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修:【我算看错你了,以前只觉得你嘴巴坏,没想到心肠也坏。】
周程修:【再和你当朋友,迟早被你玷污了我纯洁的灵魂,再见,goodbye,撒哟那啦。】
宴之?峋面无表情地看他发完疯,才敲下:【给?自己加戏加够了吗?】
周程修狗腿道:【够了够了,马上去?查/敬礼.jpg】
过了会,他又问:【你最近和言笑?怎么样了?】
宴之?峋:【挺好。】
宴之?峋:【我们?成为了朋友。】
第26章他她
再收到周程修的消息是在两天后。
汇报时?他用的语音:【我这只能查到言笑他妈五天前买了去北城的高铁票,到北城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卡里的消费记录显示她先是在北城火车站的永和大王刷了一笔,然后打车到三?环外的一家酒店,然后……】
那会宴之峋正在科室,不方便听,直接转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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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没什么参考价值的信息,他一目十行地看着?,直到瞥见最后一行字,目光陡然一滞。
【她去见了一对夫妇。】
周程修还传来几张照片,几乎都是远景,只有一张是近距离抓拍到的,三?个人的站位、衣着?,包括孰高孰低的姿态全都一目了然。
言文秀一身朴素的黑色大衣,脖子上缠着?一条围巾,在她对面,是老绅士和贵妇人的组合,即便保养得?当,看着?还是要比言文秀的年纪大一些,至少有六十出头。
还没等宴之峋询问这对夫妇是谁,周程修继续说:【他们坐上了同一辆车,至于去了哪,我找去的人不小心给跟丢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太清楚了,卡里再次有消费记录是当天晚上八点,应该是去吃了顿饭,隔天言笑她妈就回了桐楼。】
他一改严肃,切换成讨赏的语气?:【虽然你没说,但我还是自作主张找我朋友顺便调查了下这对夫妇是谁,估计有些来路,保密工作做得?挺好,不太好查,需要点时?间,有结果了再发?给你。】
北城人口密度大,流动性也强,在这样一座人来人往的城市调查人际关系,并不容易,周程修费了挺大的劲,辗转各处关系,还花了一大笔钱——也得?亏他不差钱,才打探到了以上这些信息。
宴之峋罕见地当了回人,收敛住刻薄的嘴脸,敲下:【辛苦。】
周程修嬉皮笑脸地回:【不辛苦,命苦。】
在有效时?间内,宴之峋撤回了刚才那条消息。
周程修敛下得?意的嘴脸:【对了,李芮彤跟我说,你现在和言笑住在一起,还住了快两个月,真的假的?敢情你俩不是单纯地在桐楼见了一面啊?】
李芮彤只提了这件事,关于言出的存在,周程修还是蒙在鼓里。
宴之峋:【真的。】
周程修不敢相信:【你疯了吗?跟前女友住在一起,你也不嫌膈应?】
膈应?还能怎么?膈应?
他可是早就被言笑的刀子嘴戳得?遍体鳞伤了。
最痛苦的经历都有了,膈应算个屁?
宴之峋:【少管,少担心,少掺合。】
宴之峋:【我有我的任务,现在只是暂时?围在她屁股后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宴之峋:【还有别张嘴就是前女友,我和言笑已经是朋友了,什么?是朋友应该不需要我跟你解释。】
周程修不再多说也不再多劝,他承认自己有点损,想看着?宴之峋再次掉进言笑的大坑里。
结束聊天后,宴之峋将那几张照片保存进相册,点开言笑头像:【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他准备在微信上将结果告知?于她,却?被她抢先一步回了句:【我现在医院挂吊水。】
宴之峋回了个问号过去。
言笑:【老毛病,急性肠胃炎。】
言笑:【你什么?时?候休息?】
宴之峋:【半小时?后。】
宴之峋:【我过去找你。】-
宴之峋这一趟过去得?很不容易,半路遇到又来闹事的家属,阵仗依旧大,亲戚足足来了七个,排成一排,把过道?堵得?严严实实,身前还站着?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不像正经保镖,像葬爱家族出来的小混混,洗剪吹发?型“帅气?逼人”。
他没打算掺和这事,绕道?准备走,身子刚侧到一半,空气?里突然炸出一句脏话:“我去你妈了戈壁!”
几乎在同一时?刻,余光进来一道?银光,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传来刺痛,一声脆响,是金属弹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动静。
他条件反射垂眼看去,银色匕首在泛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弧线,它的另一侧,溅落着?几滴血花。
这场误伤发?生得?过于突然,方才还在僵持、闹腾几人瞬间不吱声了,齐齐朝宴之峋看过去,其中还有人就跟第一次见到被刀割开渗出的血一样,露出异常惊恐的反应,唯恐真的惹祸上身。
主院院长小儿?子遭遇飞来横祸这事,第一时?间传到领导那,宴之峋甚至还没来得?及端起兴师问罪的架势,以许国雄为首的几人匆匆忙忙地出现,导致他弯腰捡拾匕首的动作卡顿了两秒,站直身体后,刀刃直接朝向闹事几人。
平时?只敢出拳手、不敢真动刀的纸老虎们瞬间围成一圈,做足了防备姿态。
圆圈正中心的男人,皮肤黝黑,身形矮小,说话却?是中气?十足,只是在这节骨眼上,也有点发?虚,贼喊捉贼道?:“我刚才就一时?手滑,你还想拿我怎么?滴?大家伙都看着?呢,我警告你啊,别动刀子,小心我报警!”
“就是就是!我们也只是想给老爹讨回个公道?,又没打算真的要把你们怎么?样嘛!法治社会?,都别乱来啊!”
就连许国雄也附和了句:“宴医生,有什么?事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宴之峋不明白他们在激动些什么?,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方如临大敌的姿态又收紧几分,保安已经出动,就在他们打算冲上前摁住他时?,空气?里响起他幽幽的嗓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想把刀还过去而已。”
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声线也平稳到没有波澜,听着?挺像回事,细忖又有点像警告。
宴之峋是真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他曾经多次在自己眼皮上刮开口子,有时?候用的力道?大些,足足十天半个月伤口才能愈合,也因?此,现在这种程度的痛感?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心里还有些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他又不可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始作俑者做些什么?,这口气?只能咽下。
五分钟后,危机彻底解除,闹事的人消停下来,被保安“请”出了医院,宴之峋则在处理完伤口后被请到主任办公室。
许国雄照例关心了两句,然后旁敲侧击让他别把今天这事告诉宴瑞林,最好一点风声都别透露出去。
墙上有台挂钟,宴之峋看了眼时?间,眉宇间的烦躁收不住了,许国雄察觉到,没把他留太久,得?到一句“我心里有数”后,就放他离开。
宴之峋大步流星地朝急诊室走去。
言笑已经等得?昏昏欲睡,迷蒙间,捕捉到他的气?息,在撩开眼皮前,她先打了个哈欠,状似抱怨地说起反话:“你要是再快点,我心里的花真的能谢了。”
宴之峋淡淡说:“出了点事。”
言笑慢吞吞地抬起头,突地一滞,盯住他看了会?,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扯他脸上的纱布,“你被人打了?”
“……”
他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言笑读懂,哦了声,语气?理所?当然的,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宴之峋瞥她,“不算被人打,路过,被飞刀划伤。”
他正儿?八经地同她解释了句,哪成想,言笑幸灾乐祸的笑声放得?更?大了,跟鹅叫一般,若非被护士提醒了句,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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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相信,她还能再笑上几分钟。
勉强敛住后,她也朝他投去一瞥,眼神像在瞧一个可怜的小倒霉蛋,片刻才收回,头又低了下去。
“不过说起来,现在医闹确实挺厉害,我记得?前不久申城一家医院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医闹事件,听说受伤那人也是外科医生。”
她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宴之峋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过了几秒,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和一把削皮刀,刚在苹果上划开一道?口子就停下,“你有塑料袋吗?”
他又不是清洁工,还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宴之峋说没有,手往左边口袋一伸,递过去,“你用口罩垫。”
“行。”言笑在这种事情上很能将就。
她动作娴熟,果皮削得?也漂亮,一圈又一圈,没断过,削完后,直接把整个苹果递给宴之峋。
宴之峋没立刻伸手去接,“你不吃?”
她今天这么?有奉献精神,很不对劲,偏离了她的人设。
言笑摇头,“突然不想吃了。”
“……那你可以不用削。”
“这是我精选挑选的苹果,也是框里最大最重?的那个,带过来就费了好大力气?,就这么?带回去,我不是有病吗我。”
“……”
他收回刚才的话,她很正常,比谁都正常,一张嘴稳定发?挥,达成只有他受伤的世界。
宴之峋面无表情地接过,咬了口,配得?上她的精挑细选,甜而脆,汁水很足,顺着?虎口滑落到掌心,他拿出湿巾擦了擦。
忽而耳边响起言笑的声音:“你说调查有结果了,具体是什么?结果?”
轻飘飘的,但这种轻有点像干燥的落叶,重?量小,但边角锋利,能把人割伤。
这环境并不适合谈话,急诊部挤满了人,几排长椅都被人占去。
宴之峋的肩膀时?不时?被隔壁的男人蹭到,避无可避,他准备换个地方,瞥见头顶的吊水和言笑苍白恹恹的脸色后,才歇了这念头。
他把照片给她看,同时?将周程修说的那些转述给了她,一面不忘去观察她的反应。
在情理之中,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像结上一层厚重?的冰。
“不是第一次了。”
言笑捏着?自己喉咙,音调和声线都有些变形,“见到她一身伤回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宴之峋投去诧异的目光,紧随其后的另一句补充,让他脸上的惊愕显露得?更?加明显了。
“我其实能猜到是谁干的,但我没有证据,毕竟我和他们也只见过一面。”
她的表情还是平淡,但他能看出她的情绪已经隐忍到了边缘,仿佛只需再来一个小小的刺激,就能爆发?。
宴之峋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他们到底是谁?”
也不知?道?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听到,还是故意想跳过这个问题,她没回答,继续往下说:“我是在几年前才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这些我妈通通不知?道?,就像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私下去见他们这事一样。”
孩子们的眼睛是照妖镜,能照出的东西很多,是非得?失、亲疏冷热,以及人心底的阴暗和欲望,讽刺的是,大人们却?总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
言笑感?觉胃更?疼了,疼到她额角都渗出汗,宴之峋用余光捕捉到,“还很不舒服?”
她摇头,逞强,缓了会?才说:“就血缘关系上说,我算是他们的亲人。”
这个答案宴之峋其实猜到了几分,“这男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言笑顿了顿,再次摇头:“不是,他算是我爷爷,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的父亲。”
这个他没想到。
“这对夫妇看上去没有比言姨大很多。”
估计只大了一轮左右。
她父母还是姐弟恋?
