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言似乎懂了,语气反而有些愧疚:“我最近做的事情,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与你说,所以让你担心了。不过,你可以依赖我。”
“我很多次想,我该如何才能报答你,你不需要我辅导什么,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你都太优秀了,我帮不到你,很多时候我都很无力。”
“你不必执着于帮我什么,你很多次疗愈到我,这就够我感激你很久。”
俞渐离却还是摇头:“不,这不对,友谊不该是单方面的付出,我理直气壮地享受你的照顾。”
“……”明知言怔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俞渐离还当明知言理解了自己的心情,却不知明知言暗自神伤。
友谊啊……
嗯。
第36章花魁
材料订购完毕,俞渐离跟明知言、留松一同乘坐马车回了京里。
他们先是将留松送回了集市门口,接着又将另外二人送回国子监。
实在是留松心虚,不敢劳烦他们到店门口被明知言发现什么,到了集市门口便匆匆下了车。
二人回到国子监,还未走进去,便看到陆怀璟匆忙地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两个人便开始招呼:“俞渐离我等你半天了,走走走,游船去。”
俞渐离有些惊讶,还没完全走进国子监就被他拽着手臂拖了几步,被明知言拦住才停下。
明知言要更直接一些,帮他拒绝:“我们奔走了一日,还没休息。”
“有灯看!”陆怀璟这句是对俞渐离说的。
俞渐离瞬间来了精神:“去哪里呀?这么早就开始灯会了吗?”
见俞渐离感兴趣,明知言才停止了阻拦。
“也不是,去年的灯会有不少不错的灯笼,被商家收走了一部分,今儿有花魁初露面,这些灯笼被……”
俞渐离瞬间呆愣:“花魁?”
明知言下意识蹙眉:“青楼?”
陆怀璟看到他们惊讶的模样,也跟着一阵疑惑,掐着腰上下打量他们。
他哪里是能藏得住事的人,干脆问了出来:“你们俩今年都十八了?还没逛过?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人家里落魄到通房丫鬟都没有?”
听到这个问题,俞渐离垂下眼眸:“……”
就他这个身板,别说通房丫鬟了,让他逛青楼看别人当着他的面折腾他都力不从心。
明知言就更不用问了,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毕竟是晋江男主,浑身上下都和纯净水一样纯。
见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陆怀璟更加惊讶了:“不是吧你们俩,夸张了吧?”
“你……你有……”俞渐离问得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挺好奇的,似乎还有请教一番的意思。
原著里陆怀璟会喜欢七皇子,显然天然弯,难道有通房丫头?
“我没有,我只喜欢好看的人,至今谁也看不上。”陆怀璟说得一脸骄傲,还扬起了下巴,一副他厉害吧的样子。
俞渐离和明知言都不觉得意外。
陆怀璟见他们不为所动,颇为无聊地招了招手:“我很想看看新花魁漂不漂亮,还听说他们挂出了不少的灯笼来,都是去年买的。最出彩的灯笼他们肯定买不到,但是一般的灯笼都可以看看,作为参考。而且不在楼里,在河上。”
俞渐离略微沉思后,又问:“需要饮酒吗?”
陆怀璟看傻子一样地看他:“那种地方你去你是客人,你不想喝谁能难为你?我知道你什么身体状况,也不会劝你喝的。”
“哦……”俞渐离看向了明知言,“那我和他去一趟?”
明知言很是无奈,想到俞渐离要跟陆怀璟这个不靠谱的去风月场合,一万个不放心。
他很想劝阻俞渐离,可想到俞渐离过去是办正事,也不能耽误了他。
最终也只能咬着后槽牙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想到明知言也跟着去,陆怀璟反而有些不愿意了:“你去了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不够扫兴的!”
“我尽可能不扫你的兴。”
“啧。”陆怀璟还是嫌弃,但没拒绝,拉着俞渐离便朝着马车跑了过去,“我们快去,我安排人租好画舫了。”
明知言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跟在后面,再次上了马车。
马车进入京里最繁华的集市,行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毕竟街道上人来人往,怕冲撞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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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接近流景楼附近,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显然今日吸引来了不少人。
没办法,他们三个人只能提前下车,让车夫找地方停车。
三个人朝着画舫走过去的途中,突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几个也来了,这是要跟花魁抢风头?”那人笑着问,话语里调侃味十足。
三个人看到此人齐齐一愣,又不敢声张,便一齐行礼。
寻常人说这话,陆怀璟怕是会生气,这位说这种话他都不敢有脾气。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别在这个场合这般模样,反而显眼。”
俞渐离看向他身后,陆怀清不出意外地在,七皇子也换了一身衣服跟在后面,装成和明知言不熟的模样。
让他意外的是纪砚白居然也在。
纪砚白原本百无聊赖地跟在最后面,看到俞渐离后有一瞬的惊讶,又很快恢复。
显然,他是觉得俞渐离这个身板还来看花魁,也是身残志坚。
他很快便错开了目光。
陆怀璟有种逛青楼被家长抓住了的窘迫感觉。
他很想含糊过去,于是道:“没想到你们也会对这种场合感兴趣,我也是来凑热闹的,我……我先去我的画舫了。”
“嗯,那一起吧。”太子说着便要跟他同行。
陆怀璟很是惊讶:“啊?这……”
陆怀清在一边说道:“我们并没有租用画舫,来得晚了,正巧遇到了你。”
“只是正巧?今儿你没算计你弟弟吧?”陆怀璟都要哭出来了。
“应该没有。”陆怀清回答得云淡风轻。
陆怀清最是了解陆怀璟,这种场合他定然会参加,还是最早得到消息的那一批人,不出意外会租下最有排面的画舫。
这些画舫都会更靠近花魁所在的那一艘游船。
所以他们就算来晚了也不怕,找到陆怀璟就行了。
陆怀璟原来很开心,后期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众人去了自己租用的画舫。
别看陆怀璟只打算邀请俞渐离,还是租用了最大的那一档的画舫,这么多人上去也显得很宽敞。
俞渐离又成了这群人里,身份最低的存在,只能努力察言观色,然后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太子很随意地坐在了一处,在桌子上找寻自己想吃的糕点。
陆怀清很了解他的喜好,主动给他递了过去。
“还是你找得快。”太子很是欣赏他。
“过奖。”
俞渐离在这时候撞了撞明知言的手臂,小声问:“你是不是得学着点了?”
