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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仙侠(三)
殿外。
成鸣谦站了一会,想到这个点师尊可能在午睡,便打算离开晚些再来。
就在这时大门缓缓向两边移动,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
“进来。”
成鸣谦眸光亮起,跨步走了进去。
“师尊。”走至殿中央,成鸣谦低头行礼,再抬起头时才发现那熟悉的灵宠蹲坐在自家师尊的肩头,不期然正正对上那赤色的眼睛,挑衅又嘚瑟。
“不必多礼。”宋砚星抬手抚过蹭他颈侧的雀儿,注意力也被带了去。
成鸣谦应了声,站直腰,目光掠过他右肩,嘴角笑意淡了下去。
不知这灵宠是否有意对着他干,每次他和师尊独处,总能从犄角旮旯跟过来。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除了是故意为之还能是什么。
真是让人生厌。
成鸣谦垂下长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师尊吩咐的任务已经完成,青云罗阁主已将灵血髓交我带回。”
灵血髓由万年血莲所化,具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万年血莲已是少之又少,而能产出灵血髓的更是千万分之一,唯一一朵则是青云罗的镇宗之宝。
此次被派遣至位于北部大陆的青云罗,不但路途艰险,换取灵血髓的代价更是不可估量,不过宋砚星却是眼也没眨。
能拿到在宋砚星意料之中,毕竟他可是把压箱底的东西给了出去,他坐直身体,道:“拿上来。”
闻言,成鸣谦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玉瓶,迈上台阶,双手递了过去,下一秒手心一轻,他敛眸退后几步站着,将手背在身后,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掌心那几乎快要消失的微凉触感。
说不清什么时候变得额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能是他每日的淳淳教导,又或者是那句“飞羽阁是你的家”,从前只知洚雪剑尊天资过人,待人接物冷冽疏离,是个生活只有练剑的剑痴。
但其实不然,外人不知他对身边人细致入微、倾囊相授。
成鸣谦回过神,想到灵血髓的功效,担忧是他身体不适,问道:“师尊可是身体不爽?”
“不是吾,”宋砚星摇头,看着手里的瓶子,然后打开,递到昏昏欲睡、几乎要站不稳的雀儿前面,“是他。”
宋砚星发现他的小灵宠最近嗜睡愈发严重,在绑定契约时就发现了他的脉络堵滞,后来相处中对方逐渐放松警惕,便趁着他睡着探了他的灵府,发现不但干涸还有个不知什么作用的封印。
后边就是各种天材地宝给他当零食碎嘴吃,养是养好了点,但治根不治本,翻阅各种书籍后,得知灵血髓或许管用,便让成鸣谦寻了去。
换取其他宗门的镇宗之宝,竟是为了个灵宠?
他知道师尊出手向来大方,之前出关其他势力门派送来的贺礼,虽收下却以十倍奉还。
成鸣谦望着那圆滚滚的雀儿,心头莫名烦躁,眉头轻皱了一瞬。
像是感受到极具灵力的吸引,危诏睁开沉重的眼睛,镶着几颗红宝石的透明小瓶子直直怼在他脸前。
“喝吧。”
危诏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声音,又低头看了看瓶里灵力逼人、看起来就非比寻常的澄澈透明液体。
比他之前喝的灵露还要吸引人,肯定不是凡物。
“不会害你。”宋砚星看出他的犹豫,轻笑道。
才不是这个原因,虽然失忆了,但这些总得还,危诏想。
感应到不远处透着凛冽的视线,危诏余光瞟了眼,扭头冲那个方向眨了眨眼,然后一口喝完。
气死你。
不出所料,成鸣谦果然气得手都捏紧了。
又将人成功逗生气了,危诏心情舒畅。
将想回窝睡觉的雀儿强行留下观察,在他即将耐心耗尽前,没观察出什么的宋砚星只好放他离开。
看着他急不可耐飞走的背影,宋砚星无奈笑笑。
“师尊,掌门说需要和您商量一下宗门大典的事情。”碍眼的终于走了,想到掌门迫切的希翼,成鸣谦硬着头皮问道。
各门各派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涌动,上界修仙学院选拔即将开始,而剑尊也作为上界的长老拥有抉择权,但因常年闭关便没有参与过上界学院的事务。
剑宗上一任掌门云游多年,和宋砚星同辈的天之骄子也一个个因渡劫而陨落,剑宗早已不比当年。
没有哪个宗门不希望自家弟子进入上界修炼,而选拔场地定在哪也很重要,毕竟选拔大赛落在哪个宗门举办,优势就在哪里。
按照以往规定,一般都是宗门里有强大中立的能力者优先考虑。
谁都知道剑尊不问世事,但掌门还是希望能让他露面撑场子,广而告之,四大宗门之首的剑宗没有式微,最好能以此挣来举办选拔大赛的机会。
“走罢。”宋砚星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成鸣谦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寂静的偏殿。
埋头熟睡的危诏忽觉浑身无力,为了睡得舒服而保持鸟雀模样的身体变回了本体黑雾,在布置雅致的房里毫无目的地乱窜,撞倒了一堆东西。
危诏只觉得几乎要热得爆炸,像是有无数的火焰在周围燃烧,哪哪都痛得不行。
他跌落在床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房间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危诏睁开那双泛着流光的赤红眸子,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觉醒。
月光从未关紧的窗户倾泻进来,落在那一张昳丽得有些邪气的脸蛋,男子肤色是少见的古铜色,除了那双红瞳,最夺目的大概是他额头中央的微微凸起着一块坚硬而尖锐的小犄角。
仔细看去,如同雪白玉骨的犄角附着神秘而细密的纹路。
即便室内漆黑,危诏视物无碍,将一切都看得真切,他坐起身子,看着室内各种为他准备的珍宝玩物,还是无法忍受他堂堂魔王居然成了修者的灵宠。
但也得亏那人的投喂,他才能提前恢复。
他站起身,哼了声,从窗外遥遥看去,一层强劲的结界牢牢笼罩在飞羽阁,既隔绝了外边进来人的可能,也阻隔了魔气传出去。
危诏收敛着魔气,环视一圈,竟生出了不舍的情绪,他摇摇头,去了趟那人的书房,便施了个传送法阵离开了-
宋砚星刚回到飞羽阁大门外,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跟在身后的成鸣谦看到他脸色一变,也加快了步伐,向最靠近主殿的偏殿走去。
静得出奇,常年亮着的夜明珠摔碎在地,室内一片黑暗。
插着海棠花的青白釉梅瓶、水云纹宫灯、盆栽皆碎了一地,最喜欢窝在那张柔软大床睡觉的雀儿却不见身影。
吃饱喝足,拍拍屁股离开了,宋砚星快要气笑了。
他伸出手无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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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半响过去,掌心没有一丝反应,代表着契约的图案没有显现。
怪不得,在他与宗内长老商议事情时感受到了契约的异动,他只是想着服用了灵血髓的雀,没准真的冲破滞涩化形了,但即便这样也不可能冲破结界离开,所以才没在意。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有这般能力,也这么没良心。
“师尊……”成鸣谦看他敛下浓密的长睫,无悲无喜的神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失落,他急忙开口低低喊了声。
宋砚星回神:“这里派人收拾一下,”顿了顿,道,“保持原样不动。”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但他又并非没有一丝感情。
“是。”成鸣谦点头-
芜宁城。
皓月当空,星光月来。
虽已入冬,位处天子脚下的芜宁城却一片喧腾繁华,宽阔的街道挤满了人,声音嘈杂,人潮涌动。
宋砚星独自坐在茶楼的二楼包厢,静静看着楼下的热闹。
系统临时下线维护,没有耳边熟悉的唠叨声,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客官,您的茶。”小二将托盘里的茶杯和茶壶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中央。
“谢谢。”
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几个碎银子就出现在桌子上。
知道这是打赏的小费,小二接过,被忙碌工作压得麻木的脸露出笑容:“谢谢客官!”