“我妈她……”言笑皱了下眉,突然不说了。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尤其生长于一个不太健全的家庭里,孩子的苦没那么?好对外倾吐,宴之峋很能理解,但也不局限于理解,有些时?候会?感?同身受到也想扒开自己的衣服给对方看身上遍布的伤疤。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挺可悲的。”
他承认他有点矫情了。
言笑属于那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类型,听见他这么?说,立刻递过去一个冷淡的眼神:“你的网抑云时?间又到了?还没到深夜呢,先忍忍。”
一句话让宴之峋满满的倾诉欲胎死腹中,最后只用一个“呵”传递自己的不满。
空气?安静了会?,言笑突然拽过他的手,他大脑一懵,喉咙也卡壳。
言笑问:“你这手背也是被来闹事的人伤的?”
宴之峋垂下眼皮,伤口不深,细细长长的一道?划痕,“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言笑没有多说,掏出口袋里的碘酒和棉签,就跟掏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看愣了宴之峋,他匪夷所?思地问道?:“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他更?想问的是:她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应该是给我妈上完药,忘了放回去吧。”言笑说。
她的动作异常轻缓。
结束后,又替他黏上言出的卡通创可贴,紧接着?,啪的一声,手掌拍了下他脑袋,温柔霎时?退却?得?无影无踪。
嘴脸恶狠狠的,偏偏语气?带上点无奈:“你可是医生,还是将来要做很多大手术的外科医生,怎么?能连自己的手都不好好保护?”
宴之峋一顿,口吻嘲弄,“也只有你会?说我是个外科医生。”
“我说错了?”言笑挠挠脸,“你转到内科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让他别废话。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你认可我是名外科医生。”
言笑默了两秒,“你有那能力,我为什么?不能认可?”
宴之峋这才僵硬地抬起头。
医院的白炽灯光让他感?到晕眩,言笑的脸上蒙着?一层光晕,看着?像天使?。
天使?在这时?朝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果皮连同口罩全都丢给他,“作为给你上药的回报,垃圾就麻烦帮我处理了啊。”
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他突然又分不清了。
言笑的吊水只有两瓶,宴之峋的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她先空瓶,一身轻地离开医院。
她走后不久,宴之峋收到了周程修发?来的关于那对夫妇的一小部分资料,信息远比不上言笑亲口吐露的那些来得?炸裂,漫不经心地扫过后,顺手又给周程修回了个“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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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下午五点,宴之峋接到言笑打来的电话,背景音嘈杂,他听得?不太清楚,只捕捉到几个关键字:言出哭了。
宴之峋心脏一噔,“出什么?事了?”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你现在在哪?”
言笑直接在微信上甩给他一个定位。
导航显示的地方距离医院只有八百多米,打完卡,宴之峋直奔目的地,一楼是游戏厅,二楼是网吧,言笑在一楼,跟人对战拳皇,周围围着?数十名小学生,同她PK那人也是个小学生。
宴之峋到的时?间很巧,PK已经接近尾声,她把对手打得?屁滚尿流,自己毫无身为成年人应有的成熟,翘着?二郎腿,最后给出诛心一击,“就你这样的,再练个十年,也不是我''笑屁笑''的对手,赶紧回去写作业吧,小屁孩。”
笑屁笑是她给自己起的代号。
宴之峋怀疑自己正在做梦,闭上眼,五秒后正开启,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脸,将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言笑乐了,“我倒要问你干什么??闭眼等人亲?”
宴之峋说不过她,不接茬,“你说言出哭了是怎么?回事?他都哭了,你一点都不急,还在这玩游戏?你中午刚挂完吊水,肠胃现在已经不疼了,又可以让你折腾了是吗?”
他一连甩出去三?个问题,言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只能挑重?点答,“具体情况你回家见了就知?道?了,另外,这事我安慰不了,只有你才能做到。”
宴之峋心里一半狐疑,一半在沾沾自喜,回到住所?,还没见到言出,先被言文秀拉到一边,“乖宝伤心着?呢,小宴啊,你是他爸爸,记得?一会?好好安慰他。”
她还想交代什么?,楼梯口传来动静,宴之峋抬眼看去,稍稍愣住了。
言出的脑袋本来就又大又圆,剪了个妹妹头后,看着?像有人在西瓜上套了个假发?片。
言出跳下台阶,朝宴之峋跑去,一扑进他怀里,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狗蛋,出出下午去剪了头发?,那个坏东西就让出出变成了这样子,小花姐姐还说出出是呆瓜。”
宴之峋沉默了会?,揉揉他脑袋,“是可爱的。”他没撒谎,小家伙是真的可爱。
言出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出出要帅气?,只有可爱——no!”
肺活量相当足,这声no持续了十几秒才停下,嚎完就不吱声了,拽着?宴之峋衣服下摆,进了家理发?店,指着?其中一个飞机头说:“就是那个坏东西。”
坏东西循声扭头,脸瞬间笑得?像朵花,“小朋友,你怎么?又来了,找叔叔什么?事啊?是想让叔叔再给你修修刘海吗?”
言出立刻捂住自己头发?,“你是坏东西,出出才不要你来。”
他推了推宴之峋的屁股,小声说:“狗蛋会?帮出出打倒坏东西的,对不对?”
“……”
宴之峋认命地上前,一面在心里组织说服这飞机头配合自己表演的措辞,只是还没走到对方跟前,身体陡然前倾,膝盖重?重?砸到地上。
气?氛凝固了会?,言出明显被吓到了,好半会?才跑过去,哆嗦着?身体,用小拳头猛砸飞机头,“不许你欺负狗蛋,狗蛋是好东西!是出出的好东西!”
到这份上,宴之峋突然说不出口“其实刚才他是自己脚底打滑才会?摔倒”这种丢人的话。
第27章他她
双膝跪地产生的疼痛感后劲很足,宴之峋保持着?同一姿势缓冲了几秒,然后故作镇定地起?身,对言出说?了句“我没事”,等小家伙一抽一抽地松开手,他才看向飞机头。
上前?两小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给你钱,你配合我表演。”
送上门的钱谁会不要?
飞机头收敛看一出闹剧看得莫名其妙的反应,挑了下眉,乐了,“这个好说?……给钱,是?给多少呢?”
“你要多少?”宴之峋将决定权丢给他。
飞机头迟疑着?说?:“两百?”
“可?以。”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飞机头悔到肠子里了,早知道这人这么爽快大方,刚才他就该狮子大开口。
他暗暗叹了声气,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需要我怎么配合,您尽管说?。”
宴之峋没有撰写剧本方面的天赋,更?别提在?短短的时间内,构建出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只能将言出最想看到的桥段放大化、夸张化。
“一会我拿枪打你,你装出被我击中倒地的样子就行了。”
这不难,飞机头有信心能诠释好,难在?——“您哪来的枪呢?”
宴之峋没回答,转瞬扬了扬大衣下摆,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目标后,毫无感?情地从嘴巴里蹦出三?声“pia”。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飞机头明白了,这是?把皇帝的新?枪,以及,弹道有三?处,也就意味着?,自己得?表演出不同部?位受伤的反应。
看着?对面一会□□一会□□的身体,最后甚至依样画葫芦地来了次双膝跪地,上身直挺挺地倒下,额头敲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宴之峋觉得?这两百块钱花得?还挺值,尤其在?他看到言出因?震惊撅成圆形的嘴巴后。
他从皮夹里抽出四百块,塞进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飞机头衣领里。
飞机头很有职业素养,不该多收的钱坚决不收。
宴之峋面无表情道:“另外两百,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飞机头很快反应过来,背着?言出,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言出心情大变,兴高采烈地跑回家,那会言笑已经回来。
“哭哭,狗蛋他会超能力哦,他就这样……这样……又这样……”言出手舞足蹈地示范着?,“就把那个坏东西打倒啦。”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鹦鹉,“猛男,你以后可?不准说?狗蛋傻逼了哦,狗蛋超牛逼的。”
猛男捧场,来了两声:“狗蛋牛逼。”
言笑装作自己听懂了,保持着?微笑,时不时点一下头,等到言出一蹦一跳地上了二楼客厅,才轻声问:“怎么回事?”
宴之峋没法把事情的细节交待得?一清二楚,只能挑重点说?,言笑听得?乐不可?支,肠胃都不疼了,“我当什么超能力,原来是?钞能力。”
她还想说?什么,眼尾一扫,瞥见宴之峋眉眼耷拉的模样,他的睫毛很长,正对着?空调风,扑簌簌地晃动着?,白皙脸庞笼在?阴影里。
她立刻闭上了嘴,再调侃下去,他人怕是?要碎了。
肚子空空如也,她绕到冰箱那拿出最后一袋手工水饺,想到还有个大活人在?,忙不迭护宝似的,往怀里揽,“这是?我化缘化来的,你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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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行。”
“……”
宴之峋皮笑肉不笑,“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慢慢吃。”
言笑哦了声,往锅里倒水,片刻又抬起?头看他眼,“说?实话,我没想到你愿意陪言出疯到这地步。”
宴之峋沉默了将近两分钟,“小时候没人陪我这么疯过闹过,我不希望言出和我一样。”
言笑一愣,等她想好要怎么接他这句话时,他已经撩开塑料门?帘,上楼了-
隔天下午三?点,科室里有人提了嘴今年年夜饭的安排,“跟之前?一样,定在?元泰?”
“我听主任说?是?这样。”
“什么时候?”
“也是?年二十?九那晚?”
“今年好像会提前?几天,看主任怎么安排吧。”
小赵被闹事家属打伤的唇角看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张嘴说?话时,还是?会有明显的拉扯刺痛感?,导致这两天他只敢小幅度地动动嘴皮子,一阵沉默过后,他突然另起?话头,“宴医生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传出的声音略轻,神秘感?十?足,反倒衬得?这话题份量很重。
黄圣华瞬间来了兴趣,没几秒,连人带椅跑到小赵身边,“你见到他女朋友了?”
“昨天中午路过急诊室,看见宴医生和别人坐在?一起?,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是?不是?女朋友我也不清楚,年纪看上去倒和宴医生差不多,两个人相处的氛围……怎么说?呢,挺微妙。”
罗茗的工位离他们最近,加上耳尖,这两段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故意将手放在?键盘上敲出大动静,黄圣华和小赵二人整齐划一地看去,只见他脸色臭到发黑,两个人不知道又怎么惹到这尊大佛了,聪明地选择闭上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等宴之峋回到科室,才重新?被抬了上来,但也没明着?问。
黄圣华先是?旁敲侧击又无比违心地将他夸了一波,然后说?:“这么优秀的人一定早就不是?单身了吧?”
宴之峋不太理解黄圣华的脑回路是?怎么将优秀和非单身划上等号的,直截了当地发去质疑:“你这样的都能结婚,还能忙里偷闲去搞婚外情,优秀的人为什么不能单身?”