“职责不同,不用学习。”明知言就算如今已经朝着太子靠拢,依旧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谋士的角色,并不是陆怀清这种亲信。
天色渐暗,河面上的画舫同时亮起了灯笼。
橘色的光亮绵延出去,河面上映着灯光无限延伸,像是璀璨的星河坠落凡间。
一瞬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画舫上的人们都到了船头,在岸上观看的人群也开始骚动,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俞渐离见船头站了那么多人,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便只是掀开侧面的帘子,从小窗跟着去看。
流景楼果然是买了不少花灯,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游船上的灯笼最多,那是之后花魁要表演的地方。
这里距离游船有些距离,俞渐离很想看清那些灯的细节,于是探头看得格外仔细。
陆怀璟到了他身边,提醒道:“这个时间都是其他舞姬跳舞,花魁还没出来呢。”
“我在看灯。”
“你还真只顾着看灯啊?没出息。”
俞渐离转过身来,陆怀璟还当他生气了,正要补充什么,却听俞渐离问道:“画舫上的灯能卸下来给我看看吗?”
“能吧。”陆怀璟说着起身,走出去才发现灯笼挂得有些高。
正在发愁的时候,纪砚白走了出来,伸手拿下来了一个询问:“这个行吗?”
“行。”俞渐离很快回答。
陆怀清和太子的目光同时看向他们二人。
纪砚白烦得不行,还是走过去将花灯给了俞渐离,接着又坐到了角落去。
太子轻笑起来:“小舅舅,我也是专门请你过来的,你在军中多无聊,来这里放松一下不好吗?”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纪砚白显然很是头疼,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很吵的环境。
“那你在军中是如何克服这种烦躁的?”
“杀人。”
场面一静。
太子不愧是太子,得到这样的回答还能笑出声来,也是他的笑声第一个打破了尴尬。
“这么烦躁的情况下,还能听见俞渐离说想要灯?”太子问道。
“不然让陆怀璟那个矮子蹦高,跳得船乱晃吗?”
“哦……”太子不再说什么了。
陆怀璟反而不高兴了:“你说谁矮子呢?”
“你确实不高。”
“俞渐离也不高!”
“比你高点。”
“我……我!”陆怀璟气得在船舱里来回踱步,回头就看到俞渐离这个呆子居然在认认真真看花灯,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这一边。
陆怀璟只能看向陆怀清:“帮我说句话啊!”
陆怀清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小国舅爷乃是战神血脉,身材高大是战场杀敌的利器,的确是我们比不了的。”
陆怀璟也跟着嘟囔:“你黑天出去的时候,还是多穿点浅色的衣服吧,不然长得这么黑,容易融进夜色里。”
“不劳费心。”纪砚白回了一句,“倒是你有其他遮挡物的时候,可以蹦着走,免得大家发现不了你这个人。”
“啊啊啊!”陆怀璟气得不行,说不过还打不过,又对俞渐离喊,“俞渐离,你考他两道题,难死他!”
俞渐离的注意力还在花灯上,随口回答:“我问完他回答了,对不对你也听不出来,何必在这方面找补?”
“……”陆怀璟更生气了。
太子居然主动询问俞渐离:“你似乎不怕我小舅舅?”
突然被问问题,俞渐离有些无所适从,最终也只能回答:“陆怀璟这般闹腾,也不见他出手伤人,所以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哦——”
第37章比琴
陆怀璟成了反面例子,让他格外不爽。
他双手环胸站在最中间环视众人,最后还是蔫了:“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
太子看着他就想笑,似乎也觉得挚友的弟弟很可爱,于是说道:“现在起风了,说不定一会儿要下雨,不如陆家弟弟就此作一首诗?让我看看你功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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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没。”
陆怀璟一听这个更加发愁了,垂头丧气好一会儿,才道:“河上小船随风倒,河边小树洗个澡。”
太子干脆鼓掌:“押韵,工整!”
陆怀清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俞渐离想笑却忍住了,明知言没有顾忌,真的冷笑出声。
另外一边一直在船头的七皇子倚靠着栏杆,朝着他们这边看,面容淹没在夜色里,不知他此刻的情绪。
纪砚白则是对陆怀璟这种回答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在一个支堂里,总能见到他出丑。
俞渐离被太子的话提醒了,研究完手里的花灯,也跟着去看天色。
他出门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会刮风下雨,可偏偏就是有了气象的变化,显然,主角要发展剧情了。
这呼风唤雨的主角哟,会不会打扰他看灯?
他扭头去看身边的明知言,见他垂着眼眸正坐,似乎心情一般。
他只能放下花灯询问:“知言,我们一起去船板上看看灯吧。”
原本沉默的明知言,得到了俞渐离的邀请瞬间来了精神,扭头眼神柔和地看向他,随后低声回答:“好。”
这种神色变化太过鲜明了,原本暗淡的人,一瞬间有了光。
俞渐离原本只是想带着明知言也去船板上,这样他和七皇子能靠得近一些。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僵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下雨了?