小二收起托盘走下楼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靠窗一袭白衣的人,对方身上修仙者的气质掩盖不住,但他看不清他的脸,见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修仙者特意遮掩。
宋砚星拿起茶杯喝了口,眉头轻皱,然后默默放下。
他正等得百无聊赖,街道斜对面蓦地响起阵阵起哄声。
抬眼望去,衣着单薄、瘦骨嶙峋的男孩被几个同龄孩子从巷子里拖到街道,压着打,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几声咒骂。
“臭老鼠,敢偷邓兄东西!”
“我早就说过,没父母管教的孤儿能有什么礼仪廉耻,夫子看他可怜便让他来上学,结果是引狼入室!”
被压在地上的男孩,嘴角溢着血,抬起头倔犟道:“我没偷,不是我!”
“还敢狡辩,玉佩就是从你口袋里搜出来的。”
“邓兄别管他,把他打服,我就不信他还不承认!”穿金戴银的男孩抱臂站在旁边。
周围渐渐聚集了一堆人,指着中央鼻青脸肿的男孩讨论着。
“这不是南桉街那个天煞孤星吗?不但克死了父母,还经常偷鸡摸狗。”
“啊,我也想起来了,还以为他进了学堂会改呢,没想到连学堂同学的东西都偷。”
男孩听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涨红了脸,一遍又一遍的反驳:“不是我偷的!”
被欺凌的倔犟模样,看起来就像落难主角,宋砚星站起身来,正想下楼,却突然瞧见另一边也聚集人流。
男孩同样是衣服寒酸,甚至破烂得多,但让人为之注目的大概是那异于常人的肤色。
“这人偷东西,街坊四邻快来看看啊!”
男孩被店家推倒在地,粗粝的地面一下子划破了他的破烂不堪的衣服,露出了破皮带血的膝盖。
“这人的肤色怎的这般奇怪?不会是邪兆吧!”说话的中年男子猛地大步后退。
“我想起来了,他住北洄街那边的,听说也是个孤儿。”
“他偷什么了?”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古铜色手掌死死握着一个……橘子,还是看起来很酸的那种。
“他摘了我店门口的橘子盆栽!”店家大声吆喝,“大家伙评评理啊!”
“那橘子送我都不要。”站在人群最后的男子小声和同伴道。
同伴食指竖在唇前,小声道:“嘘!你没认出来吗,这店家可是远近闻名的抠门。前阵子,还因为菜园子里少了一根葱找上衙门,说邻居偷了他家的葱。”
男子一拍脑袋:“此人真乃绝品啊,那这孩子不会被衙门抓走吧,毕竟这店家可是一毛不拔、小肚鸡肠。”
“就一个橘子,不用小题大做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个围观群众开口。
店家怒了:“什么叫小题大做?他偷了我的橘子,这是事实!”
摔倒在地的男孩昂起头,漆黑的眼睛漫起水雾:“我没偷,地上捡的。”
“地上捡的,难道就不是我的了吗!”
听他这么说,围观的一群人更是面露无语,纷纷小声讨论。
“偷了就是偷了,和我去见官差!”失了面子的店家说着就去扯起男孩的袖子。
“且慢。”一道声线微冷的嗓音响起,围观的众人沿声看去。
只见一身白衣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周身气势隐隐透着股不一样,凛冽的威势压了下来。
大家伙都看不清他的脸,看他装扮心里也有了猜测,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宋砚星走至店家前面,将男孩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身后。
“强词夺理,吾也照样可以带你去见官差。”
“你……!”那股威压落在身上,店家的额头冒出冷汗,心知这是碰到硬茬子了,他挺起腰杆哼了声,强装镇定:“我大人大量就放过他一次!”说完就大步走回了店里,狠狠地关上门。
围观群众见事情解决,便一哄而散。
宋砚星低头看着自己站起身的男孩,问道:“要和吾走吗?”
虽然衣服破烂,但古铜色的脸蛋却很干净,稚嫩的脸尤可见长大后的艳丽。
男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好一会才抬头看他,看清他的模样怔了怔,小声道:“我没有偷东西,橘子是捡的。”
“嗯,吾知道。”
“我捡了就是我的。”
“确是如此。”
“我也只有橘子。”男孩握紧橘子,他像是鼓起勇气,双手捧着橘子递向他,紧张道:“我不是不详的天煞,我把橘子给仙长,仙长别怕我。”
宋砚星愣了愣,眸子弯起:“嗯,吾不怕。”
“吾也会带你走。”
看着男子伸出的手,男孩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正牵上人,宋砚星就听见系统上线的声音。
系统打着哈欠:【宿主,你不做任务,牵着个黑皮小美人干嘛?】
宋砚星脚步一顿:“这不是主角?”
听他这么说,系统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开始查询,然后僵住:【主角在你右手边的大街……】
【你捡错人了!】
第52章仙侠(四)
捡错人了。
宋砚星低头,视线落在男孩头顶自然卷的发旋。
站在楼上,看着两个相似遭遇的同龄男孩,一时分不出哪个更惨更像主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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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就凭着心里的直觉选择了。
但显然他选错了。
察觉到放慢的脚步,男孩轻轻摇了下交握的双手,宋砚星垂眸对上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明明是漆黑清亮的瞳仁,他却看到了一丝赤色闪过,待他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仙长,怎么了?”六七岁的男孩嗓音带着点稚嫩软糯,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两人站的位置处在街口角落,宋砚星也早已在两人身上周边布下结界,熙攘的行人没有抛去目光。
身高差距大,宋砚星看他艰难昂头的模样,蹲下身,想开口喊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其姓名,只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危诏,乡里教书阿叔说,这个是诏书的诏,”男孩摸了摸头,面容羞赧,声音愈发的低,“不是危兆的兆。”他没有不详。
宋砚星听着他对自己名字的解释,在听到诏字时顿了下,目光落到他红肿破皮的膝盖,又落回那张执拗且一声不吭的脸,抬手覆近,似有无奈地道:“吾知道了。”
“仙长,我不疼的,”危诏上一秒嘴硬,下一秒看着擦伤的膝盖变得完好如初,眼尾上翘的瑞凤眼吃惊地瞪大,不好意思地摸头,“谢谢仙长。”
百余步外的人群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系统火急火燎地不停催促。
【快来不及了,宿主快去拯救主角!】
系统看着他阴差阳错地收了个查无此人的徒弟,还差点耽搁了正事,就一阵心梗。
上个世界出现的意外,实在叫它怕了,而且它总感觉自家的宿主和01系统之间有点不对劲。
不然为什么在遭到世界意识排斥的时候,懒得管事的01系统强行把它“网线”给拔了,挤掉它上位和宿主沟通,明明让它通知也行啊。
宋砚星置若罔闻,潜伏卧底01系统下线前说的话,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苏醒而完成任务,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而且欺师灭祖的徒弟,他也没有很想收。
宋砚星:“可以喊吾师尊,拜师典礼待回到宗里再商议讨个好日子。”
“真的可以吗?”危诏有些犹豫。
“嗯,当然可以。”
危诏兴奋喊道:“师尊!”