黄圣华不能确定后半句话算不算对方的回答,唯一能肯定,前?半句话是?为了膈应他而存在?的,他脸色不可?控地青了一阵,随即涨成猪肝色。
愤懑的同时,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宴之峋几眼,脸确实比自己的好看很多,可?男人要这么好看做什么,又不是?去当鸭子,绣花枕头而已,中看不中用。
这样一想,他心里舒服多了。
他的神态转变,宴之峋用余光打眼到了,冷冷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下班回去的路上,突发罕见的大雨,宴之峋没带伞,头发很快被淋湿,白灰色的毛衣领口也被洇成了深灰色,回到住所时,看着?比落汤鸡还要惨。
言笑没见过宴之峋这么狼狈的一面,不免多看了几眼,还偷偷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真正关?心的人只有言文秀和言出。
言文秀赶紧给他泡了杯姜茶,让他祛祛寒,言出则努力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狗蛋,你快去洗澡澡。”
“好。”
“出出可?以借你小鸭子哦。”
“……”宴之峋想说?,这个没必要。
宴之峋换好衣服下楼没多久,老高来店里拿预订的枣泥酥,他也是?从医院那边过来的,被雨淋了个猝不及防,但没宴之峋这么狼狈,身上的水渍集中在?他的帽子和裤腿上,头发一点没湿。
言文秀想当然地认为是?外面雨下小了,老高摇头说?:“不小,算这段时间下过最大的一次。”
言文秀一脸稀奇,“你这样子不像是?受了大雨,小宴刚才可?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老高心领神会,解释道:“我是?一路躲着?过来的。”
言笑在?这时笑了声。
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不明意味的不止宴之峋一个人,言文秀斜眼睨她,一副看破了的反应:“又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呢?”
“你的小宴是?尊贵又高傲的王子殿下,就算被雨淋死,也绝不会东躲西藏,不然皇冠会掉的。”
言笑不受控地想起?之前?她和宴之峋的一次约会,也是?突然下了暴雨,宴之峋不想跑,只想拿外套兜在?自己头上,可?又觉得?他一个人这么做有点奇怪,于?是?拿出浪漫的噱头糊弄她。
他那点心思她早就洞穿,不过还是?配合了,两个人跟傻子一样盖着?衣服在?雨里散步,中途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恰好被偶遇的李芮彤用手机拍下,嘲笑她是?爱情里的白目。
……
这番绵里藏针的挤兑,让宴之峋擦头发的手顿住了,昨天有那么几秒他还觉得?她是?个天使,现在?看来,纯属是?他的错觉。
“有皇冠也总好过没有皇冠。”他回了句,潜台词在?说?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那皇冠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只能加重颈椎病,要了有什么用?”
老高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很有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言文秀一脸不耐。
她年轻时,谈过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总结出了一条经验:要想让一段感?情——爱情也好,亲情友情也罢,长长久久,少不了势均力敌的付出,当然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要长嘴。长了嘴,就能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换句话说?,会将藏在?脑子里的所思所想真实袒露出去的嘴,就是?感?情最为稳固的粘合剂。
她没想到的是?,这并不适合于?眼前?这对已经从前?任进阶到普通朋友的男女。
这嘴,长了还不如不长。
“你俩消停会,别再吵架了,听的我头大。”言文秀说?,不管听多少回,她还是?接受不了他们这种相处模式。
言笑拍拍手上的面团,气定神闲道:“没吵架,我跟小宴是?朋友呢,怎么能吵架?”
她真觉得?是?言文秀在?小题大做。
接收到她递来的眼神示意后,宴之峋又垂眼看向正紧紧攥住自己手不放的言出,从喉管挤出一声应答,“我们不会吵架。”
这确实算不上吵架,只是?一次没什么营养的争辩,他俩要是?哪天不为了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争辩起?来,八成是?忘了吃药。
言文秀半信半疑,半晌对着?言笑岔开话题,“你别帮忙了,上楼写你的小说?去。”
言笑无动于?衷:“不急,按照目前?的进度,正月十?五前?能完成。”
她活得?越来越像个老油条,现在?不被deadline推着?走,反倒会不习惯,也激发不出她的灵感?。
但言文秀最终还是?把她赶回了四楼,宴之峋和言出一直到老高离开后也没走。
言出顶着?乖巧的妹妹头,上前?拽了拽言文秀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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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出出也想帮忙。”
言文秀想说?不用,可?又不想让外孙失望,正愁该给他分配什么简单好下手的活,座机传来动静。
“小宝贝去帮外婆接一下电话。”
言出说?好,蹦蹦跳跳着?过去。
座机放的位置有些高,言出够不到,宴之峋替他接起?,然后将听筒递到他手边。
担心言出一会的转述不成功,宴之峋还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里面传来一道厚重的男嗓,听着?陌生又熟悉。
挂断电话后,言出朝言文秀喊道:“外婆,要50个红豆糕,明天下午四点来拿。”
和男人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宴之峋没什么要补充的。
说?完言出又握住了宴之峋的手,雀跃地说?:“狗蛋,出出刚才接到了一笔大生意哦。”
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状,要跟他讨赏的意思。
宴之峋不想当宴瑞林那种吝啬于?赞美的父亲,当下夸了小家伙一句:“干得?漂亮。”
第二天下班回去,宴之峋才知道出事了,说?好的四点来取红豆糕,一直没见人来,这人似乎还是?有备而来,等言文秀调出通话记录,回拨过去,发现他用的是?一次性号码,想找人说?理都没有办法。已经做成的五十?个红豆糕,要是?今晚还卖不出去,只能当成废品处理。
言出以为自己做错事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睛里氤氲着?一圈水汽,忍得?很辛苦,惹人怜爱。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宴之峋半蹲下身子,拉平与言出的视线,片刻又揉了揉他脑袋:“别担心,会卖出去的。”
“真的吗?”小家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宴之峋心脏软塌塌地陷下一角,“你要相信狗蛋。”
他其实不敢打包票,陷入父子情里的男人和恋爱脑男没什么区别,容易失去基本判断能力,说?得?远比做的好听。
言文秀私底下找到宴之峋,让他别逞强,“我找个机会偷偷处理了,再跟言出说?已经卖掉了就行。”
宴之峋没同意她这种做法,“万一言出知道了。”
“可?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我再想想办法。”宴之峋犹豫了会说?。
然而他没做过生意,更?没有独树一帜的生意头脑,对着?眼前?五十?个红豆糕,他脑子里一点主意都挤不出。
六点过后,红豆糕还是?完完整整的。
他没吃晚饭,撂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后消失在?玻璃门?后。
言文秀注意到点心置物台上的红豆糕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同不见的,还有两个保温袋和十?来个空的塑料打包盒。
今天没有下雨,夜色晴朗,气温还是?低,宴之峋出门?匆忙,忘了缠围巾,冷风顺着?光裸的脖颈不断往下钻,让他感?受到了被冰锥开膛破肚般的刺痛感?。
不一会,陆陆续续有人上前?,但全是?来问他微信号的。
宴之峋深吸一口气,“没有微信,只有红豆糕,两个装和四个装的都有。”
回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件重要的事——他没有问言文秀红豆糕的售价。
就在?他准备打电话给言文秀时,一名路过的中年妇女来询价,他按照申城的市场价格给出回复,得?到对方夸张的反应,眉梢高高吊起?,一脸的难以置信,“小伙子,你可?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帅,就坐地起?价啊。”
宴之峋的脸已经被风吹到僵硬,挤出笑容变成了天方夜谭,这番神情落在?女人眼里,成了恶狠狠的警告,像在?说?:不买就滚。
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言笑下楼那会,言文秀正和宴之峋处于?通话状态,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平时是?卖三?块钱一个的,现在?特殊情况,你看着?卖就行……等我忙完手头上的,就过去……不帮你怎么行,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那行吧。”
等她结束通话,言笑边喝水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言文秀把大致情况跟她提了遍,不巧,被言出听到了,小家伙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有了决堤泛滥的架势。
言笑牵住他的手提议道:“想不想去找狗蛋?”
言出重重点头。
十?几分钟后,言笑在?言文秀说?的星河广场见到了宴之峋。
脊背绷得?挺直,脸色也僵,带点疾病刚刚痊愈的苍白,挤不出丝缕公式化的笑意,拧巴感?一览无余,总之从他的姿态里,瞧不出一点推销员该有的服务意识。
言笑看不下去了,刚抬起?脚,言出先她一步飞奔过去,抱住宴之峋的双腿。
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在?宴之峋看过来前?,她敏捷地往旁边的台柱上一闪,将自己的身形掩下。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见宴之峋在?抽回目光后说?了什么,只能听见言出卯足了劲发出的清透嗓音:“红豆糕,五块钱一盒!还有十?块钱的!”
言笑顾不上要继续隐藏自己,走近了些,借着?亮光,看清宴之峋脸上的愣怔,有人过来说?:“小伙子,这是?你儿子啊,跟糯米团子一样,真可?爱。”
他极缓地点了下头。
“给我来盒十?块钱的吧。”
“好。”
钱货两清后,宴之峋躬下了腰,说?了声“谢谢”。
从言笑的角度看,他弯下的背弧度不太明显,但又不能否认他没有做出弯腰曲背的举动。
他的姿态依旧清绝,但已经和羸弱消瘦沾不上边,桐楼的风沙漫到他身上,增添了他的粗粝质感?,细细长长的小树苗,在?朝着?挺立的白杨变化,他的根里凝着?一股劲,投落在?沥青路面上的剪影清晰,风吹不散。
是?个好现象,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言笑重新?抬起?脚。
她走得?很快,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男嗓,看动物园猴子吃香蕉一般的稀奇:“哎哎哎,那不是?宴医生吗?他身边那小孩是?谁?”
第28章他他
言笑去的?时候,人正好?散了一波,和?她的?脸对上后,宴之峋还处于挤不出丝毫表情的状态,仅有的?错愕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
刚才言出就说她也来了,但他没看见,认定?她在他看过去前已经掉头离开,或者在哪个地方躲着,准备暗中观察到最后一刻才肯现?身。
错愕越积越多?,导致他的?嘴巴比大脑反应快了一步,是推销后遗症在作祟:“请问需要点什么?”
言笑立刻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也不收,在沉冷的夜里留下震耳欲聋的回音。
接收到宴之峋难堪中带点警告意思的?眼神?,她才勉强自己止住笑,只是嗓音还有些卡顿,“来……来一盒五块钱的?。”
宴之峋一声不响地递给她。
言笑准备付钱,让他把二维码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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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之峋说:“不用。”
“嗯?”
“你家的?东西,你没必要付钱。”在某些事情上,他的?原则性强硬到死板。
言笑用哭笑不得的?语气反问:“你就不能暂时把我当成一名想吃红豆糕的?普通顾客?”