谁知道,俞渐离和明知言刚刚走出船舱便狂风大作,吹得他险些站不稳。
明知言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并且护着他到了船头,让他能够更顺利地看到花灯。
俞渐离目光锁定在花灯上,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是想让两个主角靠近,而不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居然在七皇子的注视下,被明知言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人此刻还并肩站在一块。
船身开始摇晃,画舫上挂着的花灯随风而摇,整个河面的光亮以同样的幅度摆动,河面波光粼粼,映衬着破碎的光,倒是有着不一样的意境。
俞渐离伸手扶住栏杆,努力自己保持平衡,然而手指太过纤长柔弱,用力扶着栏杆时手背有青筋的脉络,以及依稀可见的骨骼轮廓,更显柔弱。
明知言目光扫过他,护在了他的身边。
七皇子一直站在不远处,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让他不羁的模样又凌乱了几分。
这时他主动说话:“早就听闻二位关系极好,当年更是颇有名望,如今能够重聚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俞渐离听得头疼。
你先别听说,我觉得你误会了。
俞渐离的本义是带明知言来船头,这样明知言和七皇子靠得近一些。
没想到,这举动在七皇子眼里,就好像是秀恩爱似的,对着他贴脸开大。
俞渐离甚至反思起了自己,这种助攻方式在七皇子眼里是不是有点绿茶?反而像是过来秀自己受重视程度的。
“重聚就算得上是佳话了?”明知言回答得冷淡。
“倒也是,他日二位一同飞黄腾达,说不定能一同名留千古。”七皇子回答道。
可在俞渐离的耳里听来,就是有点阴阳怪气。
俞渐离的脑袋瓜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该如何扭转局面。
于是他让开位置,让明知言和七皇子能靠近一些,自己换了一个位置,佯装去看灯,并且眼神真挚,仿佛眼里只有灯,你们不必管我。
这时河面的节目已经进行到画舫内有人抚琴,游船上的舞姬会跟着音乐起舞。
如果哪一个画舫的曲子难住了舞姬,流景楼还会送去一壶好酒。
当然,如果哪个画舫的琴声的确悠扬动听,还会引来一片赞赏声。
这时一艘画舫传来琴音声,仅仅一声前奏便引来欢呼声无数。
俞渐离也跟着听了起来,此人的琴境极为浩大,似高山,似俯瞰,似不拘于天地放肆自由。
这仿佛不是一场游戏的琴曲,而应该出现在更高雅的地方,其意境深远,让人不敢忽视。
太子听到琴声便认了出来,道:“居然有人把柳映桥请来了?”
俞渐离顿时回过神来,原来是柳映桥,那就解释得通了。
游船上的舞姬似乎真的有一瞬的惊慌,她们的舞蹈里根本没有能符合这种意境的。
许是舞姬出现了混乱,柳映桥的琴只弹了一半,便收了手。
流景楼也很快派去小船,用事先准备好的托举木架,送去了好酒。
柳映桥的琴曲也得到了许多的掌声,赞赏声接连不断。
这时,柳映桥走到了船头,似乎是故意寻找,接着朝俞渐离这边看过来,朗声道:“俞小友,听说你也来了这里,特意出来寻找,你的琴艺柳某也是极喜欢的,不知能否再听一曲?”
俞渐离没想到柳映桥会在这个时候喊自己一句,颇为尴尬。
这时又见吕君期和韩遇都从船舱里面探出头来,朝着他挥手打招呼。
俞渐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柳映桥的面子,于是道:“好。”
接着对明知言道:“你在这里等我。”
他也能趁此机会脱身,留明知言和七皇子在一处。
他进入船舱后,陆怀璟便到了他的身边,围着他转圈:“你还认识他了?他还对你赏识?难怪你说他相貌好呢,原来是交往得还不错?”
“我……”俞渐离坐在了琴前,被陆怀璟问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怎么有种偷腥被抓的错觉?
陆怀璟这问得也太酸了些。
就连一直安静的纪砚白,都在此时掀开侧身的帘子,朝着外面看过去,似乎也想看看俞渐离评价相貌不错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太子倒是在此刻帮他说话了:“俞渐离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此刻已经被架起来如坐针毡了,你就莫要添乱了。”
陆怀璟双手环胸很是不高兴,还是忍不住说道:“弹!必须比过他们!这风头倒是让他们先出了?必须盖过他们!”
“那你帮我想一个曲子吧?”俞渐离看向陆怀璟。
陆怀璟还真思考了起来,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平日里在楼里听的,还真不知道合不合适。
“边塞曲。”太子突然说道,“我小舅舅爱听。”
“好。”
俞渐离的琴境一直是空灵的,可是边塞的曲子是杀伐的,是决绝的,是白云孤飞,是匕鬯不惊于百里。
所以他坐在琴前,不自觉地想到了纪砚白。
想象他骑马归来时,那掩不住的将士的英姿飒爽,想到他射箭时的松弛,还有那站在一处如孤松一般的身姿。
琴音起,众声落。
苍月悬于空,繁光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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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苍凉边境,是横戈跃马,是鹘入鸦群势不可挡。
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压得众人大气不敢喘。
无人喝彩,无人鼓掌,也无人起舞。
这样安静的环境,让俞渐离的琴没有停下来,直到曲子弹到尽头,他停住了抚琴的手,众人才回过神来。
陆怀璟终于呼出一口气:“镇住我了。”
他居然被震撼了一瞬,然后安静听完,并且久久不能回神。
其他人没有出声,但是同样认可俞渐离的琴声。
船外第一个鼓掌的是柳映桥:“好听!”
柳映桥开口,俞渐离只能起身出去感谢,毕竟他也是长辈。
他出去行了一礼:“感谢。”
柳映桥再次喊话:“你在司天台果然藏拙,想到你那一日演奏的曲子我还是想笑,过几日我定然去国子监亲自与你的师长聊聊。”
“……”啊?还告老师啊?
在俞渐离呆愣的期间,柳映桥已经大笑着转身回了船舱。
那边吕君期动作夸张地对他比量大拇指,也跟着走了进去。
明知言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说道:“没想到司天台的也会参加这种场合。”
俞渐离站在他身边神情有些沮丧地叹气:“他们在这里有优势。”
“怎么?”
“他们视力都好。”
七皇子显然在旁听,听到这里突然大笑出声:“他们这是练眼神来了?”
“我也不知啊……”
这时流景楼给他们送来了酒,陆怀璟很是开心地去接了,还特意在船头炫耀了一会儿。
他将酒送进去给太子和陆怀清后,也跟着走出来:“花魁什么时候出来?”
显然是出了风头后心满意足,只想看看花魁什么样了。
一扭头,就看到俞渐离脸色发白,一脸的颓然,不由得担心地问:“俞渐离,你发病了?”