“听到了。”宋砚星回道。
“想要个小师弟吗?”宋砚星站直身,垂眼看着危诏问。
相处这么久,他当然知道有成鸣谦的存在,但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真是让人不喜。
牵在掌心里的小手蓦地收紧,又很快放松下来。
危诏笑盈盈地迎上他的眼睛,嘴角上扬:“好呀,这样我也有个伴了,还能当师兄,我会好好照顾小师弟的!”
狭长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笑得叫宋砚星也分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过……
“你还有个师兄。”宋砚星才想起还没和他讲,他头上还有个大师兄,也省得回到宗门再介绍了。
只见面带笑容的人似乎僵了一瞬,然后失落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仍挂着得体微笑。
危诏想起板着张脸,总是有意无意阻拦他和宋砚星接触的成鸣谦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
危诏:“那更好啦,天塌了有大师兄顶着。”
天塌了,有你的嘴顶着的。
宋砚星俯视着脸气鼓鼓,嘴硬且不自知的人,忍不住露出星星点笑意,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他发丝柔软的头。
气呼呼的神态和柔顺的头发,让宋砚星心间陡然升起熟悉的感觉,多摸了几下毛绒的头。
“等会你师兄就来了,正好……”宋砚星散去结界,还没说完,就看见一身靛蓝色道袍,容貌俊朗的青年大步流星向这边走了过来。
走至两人前面,青年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自家师尊牵着的人,右手置于左胸,低头行礼:“师尊。”
“这是你师兄成鸣谦,”宋砚星点头并介绍道:“这是你师弟危诏。”然后轻拍身前人的肩膀,示意打招呼。
“师兄好。”危诏顺从地朝人挂起营业笑容。
成鸣谦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声,视线便落在眼前白衣的人身上。
时间快来不及了,宋砚星将人往成鸣谦的方向一推,道:“你先带他去绣庄买几件合适的衣服,再按照他的尺寸买几件素雅的衣裳,我先处理点事。”
说完,他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成鸣谦只好带着人去了不远处的绣庄。
两人都没有挑选的心思,拒绝了店员热情的推荐,匆匆地就结束了购买,又回到了那个街道。
凛冽寒风在相顾无言的两人空隙中拂过,僵持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危诏穿着新衣裳,将脸埋在绣着一圈保暖绒毛里,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咬牙开口:“师……”
“还没行拜师典礼,这一声师兄还是留到那时候再叫吧。”成鸣谦道。
前天突然得知不问世事的师尊要收徒,而且还是自己去民间挑选,成鸣谦一晚没睡好,自然对这个师弟没什么好脸色。
半点灵力都没有,能不能通过试灵石的检验存疑,如果连试灵石最基本的都过不了,师尊也不会为了收无用的徒弟而损害了自己的名誉。
危诏听他这么说,也不恼,只是弯唇,语焉不详地问道:“鸣谦师兄,你知晓师尊是去处理什么事情吗?”
成鸣谦的确不知道宋砚星去处理什么,眉头微凝。
“看来你并不知道,”危诏眉梢轻挑,语调拉长而慢,“师尊是去接小师弟了呢。”
“我也不曾见过他是何模样,但看师尊的神情很是紧张,”他眉眼带笑,第一眼就看出名义上的师兄对宋砚星很在乎,所以很欠地补刀,“你也看出来了吧。”
毕竟宋砚星离开的时候,双脚差点就没跟上去。
成鸣谦的确看出来了,但没想到自家师尊还会再收一位徒弟,即便心里失落,却反问道:“所以呢,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成鸣谦这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不怎么样,”危诏看向他的身后,“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我们称不上朋友,但总归不会是敌人,”看到两人亲昵情况后,眼神变得意味不明,只一霎又露出个真诚的笑,“师兄,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什么意思?”成鸣谦眉头紧锁。
“你要的是师尊的重视,我不一样,我要的是师尊的宠爱。”
“我不太喜欢小师弟,我想,你也是。”
没等成鸣谦反应过来,人已经向他身后小跑离开,他转头看去,愣了好一会。
拥挤的人群中,他看见白衣胜雪的男子怀中抱着个六七岁的男孩,脏污和血迹就这么将白衣沾染,男子神情丝毫不见嫌弃,反而是面带忧色。
成鸣谦抿紧唇,也向那边走了过去。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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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小师弟吗,他受伤了?”
“嗯。”宋砚星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蹦跳过来的人,脱去破旧单薄的衣服,换上玄色衣袍,外披着墨绿刻丝鹤氅,一头卷曲的长发用发带高高挽起马尾,额中央系着条红带玉环抹额,一副英气十足的贵族少年模样,与原先的样子相差甚远。
为了办事方便,不引人注意,修仙人一般都会在身上施障眼法,在没有修为的他人眼里,就成了外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没有障眼法的俊朗男孩,满心满眼地小跑靠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成为视觉焦点的危诏一无所觉,听他这么说,面露担忧,急忙凑近,跟在旁边一通关怀询问。
“师尊,我来背小师弟。”也赶上来的成鸣谦伸出手。
“也好。”宋砚星没坚持,将昏迷状态的男孩放在他背上。
走到僻静的地方,四人通过传送法阵回到了剑宗最顶端的飞羽阁。
主角的伤并不严重,昏迷是因为愤怒得气血攻心。
将人安置到偏殿的空房,宋砚星就被两徒弟以会好好照顾小师弟为由哄走,正好他需要和陆承恩说一声他收徒的消息,就顺着两人的话离开了。
万剑宗设有五院,分别是掌门陆承恩管理的玄天院,四个长老分别担任青云院、落霞院、月影院和赤炎院的院长,而飞羽阁是独立于各院的存在,甚至拥有决策的一票否决权。
“师叔祖要收徒?”陆承恩嘴巴震惊地张大,“还是两个?!”
宋砚星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浅尝一口,悠悠回道:“是。”
陆承恩想象不到是怎样的人,会让他这个避世离俗,沉迷剑道的师叔祖起了收徒念头,只好试探地问道:“可是修仙世家的公子?”
“不是。”
“难道是江湖名门正派的?”陆承恩心想,如果是这个也不错。
“不是。”
“那是民间的官宦子弟?”陆承恩再退一步,勉强也行。
“不是。”
“是两个无家的孤儿。”
陆承恩正抓耳挠腮的思考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听见名震天下的洚雪剑尊,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着让人大惊失色的话。
多大点事,没准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陆承恩自我安慰着,又听宋砚星说。
“他们尚未入道,劳烦你给我几本引气入体的功法书籍。”
飞羽阁库房堆满了原身对外抠门,对内护短阔气的飞升师父、前任掌门即原身的三师兄、还有两位四处云游的师兄留下的天材地宝、功法秘籍,飞羽阁压根不存在这种基础的入门书籍。
陆承恩:“……”
“好…好的,”陆承恩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哪有权力和资格对收徒这件事说不,便笑着道:“礼法不可废,师叔祖记得让两个徒儿在拜师大典仪式前去验灵阁考核灵力天赋。”
宋砚星点头,听他提起三月后宗门庆典的诸多安排,又询问他的意见,待回到飞羽阁已黄昏西落。
刚迈进大门,一个人影就咻地窜到他跟前。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危诏轻扯他的袖子,眼睛亮起。
都知无依无靠的人突然有了依赖,变得容易患得患失,可劲儿黏人,而自己这个二徒弟,也敬业地演了。
但总是会不自知地露出马脚,短短相处中就不自觉地恃宠而骄,连身为孤儿的人设都时不时地崩掉,偏偏他还一无所知。
宋砚星笑了下,牵起他的手腕,带着人一起走去暮景殿。
“卫知临可苏醒了?”