宴之撩起眼皮看她两秒,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一面把她手里的?红豆糕夺回来,换成四个装的?,“转我十块。”
言笑脑子卡壳了下,反应过来后一阵好?笑,片刻眉毛一横,谴责的?目光递过去,“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宴之峋默了默,又换成原先那?份,价格却还是坚持道:“十块。”
从强买强卖到原地起价,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间,言笑真想给他一拳,或者用他的?手术刀亲自割开他头皮,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偏偏言出在这时拽了拽她的?衣袖,眉眼弯弯的?,看得人心都化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糊弄人的?瞎话张嘴就来,“这位美丽的?女士,吃完这盒十块钱的?红豆糕,你就能变得更加不灵不灵哦。”
言笑不买都不行了。
不好?说是冷面帅哥自带的?吸引人特质,还是软萌小甜心的?糖衣炮弹,也可?能两者都有,红豆糕很快售罄。
这块区域不允许摆摊,城管来得不巧,宴之峋已?经收拾好?东西,远远听见对方吼了一嗓子,没有多?想,直接抱起言出,一手拽住言笑手腕,朝最?热闹的?街口跑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言笑在他停下后,才缓慢回过神?,松垮的?丸子头已?经散成披肩发,发丝在风里凌乱,割得她脸颊一阵阵的?疼。
宴之峋将言出放到长椅上,小家伙心大胆大,脸上不见一丝惊魂未定?的?反应,反而鼓起掌说还想再?来一次。
那?会?宴之峋的?注意力已?经落到木着一张脸的?言笑身上,自然而然地错过了这一声,等?气息彻底平稳下来,才开口问:“你是傻了吗?”
言笑下意识扬着尾调嗯了声,是询问的?语气。
宴之峋轻笑一声,“看起来真被城管吓傻了。”
言笑难得没跟他争辩,而是问:“你刚才拽我一起跑做什么?”
宴之峋也想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吧。”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一问一答过后,距离近到不可?思议,宴之峋盯住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的?瞳仁清晰,映出了他的?脸。
言笑避无可?避,也是猝不及防,就那?样生生撞了上去。
时间短暂地停滞了,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紧接着把手腕亮给他看,控诉一般,“狗蛋,你刚才这下手可?真重,瞧瞧,这里都被你箍出了红印。”
宴之峋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言笑以为他想赖账。
宴之峋止步回头,“你这道印子太浅,我现?在回去拿面放大镜好?好?观察。”
“……”
个高腿长的?,没一会?就甩出去大半段距离,言笑拍拍言出的?腿,示意他下来,然后指着宴之峋的?背影,让他赶紧追上去,同时她也抬起腿,跑上前,趁人不备,一把勾住男人脖子往下压,“狗蛋,你今晚很棒哦。”
不明?说哪里棒,宴之峋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别别扭扭地说:“你先松开手。”
“你害怕被别人看到,误会?你和?未婚先孕的?女人有一腿?”
“不是。”
宴之峋面无表情道,“多?亏你刚才这一下,我急性腰扭伤了。”
言笑没听明?白?。
宴之峋换了个通俗的?说法,“闪着腰了。”
她差点笑到停不下来。
言出不知道她在乐呵些什么,跟着笑弯眼睛。
到住所时,言文秀还在一楼做明?天的?准备工作,见到宴之峋比见到女儿更加亲热,嘘寒问暖一番后说:“看这脸冻的?,赶紧上楼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宴之峋说不急,“那?人就一直没来?”
言文秀摇头,“估计是谁打来的?恶作剧电话。”
觑着他的?反应,宴之峋揣测:“不是第一次了?”
言文秀看了眼言笑,含糊地应了声,就是不知道这次和?以前的?那?几次是不是同一伙人。
言出很聪明?,仅从大人们的?对话里就推断出打电话来预订红豆糕的?是个坏人。
“大人真狡猾。”他说。
言笑落在屏幕上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攫取走,“狡猾这两个字是从谁那?里学的??”
“狗蛋告诉我的?。”
言笑莫名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怎么跟你说的??”
言出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会?,“狗蛋说狡猾就是脑袋瓜里有很多?种奇奇怪怪的?方法来对付别人,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也不知道是将狡猾当成了褒义词,还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涵义,说完,小家伙就捂嘴笑了起来。
“……”言笑一边陪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宴之峋是在第三天才偶然得知用一次性号码打来预订红豆糕、最?后又放了言文秀鸽子的?人是前段时间来医院闹事的?那?伙人之一。
叫李顺,三十出头,是因?抢救不及时去世那?老人的?二儿子,桐楼出了名不学无术的?混混,二十岁时开始跟在几个三教九流身后当小弟,这次医闹事件,就是他在背后怂恿的?。
跟那?些有色心没色胆的?老男人一样,他的?狠也只浮于?表面,敢动刀,但不敢伤人,更见不了一点实实在在的?血。
那?天意外划伤一名外科大夫后,出于?对对方可?能会?告自己故意伤害罪名的?不安,李顺特地跟踪了宴之峋,看见他拐进一家点心店再?没出来后,才转身离开,买了个一次性号码,输入店门口挂着的?联系方式,拨去那?通电话。
这也是他那?没读过几年书又不够歹毒的?脑子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威胁手段,就像在说:你要是还想好?好?做生意,就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少?动些不必要的?念头。
宴之峋想起言出失望又难过的?表情,怒火一下子滚了上来,旁若无人地拽住李顺衣领。
他高了李顺近一个头,加上李顺人瘦瘦小小的?一条,远远看去,就像老鹰在抓小鸡,压迫感十足。
李顺一下子犯了怂,平时顺溜的?嘴皮子变得不利索,磕磕巴巴道:“我就跟你们开个玩笑,至于?吗你?”
宴之峋无视他眼底的?求饶,沉着嗓子说:“你想跟我开玩笑是你的?事,听不得别人跟我开玩笑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他今天是躲不过去的?。
宴之峋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手越揪越紧,李顺的?脚底被迫离开地面,双腿在半空不停扑腾,本能驱使上,他的?手也不忘持续性地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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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宴之峋的?手臂,“你他妈……有病吧……杀人呢……赶紧……给我松开。”
两个人发生争执的?地点就在医院住院部通往门诊部的?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出声调和?的?人却不多?,真正想要上前劝阻的?更少?,全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直到许国雄再?度闻风而动,这次他也拉上了几个人,其中就有黄圣华。
黄圣华热闹看得正在兴头上,耳边忽然传来许国雄刻意压低的?声音,“小黄啊,你快上去把宴医生给我拦住,最?近医院本来就不太平,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影响风评。”
黄圣华肉脖子一缩,第一反应是:你自己怎么不去?
还有他要怎么劝?上去拍拍少?爷的?肩膀说“别这样,打架有辱斯文”?这种屁话小少?爷会?听吗?更何况还是从一个平时相看两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枪还打出头鸟呢。
在趋利避害意识的?驱使下,黄圣华条件反射想要摇头推脱,余光打眼到许国雄意味不明?的?笑容,动作生生顿住了。
在科室里最?得罪不起的?其实不是罗茗那?种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把人骂个狗血淋头的?炮仗,也不是宴之峋那?种有身份背景,但又清高得过分,不屑与人为伍的?皇族,而是许国雄像这种看似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掌控着全局的?操盘手,要是惹他不高兴,只不准哪天他就怂恿科室其他人给自己穿小鞋。
另外黄圣华还听说,虽然许国雄表面正经,实际上也和?护士站的?护士长勾搭到了一起,两个人眉来眼去、暗渡陈仓也不止一两年,最?早可?以追溯到许国雄被评上主任的?隔天深夜。
护士在每家医院里的?地位都有些微妙,看着卑微,却是掌握医生和?病人最?多?隐秘的?百晓生。
黄圣华留了把柄在情人何倩那?,被何倩威胁着要他跟他老婆离婚,次次被他搪塞过去,何倩越来越不满,他花了一大笔钱才暂时性地堵住她的?嘴,但他还是不能确定?何倩的?直属上司护士长对他们的?私情是否了如指掌,并且握有实质证据。
种种因?素权衡下来,就算许国雄真的?想拿自己当枪使,他也只能乖乖照做。
黄圣华认命地叹了声气,步子拖得很慢,不过几米距离,耗费近半分钟才在许国雄的?催促下走到宴之峋身边,双臂叉过对方腋下,试图将他拽走。
黄圣华人很壮,一米八不到的?个子,体重却超过了180斤,但他平时不锻炼,全是肥肉,底子很虚,没几秒就被宴之峋挣脱开,后者扭头,冷冷问道:“干什么?”
李顺循着空档逃离了现?场。
见他一脸被自己弄脏了肉|体的?反应,黄圣华气就不打一处来,嗓音压得很低,“我这可?是在帮你!在医院穿着白?大褂殴打病人家属,传出来别说医院名声会?被你败坏,你的?前途也能被你自己毁掉!”
明?明?拥有了这么多?唾手可?得的?财富,偏偏一点情商都没有,堪称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黄圣华敢料定?以小少?爷的?性子,就算申城主院院长还愿意力排众议扶持他,他在组织里也爬不上太高的?地位,更别提扎稳脚跟。
对于?黄圣华虚假的?好?意,宴之峋一点不领情,“病人家属?他算什么病人家属?不就是没理硬要装出有理,来医院兴风作浪的?小喽啰?”
说的?没错,黄圣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许国雄这才上前,正想开口,看见有人正高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的?是宴之峋在的?位置,脚尖一转,朝那?人走去。
恩威并用一番后,男人答应删除视频。
许国雄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宴之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留下一脸怨愤的?黄圣华。
他上前,“小黄啊,上次你不是问我宴医生为什么会?被调到这犄角旮旯吗?”
黄圣华陡然一滞,忙不迭点头,“是有这回事。”
突然提起这话题,是准备解答了?
还没等?许国雄开口,他一顿,不可?置信从眼底倾泻出来,“该不会?是因?为打人——”
话还没说完,被许国雄打断,他慢吞吞地摆了两下头,一脸的?神?秘莫测,“这可?不是我说的?。”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科室,恰好?听见小赵问:“宴医生,前两天我好?像在星河广场那?块见到你了,你身边好?像还有个小孩,那?是谁啊?”
当晚黄圣华也在,他眼疾手快,拦下了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打招呼的?小赵,事后又用“以后再?寻个好?机会?问”摁下对方的?好?奇心,哪成想,小赵的?求知欲根本压不住,才过了两天,就背着他问出口。
宴之峋顿了会?,想起言笑的?交代,面不改色地答道:“房东的?外孙。”
这也是事实,他算不上在撒谎欺骗人。
小赵没那?么多?心眼,信以为真,不信的?是黄圣华,但他没有立刻开口质疑,快到下班时间前,才拐弯抹角地打开话题:“昨天我妈去笑口常开点心铺子买了些蛋黄酥,味道可?不比连锁老字号卖的?差,她还打算让我今天下班顺路再?带一些回家,有没有要一起的??”
