在这里呼吸。

“你走开!”小青寒虎视眈眈瞪着汪启栋,终于忍不住喊他:“哥哥生病了!你不要打扰他休息!”

小青寒怯怯又尖锐,手抓被子,目光还死死盯着他。

汪启栋扫了她一眼,自然没把一个小孩放进心里,嗤笑了一声,对床上人道:“表哥,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他摆摆手,狂傲张扬的走了。

小青寒松了口气,但是也没彻底放下心来,因为总还会有其他人来找哥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哭哭啼啼的,也有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

令小青寒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长相漂亮,总穿着白裙,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赵貉,一个下午都不说一句话的女孩。

她来了很多次,直到最近几天,彻底没再出现。

虽然这些人来时,赵明渊都是沉默的望着天花板,像一个接收不到信息的植物人一般始终不曾有过变化,但小青寒看得出来,那个姐姐是不一样的。

小青寒此时正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爸爸小时候总讲起的他和妈妈恋爱的故事,她撑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苦恼地看着赵明渊,活脱脱一个小大人,“哥哥,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

赵明渊靠着床,吃着她塞过来的桔子,对这话没有发表意见。

小青寒却是忍不住问:“爸爸真的不喜欢妈妈了吗?”

赵明渊剥白色橘络的动作慢了一下,抬头看她。

小青寒:“爸爸在书房里对妈妈说的话,我好像有点懂了。”

有时候妈妈晚上来陪夜,以为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掖被子会忍不住说对不起,说是她做了错误选择。

她絮絮说着,在死寂的病房里极显悲恸。

她以为睡着的两个病人只不过都是闭着眼睛,而赵明渊经过几个晚上和话痨小青寒的叙述,也都知道了来龙去脉,而且作为成年人,他明白的显然比小青寒更多一些。

他看着这个胳膊摔断的小姑娘,摇摇头,只能把剥得分外干净的橘子递给她。

小青寒偏了脑袋,忍不住问:“你还喜欢那个姐姐吗?”

那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也会对哥哥做不好的事情。

赵明渊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下,抬头看她,那张脸秀气而精致,少年气质,文雅干净,在闷热逼仄的暑气里,透着几分苍白清冷。

他笑:“还?你怎么知道。”

小青寒一本正经:“哥哥只有她走的时候,会从床上坐起来。”

好像一滩死水的状态都无法压制那喷薄的失望、愤怒,痛苦,他或起来剥橘子,或主动同她闲聊,好像只有通过这样无趣冗杂的行为,才能填补那颗不断下陷疼痛的心。

赵明渊沉默。

小青寒有点无措,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赶快把橘子又喂进他嘴里,“哥哥,可甜了,你快吃。”

“哥哥,你喜不喜欢听笑话,或者我给你讲童话故事?你喜欢什么啊?”

她稚嫩青涩地哄着她。

赵明渊眉眼弯弯,温润如水的眸子带着浅笑,“哥哥的伤口有点痛,不是因为你。”

“嗯……”小青寒视线落向了他的断腿那里。

哥哥的腿已经没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常常痛醒来,抓着被子疼的满脸大汗,小青寒遇见过几回,慌慌张张跑去护士站叫人,那些人冲进来给他喂药,真是给他捆到床上让他不要再做出疯狂抽打自己腿的行动。

那个时候,小青寒害怕无助的站在墙角,想爸爸妈妈过来,想哥哥快变成那个爱对她浅笑的模样,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小,不理解护士姐姐说的幻肢疼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在医生都离开后,看着依旧被捆绑在床上,浑身大汗,脸色潮红,头发泅湿,面容糟糕狼狈的赵明渊,攥着水杯小心翼翼挪过去。

“哥哥,你要不要喝水……”

“小阿里。”赵明渊嘴唇干得起皮,说话时脸上有扭曲的疼痛,几个字都会疼的抽气停顿一下,“你能不能帮哥哥把绳子解开,护士姐姐捆的有些不对,硌着哥哥的胳膊了,哥哥需要松一下。”

“不行。”小青寒无措地退步,茫然又心疼地看着他,“哥哥,我……我帮你拽着绳好不好?”