“醒了,但他想要见师尊,我同他说,师尊去掌门那了,然后他就一直沉默没再说话。”危诏回道,还没忘记暗搓搓上眼药,“小师弟的性子好沉闷呀,我和他说了十来句话,他才回一句。”
“而且,小师弟好像不太开心,他醒来发现师兄给他换了衣服,但衣服有些宽大,我便告诉他衣服是按着我的尺寸买的,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师尊,我没说错话吧?”
闻言,宋砚星低头看了他一眼,几乎能从那张艳丽小脸看出他对卫知临说话时茶香满满的神态。
自己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系统也没有调查出来,原文更是没有记述,面对未来的变数,只能求稳。
“少逗弄你师弟,他就是那般性子。”宋砚星屈指扣了下他的额头,力度极轻。
敏感自卑的卫知临可是未来的龙傲天。
危诏捂着额头,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路过靠主殿最近的偏殿时,宋砚星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掌心的手腕动了动,他垂下眼帘,听危诏说。
“师尊,这个桑榆殿可是空着?”
“我想离师尊近些,可不可以……”危诏悄悄试探。
“没有空置,”宋砚星低头看着面前人紧张得透红的脸,一缕笑意在眼底闪过,然后利落拒绝,“吾有用处。”
危诏叹了口气,从敞开的窗户里看着熟悉的摆件装饰,有些遗憾,但还是乖乖点头:“好吧,”看着地板,随口问道,“那师尊要拿来做什么?”
“拿来——”
“给某个不听话的人,当做禁室。”
第53章仙侠(五)
淡然的语气,危诏却听出了几分危险,他的视线从那块之前自己爪出裂痕的砖块移开,回过神道:“嗯?”
“师尊要把它用作禁室?”危诏只听到了后半句,想到自己才离开三天不到,住了好几年的窝就被回收利用,差点维持不住悲惨小白花人设,“我不……”
“不什么?”宋砚星停下脚步,迎上那双泛着怒意的眼睛。
危诏噎了下,撇嘴道:“我不太开心,”握着自己手腕的微凉触感不容忽视,距离那间住着卫知临的屋子愈发得近,他心口有些闷,声音是本人没察觉的低落,“上有大师兄,下有小师弟,师尊是不是就看不到我了?”
“为何这么说?”宋砚星问。
“他们都这么说的,处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最容易被忽略了。师尊会对感情最深的师兄给予最多的关爱和期望,也会对身体病弱、入门更晚一点的师弟给去更多关注。”
“圣人也难做到真正的不偏心。”
危诏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觉地钻了牛角尖。
“小小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宋砚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无奈轻笑,“你既如此想,那你认为吾应该怎么做?”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危诏垂下的睫毛一颤,清清嗓子,故作深沉道:“依我看来,小师弟有师兄照看着,师尊就不必过于担心了。”
“师兄的年纪在修真界也已成年,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师尊或许该学会放手。”
“师尊你说呢?”危诏见他沉默,拽了拽他的袖子。
所以,应该多关心他。
宋砚星当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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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
两人已步行至敞着门的云溪殿,在迈过门槛时,以为不会听到回答,且已经开始闷闷不乐的危诏听到他说。
“你说的有理。”
宋砚星低头和危诏对视,看着那目光灼灼,面带期待的脸蛋,忽地想起这人白吃白喝几年,离开了还特意气他的事迹。
在危诏离开那晚,他就在寝殿书桌上发现了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江湖再见,爷留。
短短六个字,宋砚星却仿佛看到了圆滚滚的毛绒身躯,在写下这几个大字时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神态。
回到现在,他也从古铜肤色,生得格外艳丽,却只有自己腰高的小孩模样,联想到了身姿挺拔的少年扬唇,站在书桌前,没心没肺写下离别的样子。
小白眼狼。
宋砚星屈指点了下他的额头,不紧不慢地开口:“但吾自有考量。”
你说的对,但我不听。
危诏怎么可能没听出来,他气得又要炸毛,想抬起手拍掉额间作弄的手,但迫于那不显山露水却又存在感十足,近渡劫期的威压而不敢动作。
毕竟他现在修为被封,是个有点修为都能被拍扁的孩童。
本就是虚假的师徒关系,他怎地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危诏越想越觉得迫切希望得到偏袒回答的自己好像入戏太深了。
宋砚星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换,然后身体往后一撤,敷衍地向自己行了个礼。
“我突然想起房里还未收拾好,就不陪师尊去看小师弟了。”
话落,就匆匆离去。
掌心的温热触感落空,宋砚星垂下手,望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眉梢轻挑,待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向殿后的寝室走去。
后院走廊两边种满了梅树,枝丫挂着新雪,褐色的枝头缀着一朵朵朱红的花,鲜红的花瓣紧包裹着嫩蕊,于料峭寒风中晃动,散发沁人的暗香。
昏黄的烛光随风摇曳,亭子一隅却异常亮堂。
宋砚星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卫知临就坐在走廊亭子的石凳上。
许是听到声响,专心埋头雕刻东西的男孩也抬起头,向走廊尽头扫去,在撞入湛蓝的眸子那瞬,迅速地将桌子的东西收到了袖子里,然后站起身,道了声师尊。
“身子好些了?”宋砚星见他只披了件黑色披风,穿得单薄的站在寒风中,恍若不觉刺骨的冷,便开口问道。
卫知临点头:“嗯,”顿了顿,补充道,“好多了。”
话是这么说,脸却苍白得不见血色。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宋砚星伸手摸了摸旁边触手可及的梅花花瓣,静默一瞬,收回手,侧身道:“进房吧,外边冷。”
“……好。”卫知临低垂着眼,跟在他身后,目光投在白衣胜雪的身影,脑海再次浮现此生难忘的画面。
今年的凛冬,和过往七年一样来得早,太阳洒下带着暖意的金辉,他该是独自翻山越岭地采草药,然后送去城西那家唯一愿意收用的药店,换取维持日常生活的银子。
然而,他刚从山上回到私塾的厢房大门时,就被四五个人拦在门外,为首的正是前些日子课堂小考上,他拒绝给小抄的人,嘴里嚷嚷着小偷字眼,说他偷了同寝室的玉佩。
他一再解释,却被几人殴打,拽到了街上。
“这小孩还挺眉清目秀的,怎么会做出偷鸡摸狗的事?”
“他啊,天煞孤星,出生那会就克死了爹娘,他舅母家见他尚在襁褓,可怜见的,便收养了他,给他取名,还让他随原来的父姓,这不是天大的恩惠吗?谁曾想这孩子三岁生辰的时候,屋子失火了,那对夫妻没活下来,反倒他什么事都没有,被人找到的时候,在后院棚子睡得香呢!”
“滔天的火势愣是没蔓延到茅草所造的棚子,你说奇不奇怪?”
“这可真是奇了。”
“天煞孤星,没人教养长歪了,偷东西都不奇怪了。”
熟悉、刺耳的辱骂声再次响起,明明太阳高悬,卫知临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每一寸肌肤如同被冰刃凌迟。
他竭尽全力地辩解着,但那一双双眼睛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任他如何解释,都只是嫌恶、害怕、看好戏般地望着他。
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卫知临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努力活下去,不过是个笑话,没有人希望他活着,或许他早该死于那场火灾,又或者再早一些。
盛满草药的背筐被人故意扔在一边,天没亮翻山越岭采摘的草药散落一地,早起被冻伤的手背冻疮日日夜夜泛起疼痒。
都在被践踏。
卫知临捂着胸口,单手撑地,周遭的指指点点的面孔汇聚成数不清的黑点,一波又一波的嗡鸣撞击着耳膜,终于压制不住地吐了口血。
躁乱声更大了。
他止不住悲哀地想,死了是不是更好。
好像静下来了,刺耳的谩骂声销声匿迹,而后响起极力压低的讨论声。
“威势好强,是个修仙者吧?看不清他的脸。”
“肯定是,就他穿的衣服看起来就不是凡品!”