俞渐离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我先进去了。”
说完扭头进了船舱。
大家都知道他不愿意出风头,今日是被柳映桥硬架起来了,可他似乎不喜欢这种事情。
所以在和柳映桥道谢完毕后,便躲了起来。
明知言似乎很担心,却被七皇子拦住了:“你让他自己静静吧。”
俞渐离走进去坐在了角落的位置,这时外面热闹了起来,应该是花魁出场了。
就连太子和陆怀清都被吸引了过去,走了出去。
船舱内只剩下俞渐离和纪砚白两个人,白纱帘垂下,隔绝了船内船外。
纪砚白给他递过去了一杯茶。
俞渐离伸手接过来,道谢:“谢谢你。”
喝了一口后,见纪砚白还在担忧地看着自己,再次出声安慰:“没事,这也死不了的。”
第38章竞价
俞渐离的确不喜欢太受瞩目。
一方面是他觉得,高光时刻都应该是主角的,抢戏的配角注定天打雷劈。
另一方面是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角落。
他好胜心也没有特别强,不会像明知言那样力争上游,他能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就可以,文章也写得四平八稳。
他不需要太多的赞赏。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会被柳映桥盯上,甚至不理解柳映桥为什么要去国子监找他的师长。
他刚刚转到太学不久,师长对他都不熟,除非柳映桥直接去找山长。
想到山长他突然坐直身体,不会真的去找山长吧?
山长对原主有恩,他对这个山长的印象也是极好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山长开口他定然不会拒绝。
最主要是,柳映桥找他能有什么事呢?
“弹得不错。”纪砚白在此刻开口说道,同时取走了他手中空了的茶杯。
俞渐离这才回神,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茶水喝光了。
他立刻振作过来,对他道谢:“嗯,谢谢你的认可。”
“你弹得像……在生气一样。”纪砚白努力组织自己匮乏的词汇形容。
俞渐离抿着嘴唇,努力酝酿消化了半晌,才回答:“嗯,很好的形容。”
他听出了纪砚白的努力。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听到了陆怀璟的惊呼声,吸引得俞渐离也掀开帘子去看。
陆怀璟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能让陆怀璟都惊呼的绝对是大场面。
俞渐离掀开帘子,才发现游船上面备有机关,船上的木架子上错落地挂着各式花灯,居然旋转起来,围绕着一个缓缓升起的巨大花灯。
花灯里亮着橘色的光,有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在灯中起舞,也算是符合了今日的主题。
仅仅看那曼妙的身段,流畅的舞姿,就能够判断出花灯里的乃是一个舞艺很高的绝世美人。
纪砚白顺着俞渐离掀开的帘子随便看了一眼,紧接着看向俞渐离,见俞渐离似乎也惊叹了一声。
他还当俞渐离也在惊叹花魁的美貌,却听到俞渐离说道:“这个机关我大概也能做出来,游船的底部应该有工人正在运转机关,让花灯升起,周围的花灯还在旋转,也算是一个巧思妙想。”
“……”纪砚白怀疑,难道是俞渐离真的不行,所以对美人都不感兴趣?
其实他在老家的那两年,看着妹妹的绝世容颜已经看到习惯。
这花魁与妹妹不是一个类型,但也不会让他觉得很惊艳。
俞渐离还在跟纪砚白介绍:“我大致能够猜到他们大灯里烛火的摆放位置,这个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要完全照出花魁的身姿,还不能有太多的影子出现,影响美感。
“设计机关的人也有些门道,还懂光影,果然是京城啊,人才济济。
“我还挺想靠近了去看看的,说不定还有我没想到的小细节。”
“你对这个感兴趣?”
“嗯,你们会水战吗?”
“我之前负责的区域在边境,环境是沙漠,水战也有,不过我还没有参加过。”纪砚白如实回答。
“战船我也可以研究。”俞渐离越想越兴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我发现大家有一个思维误区,总觉得船身越大,战船越厉害。
“殊不知,太过笨拙会影响操作,一旦船废,损失也太过重大,不如用船布阵,用铁网相连,士兵练习后可以灵活转换船去战斗。
“这个铁网控制还需要布置机关,收放自如,不然会被敌军利用,铁网还不会引火……”
他说着突然回神,抬眼去看纪砚白:“我是不是跑题了?”
“听着挺有意思的。”纪砚白本就对打仗的事情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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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
这时太子掀开帘子朝船舱内看过来,同时道:“小舅舅,你看这花魁如何,你要是瞧上了,我定然一掷千金,让你能与她共度一夜。”
这也是这种活动的重头戏,哪位达官贵人瞧上了花魁,可以出价竞拍,得到与花魁共度一夜,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种花魁初期卖艺不卖身,但是能与美人单独相处,聊天或者听美人抚琴,再一同饮酒,也是一件幸事。
“我对那个机关感兴趣,你买下来吧。”纪砚白回答。
太子很是疑惑,看看纪砚白,再看看游船,又问:“买回来当玩具?”
“试着改成可以打仗的东西。”
“唉,都带你来这种场合了,你……”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纪砚白半天,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陆怀璟在船头看得直跳高:“这花魁瞧着身段真是不错,可还是看不清面容啊!难不成真的只能拍下她来我们画舫上,才能看清?”
这时陆怀清和七皇子小声说了什么后,陆怀清去问隔壁画舫的柳映桥:“柳兄,你们司天台的看得清吗?”
“晃眼,实在晃眼。”柳映桥笑着回答,随后对太子幅度很轻地行礼。
其他人不认识太子,只是看师长行礼,也跟着行礼。
太子点了点头。
陆怀璟开始盘算自己的钱袋子了,坦然地问其他人:“哥哥们想看吗?”
陆怀清却道:“明日大街小巷都流传,户部尚书小儿子拍下了花魁夜见,次日就被父亲杖罚三十,也是有趣。”
“就说是你拍的呢?”
“我……来过?”陆怀清问着扬眉。
陆怀璟懂了,气得不轻:“无耻。”
“若是你想看,我可以试试。”七皇子在此刻说道,引得陆怀璟朝他看过去。
“当真?”陆怀璟一喜。
“这有什么?”七皇子说着看向太子,“对吧?”
太子也不阻止:“随你。”
船舱里的俞渐离突然精神。
按理来说,陆怀璟是喜欢七皇子的,喜欢得轰轰烈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也是因为这个,才恨透了明知言。
这还是俞渐离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交谈,难道男主攻和男二就要擦出火花来了?
就在他等待后续的时候,陆怀璟突然兴奋地掀开帘子走进来,对他说道:“俞渐离,他说要把花魁拍来,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跟着看看,我打赌花魁没你好看!”