“没用的,还是会疼。”

她过来要去拽,赵明渊斥道:“这样没用!帮我把绳解开。”

小青寒吓了一大跳,又退回自己床边,眼眶红红,湿漉漉:“护士姐姐说不能随便帮哥哥的忙,哥哥会做不好的事情。”

他那沾满血的床从她身前推开的场景又闪过,小青寒飞快往外跑,“我,我去喊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听闻,却是对她长长叹了口气,“小小祁,和那个哥哥说话聊天,绝对不能帮他的忙哦。”

“为什么?”小青寒再也忍不住,“哥哥真的难受。”

她看得出来,躺在床上的哥哥不是演的。

护士姐姐迟疑了两秒,问她:“小红帽的故事里,她的外婆怎么了。”

熟知各种故事的小青寒自然知道:“她的外婆被大灰狼吃了。”

护士姐姐:“你要是帮他,那个哥哥就也会那样。”

小青寒悚然睁大眼:“被吃掉。”

护士姐姐无奈:“死掉。”

这简单的两个字,在小青寒的脑子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那天回来的晚上,她看着哥哥的床一直发呆,看着她不主动说话,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哥哥,想他怎么会想死呢。

哥哥,想死掉。

所以当赵明渊说他的腿有点疼时,小青寒的心又咯噔跳了一下。

她已经不像最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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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不敢再往赵明渊的腿那里看了。

在护士给哥哥伤口换药,那些人闯进来找哥哥讨要东西发脾气的时候,赵明渊一脸麻木,像行尸走肉一样躺在那里,任由自己的伤口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时,她的眼神落在哥哥没有焦距的眸子上,身体里会爆发出凶猛的怒气,她想把这些人通通赶出去。

因为哥哥,已经难过的像是死掉了。

“哥哥要吃止痛药吗?”她的胳膊疼的让她在深夜尖叫的时候,护士姐姐就会给她吃这个。

赵明渊:“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小青寒下意识摇头。

赵明渊目光微黯,“我们不是朋友吗?”

“什、什么忙?”她小心问。

“你妈妈晚上吃的安神药,给我也吃一些好吗?”

“哥哥也睡不好吗?”妈妈偶尔夜晚留在这里陪床,总需要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片药给自己吃。

“嗯。”赵明渊笑的可怜,“腿太疼了。”

“为什么不吃止痛药呢?”小青寒犹豫着往抽屉那走,妈妈经常吃这个药,对她也说这个药可以帮她好好休息,哥哥这么难受,给他吃一片也可以吧。

她犹豫着,“我去问问护士姐姐,看她给……”

“小阿里,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哥哥因为被女朋友甩了,丢脸的要在病房里吃药才能心情好一些吗?”

小青寒脚步定住,赵明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有极具蛊惑力的可怜和无助。

“这不丢脸,不是哥哥的错……”

“小青寒,你是哥哥唯一的朋友了,帮帮哥哥好吗?”

小青寒在他真挚的目光里,像初出茅庐的小书生被狡猾小狐狸迷惑,脚步不受控制地就转向了抽屉,磨磨蹭蹭从抽屉里拿出妈妈的药,“哥哥,你要吃几颗?”

赵明渊的视线热烈了几分,像已经看到香喷喷的兔肉却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狼。

“你拿过来,我看看说明,瓶身上写有。”

“好。”她识得字不多。

手有些犹豫的递过去,半空赵明渊一把抓走,热切在努力克制,气息都有些不稳:“帮哥哥出去接点水好吗?”

小青寒赶快把自己杯里的水递给他。

哥哥强笑:“放太久了,去外面给哥哥再接一些吧。”

小青寒呐呐点头,犹犹豫豫往外走。

走廊上,坐着轮椅的老人擦过他身旁,忙碌的护士姐姐拿着点滴飞快掠过,身旁的人影快速模糊,小青寒的心却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她好像又成了上回那样,定格在走廊,周围人潮拥挤,朦胧的在她眼前晕开。

她很快回神,转身往病房跑。

砰一声推开门,赵明渊正仰头,一把将药片全部塞进了嘴里。

“哥哥!”她飞快跑过去,一边朝屋外哭着大喊:“护士姐姐!护士姐姐!”

赵明渊力气大的厉害,直接将她一把推开。

小青寒摔坐地上,眼看着他动作决绝的把所有的药咽下,跟着,一群白衣护士闯进了病房,这个酷热、烦闷、拥挤的病房,瞬间变的滞涩、狭窄。

小青寒透过晃动的人群,隔着细小的缝隙,瞥见层叠人群里的赵明渊。

那个骨节修长,莹润如玉的手垂落在床边,随着众人的动作,像随风摇曳的无根羽毛,在空中晃荡起伏。

小青寒哽咽:“哥哥,不要死……”

第40章选择(回忆)

40.