“他是路过的吧……”平淡的男声转而惊诧,“他向那个人走近了!”
“好怂,那几个崽子欺软怕硬,看见大人来,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刚刚我就看不过眼了。”
耳膜嗡嗡作响,卫知临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再见光明的刹那,男子笔挺地站在自己身前,给他遮去刺眼的阳光,也挡去流言蜚语。
光线眷恋地落在他身侧骨节分明的手,照得指尖莹莹发光。
五官出尘,眉目冷然,那双蕴藏着浩瀚海洋的眼睛不见悲喜,恍若仙人。
卫知临想开口说话,喉咙艰涩得难发一言,他看见对他照顾有加的夫子匆忙从家中赶了过来,白衣男子和他说了些什么。
夫子面露难色,摇头叹息。
两人的交流被隔绝,卫知临听不见他们聊了什么,但看夫子的神态,便知晓了大概。
夫子家境普通,出了这些事,恐怕再也顶不住上面的压力继续留他在私塾学习。
他又被放弃了,他只有自己了。
卫知临攥紧手,失落地低下头,身体像弦一样绷紧,脊背却仍倔强地挺直。
正当他陷入绝望的时候,夫子向他靠近,蹲下语重心长地和他说自己的难处。
卫知临的头胀痛不已,听不进些什么,却听到他最后问,要不要跟这位仙长走。
夫子说完没等他回答就离开了,松了口气似的走得飞快。
卫知临回过神来,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吾想收你为徒,可愿意?”
“我愿意。”卫知临哑着嗓子道。
愿意的。
不是迫于即将流落街头的境遇,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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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从本心的选择。
“那吾带你走,你太累了,好好睡一下吧。”
话音落下,额头被微凉的指尖轻触,一道灵力注入。
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他昏了过去。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一如今日午时的冷淡,卫知临差点撞上柱子,急忙稳住身子,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卫知临摇头道:“没想什么。”
宋砚星嗯了声,继续向室内走去。
落后好几步的卫知临,快步跟上那道身影。
“与你的师兄们相处可融洽?”宋砚星放缓脚步,侧头问道。
“嗯,还好。”卫知临当然察觉到了三人相处时的暗流涌动,表面斯文的大师兄对他嘘寒问暖,不过是为了减少他和师尊的相处。
噢,这是那说话绵里藏针、仅比他早入门一个时辰的二师兄告诉他的。
自从苏醒后得知宋砚星一天里“捡”了两个徒弟,卫知临忍不住担忧他是一时兴起收的徒,因而醒后一直坐在窗口,希望能见他一面。
而一样面对悬在头上的刀儿,他的二师兄就丝毫不见惊慌,甚至十分坦然惬意,就是那张与外貌不匹配的利嘴,总能说出些让人找不出错处,又刺人的话。
真是比大师兄还要讨厌的家伙。
第54章仙侠(六)
卫知临看着那道背影,附着冻疤,青紫淤痕的小手隔着布料碰了碰藏在袖子里的木雕。
除了待在宋砚星身边,他别无所求。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正厅,在玉石茶几的蒲团坐下。
“凡尘的事已派人处理,往后且专心修炼。”宋砚星道。
“弟子遵命。”卫知临声音清亮,却带着一丝犹疑。
宋砚星自然也看了出来,抬眸问道:“可有疑惑?”冷凝出尘的脸露出了几分无奈。
“师徒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有何不解可尽管说出来。”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系统:【宿主,OOC警告噢!】
是了,无情无欲、沉迷于修道的原主的确不会对任何人包括徒弟说出关怀的话。
身世凄惨,幼小无害的主角无意中让宋砚星放松了警惕。
任务包括虐渣打脸,这就意味着他和主角天然对立,他并非善人,但也对七八岁的孩童下不去手。
宋砚星也不打算将来和主角完全撕破脸皮,索性按原文那样放养,辅之以九年道德教化,绝了欺师灭祖的歹念,然后私底下帮助被霸凌的主角,最后不经意间让他知道真相。
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好好修炼,强大自身,真走到主角黑化不认人的地步,还能一掌把人拍在地上,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卫知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看到的是剑眉星眸的人把玩着白玉盏,目光下敛,长睫被月光映衬出阴影,虽然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却莫名脊背发凉。
“师尊,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收我为徒?”卫知临还是问出口。
潜台词是,为什么选择我。
宋砚星收回思绪,放下手里的杯子,声线仍是那般冷然:“你想听到什么回答,是吾一眼看中你的资质,还是吾同你有缘分。”
“不是的!”卫知临急忙摇头否认,脸因为宋砚星的直言不讳而涨得通红,苏醒后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位师尊是修真界了不得的大人物,更何况资质缘分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也不敢这么想。
“吾也说不清何缘故收你为徒,但既然吾将你带回来,便绝不会翻脸后悔。”
宋砚星也找不到修为半仙的原主收他为徒的原因,姑且算作小说意识的引导。
卫知临一听,心头情绪复杂,但忧虑消失了大半。
“明日你师兄会带你和危诏去测试灵力,早些休息。”宋砚星说完起身,垂眸看他,“往后有事可去找你的师兄们。”
“鸣谦在宗里长大,性子沉稳,可解你大多困扰。危诏和你同龄,虽个性顽皮,但能说会道,吃不得半点亏,你可向他们学习请教。”
“……好。”
“那吾便离开了,你身体未好,不必出去送。”
雪白的衣袂飘然,卫知临收回迈出的脚,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宋砚星离开的背影,心口酸涩。
他知道自己没有大师兄相伴左右的时间长,也没有他的沉稳性格,他都可以接受。
但为什么同样是今天入门的危诏却可以受到赞扬,他想不明白。
虽字里行间带着斥责意味,但那张冷若冰霜的神情却微微软化,含着本人都没发现的宠溺。
出了云溪殿的大门,宋砚星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突然开口问道:“半仙修为的原主怎么会打不过黑化的主角?”
系统打了个哈欠:【文里没说,大概是修炼得差点走火入魔吧,毕竟他可是修炼狂魔!当然也不排除小说意识的削弱。】
讲了和没讲一样。
这就像埋入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知道它什么爆炸。
宋砚星愈发坚定了提升修为,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
隔天一早。
还在睡觉的宋砚星就被系统喊起来关注两个新徒弟的试灵状况。
他懒懒躺在卧椅上,在系统的催促下,袖子一挥,一面水镜浮现在跟前,验灵室的情景一览无余,声音也一并听到。
在他和陆承恩说了要收徒的事后,承载着拜师大典邀书的灵鸽向天下门派飞去。
一夜之间,宗门各峰便也得知了剑尊收徒的消息,因而气势恢宏的大殿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人潮涌动,声音嘈杂,讨论声此起彼伏。
“有一就有二,这些年各门各派眼睛都亮了,可没少想往飞羽阁塞人,但都被挡了回去。没想到大佬还真的又收徒了,而且还收两个!”