有人搭腔:“笑口常开点心铺子?就是言笑她妈开的?那?家?”
说话这人是言笑的?高中学长,在校期间,还向言笑买过几包烟和?几袋零食。
黄圣华点点头,随即故意将话题往宴之峋那?带,“也就是宴医生房东开的?那?家。”
宴之峋知道他什么意图,眼尾扫过去,冷冷淡淡的?一瞥后,将沉默进行到底。
黄圣华不满他的?态度,趁热打铁道:“对了宴医生,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你房东和?她女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你想问什么?”宴之峋烦了他层出不穷的?试探,让他把话说明?白?些。
“最?近桐楼不是又发生了连环杀人案?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这事宴之峋从高婶那?听说了,死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美甲店老板娘,另两名是居住在废弃天桥下的?流浪汉,而第一案发现?场就是在天桥底下,都是被勒毙的?,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后。
许久没有出现?过这么瘆人的?案件,不免闹得人心惶惶。
“你说的?这个和?房东不对劲有什么必要关系?”
言文秀和?言笑胆子都大,连环凶杀案激发不出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的?恐惧心理。
“这案子是跟她们没关系,”黄圣华装腔作势地停顿了几秒,“但上个连环杀人案跟她们有点关系,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发生在二十五年前吧,其中一名受害者就是你那?房东的?——”
许国雄在这时打断,“这周六晚上年夜饭,不值班的?尽量到场赏个光。”
他看向宴之峋,像在询问意见。
所有人都觉得宴之峋会?不识趣地拒绝,然而约莫五秒的?沉寂后,他轻轻点了下头。
饭吃不吃对他来说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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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去撬开黄圣华的?嘴,得到刚才那?不了了之的?话题答案。
下班时间点刚过,科里突然接到两台紧急手术,宴之峋现?在还没法主刀,被分配到罗茗那?充当第一助手,手术难度高,耗费近五个小时才完成,他饥肠辘辘地回到住所。
一楼空无一人,但亮着灯,餐桌上支着一个保温菜罩,他打开,里面放着两菜一汤,应该是不久前做的?,碗壁这会?还很烫。
滑梯传来摩擦声,宴之峋以为是半夜习惯性下楼给自己觅食的?言笑,抬眼,目光有了片刻的?停滞。
不仅有言笑,言出也在,母子俩一前一后,画面有些滑稽,像澳洲袋鼠妈妈口袋里揣着一个袋鼠宝宝。
言出利索地拍了拍屁股,朝宴之峋奔去,“狗蛋!出出……出出……”
小家伙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话还没说完,已?经咬住自己嘴唇,鼻尖耸动,垂垂欲泪。
还是乖巧的?妹妹头,短短几天,看不出变长了,只能确定?,他此时此刻哭天抢地般的?伤心和?头发无关。
具体因?为什么,宴之峋从外表看不出来。
宴之峋放下筷子,侧过身,手臂还没彻底抻开,先顿住了。
他的?鼻子很敏感,能准确且轻松地判断出环境指标是否合格,以及空气里是否含有能够引起他体内营养盐类上泛的?物?质。
这会?言出身上的?气味很奇怪,脖颈那?块最?为浓郁,类似垃圾桶里的?果皮陈放过久后腐烂的?味道,参杂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沁香,还有睡衣柔顺剂的?薄荷香,总之成分很复杂,但就是闻不到小家伙身上自带的?软软糯糯的?奶香味。
这是脑袋栽进垃圾桶里,被他妈拎出来从头至脚清洗了遍?
宴之峋欲言又止。
言笑看出他的?困惑,用平铺直叙的?语调解答:“跟高婶外孙女几个人玩捉迷藏,玩到最?后一把的?时候,就这小宝贝不知道怎么想的?,独辟蹊径,藏进高婶门口那?个大号垃圾桶里,结果——”
说到一半,她突然也有点难以启齿了,像在难为情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奇才。
宴之峋抬眼看她。
她挠了挠脸,又闭了闭眼,慢吞吞地补充:“结果睡着了,连着垃圾被倒进车里,送去垃圾中转站了。”
第29章她他
言笑?顿了顿,又说:“把他捞回来后,泡在浴缸里快一小时,味才散了些。”
信息量过于庞大,宴之峋自诩堪比数据库的大脑也卡顿罢工几秒,回过神除了“厉害”说不出其他话。
可能是感受到言笑在说这话时对自己的不重视,也可能是回想起自己?丢脸丢到垃圾站的场景,言出眼泪彻底绷不住了,扯开嗓子开始哭嚎:“狗蛋!出出变成小垃圾,差点被拆了!出出不要?被拆,被拆就再也见不到狗蛋了!”
宴之峋知道应该趁这难得的机会传递自己?如山般稳重的父爱,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在言出的视角盲区,唇角几乎要勾到耳朵根。
言笑?看?在眼里,啧了声,“狗蛋,你笑?得好贱哦。”
言出这时候的耳朵异常的尖,刷的一下,抬起脑袋,“狗蛋,你也笑?出出嘛?”
这回轮到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出声。
宴之峋僵硬地说没有。
言出不信,“那你亲亲出出。”
宴之峋脖子一梗,飞快凑上去碰了碰他脸颊。
言出炸开的毛顺了回去,一个人心满意足地回了三楼,
宴之峋想起什么,突然叫了声:“言笑?。”
“干什么?”
那会言笑?正?在冰箱边,拧瓶盖的手顿住了,视线不紧不松地投射过去。
宴之峋还没来得及问她二十几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相关信息,就看?见有血从她鼻腔流出,她很快反应过来,驾轻就熟地仰头,抽出一张纸巾胡乱又大力地往人中处揩了几下,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将脑袋垂落回去,最后?用一小团纸巾堵住流血的鼻孔。
察觉到宴之峋一瞬不停的目光,她问:“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宴之峋没说实话,随口诌了个话题:“你这是上火还是挖鼻挖太猛了?”
转瞬收获言笑?稀奇的神情?。
“什么反应?”他挑眉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言笑?顿了两秒,“以前有次你没穿衣服,好巧不巧,我当着你的半截裸|体流了鼻血,你还以为我是被你的美色迷倒了。”
宴之峋拉平唇线,表明?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事,顺势投去怀疑的目光,认定是她在杜撰。
言笑?没接收到,在那之前,她已?经背朝他脱鞋踩上台阶-
年?夜饭的前一天上午,领导找到许国雄询问宴之峋的情?况,许国雄操弄着话术试图含糊过去,直到对方聊到几天前在医院发生的和?病人家属之间?的争端。
“老许啊,我听?说宴医生还把人一整个提溜起来了,差点犯了人命。”
许国雄笑?着打马虎眼,“这传得可太玄乎了,宴医生就是轻轻拽了下那李顺的衣领,倒也没干别的。”
上前替对方整理整理衣领这种瞎话他真?说不出来。
领导眯着眼抿了口许国雄赤巨资托人买的安溪铁观音,不到两秒,呸了呸茶沫子,装腔范十足,随即从嘴里蹦出的那句话瞬间?让许国雄如临大敌,“哪是传的?前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段视频,里面可是拍得清清楚楚,我估摸着李顺的脚后?跟都离了地差不多?有四公分吧,''四''这数可不吉利啊。”
看?样子是瞒不住了,许国雄只好实话实说,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了遍,在提及宴之峋被李顺的飞刀伤到过时,语气加重不少,也添油加醋了不少细节,“宴医生这行为确实有失妥当,可谁还不是年?轻气盛过来的,更何况,这事还是对方先挑起的……”
连着说了几句好话,最后?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他,让他改了这暴脾气。”
领导藏在眼镜里的双眸再次有了小幅度的眯起,片刻才松开,“下回做事记得处理干净些,千万别让宴院长听?到不该听?到的消息。”
许国雄琢磨他的意思:“宴院长打来过电话问起宴医生的事?”
“到底是自己?儿?子,怎么可能会不上心?”就是这上心,和?普通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和?期待有所出入,更多?的是害怕,当然宴瑞林怕的不是宴之峋在桐楼受了委屈或不平等对待,而是他在分院给自己?惹事生非。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生物圈的常态,同样适用于职场规则,毕恭毕敬地送走直属领导后?,许国雄第?一时间?将黄圣华叫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明?里暗里都在提醒警告黄圣华别再招惹宴之峋,口头抬杠也不行。
“小黄,你也别怪我说得太残忍了,但这就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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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宴医生有人撑腰,你没有……你孤立无援的,再怎么折腾,他也能过得好好的,没准你会把你自己?折进去。”
黄圣华心里一咯噔,正?要?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应声好,许国雄补充道:“嘴炮也别了,有些气和?不甘心,只能受着再咽进肚子里。”
黄圣华咬牙应下。
年?夜饭照旧定在距离星河广场一条街之远的元泰大酒店,科室除了两个需要?值班和?另有安排的医生外,全都来了,宴之峋是最后?一个卡点到的。
菜还没开始上,包厢里只有走调到太平洋的嘶哑男嗓,是黄圣华忘我地握着麦克风在唱《死了都要?爱》。
一曲结束,黄圣华才注意到宴之峋,连忙招呼道:“宴医生你可总算来了,想唱什么,我这就帮你点上。”
在许国雄的施压和?长达一晚上的自我反省规划后?,黄圣华已?经认命,事事比他优秀的宴之峋不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公子哥,相反还是他必须捧在手心用心呵护的娇弱巨婴,自己?要?还想往上爬,就不能跟他对着干,打好关系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宴之峋窥探不到他变化如此之大的心理行踪,只觉他这一刻谄媚的嘴脸看?着分外碍眼,当下甩了个冷脸过去,想到一会还有问题要?同他打探清楚,才稍稍收敛。
“我不唱。”
黄圣华说那行,“那我就继续了。”
歌还没切上,服务员推开包厢门,端上来几盘冷菜,许国雄出声:“歌放放,先吃饭……自己?随便找位置坐。”
饭桌上,在几个碎嘴的主导下,场子一直没冷下来,插科打诨的笑?声此起彼伏。
宴之峋充当背景板,没去凑他们的热闹,熬到用餐结束,黄圣华又是第?一个去点了歌。
不知道是谁,加了几瓶白酒,自带的红酒倒还有余。
又一波的酒过三巡,加上红、白撺着喝,后?劲十足,酒量再好的人也难免被酒精熏到飘飘然,半清醒半浑浊的意识下,多?少开始口不择言,年?龄资历大的那几个甚至聊起自己?风花雪月的往事。
许国雄没搭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结果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他酒量不太行,醉得最快,和?那些拿情?|事当谈资的前辈一样,一喝醉,立马变了个样,在掉书袋和?侃大山之间?来回切换。
他其实很少在科室提及学术方面的事,不显山不露水,活得极其低调,但以他的年?纪,能坐到科室主任这位置,没两把刷子是无稽之谈。
没几分钟,独角戏就唱到了自己?十余年?前是如何跟在被誉为江城一刀的医生身后?完成?一台高难度肿瘤切除手术上。
宴之峋听?烦了,换了个更加偏僻的角落,几分钟后?,等到上完洗手间?回来的黄圣华,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上,黄圣华心里有预感小少爷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于是脚尖一拐,凑了过去。
宴之峋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干脆利落地直入主题:“上次你说的发生在二十五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具体是什么情?况,跟言——老板娘有什么关系?”