赵明渊从洗胃到拉进病房,只过去了一个上午,小青寒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看着窗户外,留一个生气悲伤的背影,没有再搭理他。

房间内没有凉快几分,反而愈发闷热滞涩。

沉默安静的病房里,没了小青寒的絮絮叨叨更显死寂一片,走廊里吵闹纷杂,这里像一片与世隔绝的天地,被人彻底遗忘。

夜晚悄悄来临,房间陷入一片漆黑,窗外的雨拍打芭蕉,有叶子啪的被风拍打在窗户上。

今晚小青寒的爸妈谁也没有来,这不是第一次,她只能抱着枕头,不断劝说自己窗户外面没有鬼在盯着自己,窗户上摇晃树影是她熟悉的梧桐树,只是好像效果不明显。

她的脑袋已经埋进被窝,人像落汤小鸡一样在里面发抖。

另一边,赵明渊目光空洞看着漆黑的房间,脑海不断闪过父母去世那天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雨,因为担心他心情不好,特意赶来陪他,偏偏在路上出了意外。

加上司机四个人的车里,为什么偏偏是他独活,睁开眼时,右腿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每晚的疼痛凶猛残害着他本就快消失的睡眠。

或许有很多人愿意顽强的选择活,但他只想死。

他确定,他曾经已经拥有过了所有他想要的,即便再站起来,他想要的斗志、意气风发、家人女友,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他的思绪混乱繁杂,以至于他总在浑浑噩噩间怀疑其实他早就死了,今天这场湿漉漉的小雨,雾蒙蒙的覆在他的心头,他的肉|体早已被恶魔小鬼拽下18层地狱,只有残留的意识还停滞在晦暗人间。

有断续压抑的哭声闯进他的大脑,抽出一丝清明将他彻底拉回病房。

他还躺在床上,没有人样,身上接着尿道管,没有康复意志,这辈子就是个永远只能跟床打交道的废物。

“你哭什么?”房间响起他冷淡的声音。

那边断断续续哽咽:“你、你管我。”

房间陷入沉默,然后那哭声更高了。

赵明渊听着她委屈可怜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那边猛地坐起,从被子里钻出来,“哥哥,你是个坏人!”

一片黑暗都难掩盖她生气的视线。

赵明渊:“我是想做个死人。”

坏不坏的,死都死了。

小青寒闻言,揉着眼睛哭的更高声一些了,“哥哥,为什么你想死?那是不好的事情。”

小红帽没了外婆,很伤心很伤心,她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想消失。

随着她的问话,外面忽然闪过一道白光,跟着很快轰隆隆的雷声落下,带着要把天劈开的动静,震得窗玻璃都在晃。

小青寒打了个颤,卷着被子哭的害怕难受,往对床看着,默默爬下床摸了过去。

“哥哥,我害怕。”

赵明渊正沉浸在如何回答一个6岁小姑娘他为何想死的回答里,等他反应过来,小青寒已经压着他的被子睡在了他的旁边,半个身子在床沿外,随时要掉下去,而她的腿离自己那条断腿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赵明渊被子下的手轻颤了下,“回去。”

“不要,哥哥,我好害怕。”她说着抱住了他的胳膊,缠得更紧。

赵明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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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哑的声音在啪嗒的雨声里响起,带着无端的凉意和心灰意冷,“我也好害怕。”

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长辈眼里的他天分高明、心地纯良,他自认读书认真、学业有成,有一个陪伴多年的女友,更有理解支持他的父母,他以为大展宏图的事业将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现在却戛然而止在一张一米铁床上。

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感觉,就痛到了骨子里。

“小阿里,活着太难,死,对哥哥是件好事。”

“不是的不是的。”小青寒眼泪哭的更汹涌,疯狂摇头,“哥哥,不要死好不好,以后一定不是这样的。”

就像她虽然讨厌极了这个暑假,但她总期盼着,过完这个灼热的夏天,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爸爸还是爱她的爸爸,妈妈依旧醉心事业,温柔优雅,不再总是擦拭眼泪。

小青寒抱着他,哭哭啼啼睡着了。

窗外电闪雷鸣还在继续,院子里飘了一地湿漉的落叶。

安静闷热的房间里,小青寒睡的燥热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感觉有眼泪滴在她的眉心。

她无意识抱紧怀里的胳膊,喃喃呓语:“哥哥,活着好,活着好,要活着……”

赵明渊幽黑的目光看着窗外,又是一夜无话。

自赵明渊住进医院,闹出来的自杀已经不止两次,医院加大了对他的防范,就连小青寒也学聪明了一些。

他像是彻底断了念想,又成了一具放在白色被单间还有呼吸但是没有人气的尸体。

小青寒依旧是找他聊天,开学还有十多天,她的作业也要开始补了,哪怕胳膊断了,也得用左手写蹩脚的字。

“哥哥,这道题好难,你听一下,哥哥四个苹果……”

“哥哥,天黑了,大家都回到了横线,横线上面填什么啊。”

“哥哥,妈妈上次说今天会来看我,怎么还不来……”

小青寒问了第5次护士姐姐时间,在第9次的时候,一个男人推门进来了。

小青寒两眼放光,“爸爸!”