“听说是剑尊自己去人间收的徒,把那几个想推荐自己家族子弟的长老们整了个措手不及。”倚靠在墙壁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吐槽。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洚雪剑尊,是至今修仙界唯一的半仙,我都不敢想他的徒弟得有多优秀。”男子若有所思。
“成师兄也超优秀的好不,门派宗门比拼的排行榜上他永远稳居前三!”嫩绿色道服的女子补充道。
“确实,同辈里他一骑绝尘,不过二八就已是筑基修为。”
“不过听说,剑尊可是万年一遇的天生道体,不过二八年纪已经迈入了金丹巅峰,师徒两个都是变态中的变态呀。”
“你们快看看柱子那站着的人,是不是徐仞啊?”
容貌娇俏的女子,杏眸瞪大:“是他,有好戏看了!他可是最有可能成为剑尊徒弟的候选人,他是灵剑派掌门之子吧,借着门派交换修习的由头,在我们宗门停留了好久,就为了哪天剑尊能收他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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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处境真是尴尬了。”同伴小声道。
殿里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入了徐仞的耳朵里,他抱臂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故作轻松的等待那两个人的到来,袖口下的双手几乎攥出青紫痕迹。
就在这时,喧哗的人群骤然静了下来,徐仞也转头看去。
众人的呼吸停了一瞬。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成鸣谦,身后跟着两个矮半截的男孩,而其中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古铜肤色的华服男孩,眉眼清隽,高挺的鼻梁翘起,形状姣好的唇畔有些恹恹地下垂,扬着下巴,衣襟带风地走来。
而走在最后面的俊秀男孩则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指蜷缩,虽竭力保持平静,但步伐间的急促还是透露出几分不安。
围在中间的人流默契地为迎面走来的三人,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见过陆长老、陈长老,我奉师尊命令携两位师弟前来检验灵力,麻烦了。”走到灵台前,成鸣谦颔首弓腰行了个礼,后面的两人也跟着行了个礼。
陆长老急忙上前扶住,柔声道:“鸣谦师侄客气了。”
虽为了便利称呼其为师侄,但成鸣谦可是宗门里辈份最高的师叔祖的徒弟,年纪虽轻,但辈份是实实在在地压掌门以下的众多长老好一头。
站在旁边的陈长老也将危诏和卫知临扶起,问道:“这就是危诏小友和卫知临小友吧,长得真秀气,瞧着就让人喜欢。”
听着寒暄,危诏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本就早起烦躁的心情愈加耐心耗尽,他余光撇了眼被客气话夸奖得有些腼腆的卫知临,心底啧了声,移开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围观人群,倏地和一人对上视线。
危诏就这么瞧见了徐仞埋在眼底的妒意,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
他燃起几分兴致,身体微侧,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朝那个方向恶劣地勾起个挑衅满满的笑。
徐仞:“!!!”
看到他额间暴起的青筋,得到满意反应的危诏没再看他。
这一幕当然也落入了宋砚星眼里,他失笑地挑了挑眉梢。
同样旁观了全过程的系统大为震惊,惊呼道:【宿主你捡错的那个徒弟也太嚣张了,他这样搁我们那是要被揍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一小屁孩不怕被揍吗?】
宋砚星轻摇了头,没说什么,系统却看出了他护短的意思。
【你也忒护犊子了吧!】系统恨铁不成钢,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原文中主角就应该被忽略,所以危诏可能就是自家宿主激化矛盾,提高人设值的工具人!
系统恍然大悟,带着看破一切的睿智:【懂了,宿主是为了人设值吧?俺就说你那个浑身散发着茶气,芝麻馅汤圆的徒弟,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还不如那只胖成球的鸟呢。】
宋砚星喝茶的动作一顿,肩膀难以抑制地颤动,杯子里的水也抖漏出些许。
【咋啦,俺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宋砚星放下杯子,撑着头看着水镜,焦点一直放在满脸不耐的人身上,忍笑地转开话题,“你说话怎么一股大碴子味?”
【哪里的话,俺就是这么…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好吧,俺最近认识了个统友,他是我们那个世界北方的人,所以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口音都被带偏了。
“你的好统友不是01系统吗?”宋砚星问道。
【俺呸呸呸,就他?谁和心眼子当统友啊!】
宋砚星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注视着水镜的情况。
犹如海洋般发着幽幽蓝光的球体静静矗立在高台中央。
“检测灵力是为了检验灵力的等级种类,以及为确认日后修炼剑术的方向。”
“那就请两位小友轮流把掌心放在灵球上。”两位长老引着两人走到台前,便退到一边。
危诏无所谓地走上前,将手掌放了上去。
片刻,在众人屏息以待时,灵球发出刺眼的紫光,将一片天地照得铮亮,好一会才暗下来。
“我没看错吧,这紫光不是仅次于剑尊检验出天生道体发出的那道金光吗……成师兄好像也才橙光,太妖孽了吧!”
“得儿,又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
“好奇卫知临是什么光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陆长老率先回过神,祝贺道:“恭喜小友,是天生适合修习剑道的灵体!”
“长老过奖了。”危诏退到一边,没什么情绪道。
虽然修为封滞,但那一身纯厚的灵力可仍然存在。
没看出他有多开心,倒是下巴一直无差别地上扬着,呈现出一种乖张和锋锐之感。
陆长老面露尴尬。
天才都有气性,陈长老捋了捋胡子,主动解围,示意卫知临上前:“卫小友也请。”
卫知临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落在灵球上,睫毛不安地颤动,他也想有过人的天资,他想名正言顺地待在那位剑尊身边。
一息、两息、三息……
周边的讨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卫知临手心冒汗,咚咚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又过了三息,毫无动静的灵球才缓缓地发出暗淡的白光。
“额,这是白光吧……”有人迟疑地开口。
“还是极其微弱的白光,外门弟子至少都是最亮的白光了。”
“所以,他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我还以为他会像那两个师兄一样,都是天资极强的天骄呢。”
“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这放在修真界就是纯纯废柴,真是丢大脸了。”有人摇头嗤笑。
“不太懂,他身上是有什么值得剑尊收作徒弟的资本吗……?”有人提出疑惑。
“啊哈哈,卫小友进步空间还有很大,不必太伤心,”陈长老看着围观群众道,“诸位学子是嫌课业太少了吗,赶明儿本长老就和霁秋长老提一嘴。”
围观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
卫知临收回手,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垂在身后的手越握越紧。
【哎哟,怪不得这会成为主角心里的一道坎,看着就难受,幼小的心灵真是受到了摧残。】
宋砚星抬手一挥,水镜消失,这才回系统的话:“四颗灭魂钉也挺难受。”
系统:【……】
确实,这小可怜黑化后可是心狠手辣的灭世boss,曾经嘲笑、侮辱过他的人,没有一个逃过他的报复。
“人设值多少了?”宋砚星问。
系统一顿操作后,答道:【目前45%】
“走吧,是时候整个大的了。”
宋砚星起身,朝外头走去。
第55章仙侠(七)
灵力资质的考核就这么落下帷幕,成鸣谦向两位长老告别后,便带着情绪不一的师弟们回了飞羽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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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飞行器上下来,成鸣谦转头对两人说道:“耽搁一上午也累了,你们可回房间休息,我先去和师尊汇报结果。”
两人应了声,目视着他离开。
危诏打了个哈欠,眉眼恹恹,对卫知临道:“回去睡觉了,吃饭不用喊我。”
“嗯。”
危诏脚步一顿,转头看他,有些无语:“不就是个小考核,又不能代表什么,没必要挂着一副丧气脸。”
“那些人说的话和放臭屁差不多,难听且酸,更没必要放心上。”
“嗯,知道了。”卫知临自然听出了这人硬巴巴的关心。
“走了。”危诏转身摆手,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卫知临轻轻叹了口气,道理他都懂,从前不被私塾同窗理解,被孤立,被捏造荒谬的传闻,他早已习惯,那些刺耳的话语再不能伤他分毫。
他只是觉得这般平庸无能的自己,有何资格配上剑尊弟子的名号。
卫知临垂下眼,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人叫住,他循着声音看去,是负责飞羽阁日常事务的执事师兄。
“知临!”终于赶上,冲到人跟前的林尧擦了擦额间的汗。
“师兄好,发生何事了?”卫知临只见过林尧一次,对于他找急匆匆找上门有些疑惑。
林尧低头看着这张稚嫩的脸,一时有些不好开口,手握成拳置于唇边,咳了咳:“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负责采购你们的膳食吗?”