俞渐离本还在围观,见陆怀璟第一反应居然是跟自己说,不由得一怔。
这……这怎么显得像陆怀璟喜欢他似的?
别成了陆怀璟不喜欢七皇子喜欢他,然后因为他恨透了明知言。
那就乱套了!
最可怕的是,陆怀璟因为他和明知言争风吃醋,剧情依旧说得过去!
“你别拿我和花魁比啊……”俞渐离有些尴尬。
“啊,也是,不是一类人。”
“各花各有各花香,她的美是她独有的,那舞姿怕是需要从小学习才能有,这是我不及的。世间人各不相同,不该拿来相比。”
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很快就将注意力转了回去:“等着看花魁吧!”
“就算拍下来了,也不一定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那也能近距离看看。”
“嗯。”
陆怀璟又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这时七皇子已经派人点燃了竞价的灯。
竞价的灯被点燃自然会显眼一些,太子和陆怀清退回到船舱内,任由其他几个人在外面闹。
七皇子之前很少出现,也没什么人脉关系,很少有人认识,多半只会被当成是陆怀璟的狐朋狗友。
明知言原本也想退回去,却被七皇子拦了一下,低声问:“进去不是会让你不舒服吗?”
的确,明知言愿意给太子做谋事,真的有事时会出现在太子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却不愿意与太子相处。
在他看来,太子和陆怀清就是两条微笑着的毒蛇,暗算过他,让他煎熬过两年。
只要他一个不顺从,这两个人随时会将他毁了。
明知言叹息一声,似乎很担心俞渐离。
七皇子在此刻再次开口:“纪砚白人不坏。”
言下之意,有纪砚白在,没人会为难俞渐离。
就算两个人都很克制,但是这群人精都能看出来,纪砚白对俞渐离的印象不错,甚至颇为照顾。
“嗯,我知道。”
陆怀璟兴奋得像后山的猴子,活蹦乱跳的,终于想起来凑到七皇子身边,询问:“银子够吗?”
“应该够,不够我就撤。”七皇子回答得轻飘飘的。
陆怀璟抬手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兄弟,我很欣赏你,如果今日你成功了,改天我请酒的时候叫你一个。”
“多谢陆小公子赏脸了。”
陆怀璟笑得爽朗:“嘿,小事情!”
没一会儿,陆怀璟就掀开帘子对里面喊:“俞渐离,都到五百两了!”
“我的天啊……”一个上好的宅子钱只够见花魁一面的?俞渐离惊讶得合不拢嘴。
“上一次可是拍到了九百两!”
“这、这也……”
“好像是被富商拍下来了,见花魁的另有其人,至今不知道究竟是哪位。”
俞渐离想了想后,点头:“这也说得过去了。”
这时另外一艘画舫有人喊话:“陆小公子能否让让?你这般猖狂,也不怕被家中责罚?”
陆怀璟显然认识那边,干脆喊回去:“那么多人出价,怎么就让我让你?”
“属你这边最豪气,加价都不犹豫的!”
陆怀璟畅快得不行,晃了晃身子后,小声问七皇子:“你还可以吗?”
“没有问题。”
陆怀璟当即高声回答:“不让!”
谁知那边却急了,出言嘲讽:“平日里有俞渐离那种美人陪着,你还看什么花魁?”
这种场合提及俞渐离,显然充满了恶意,陆怀璟一瞬间就怒了:“放你娘的屁!”
原本他气得想找什么砸过去,抬眼看到明知言看向了他们,心中突然稳当起来。
他们完了!陆怀璟保证!
第39章火葬场
明知言意识到陆怀璟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想笑。
可能是他们两个人敌对太久了,成了最了解彼此的人,导致陆怀璟在他报复人能力这方面格外信任。
他只能低声道:“之前俞渐离如何回答你的,你怎么回答他就是了。”
这时,那艘画舫的男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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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大笑着回答他:“陆小少爷,随意的一句话而已,你急什么啊?”
陆怀璟有些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将俞渐离的话还原,但是骂人这方面不会怯场,当即回答:“听闻雍容夫人当年也是颇有美名,可是京里出了名的大美人,你怎么看惯了雍容夫人还来此处看花魁?”
此人陆怀璟认识,他们之前还有些矛盾。
说起来这位不是很出名,出名的是他的母亲,曾经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婚后还被誉为雍容夫人。
只可惜她嫁的夫君不求上进,带着家里没落了些,儿子也不学无术。
那人一听陆怀璟的话就急了:“你提我娘做什么?这种风尘女子能和我娘相比吗?!”
“呀!随意一句话而已,你怎么急了?再说……各花入各眼,这花魁的舞姿如此……漂亮,定然是从小学习的,这是旁人都不及的。人和人各有不同,不该拿来比较,你觉得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没有贬低花魁,格局很大,也算是压制住了对面。
那人气急,竟也反驳不出什么来。
之前失态的是陆怀璟,现在丢人的却是那一位了。
如果真的像那一位说的那样,只是随口一句没有恶意的话,为什么反过来说他,他会如此生气。
显然他最知道其中深意,他是故意说的。
那边吃瘪,还引来了不少嘲笑的声音,更是让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陆怀璟得意不已,甚至想着,以后应该多听俞渐离和明知言说话,骂人的话语都升华了不少。
那边安静下来,七皇子继续有条不紊地加价。
明知言往后退了一步,到了不引人瞩目的位置。
陆怀璟起初还在看竞价,却被明知言拉了拉衣袖,他才后知后觉地退到了他身边。
“那个人旁边的两艘画舫你注意一下,你派人过去,让他们同时朝着分流转船头。”明知言低声道。
“啊?”陆怀璟是一个使坏都跟不上趟的人。
明知言没耐心解释,只能说:“照做就行了。”
陆怀璟听不懂,但是听话,做这种坏事还有种兴奋感,很快地张罗了起来。
竞价还没结束,之前叫嚣的那一边就出现了混乱。
今日风大,天阴却未落雨。
在那几艘画舫旁有一处支流,两条画舫悄无声息地转了船头,迫使那艘画舫进入了水流湍急的区域,加上被夹击,船身被架起来一瞬又落下,引起剧烈摇晃。
那艘画舫上的几人惊慌大叫着求救,画舫内的东西也被河水席卷。
好在画舫足够稳当,并没有翻船,却还是让站在船板上的两人坠入河中。
好在他们很快被流景楼早早就安排好的精通水性的人救了上来,却也是狼狈至极。
陆怀璟看得目瞪口呆,许久后才回神。
他就知道,明知言可不是回骂两句就能善罢甘休的人。
也因为这个小插曲,竞拍暂时停止,花魁也进入船内短暂休息。
陆怀璟站在了明知言身边,小声感叹:“如果不和你为敌,和你一起对付别人还是不错的,但是我们俩为敌的话……”
“你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你。”明知言回答得清冷。
“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明知言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陆怀璟被问住了,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明知言打算回船舱时,陆怀璟才憋出来一句:“也不是特别无理取闹。”
“哦。”
“……”陆怀璟果然很讨厌旁人对他态度冷淡,难怪他会对俞渐离印象好,俞渐离就不会用一个“哦”字敷衍他。
明知言居然还问得出:“瞪我做什么?”