她扔下笔跑进张科俭的怀抱,父女俩抱着亲近了一会,小青寒又在爸爸的陪伴下做了半小时作业,喜悦又骄傲的给爸爸说:“暑假结束我就要上小学了,不用你和妈妈担心,我都自己学了好多好多东西。”

她太激动了,年幼的她一点没注意到爸爸的犹豫和脸上的黯淡。

像是挣扎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瞥了下旁边那个植物人一样的男人,把女儿拉进靠窗的凳子上,父女俩坐到一处,他问:“寒寒,你想见见你的小妹妹吗?她和你一样,很可爱,你一定会喜欢她。”

小青寒手舞足蹈的动作一下呆住,愣愣地看他:“……是爸爸和别的阿姨生的小妹妹吗?”

张科俭脸有几分难看,“不要听你妈瞎说,小妹妹是你爸爸的孩子,你和她是亲姐妹,你们相处,一定会很愉快的。”

“我不要!”小青寒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我只要爸爸和妈妈!我不要其他人!”

“寒寒,你听爸爸说,爸爸和你妈妈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爸爸以前对你好不好?只有爸爸是真的爱你,寒寒,跟爸爸生活吧。”

“我不要我不要。”小青寒被爸爸拽着胳膊,束缚在眼前只能听他说话,那些话比书房外清楚太多了,即便她还年幼,也听出了未来不会有妈妈了。

小青寒哭的痛苦,阳光开朗的她,就连摔断了胳膊一个人待在医院,也活蹦乱跳的,甜甜的同护士姐姐撒娇,乖巧给病人爷爷奶奶帮忙,打不倒的小强笑盈盈找隔壁哥哥说话,哪里有现在这个样子,嚎啕大哭,露出一个6岁小孩无理取闹,要不到糖坚持非要的模样。

“寒寒!你乖点,听爸爸的话!”张科俭有点急。

就在这时,房间突兀的响起“嘀”的声音,跟着传来女人机械声音:“12号床紧急呼叫”。

很快,护士小李跑了进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12号床呼叫,以为对方又闹出了什么自杀新死法,结果气喘吁吁的她看到病人安静躺在床上,“我需要水。”

小李噎了下,没注意到窗边表情尴尬的男人和怀里那个脸上挂着眼泪、愣愣看这儿的小青寒。

等人走了,张科俭又按住她:“寒寒,你妈妈的公司现在出了很大问题,她连你都照顾不好,怎么……”

“嘀,12号床紧急呼叫。”

张科俭:“……”

之后他只要一张口,就会有护士跑进来,应对的也不过是“窗户打开透风”、“今天的药拿过来”等小问题。

张科俭没有说话的机会,脸沉下来,走的时候,对这个残废也没什么好发脾气,只冷哼一下离开了。

小青寒第一次在爸爸走后,莫名的松了口气,因为爸爸的话,让她难受的只想掉眼泪。

她慢慢磨叽到赵明渊床边,擦掉眼泪:“哥哥,谢谢你……”

赵明渊望着这个并不完全理解自己家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姑娘,忽然生起了几分心疼。

对她而言,自己的苦难并不高尚几分。

这个暑期,他们是同样的难熬。

隔天,祁琇羽又出现在了病房,小青寒呆呆地看了她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个双目无神,形容憔悴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

她抱着她,话不多就只是哭。

小青寒不知如何是好,不断重复着她在爸爸面前的话,“我们一家人不要分开,爸爸妈妈,我谁都不要选……”

祁琇羽那晚少见的留在医院陪她,等她醒来,床边已经没有人了。

小青寒静静靠着窗户发呆。

安静闷热的病房里死气沉沉。

“选妈妈吧,她是真的爱你。”突兀的,赵明渊这么说,虽然通过只言片语,他清楚祁琇羽公司的境况已至绝境。

小青寒猛地回头看他。

赵明渊:“如果我是你……我会这样选。”

可爱的小女孩无声地看着她,没了甜甜的笑容,行尸走肉如他却有了一个想法,如果他的人生不是现在这样的糟糕无望,他不是躺在这张床上无能等死,这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姑娘,他会想要收养。

可是,他都要死了。

活着?

对上女孩呆呆悲伤的眼神,他心里冷嘲讥讽的笑了一声。

自己都是块腐肉了,还想什么拉别人。

窗边的女孩许久才动了动,很慢的点点头,背对着窗外的阳光,梧桐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晦暗的光,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她哽咽的声音。

“好。”她又说:“哥哥……我不想选。”

“小阿里……”

“嗯?”

“做阿里巴巴,是注定要吃很多苦头的。”

金币从不是天上掉下来,在和强盗斗争前,要先让自己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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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不要金币,我只要爸爸妈妈。”小青寒又哭出声来。

赵明渊摇头,“不抓住金币,你将什么也不会有。”

而他是对于未来可能有的,也都丧失了兴趣。

康复重新站起来能让他再有父母吗?报复敌对公司夺回自家产业拥有亿万钱财这些成绩能给谁看?即便宁白安再次回心转意他就能不顾前嫌回到两人上学时的单纯美好吗?

没有欲|望,他看未来,如临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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