黄圣华想起自己?之前是随口扯到了这话题上,没料到对方一直记挂着,是担心老板娘,还是担心老板娘那未婚先孕的女儿??
长得是漂亮,小少爷会看?上眼也在情?理之中。
考虑到小少爷现在已?经成?了自己?需要?恭维的对象,黄圣华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在正?式解答前,先说了句:“这案子有点复杂,凶手也够歹毒狠辣,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
也算是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宴之峋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往下说。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黄圣华灌了口酒,给自己?润润喉咙,清咳一声后?说:“二十五年?前,有个叫袁承志的男人在天桥底下连续奸杀了五个女人。”
所有凶杀案都发生在下雨天,痕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加上当时科技水平低,监控的有效覆盖面积极为狭窄,侦察队耗费足足两年?,才成?功将袁承志捉拿归案。
具体都杀了谁,黄圣华记不清了,新?闻里记录里的信息也有效,只知道官方通报里说凶手杀死了五个人,实际上害死的却是六条人命,点心铺子老板娘言文秀的妹妹就是那第?六个人。
说到这,黄圣华刻意停下看?了眼宴之峋,男人生得一双过于好看?的眼睛,眯眼瞧人时,凝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厉,带上几分笑?意时——他就没笑?过,黄圣华完全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
宴之峋想起黄圣华以前怪里怪气地在提及点心铺子风水不好时,顺带提了嘴言文秀妹妹。
“六条人命是什么意思?”他靠在沙发背上,一身的沉冷黑色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凶手在后?来的自白里,称老板娘妹妹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者,他发现了她的存在,在追击过程中,她意外摔下斜坡,被车碾死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皮肤,死得比那五个人还要?惨。”
宴之峋气场瞬间?变了,他闭了闭眼,盖下眼底黑云压城般的阴郁,“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和?过去有什么联系?”
“目前只有案发地点是一致的这条联系。”
他回忆了下,“废弃天桥底下?具体哪个天桥?”
“蓝桉书店知道不?离那最近的天桥。”
空气安静几秒。
黄圣华又说:“那事出来后?,不少人都在怀疑就算老板娘妹妹那会没被车碾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凶手盯上的,就算她没被盯上,老板娘也有可能会成?为被害者之一,总之两姐妹必出一个,毕竟那凶手口味挺单一,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的,打扮起来又妖又靓……哦对了,听?说老板娘妹妹那会还被不少人追求着呢。”
“我爸也把这人夸得跟仙女一样,死那年?好像也就二十岁出头吧……我是没见过,不过听?我爸妈说,老板娘长大后?的女儿?言笑?跟她妹长得很像。”
“对了,我爸还说,她是死前两年?和?老板娘,还有老板娘刚出生的女儿?一起来的桐楼,姐妹俩平时很少出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话题在这时突然拐了个弯,黄圣华朝宴之峋挤了挤眼睛,“宴医生,你好像特别关心她们家的事,是不是看?上了老板娘她女儿??”
宴之峋没说话。
黄圣华蹬鼻子上脸,“长得是漂亮,打扮起来应该更漂亮,要?不是她有孩子了,我也乐意跟她发展一段。”
宴之峋表情?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就算言笑?已?经成?了自己?的前女友,就算她曾经伤了自己?的心,就算她确实和?他一样,有一堆的毛病,但也不是黄圣华这种人可以肖想侮辱的。
他听?不下去了,拿上外套起身。
黄圣华愣了愣,连忙拦下,“别走啊,一会大伙还要?去搓顿夜宵,咱好哥俩呢就继续一起唠唠嗑,顺便加深感情?一下啊。”
谁跟你好哥俩?
谁要?跟你这种肠子直到屎从嘴里就能拉出来的人加深感情??
宴之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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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一口气,目光偏转几度,拿起桌几上的红酒,不由?分说地朝他头上倒去。
响起几道惊呼声,来自旁边的人。
酒精已?经蚕食掉黄圣华的判断能力,望着那道比平时还要?潇洒利落的背影,他没想明?白自己?又怎么惹到小少爷不痛快了。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被浇成?“血人”后?,兜不住的怒火一下子蹿到头顶-
宴之峋回去时不到九点,一小时后?,他下了趟楼,很稀奇,待到十一点也不见言笑?出现,四楼灯也暗着。
倒是等来了失眠的言文秀。
“言姨,她去哪了?”
“去书店了吧。”
关键词让宴之峋心下一凛,“这么晚了,还有哪个书店没关门?”
“蓝桉啊。”怕他不知道,言文秀另外补充了句,“在铃兰巷那块。”
“她去那做什么?”
“书店老板娘是她高中时的同校同学,也算是唯一的朋友,言笑?傍晚就走了,说是要?找那人聊天叙旧。”
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在这节骨眼上?
宴之峋真?佩服她的心大。
言文秀觑着他阴沉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宴之峋摇摇头说没什么,做的事却和?他的话截然相反。
在言文秀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他套上大衣外套,离开前丢下一句:“我去找她。”
言文秀是真?看?愣了。
他那风风火火的架势,不像去找言笑?,倒像去刨别人的祖坟。
这个点打不到车,宴之峋只能按照导航显示的路线,一路跑着过去。
有氧运动过于激烈,没一会渗出汗,汗液顺着脸颊淌进衣领,风一吹,比冰块敷在身上还要?凉,偏偏身体其他部位像燃着一团火,滚烫灼人,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他算是明?白了。
瞥见言笑?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冰块荡然无存,只剩下腾腾燃烧的火焰。
那会她正?和?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蹲坐在书店门口,地上放着几瓶易拉罐装的啤酒,脸颊被酒精熏出潮红。
言笑?打了个酒嗝后?,才注意到宴之峋的存在。
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就像暴风一般,凶猛又强势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可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宴之峋上前两步,“你手机没带出来?”
言笑?条件反射去掏自己?口袋,“好像是落在家里了。”
说完顿了两秒,“你特地来找我的?”
宴之峋没说话。
她又问:“找我做什么?”
他绷紧了唇,语气又凶又急:“你没听?说最近这一带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就当为了言出,你能不能对自己?的安全长点心?”
言笑?怔了下,视线一时半会倒没挪开。
他的额头上结满密密匝匝的汗,打湿刘海,有几滴滑过眉毛部分,被浓密纤长的眼睫拦下,另一部分成?了他眼中积蓄的风雨。
这莫名让她感觉自己?躯壳里落了张纸,准确来说,是被人硬塞进去的,轻飘飘的,但有实感,因为它的边角有些锋利,擦过心脏时,会留下绵长的触觉。
轮到她一言不发了。
宴之峋看?见她低下了头,不可能是羞愧难当,那就只能是她在思考。
光打在她身上,她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黯淡黄,玻骨有一截凸起,显得人清瘦得过分。
宴之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重了,不过只有一点,就在他准备轻咳一声将话题不着痕迹地翻篇时,听?见她夸张地欸了声,保持着低垂脑袋的姿势,右手却朝着他小腿狠狠打了几下,“言出他爸,你看?这个点蚂蚁还在搬家,它们是怕自己?明?天会饿死吗?”
“……”宴之峋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她到底几岁?
看?蚂蚁搬家还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甚至看?出了昆虫学家的信念感。
等会,所以她刚才不是在思考,而是在观察蚂蚁?
他被生生气笑?了。
言笑?身边的女人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半晌决定把地方腾出来,等她走后?,言笑?抬头,正?儿?八经地说:“我不知道。”
回答的是宴之峋之前的问题。
她没撒谎。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她的常态,除非她刻意去打听?,不然耳朵里进不来具有时效性的八卦或新?闻,另外,这事言文秀也没跟她提起过。
她的脸留白少,眼睛大,盯住人看?时,给人一种分外真?诚的感觉。
宴之峋信以为真?——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具体什么案子?”
她让他展开说说。
宴之峋概括得很简单,说完他没忍住提到:“你阿姨——”
转瞬看?见她的笑?容缓慢被黑夜溶解。
“我的阿姨?”
她几乎一字一顿的,“你是说言悦?”
直呼大名,态度耐人寻味。
宴之峋其实并不清楚对方叫什么,但既然她提到了“言”这个姓氏,多?半跟他口中的是同一个人,他极轻地嗯了声。
她的笑?彻底褪去,冷到陌生,五秒后?又恢复如初。
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言笑?岔开话题:“你跑过来的?花了几分钟?”
宴之峋有看?时间?,“六分钟。”
“这么快?”她露出惊诧的反应。
他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体测一千米一直记录是我的,不像你,及格都困难。”
言笑?不满他捧一踩一的做法,冷笑?一声,“赶紧给我把屁股夹紧了。”
突然说什么呢?宴之峋满头雾水。
“当心尾巴翘起来。”
“……”
他再次被气笑?,不想再理她,一面在心里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行为,他就不该来找她。
他正?悔不当初,言笑?问:“你还有力气吗?”
“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腿麻了。”她理直气壮地张开双臂,“你行个好,背我回家吧。”
宴之峋僵住了,提醒她:“言笑?,我们早就分手了。”
“可我们现在是朋友。”
“朋友之间?,有点肢体接触很正?常吧。”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居心叵测,压根就没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
一连丢出去三句话,分量一句比一句重,也一句比一句让人无法反驳,宴之峋拿她没办法,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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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笑?乐呵呵地爬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前颈。
左臂越贴越紧,温热的触感过渡而来,他心脏一紧,随即开始狂跳,跳了差不多?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拍她的手,“你锁我的喉干什么?”
她傻笑?,“抱歉,一时没忍住。”松开了手。
宴之峋心跳节奏慢慢平稳下来。
风也停了,他清晰地听?见她说:“谢谢。”
第30章他她
在宴瑞林明里暗里的施压和示意下,从年?三十开始到正月十五的那段时间,宴之峋都没排上班。
除夕夜前?一天,也是回申城的前?一天晚上,宴之峋收到言笑?的消息:【明天一天我妈都挺忙的,我有事要去外地一趟,最快当?天能回来,你不上班就帮我看着点出出……你不是还没和儿子一起过?过?年?吗,正好趁这机会……桐楼能放鞭炮,不过?家?里没有,你可?以去镇上买,放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出出了……还有,出出喜欢玩仙女棒,你多买一点?。】
难得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完的事,她却发来长?篇大论,有悖她的性格。
这不太对劲。
宴之峋回了一长?串问号过?去,然?后问:【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言笑?:【?】
宴之峋:【那就别说的跟托孤一样。】
言笑?没回消息,五分钟后,趿拉着?拖鞋,蓬头垢面地敲开三楼卧室门。
一打开,宴之峋的注意力就被关在鸟笼里的鹦鹉夺走,猛男张了张它那金口,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少咒我!傻狗!】
宴之峋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跟一只被驯化过?度的傻鸟计较,抬眸,看向赏给自己傻狗称呼的始作俑者,憋着?气?说:“明?天不行,我有事要回申城一趟。”
言笑?顿了下,“又去参加那莫名其妙的家?宴?”