“你和俞渐离是朋友,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我需要得到你的喜欢吗?”
“刚才合作得愉快,现在散了。”陆怀璟说完甩开他,首先进入船舱。
陆怀璟走进船舱,俞渐离已经准备好了茶水,递到了他手里:“来来来,舌战群儒也累了,喝口茶。”
陆怀璟很吃这一套,喝了一口茶后又朝明知言嚷嚷:“你看看人家!”
俞渐离也给明知言递了一杯茶:“谢谢你,又劳烦你给我出头了。”
“没事。”对俞渐离说话,明知言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前后的态度差别十分分明。
太子一直看着这边,眼底有着笑意:“你们几个也是有趣。”
明知言行礼道歉:“吵到您了。”
“无妨,我看得津津有味。”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外面的船只都调整到了安全的位置,花魁再次出现跳了另外一支舞。
竞价再次开始。
眼看着价格到了最后揭晓的时刻,众人又聚到了前方,太子和陆怀清也站在帘子内一直瞧着。
得了空闲,纪砚白才低声问俞渐离:“他们这般算计旁人,你还给他们送茶?”
“他们是为了给我出头才会如此去做,我怎么能在他们做出努力后泼冷水?我自然要领情,不然就是不识好歹了。”俞渐离回答完,看向他,“就连你也是,你帮我的方法也不算稳妥,但是我感激你。”
纪砚白想到他说的应该是宋筠望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俞渐离又小声说了一句:“但其实不用。”
纪砚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也听得清,于是探寻地垂下眼眸去看他。
他努了努鼻子:“每次都要想该如何报答你们,好难啊,真的是绞尽脑汁。”
“也不是一定要报答。”
“可是亏欠着心里总是惦记,就好像我还欠你一顿饭呢,至今还没有机会请。”
纪砚白看着他很苦恼似的表情,稍有动容,又很快恢复:“无妨,不急。”
“我急呀,等我做完花灯,记得给我一个机会。”
纪砚白也难得柔声回答:“好。”
似乎看到俞渐离真诚的眼神,谁都无法拒绝。
此时外面的价格已经竞争到了一千两。
这惊人的数字让俞渐离久久不能回神,这是要给流景楼搬去一座银子做的小假山吗?
现在又是什么诡异的剧情?
主角攻在竞拍见花魁的机会,主角受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个人一点火花都没擦出来吗?
陆怀璟这个男二更是立场不明,只顾着看热闹,都没多余理会七皇子。
后期的出价,每一次都要久一些,显然已经过高,让他们产生了犹豫,只有他们这里毫不犹豫。
最终,七皇子以一千一百两的价格,拍下了花魁夜见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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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璟惊喜不已,站在船头等待,其他所有的画舫都能看到他明媚又灿烂的笑脸。
还有些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好奇他怎么会和明知言聚在一起,旁边那个眼生的俊朗男人又是谁?
“他不是和明知言势不两立吗?”
“明知言如今归顺太子了,他们的关系也因为同在马球队练习缓和了不少。”
“就算如此,他们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也是稀奇。”
“嗐!还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个俞渐离?”
似乎想到提起俞渐离,恐怕会招惹那几位,那人很快闭了嘴,反而引得其他人更好奇了。
这俞渐离究竟何许人也?
居然能够得到柳映桥的赏识,还能和陆怀璟、明知言同时成为朋友,还让这两个人握手言和?
不过是落魄人家没有什么背景的长子,居然有这般能耐?
听方才的琴音倒是真的有些能耐,仅仅是靠这个吗?
他们的好奇心很快被那边的动静转移,因为花魁下了游船,进入了小船上,不久后就要去往陆怀璟所在的画舫了。
就算是表演已经结束,还是有侍女帮花魁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画着山水,伞四周垂着白纱珠帘。
透过白纱珠帘,能够看到花魁朦胧的身影,仅仅是姿态与身形,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花魁过来后,有小厮传话:“请问是哪位贵人拍下的夜见,我们小姐只能见其一人。”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真的听到还是难免让人心中失落。
他们似乎都想着,应该由太子来见,却听花魁在身后说道:“无妨,非婉在游船上便听到陆小公子对我的看法,让我很是感动,今日得诸位赏识,能够与诸位相见,是非婉的荣幸。”
非婉说着,由侍女扶着上了他们的画舫,上来后施施然朝着他们行礼。
众人都承了这一礼,陆怀璟有些惭愧,道:“其实这一开始是俞渐离的说法,我只是转达了而已。”
“哦?”非婉轻笑,走到船舱前掀开纱帘走进来,似乎一眼就锁定了哪一个人是俞渐离。
她进来后便走出了伞遮挡的范围,身着一袭红衣,曼妙的身材被紧紧包裹,那呼之欲出的还是分外晃眼。
她走到了俞渐离的身前,对着他笑得妖娆:“俞渐离,我对你早有听闻,今日得见果然是个长得俊俏的,我瞧着都心中悸动呢。”
俞渐离只觉得,非婉身上的香气直扑他的面门,她还靠得这般近,那张精致的脸如同放肆开放的芍药,浓烈得美,给予他视觉冲击。
果然是个美人,他的心中这般想着。
同时有种被非婉调戏了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接着谦虚道:“你谬赞了。”
非婉打了一个响指,很快有人送来好酒好菜。
一艘艘小船齐齐朝着他们的画舫汇聚,都是花魁夜见的布置。
在非婉进入船舱后,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落座。
非婉从他们几个人落座的位置,就能分辨出几个人的身份谁更尊贵。
似乎对太子身份更尊贵有所猜测,却也没有变得另眼相待,而是亲自为他们布菜,依次斟酒。
期间,非婉又提及了俞渐离的琴声:“我在游船上便听到了俞公子抚琴,当时我不能露面,但是着实被惊艳到了。”
她说着伸手,身边的侍女很是懂事地递来了琵琶:“非婉也懂些音律,不知能否有幸与俞公子合奏一曲?”