飞羽阁还未辟谷,需要吃食果腹的只有他和危诏,所以吃食方面也安排了专人负责。
林尧继续说道:“尊上也特意吩咐了膳食要多加用心,问题就出在这了。协约好的供应商突然说,预订好的灵蔬被人重金购入,仓库已没了存货。”
“所以我就想找成师兄问问是否需要更换灵蔬,如果要更换,又需要哪一种。”
卫知临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所以,林师兄你是想要找大师兄吗?”卫知临问,“他前不久去师尊那了。”
林尧就是差一步,差点碰见成鸣谦,但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咻地一下没了身影。
虽然林尧早已习惯成鸣谦除了修炼外,就是对尊上相关事务格外积极,简称的“师尊”脑。
“算了吧……”林尧想到尊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就犯怵。
自从宋砚星出关后,他凭借着殷实的后门被如愿分配到飞羽阁,负责相关事务,想到能亲自见到那位名满天下的剑尊,林尧别提有多激动。
但与美好的想象相反,他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剑尊,倒是和他的徒弟熟了起来。
尽管如此,林尧还是郁闷啊,郁闷着郁闷着,在某一天给后院里的植物浇水的时候,失手把价值连城的仙植给喝撑死了。
看着溢满水的盆栽,林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地用勺子把多余的水舀出来,但娇艳欲滴的灵植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蔫巴巴地低垂着脑袋。
林尧心如死灰,深吸一口气后,探着脑袋四处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没人,安全!
只要悄悄地偷龙转凤,就没人知道他把剑尊后院的花给浇死了,虽然可能会遭抠门爹的一顿竹笋炒肉,但起码保住了自己一丝不苟的形象!
他可是要用这副形象,去见慕名已久的剑尊大人的。
就在松口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男子淡漠的声音。
“倘若你没有将它拔出来,等午时的太阳照下来,它还能活。”
不是成鸣谦清朗的声线。
飞羽阁管制严格,没有人能随便进入,那么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只有一个可能,飞羽阁的主人——洚雪剑尊。
林尧一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石化地对上那双如凛冬般冰冷的眼眸,木然地道:“见过尊上……”
他双手抱拳行礼,那根灵植握在两掌之中,物证就这么呈现在灵植主人的跟前。
林尧:“!”
反应过来的林尧下意识地想把握着灵植的手背在身后,又意识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了,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一时尴尬地停在半空。
“尊上对不起,我这就……”林尧想尽力弥补过失,就被那道声音打断。
“没有下次。”
摄人的压迫感逐渐减淡,林尧悄悄抬起头,看着白衣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正庆幸地逃过一劫,又倏地僵住。
“不必再来后院侍弄灵植,换个你能做好的工作。”
搞砸了,还被“偶像”嫌弃了,期待已久的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
第一印象,肯定差极了!
从此,林尧对主殿和主殿的主人望而却步,没有非必要的事情,绝不靠近。
无他,仅仅是没有脸面对这惨然的黑历史罢了。
“我就不去主殿打扰尊上了,”林尧斟酌再三,还是道,“知临小师弟,可以麻烦你去主殿和你大师兄说一声吗?”
“这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搁。”
卫知临想不出为什么林尧去就打扰了,自己去就不是打扰。
“拜托拜托!”林尧眨巴着眼。
“好。”卫知临见他着急便只好点头,不过是件小事,也不麻烦,索性答应了。
“你只用告诉鸣谦这件事就行了,知晓后他便会来找我。”
“谢谢知临师弟,下次我下山给你带零食!”说着林尧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卫知临顿了下,便朝主殿的方向走去-
茂盛翠绿的竹子耸立在山间,云雀优美的歌声打破沉寂,穿林的风携着缕缕竹子清香,这一方天地的悠然与外世的沉雪凛冽形成鲜明对照。
“……师尊这便是二位师弟的考核结果。”成鸣谦跟在一旁,稍稍落后一步,视线却一直放在白衣男子身上。
“嗯,吾知道了。”
成鸣谦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灵力测试结果出来后,小师弟的情绪较为低落,可否需要徒儿去宽慰一番?”
“不必,修行本就是个人的事,”宋砚星语气淡淡,“倘若连这点挫折都无法迈过去,谈何论未来漫长的修行。”
“是,徒儿知道了。”成鸣谦应了声,本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放心上。
宋砚星停下脚步,侧头看他:“可还有事要忙?”
“并无,师尊请吩咐。”成鸣谦匆忙收回视线,低头道。
“劳烦你去藏书阁帮吾找几本书籍,”宋砚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等会掌门有事前来,吾不便去拿。”
成鸣谦道:“是,师尊。徒儿这就去藏书阁。”
支走了大徒弟,宋砚星刚在亭子坐下,陆承恩就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桌前。
陆承恩抬手行礼:“见过师叔祖。”
“不必多礼,坐罢。”宋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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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懒抬眼看了他一瞬,又重新低头摆弄棋盘。
“师叔祖可知晓您收的两个徒弟的灵力测试结果?”陆承恩还是没敢在他对面坐下,干脆拿起玉托盘上的茶壶给人空了的茶盏斟茶,一番措辞后,才开口问。
宋砚星拈着白棋的手一顿,察觉到结界的波动,便知道是卫知临来了,他落下一子,照常说道:“知道。”
“那您怎么看?”陆承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干巴巴地问。
“掌门有话不妨直说。”宋砚星落下一黑子,仍是那般淡然的神态。
陆承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垂下眼帘看着用极好玉石打磨的黑白两子在棋盘上势均力敌,明面上看白子要更胜一筹,仔细琢磨却看出黑子的棋路诡秘莫测,看似随心凌乱,却形成一股庞大紧密的网,只稍一声令下,便可把白子吞噬殆尽。
净白修长的手却拈着白子没有动作,陆承恩一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还没说话,就看见自家师叔祖将足以破局和大杀四方的白子放回棋奁。
陆承恩向来是向来是有话就说,便直接问道:“师叔祖,这棋局就差您手上的一子,白子就可以大获全胜了,怎的不下了?”
“还没到时候。”宋砚星道。
虽然没看到最后的胜利有些可惜,陆承恩遗憾一息,回到正题:“您也知道了二位徒弟的资质,这不,考核一结束我就被各位长老催着来您这,打探您的想法。”
“一个是极其罕见的紫资质,一个却是稍显平庸的白资质,结果一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位危诏小友,诸位长老当然没有意见,就是……知临小友,恐怕您收下他,会引诸多不满,”陆承恩犹豫地问出口,“师叔祖您怎么看?”