宴之峋也一顿,极轻地嗯了声。
猛男突然?插话:“傻狗,你怎么?不开心了啊?”
言笑?拍了下鸟笼,“傻鸟,你先闭嘴。”
猛男:“好的,美女。”
宴之峋:“……”
言笑?默了会说:“那行,我待会去问问高婶明?天有没有空。”
宴之峋没接话,问:“你明?天要去哪?”
言笑?又拍了下鸟笼。
猛男喊道:“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宴之峋觉得这鸟已经成精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宴之峋下楼。
他没打算在申城待太久,行李就没拿,一身轻地在街口打车,不期然?碰到言笑?,认真打扮过?,大衣垂顺到不见一丝褶皱,脸上有化了淡妆的痕迹,唇涂的枣蜜色,大步流星的,颇有气?场。
她朝一个方?向走去,而?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窗半开着?,里面的两张脸映入眼帘。
宴之峋脚一抬,上前?拦住了她的路。
言笑?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恢复如初后说:“如果你要问言出的事,我已经把他送到高婶那了,她会替我照看一段时间。”
说完她就走了。
宴之峋条件反射拽住她手腕,在她看过?来前?,匆匆收回视线,也松开了手,淡淡哦了声,顺手拦下一辆出租,“我会尽早赶回来。”
轮到言笑?哦了声。
对着?司机报出一串地址后,车辆启动,拐了一个大弯,经过?那辆奔驰车,车窗已经关上,隔着?一段距离和两面玻璃,里头的动静几不可?闻。
宴之峋别开脸,从兜里摸出手机,再次点?进周程修前?几天发来的关于言文秀私底下去见的那对夫妇的调查资料。
照片很清晰,人的毛孔和脸上细密的纹路无处遁形,和他刚才?在车里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还有个儿子,半年?前?自杀了-
二十年?前?去世的宴老先生有三个儿子,宴瑞林最小,也是唯一继承了宴老先生衣钵的那个,在他上面的两个哥哥,分别大他五岁、三岁,大哥不学无术,沉迷于赌博,赚了个盆满钵满后,还没捂热荷包,就连本带利输了个精光,不到半年?,将房子也给抵押出去。
无奈之下,他去求自己的三弟,跪都跪下了,结果得到宴瑞林一句“自己犯的蠢,自己解决”,他只能去借高利贷,还不出,被人挑了脚筋,又挖了一个肾,一笔勾销。
一番折腾下来,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出行全靠一张轮椅,每每看见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疤,他就会想起宴瑞林,对他的恨意与日俱增。
不止他一人憎恨宴家?老三,老二媳妇也是,恨的缘由却是千差万别。
老二从小就对中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来从事的也是中医。十几年?前?,他的肺部长?了颗肿瘤,一开始情况并不严重,他坚信按时服中药就能调理好。
宴瑞林知道后,骂二哥走火入魔,必须要动刀子的事,中药怎么?可?能根治?老二不听,我行我素,宴瑞林懒得再劝,随他去了。放任的下场是肿瘤恶化得很快,不久,老二就去世了,留下妻子和刚满十五岁的儿子。
老二妻子无人可?怨,只能将丈夫的死?全都归咎到宴瑞林头上,这些年?,没少在背后骂宴瑞林自私自利,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诅咒他生场大病,最好死?在自己两个儿子的手术刀下。
直到宴之峋成年?后,看到他平平无奇的表现和能力,她的恨意才?消减了些,畅快地吐出一口恶气?,满脑子都是:你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生出了一个没用的二世祖,比起我儿子来,可?是差远了。
一个亲情淡薄到只能靠怨恨维系的家?庭,每年?家?宴都会闹个鸡飞狗跳,宴之峋料定今年?也不例外。
他是真不想来,但也不得不来。
五个小时后,他出现包厢门口,深吸一口气?,压下舟车劳顿后的疲惫,尽量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松弛些。
然?而?在见到一整桌盛装出席、一副严正以待姿态的宴家?人后,他的神经就开始不受他意志的控制,习惯性地绷起,绷成一条能将人喉管割穿的弦,弦上还架着?一支箭,箭口锃亮锋利。
室内灯光呈现偏暖的橙色,角度刁钻地打在脸上,显得人不像人,更像吃人的魑魅魍魉。
各自打着?算盘,连笑?容都是意味深长?的,一场腥风血一触即发。
二伯母先挑开了话题,聊的是自己刚拿了教授职称的儿子宴云舟,不到三十岁的A大医学院教授,也确实值得她吹嘘。
老大想看老三的难堪,故意捧哏道:“云舟真是前?途无量啊。”
说完,眼风刮到了宴瑞林那。
宴瑞林不慌不忙,抿一口茶后才?附和:“云舟是不错,在宴家?祖辈里也算排得上前?面的。”
二伯母心满意足地弯唇笑?了笑?,脑袋忽而?一偏,像是刚注意到宴之峋的存在,“阿峋怎么?一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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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形势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是无用功,至少此刻规避不了被人当?成玩笑?娱乐的风险,能做的,只有迎面而?上,宴之峋抬了抬眼说:“这场面隆重到跟国际首脑会晤一样,哪是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能插嘴的,要真说了,没准还会惹你们不痛快。”
这当?然?不会是一次国际会议,搭的估计只是滑稽可?笑?、满足看客低俗趣味的草台班子。
主戏人二伯母捂嘴笑?,“在座的谁不知道你这张嘴不讨喜?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会包容你们小辈。”
换句话说: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屁话尽管放出来。
宴之峋没做过?多纠缠,轻扯唇角,不言不语。
二伯母见他如此不识趣,心里虽不满,但也没表现出来,继续问:“你在桐楼待了也快有两个月了吧,怎么?样,那边的风土人情还习惯吗?”
表面关心,实则嘲讽挖苦。
宴之峋脊背莫名松垮下来,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地说:“岂止习惯,吃好睡好,没了耳边絮絮叨叨的明?枪暗箭,身心相当?舒畅。”
二伯母当?他在说反话,流露出同情的眼神,确定对方?接收到后,转头开始指责宴瑞林的做法有失妥当?:“老三,阿峋是犯了错,小小教育一下就行了,犯不着?非要把人打发到那种穷乡僻壤去。”
宴瑞林淡淡接道:“二嫂,用打发可?不太合适,我自己的儿子,我总不可?能拿他当?仇人看,调他去桐楼,只是为了磨练他。”
二伯母先是感慨了句确实得磨,然?后意有所指道:“都说好事多磨,阿峋现在这浪荡不着?调的样子,说到底是早期家?庭教育出现了问题,可?不能代表以后,没准过?不了多久,阿峋就能痛改前?非,弯道超车了,我们云舟都赶不上了呢。”
短短一句话,拐着?弯骂了宴三一家?,顺便抬高自己儿子的身价,宴瑞林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宴之峋听了却只想笑?。
好事多磨?
狗屁好事多磨,他又不是驴,谁爱磨谁磨去。
不过?关于家?庭教育的批判,倒是说得不错。
老大没憋住笑?,又插了句:“我看阿峋也别当?外科医生了,省得到时候一个失误,犯下人命大罪……云舟,你不是还成立了什么?实验小组吗,能不能加个名额,把阿峋拉进来,都是自家?兄弟,总要帮衬一把的。”
宴之峋垂了垂眼皮,这话听着?倒像是给他莫大的恩赐。
但他不打算收,甚至是当?面拒收,毫不留情地让他们难堪。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他那实验小组,我大学就待过?,没什么?意思。”
二伯母脸一僵,“还没说是什么?小组呢,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宴之峋直接越过?她问宴云舟,“主负责导师是黄海彬?”
宴云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宴之峋神色也淡,“那二哥你得小心点?了,他这人可?是最爱拿助手的论文给自己履历润色。”
二伯母愣了愣,忙不迭去问宴云舟怎么?回事。
宴云舟沉着?脸没理她。
当?众被自己亲儿子无视,二伯母发泄不出来,只能跟自己生闷气?,好半会才?歇了,开始聊起最近听到的八卦逸事,全都和出轨有关,出轨的一方?还都是医院身居高位的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宴之峋听笑?了,等她停下后说:“您知道您现在这种行为像什么?吗?”他说话直来直往,不屑给任何人留下遮羞布,“在垃圾堆里踩到粪便,还要打包带回来让别人一起闻。”
和帮宴瑞林说话无关,他只是不想看她太过?得意。
这话很奏效,二伯母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接受的礼仪教养全都抛之脑后,伸出手指了过?去,那是和言文秀截然?不同的手,手背皮肤细腻柔软,不生茧,也没有冻疮,涂着?冰茶色的指甲油。
——是养尊处优加精心保养后的手。
“饭桌上怎么?能说出这么?糙的话?蓝心,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家?二儿子的?”
她没料到被拴到桐楼的野马一回到申城就脱缰,张口闭口透露出的全是歹毒,语不惊人死?不休。
宴之峋敛下神情,扫了眼赵蓝心,脱下外套的她上身穿了件白色高领针织上,贴身,勾勒出她纤薄的肩背线条,像有人在她的腰间箍上一层坚硬、棱角锋利的铁片,硬生生将她的背凹成毫无起伏的板直形状。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慢低了头,像极羞愧难当?后的反应。
见她不说话,二伯母心里冷哼一声“真是软骨头”后,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宴云舟好整以暇地晃着?手里的红酒,一直没跟她对上视线,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姿态。
宴之峋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宴云舟和二伯母之间的关系不像表面看起来的亲近和谐,造就他们疏离的原因很简单,二伯母密不透风的掌控欲和宴云舟自身勃勃的野心。
一个没了丈夫、娘家?正处于败落期的母亲,能给野心勃勃的儿子带来什么?呢?
能确定的是,宴云舟想要的东西,二伯母一样也给不了,但宴瑞林能给他。
比起附和她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来维系并不牢固的母子情,倒不如安静点?,不去惹宴瑞林的不痛快。
宴瑞林的脸色在宴之峋一针见血的嘲讽里有所好转,犒赏似的,这才?想着?对自己儿子嘘寒问暖一番,“在桐楼分院待得还习不习惯?”