“哦……可以。”俞渐离回答,他正好也不想饮酒。
他说着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琴前,又问:“可有谱子?”
“有啊!”非婉的侍女立即给他送去了琴谱。
俞渐离拿在手中研究起来,似乎怕自己练习会打扰其他人,便只是手指在琴上空虚浮地动了动,并未发出声音。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非婉拄着脸看着他,感叹道:“你学得好快呀!果然国子监的监生就是聪明。”
显然非婉是精通音律的人,仅仅通过俞渐离练习时手指的动作,就能看出他练习的进度。
俞渐离被夸赞得有些慌张,似乎很想提醒她,真正的贵人都在那一边,你别盯着我呀!
谁知,俞渐离呆愣了一瞬,陆怀璟反而急了:“俞渐离你脸红什么?!你看她什么眼神呀!你都没这么看过我,我没她好看吗?”
“你、你突然比这个做什么?”俞渐离更慌张了。
“烦死了!”陆怀璟居然当众闹起脾气来。
非婉见这个场面也不尴尬,反而爽朗地笑:“陆小公子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真性情,我听闻呀,你一直是国子监内的美男子,今日得见方知读书人的眼光是真的不错。”
“……”陆怀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哄好了。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近的日子啊,真是随地大小火葬场,每次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每一次都被折磨得头皮发麻。
他想回国子监号房了,他后悔来看灯了。
第40章关心
其他参与竞拍的画舫尚未全部行驶靠岸,途中便听到了琴声与琵琶声的合奏。
不少对花魁夜见向往的,都难免生出羡慕来,想要多留在河面上听一听这曲子。
尤其是与花魁合奏的人琴艺着实高超,这是他们平日里绝对听不到的,少听一会儿都会觉得是损失。
其他的画舫逐渐驶离靠岸,只留下陆怀璟租用的那一艘在河面静静地漂着。
原本还阴沉的天突兀地放晴,月色皎洁。
画舫上的花灯还在燃着,光影摇曳,与月交相呼应。
琴声与琵琶的合奏堪称天籁,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两个人依旧互相配合默契,弹奏出了近乎完美的乐声。
一曲停止,俞渐离松了一口气,收手乖巧地坐好等待。
明知言观察到了俞渐离的状态,在此刻起身道:“我们还需要回国子监号房,回去晚了怕是会坏了规矩,不能和诸位一起饮酒,我自罚三杯。”
“嗯,时间很晚了,早些回去吧。”太子说道,也不强行留人。
明知言为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对俞渐离招呼:“我们走吧。”
俞渐离跟着行礼,跟在明知言身后离开。
众人看着他们离开的姿态,陆怀清小声叹道:“还真是形影不离。”
其他人神色不一。
他们好似并未听见,上了流景楼派来的小船,送他们二人单独上岸。
上岸后,他们乘坐上陆怀璟的马车回国子监,路上明知言说道:“这个花魁很聪明。”
俞渐离跟着点头:“她其实是猜到画舫上的人都很尊贵,她如果单独面对太子,怕是也会紧张,真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敢拒绝,留下全部人反而是更稳妥的。”
明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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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回应:“嗯,她看出太子身份最尊贵,却还是独独对你感兴趣,是因为这群人里你最人畜无害。和你合奏,还能让她的琵琶曲更上一层楼。
“她不去刻意巴结太子,按照男子的心思,越是这样的,反而越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可太子终究是太子,她这些小心思怎么会看不出?”
俞渐离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她是故意表现出自己的小聪明,让太子厌恶她,不然她一个青楼女子,招惹了太子只会招来很多是非。”
“没错,她今日只求稳妥度过,也让自己的名声传出去。至少她的这次见面落落大方,人也是真的绝美,安全度过今日,她还是京里最有名的人。”
俞渐离忍不住问出来:“七皇子拍下夜见只是为了玩?”
明知言并未出声回答,他此刻对七皇子的底细也不够了解,不明白他今日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俞渐离却很满意自己的提问。
对七皇子好奇吧!好奇一个人,是感兴趣的第一步!
展开你们的爱情吧!
攻受联手,天下我有!
*
陆怀璟喝得实在有些多。
陆怀清作为哥哥,只能带着弟弟回府,不然也怕他出什么事情。
太子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去吧去吧,我这边无碍,而且还有老七陪我呢。”
七皇子其实也醉得不轻,人都迷糊了,临走时说什么也要摸一下非婉的脸,非婉很巧妙地避开了。
陆怀清看着七皇子不靠谱的样子十分不放心,只能叮嘱道:“纪砚白,你没饮酒,劳烦你送他们到宫门口。”
纪砚白回答得简单:“好。”
陆怀清扶着陆怀璟朝着马车走时,陆怀璟还在兴奋地问:“哥,我今儿租的画舫大不大!”
“大,很大。”
“我、我今天威风不威风?!”
“很威风。”
“我两句话,让他们哑口无言!还、还有人给我鼓掌呢!”