林间一时沉寂下来,只余下呼啸的风声。
躲在大树后的卫知临,双手撑在树干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几乎止不住。
“吾有私心。”
“师父在时,曾留下一本功法秘籍,修行它的人必须灵力匮乏,甚至经脉滞塞,更考究其意志力。”
“卫知临,是绝佳的人选。”
“吾必定收他为徒。”
那道声音仍如初见时的那般冷淡,此时落入耳中却更显无情。
卫知临几乎把指甲扣进树皮里,眼睛红得煞人。
原来,成为一个试验者,是他收自己为徒的缘由。
他再难抑制心中悲凉,跌跌撞撞地跑出后山。
系统:【哦嚯,这个理由比原主那会说的还要伤人,我都怕男主被气跑了。】
在文里,原主跟陆承恩说的是,带男主回宗门,和路边看到一支花随手摘回来一样,可有也可无。
得亏剧情作用,硬是让陆承恩挡下一切质疑,不然就原主可有可无的态度,男主还真成不了他徒弟。
宋砚星收回那棵大树的隐匿术法,转头看着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下巴的陆承恩,道:“可还有事,吾乏了。”
“哦哦哦,”陆承恩站直身,嘴张了张又闭上,实在没想到他收徒居然还是为了修道,挤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那卫知临……师叔祖您可看着来。”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别把卫知临整没了,但他哪敢对剑尊的行为进行指摘,只能非常委婉的提醒。
毕竟他这位师叔祖在修道上面,没人比他对自己更狠的人了。
“吾有分寸。”
那双湛蓝的眼睛略微垂下,隐隐有些不耐烦。
陆承恩顶着那股视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师叔祖,那收危诏为徒,您也是为了功法秘籍吗?”
那可是目前仅次于这位剑尊天赋的资质,陆承恩心在滴血。
几乎没有停顿,陆承恩话落没一会,就听到了回答。
“不是。”
陆承恩确定以及肯定,看到了狭长冷漠的眼睛微微上扬,寒意消融,只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初,冷冷地看着自己,仿佛只要他在啰嗦一句,就直接把他扔出去。
“那我先走了,师叔祖好好休息!”危机意识让陆承恩急忙告别,拔腿就跑。
系统:【恭喜宿主,目前人设值为75%】
播报完,系统也忍不住八卦:【不是检验功法的工具人,那是什么?】
宋砚星:“是……”他停顿,继而道:“人的事,统子少管。”
系统哼了声,表示无语。
第56章仙侠(八)
金漆雕龙的屋檐在微光下熠熠生辉,半夜造访的春雨来得突然,走得也悄无声息。
矗立在院落中央的碧梧经过春雨的洗礼,哼着春风带来的漱漱小调,轻快地脱去枯黄的旧衣,换上浅绿的新衣。
琨玉殿后院的竹林悄悄抽出笋尖,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怡人的草木花香,只余下隆冬时节的最后几分料峭寒意。
与盎然生机相反的是亭子两人对峙,静默无声的氛围。
骨节分明,如冷玉的手指拈着棋子,男子垂眸看着棋盘,对站在桌边的人恍若不觉。
漫长而沉默的对峙,最终是危诏先顶不住了。
“我……”危诏没忍住开口,“本来就是齐远技不如人,自己发起挑战,惨败了,还向掌门打小报告。”
危诏翻了个白眼:“小人行径。”
不像是认错,反而愈说愈起劲,语气带着三分无语,三分鄙视,四分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地想要套麻袋揍人。
宋砚星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算上这次,是这个月的第六次,危诏再次被人投诉到他跟前了。
罪魁祸首说完就抱臂站在一边,闹别扭似的偏头,一会看梧桐树,一会看枝桠上搭巢的鸟儿,哪都看,就是不看下棋的人。
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没错”。
“过来,坐下。”宋砚星落下一子,仍旧没抬头。
站着的人晃了下没动,飘动的发丝略有犹疑。
“下山的令牌。”
“三、二……”
没头没脑的一句,危诏却瞬间听懂了,在数到二的时候,快速在凳子坐下。
骨气和下山逛悠,不值一提。
对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后,宋砚星这才抬眼看向他。
艳丽清绝的脸早已脱去稚气,五官深邃精致,犹如锋芒毕露的剑刃。
鼻子高挺微翘,含情的瑞凤眼眼尾上扬,唇角却向微微向下,神色恹恹,瞧着是极不好惹的张扬长相。可能是因为说一不二,不羁洒脱的性格,人缘确是极好。
但危诏本人懒,很懒,非常懒,除了修炼就是睡觉,旁人找不到他,只能在讲课的时候见到本人,但危诏一般也是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睡觉,想去结交的人怕扰人清梦,便只好歇了心思。
经过几年相处,众人敏锐地发现,只要闲聊中提及到那位剑尊大人,埋头睡得再香的人也会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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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惺忪的眼,静静侧耳听着。
好听的夸奖,他会嘴角微微上扬,不好听的传闻,便会蹙起额头,坐直身“核善”地笑着反问。
是的,想要和危诏有说话的机会,只需要提及他的师尊!
因而危诏也算有不少的说话好听,志趣相投的狐朋狗友,宋砚星知道那些人品行端正,便没有多说。
“所以,昨夜冒雨去落霞院蹲守,拿麻袋套人,并且揍齐远一顿的人,不是你?”
闻声,危诏抬头看了眼淡然问话的宋砚星,硬着头皮回道:“是我。”
其实也算不上是他,真正套人麻袋、上手教训人一顿的是同样看那个满嘴喷粪的齐远不顺眼,危诏只是站在一边旁观。
“原因。”宋砚星道。
“……没有原因。”危诏顿了下,接着悠悠道,“单纯看他不顺眼。”
他还不忘倒打一靶,稍许赤红的瞳眸有些羞恼:“师尊是在为了他人责怪我吗?如果是,后面教训我的话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
宋砚星掀起眼皮直直看他,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半响,无奈一笑。
危诏从小爱撒娇的性子没有变过,只是在一些事上,逐渐选择闭口不言,只要他不想说,怎么也撬不开那张嘴。
他的徒弟,心自是偏袒的。
“吾没有这般想,”宋砚星复而拈起棋子,目光下敛,“下次打人在宗外打,回去将门规抄三遍。”
不痛不痒的惩罚,这是放过他的意思,危诏自然听了出来。
“知道了。”危诏眉梢皆是盈盈笑意,还没乐几秒,就又听他说。
“不可让人代抄,吾识得你的字迹。”
“……哦。”
看着危诏似是没了一半灵魂离开的沉重背影,宋砚星轻轻笑了下。
挂在腰侧的传讯符亮起,他也站起身离开-
琨玉殿主殿。
“拜见师尊,徒儿带小师弟顺利完成任务归来。”成鸣谦弯腰行礼。
出门历练是提升修为的常见手段,一般都是由各位长老颁布,学子在领事堂接取。
成鸣谦和卫知临就是和其他学子组成小队,去了南边的迷雾森林去猎杀中级妖兽。
“嗯,一路可有遇到危险?”宋砚星问。
成鸣谦低头答道:“在猎杀最后一只妖兽时,兽体突然狂化,我没来得及发现,庆幸知临师弟一剑刺中了妖兽的要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站在成鸣谦身侧的卫知临感受到那道微凉的视线,身体不自觉紧绷,但只是一息就移开了,快得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他听见那人淡淡的嗯了声,摆手让他们退下。
微冷的声线有些明显的困乏,在退出大门的那刹,卫知临没忍住回头。
一身白衣的男子高坐在主位,乌发逶迤,白得发光的手撑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垂下,遮住那双如大海般起伏壮阔的蓝眸。
卫知临慌乱地收回目光,却又在下一刻仍不住再次看去,然后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双眼的人对视。
卫知临:“!”
他赶忙低头,转回头跟在成鸣谦身后,准备离开,却在离门槛还有一步距离时被叫住。