语气?轻柔到仿佛被人夺了舍,宴之峋听得毛骨悚然?,停顿几秒说:“还行,就是前?不久遇到了医闹,我把人脖子掐了。”
所有人短暂地被摁下静止键。
宴瑞林最先回过?神,一字一顿地反问:“什么?叫把人脖子掐了?”
“字面意思。”宴之峋骨子里怕宴瑞林,但他的嘴并不怕,“您想让我当?面示范一下吗?”
宴瑞林胸口剧烈起伏,电光火石间,抬起手,两道截然?不同的响声后,亮起一声惊呼,空气?随即凝固,沉寂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料到他会动真格,直接将碗摔过?去,还把人额头磕出了血。
赵蓝心不受控地起身,片刻,又坐了回去。
这时,包厢门被人推开,宴临樾姗姗来迟,看见这副混乱的景象,什么?也没问,平静地入座。
这段插曲随着?他的出现不了了之。
这顿饭吃得宴之峋胃疼,额头上的伤口更疼,不等戏班子全都散场,提前?离开,一路走到喷泉旁才?停下,跟他作对一般,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喷泉突然?开始运转,滋出的水花溅了他一脸,打火机的火光也被浇灭。
今天这一天下来,心里承载的负情绪过?多,他已经骂不出脏话,只能朝淋湿他的始作俑者投去阴冷的一瞥。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扭头,看见西装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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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的宴临樾,“都还没结束,你怎么?也走了?”
“去机场接你嫂子。”
“你刚才?不是喝酒了,怎么?开车?”宴之峋认定宴临樾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小张已经在路上了。”小张是他的专属司机。
宴之峋不理解他这么?折腾的意义所在,“那你直接让小张去接不就行了?”
宴临樾淡淡瞥他,“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不是没道理的。”
两秒后,火上浇油道:“差点?忘了,你不是没有两个人过?,只是被你作没了。”
“……”
宴临樾的嗓音在这个话题结束后轻缓了些,“爸对你做的那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宴之峋意外发现宴临樾最近挺爱玩“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手段,就是这巴掌不够狠,也可?能是自己在言笑?的摧残折磨下,心理承受能力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总之不痛不痒的。
“那些是哪些?”
他指着?自己额头说:“包括被他砸出血这事?”
宴临樾没应,“回桐楼前?,记得把伤口处理了,别吓到你儿子。”
最后三个字让宴之峋一愣,“言笑?和言出的事,你是不是替我瞒下了?”
不然?宴瑞林不会不提。
宴临樾极缓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宴之峋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他知道宴临樾不会一一作答,他只能从中挑捡出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一个,“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安排我和言笑?他们见面,让我知道言出的存在?”
宴临樾别开脸说:“我私底下见过?言笑?一面。”
宴之峋一怔,“什么?时候?”
“在你和她分手后不久。”
那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也就是因为她这样的脾性,他料想这个世界上,能镇得住自己这位弟弟的,或许也只有她了。
宴临樾在心里权衡过?后,决定将这事和盘托出,转瞬接收到宴之峋诧异的神情,“你找她做什么??”
“想试探她什么?态度。”
宴临樾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那次约见前?,先托人将言笑?的情况调查了下,不过?查得不深,没挖掘到她真正的身世上。
一见面,他就开始在她面前?贬低宴之峋,还故意把话往重了说。
当?然?他的本意不是为了借机嘲讽贬低自己的亲弟弟来博得对方?的共鸣,他只是想试探她对宴之峋目前?最真实的态度和想法,包括他们还有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言笑?听得不太认真,偶尔会面不改色地附和一句,说宴之峋就是那样,直到他来了句:“烂泥还真就扶不上墙。”
她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唇拉扯成讥诮的弧度,“不瞒你说,刚才?那些话,我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过?不下十遍,但他们都没你说得这么?狠,将他贬到一文不值的程度……宴先生,你真是他亲哥?怎么?能做到在他身边快二十年?,连他本性和潜力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
“那你倒是说说,他的本性和潜力是什么?样的。”他好整以暇地抬了抬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言笑?皱了下眉,漂浮的声线突然?变得沉冷,“宴之峋有些时候确实容易犯浑,拎不清轻重缓急——”
尤其是作为伴侣,实在是乏善可?陈,有时更是难伺候的要命,但他的本性真挚善良,远不像他们概括的那般不堪。
“老实告诉你,一开始我也挺看不起他的,直到我和他接触得越来越多后……你们不能因为他现在还没做出太大的成绩,就否定他这个人本身存在的价值和他在背后付出的努力。”
宴临樾听出她的意思。
即便宴之峋再颓丧、再自暴自弃,即便她和他已经分手、她已经不爱他了,她也还是相信着?他,或者该说,在这个世界上,从头至尾没有怀疑过?他能力的,只有她。
言笑?还想说什么?,握住咖啡杯的手突地一紧,松开后,轻轻笑?了声,“你是来试探我的对吗?那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我不爱你弟弟了,所以我和他没有复合的可?能性,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言笑?的最后一句话,宴临樾没说,也没必要说。
在宴临樾的转述里,宴之峋想起一件久远的事,他被导师安排参加院里的手术技能竞赛,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当?他是走后门才?拿到的名额,只有言笑?说:“谁要是骂你没能力,我就把他们……把他们……”
“把他们什么??”
底气?不足似的,她声若蚊蝇,“把他们眼珠薅下来串成糖葫芦。”
宴之峋当?时没太当?回事,比起恶狠狠的威胁警告,这更像情侣间看似安慰、实则调情的手段,现在想来,她这句话里确实带了不少的夸张成分,但她想传达出的潜台词是认真的。
对于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她是真的动了狠心,哪怕一开始,最看不起他的人就是她自己。
宴临樾说:“我大胆赌了一把,赌言笑?能帮你做出改变。”
宴之峋自嘲地扯了扯唇,“她都说了,她不爱我了,怎么?会帮我?”
“但她对你还有认同感。”宴之峋不缺能力,不缺头脑,他缺的是信心,而?这个,宴临樾爱莫能助,或许只有言笑?才?能带他找回。
宴临樾沉着?嗓补充道:“认同感不比爱低一等。”
宴之峋想问,那你呢?你对我有认同感吗?
事实上,他真问出口了。
宴临樾自顾自敲出一根烟,含上,用晦暗不明?的侧脸告诉他答案。
宴之峋嗓音低低哑哑:“我刚出生的时候,你也就六岁不到,但因为我身体不好,妈每天都会陪在我身边,忽视了你,换句话说,是我从你身上夺走了她的爱。”
虽然?赵蓝心的爱只持续了短短几年?,但也是掠夺。
“我以为你是恨我的。”他说。
宴临樾大大方?方?地承认,“那会确实是恨你的,不过?等你开始恨我的时候,我就不恨你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总有人拿我们比较,而?你总是不够自信。”
也是因为身体不好,宴之峋没法像宴临樾那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系统教育,他的起点?足足晚了宴临樾两年?,两年?能改变很多东西,也能将人甩开一大段距离。
他总能听见周围的人拿他和哥哥做比较,比如:“老大五岁的时候就能背下一本医书,怎么?老二还是什么?都不懂,宴家?这是出了一个天才?和一个庸才?啊。”
宴之峋就是从那天开始憎恨起宴临樾的。
恨得越深,他就越痛苦。
然?而?最让他感到绝望的不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赢不了他哥,而?是他其实连跟他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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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敌视,对宴临樾而?言,或许就是隔靴搔痒。
从宴临樾那回馈而?来的无形蔑视就像病毒,源源不断地钻进宴之峋脆弱的皮肉,在里面汇聚、繁衍生息,渐渐变成一场不致命却难以愈合的慢性炎症。
时间再久些,它的内里开始溃烂,传来的痒意叫人无法忍受,他不断地用指甲去抓、去抠,自虐到遍体鳞伤,一面也不忘朝着?对方?实行超过?敌视外更严重的伤害。
既然?他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了。
他的想法如此简单又天真。
天真者无知无畏,除非迎来现实的当?头一击。
直到前?段时间的那场病,宴之峋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在梦境中想起了过?去一些事。
包括他在承受宴瑞林苛责时,在一旁的宴临樾会故意惹宴瑞林不痛快,替他分担更多的火力。
宴之峋敛神问:“你为什么?总要帮我?就算你不恨我了,你也没必要替我做到这份上。”
宴临樾停下吞云吐雾的动作,深深看他,叫他“宴峋”。
在整个宴家?,偶尔还会这么?叫他的,也只有他了。
宴之峋眼睫颤动。
“你从小成绩就好,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循规蹈矩、教科书式般的三好学生,相反你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很重,至少要比我重,也比我更有反抗的勇气?和精神。”
出于一次偶然?,宴临樾是家?里最早发现宴之峋逃课、打架的人,至于宴瑞林,他是从班主任那知道的这些,不可?避免地勃然?大怒了一回,当?然?他愤怒的点?不是宴之峋自甘堕落,而?是他的不良嗜好抹黑了宴家?的形象。
听着?宴瑞林愤怒到极点?的指责,宴临樾只想捧腹大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能做的只有将即将落到宴之峋身上的烟灰缸,引到自己的额头上。
宴临樾又换了个称呼,“阿峋。”
宴之峋怔了怔。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所以我不想你变成我这个样子。”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他轻轻掸了掸烟灰,“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逃出去。”-
目送宴临樾的车离开后,宴之峋在原地发了会呆,然?后掏出手机,鬼使神差般的,他在通讯录里找到言笑?的新号码,拨了过?去。
没人接。
第二通还是没有人接。
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他的耐心却是充沛到不可?思议,每隔十分钟就打去一通,三小时后,进入耳膜的终于不再是一板一眼的机械音。
电话是接通了,但没人开口,等动车停到淮县站,宴之峋才?开口,边走边说:“言笑?。”
抛下这两个字后,他又没了动静。
“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产生了多大的作用,她的嗓音听上去异常沙哑磁性,音拖得也很慢很长?,不见平日里快刀斩乱麻的暴躁脾气?。
宴之峋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回去了。”
他哦了声,“那挂了。”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摁下结束键,而?是等言笑?那边主动掐断,才?将手机放回兜里。
回到桐楼那会,整栋楼都是暗的,二楼客厅门紧闭着?,他没有多想,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后,莫名想抽烟。
他倚在窗边,刚将烟点?上,眼皮一垂,瞥见二楼阳台上消瘦的身影。
不怕脏似的,什么?都没垫就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装了几条金鱼的水箱,箱底发出幽幽的暗光,成为那处唯一的亮色。
宴之峋没忍住,叫了声:“言笑?。”
朦胧的视线里,她抬起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
那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夜晚,没城市那般奢靡,相反它冷清得过?分,稍显不寻常的是下了点?雪,雪花片片,纷纷扬扬。
他却好像误入了一场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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