“厉害死了。”
“哥,我……”
“闭嘴,对着我的耳朵喊吵死了。”面对这个弟弟,陆怀清的从容优雅都没有了。
这边纪砚白和太子上了同一辆马车,七皇子因为吐得昏天暗地的,被护卫放在了马背上带回宫去。
也幸好是在夜里,不然真的颜面尽失。
太子又说起了花魁的事情:“好可惜,我今日很想让小舅舅和花魁单独见面,若是你喜欢,我可以让她跟你。”
“我对她并不感兴趣。”
“挺漂亮的啊,性格也不错。”
“你若是喜欢,可以时常去看她。”
太子轻笑起来,身体靠着马车的车厢跟随着马车摇晃,轻飘飘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也要趁这段时间,留下子嗣啊……”
“你也是勇敢,竟然想把花魁安排给我,你不怕你娘找你?”
太子大笑起来:“我也是试试看,怎么才能投你所好。”
“不必如此。”
“那……我把俞渐离安排到你身边去?他的话有些棘手啊,那个明知言定然不会放手,动俞渐离,那是动他七寸。”
纪砚白垂着眼眸,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了别的:“你的确不必如此,归根到底我是你的亲戚,是你最亲近的人之一。别的人你需要时刻观察,绞尽脑汁,对我没必要。”
“……”太子沉默下来,一直看着纪砚白没说话。
“我不想搅进很多事情里,我更希望你们把我派出去。我只怕你们在京里出了事,我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回来,也来不及护住你们。”
太子的态度有所松动:“其实母后的意思也是想你先留下来,给纪家留下子嗣。你可以放心,孩子留在京里有我们护着,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我一个脑袋悬在枪尖上的人,哪里敢耽误一个女子的一生?难道她嫁进纪家就是为了生一个孩子,她人生的意义都是生孩吗?”
“能成为国公府的儿媳,是多少人向往的事情?总有这种女子,愿意嫁给你。”
“再说吧,我暂时没有想法。”
太子也知道纪砚白的性子,没有再提,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又走了一段路,七皇子又吐了个昏天暗地,被他们的马车落在了后面。
纪砚白在宫门口等待七皇子的马也进去了,才独自骑马离开了宫门口。
*
俞渐离回到国子监后,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
每日里认真学习,外加温习之前的课程,让自己不至于露出马脚。
闲暇时间大多在制作花灯,连给妹妹做首饰的事情都放下了。
材料订购已经大致完成,材料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他便将局部的一些小物件都组装完成。
制作的时候,还想到了尝试去兵部的事情,又动用脑筋改了图纸,打算在花灯里增加小机关,这样还能锦上添花。
因着花灯的原因,陆怀璟来俞渐离这里更频繁了。
起初只是关心进度,后来则是怕被人看了设计,在俞渐离制作到中途,他就趁着所有监生上课的功夫,派人去俞渐离的号房拿走了俞渐离已经做好的部分,送去了他母亲嫁妆里闲置的屋舍。
最离谱的是,陆怀璟竟然能在监丞那里给他做了特殊请假,制作花灯期间可以不在号房住。
陆怀璟很喜欢搞神神秘秘的事情,导致俞渐离还需要跑去这个小院子里单独制作,来回折腾。
后来他却在庆幸,幸好来了这里。
他在制作到一半试验时,不小心点燃了框架,导致一部分花灯被烧。
幸好院落中就有水井,他能够及时扑灭,要是在号房里可就麻烦了,他的号房单独一处,远离水源。
万一烧到了纪砚白那边他就要自责死了。
扑灭了火,他看着院子里的狼藉有些丧气,原来花灯也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做。
因为这场火,材料被烧掉了五分之一,最头疼的是最复杂的工艺也在这里,又得熬夜才能补救了。
他刚才救火跑得急了,赶紧走进屋子里坐在了椅子上缓神。
抬手擦了擦额头,没有多少灰,却是一身的汗水。
着急加快速运动,让他狼狈至极。
这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坐在椅子上缓神,想要喝口水却没有力气起身,便只能喉咙很干地继续喘粗气。
很难受,难以言说的难受。
眼前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前,伸手测了测他的鼻息,接着伸手便要将他抱起来,想来是要送去医馆。
“不用……”他哑着喉咙说道,“想……喝水。”
纪砚白似乎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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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在屋中寻找,找到了茶壶,干脆拎着壶到了俞渐离身前,用壶嘴朝着俞渐离的嘴里灌茶水。
俞渐离被灌得眼前一黑,刚才还没想晕,此刻更想晕了。
他狼狈地喝了两口,抬手示意,纪砚白才停下来。
喝了水他缓了一口气,才道:“你怎么来了?”
“京里的巡逻京兆尹我都认识,我知道你最近经常来这里,曾嘱咐过一句。你院子里方才有火光,我刚巧在回府的路上,他们见到我就告诉我了,我便赶过来了。”
“哦,来得好及时。”俞渐离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歪着身子在椅子上瘫坐,半撑着眼皮去看纪砚白。
纪砚白看他这般虚弱的模样,不由得一阵着急:“我送你去医馆。”
“不碍事的,去了也是老说辞,我歇会儿就行。”
“那我扶你躺下。”
俞渐离想了想后点头:“在那边。”
纪砚白伸手准备扶他,可觉得他走路都吃力,干脆又一次将他横着抱起来,送到了房间里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还去帮俞渐离脱掉了鞋子,又为他盖上了被子。
俞渐离躺在床上整理自己的发鬓,同时问道:“你还是第一次照顾人吧?”
“这也不算什么。”
其实俞渐离没打算夸奖,毕竟纪砚白照顾得是真不怎么样。
但是俞渐离没说,毕竟他还是很感激纪砚白。
纪砚白站在房间里,似乎很是不满:“陆怀璟也不知道在院子里留几个人照顾着?”
“他总是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看去了我的设计,他还处于谁也不信任的阶段,便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
“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有点后怕了。”俞渐离也跟着回答,“幸好你来了,能认识一个武将也挺好的。”
纪砚白似乎被俞渐离说动了,缓和了态度坐在了床边。
他看了看冷清的屋子,道:“这几日我让昙回时常来看看,这里缺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陆怀璟在这方面没有亏待我,每到饭点都会派人送来食盒,都是最好的铺子,换着花样给我送来。这里的被褥都是新的,熏香都是我没闻过的味道,住着还可以。”
“我不放心。”
俞渐离躺在被子里,依旧没觉得暖和过来多少,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纪砚白没回答。
俞渐离问的时候没有多想,纪砚白越沉默他越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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